於果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見河岸邊的柳樹下，有一對男女在互送定情信物。

“陵安沒有送你定情之物？”於果猜測著。

霓裳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腦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個不懂風情的蠢貨！

於果暗罵著。

“或許是還沒來得及呢，落霞門規嚴格，他哪來的機會去買？”於果安慰道。

也是，自從上次歷練任務期間和他交心以來，他們一直都待在落霞，根本就沒出去過。

聽她這麽一說，霓裳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起來，失落只是一小會的事。

“我們走吧。”霓裳說著，最後望了眼樹下的男女，那兩人已將定情之物貼身收好，而她的眼裏依舊帶著羨慕，但此刻還有隱隱的祝福。

於果可沒心情去看那些情侶，卻是在心底暗暗的打算，等見著了陵安，她非得要好好痛罵他一頓！

連個定情信物都沒有，真不上道。

之前的話她根本就是說來安慰霓裳的，但事實上，她卻覺得，陵安那家夥就算沒時間買，她就不信了，他身上能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若真的都沒有，那也可以剪一縷頭發放在錦囊裏，彼此隨身攜帶著，那樣倒是顯得更真誠，也更情意綿綿些。

等她今後有了心上人，她便剪一縷頭發，作為她的定情之物。

就是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接受她，也將她當做心上人……

再看周圍沈浸在甜蜜中的情侶們，於果的眼裏載滿了悲傷，即使街道再熱鬧，都已雀躍不了她的心。

安靜的行走間，街道邊的吵鬧吸引了霓裳的註意。

“於果，你快看，那人好可憐啊。”

霓裳同情的聲音拉回了於果原本沈寂的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只是個乞丐被一眾人圍著痛打而已。

或許她此刻的心是冷的，在看到有人如此淒慘時，居然無法向霓裳一樣同情他。

走到近前，那個臟兮兮的乞丐正縮在墻角，毆打他的人足有六七個，那些人好似嫌他臟，一個個的竟是用腳在狠狠的踐踏他。

“這人倒是有幾分骨氣。”看了一會，於果淡淡的道。

即使被打的吐血都沒求饒，甚至連吭都沒吭一聲，獨自窩在角落，任由那些人往死裏揍他。

“於果，你不救他嗎？”霓裳不忍的側過臉，奇怪問她。

於果冷笑：“我又不是觀音大士，見誰都救的？被人如此痛打，肯定是有原因的，先看看吧。”

雖如此說，但她的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看著那蜷縮在墻角的人。

“再看他就要被打死了！”霓裳急了，但眼睛卻不敢回頭看。

於果沒有動彈，仍舊冷眼看著，只見那些人邊打嘴裏邊碎碎罵著。

“該死的臭乞丐，偷了我一籠的包子，今天我定要你吃多少就給我吐多少出來！”

“還有我，他偷了我一整只雞，老子踹死這個賤貨！”

“他前天吃了我一頓霸王餐，惹的我看到他就想扁他！”

聽到此，於果皺了皺眉，看了眼那個被吃了霸王餐的家夥，心想著：揍完還揍？真不道德。

剩下的幾人不是被偷了面，就是被偷了飯，竟還有故意跑來湊熱鬧的。

眼見那乞丐被打的漸漸無力，眼看就快不行了，於果鳳泣含光“鏘”的一聲出鞘，陡然插在幾人的面前，也攔住了他們毆打的動作。

感覺到他們的停下，蜷縮著的乞丐虛弱的睜開了眼睛，這一眼，正對上了於果的。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好像是一潭死水般，仿佛不論什麽，都激不起那裏的絲毫漣漪。

只一眼，於果下意識的在想，到底是怎樣的經歷，竟讓一個人，一雙眼，磨礪的如同失去肉身的魂魄般，充滿了死氣。

就在她暗自詫異間，那雙死水般的眼又毫無漣漪的閉上，仿佛不管是死是活，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很奇怪的一個人，於果心想。

“你是誰？他偷了我們的東西，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雖然有些懼怕她的劍，但他們占著有理，強挺直腰桿沖於果叫囂著。

於果看也不看他們，卻將一袋子錢從懷裏悠哉悠哉的掏了出來。

那是陵安臨走時給她們的游玩錢，反正那家夥有錢，於果就沒跟他客氣，給多少拿多少。

“他偷了你們東西，所以你們才往死裏揍他？一點點東西能值得一條命來抵？我這裏有一百兩，足夠你們東西錢的幾十倍，但是……”於果幽幽的說著，成功的勾起幾人貪婪，一個個欣喜的看著她手中的錢袋。

“但是什麽？”幾人同時問。

於果緩緩扯開唇角，露出一抹沒有半點笑意的笑，冷冰冰的。

“但是我要你們中的一個人，用命來拿。”

她的話音一落，幾人的臉色或怒或懼，皆不服氣的瞪眼看她：“憑什麽？！”

聞言，於果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般，笑著重覆：“憑什麽？”

她拎起錢袋，若逗貓般吊在幾人的眼前晃啊晃，勾的幾人的眼睛隨著她的動作忽左忽右，緊緊的盯著她指尖夾著的錢袋，眼裏都有著濃濃的貪婪。

見此，於果沒有絲毫感情的輕聲道：“就憑……值得！”

難道就許他們因為那些不值錢的東西打死一個可憐人，就不許她用一百兩銀子買一條命來玩兒？

再說，她還想看一場好戲呢，看看這些人會如何爭搶她手中的這一百兩銀子。

幾人一楞，猶豫之色漸起，但更多的，卻是人類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的狠厲。

“怎麽樣？想讓誰的命來換？”於果適時的出言，加劇他們心底正逐漸泛起的邪念。

“他，用他。”

同一時間，幾人的手都互相指著他人，又幾乎是同一時間，暴動一觸即發。

“你憑什麽指著我？剛剛就你打的最兇，就應該你去換，你幹什麽指著我？！”有人一拳打出，怒氣沖沖的罵道。

那人不甘示弱的回手，用比他大一倍的音量吼著：“你這個不要臉的！前天都打過他一頓了，今天又來，就應該讓你這個不要臉的去換錢！”

“我讓你指著我！我讓你指著我！”另一邊也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上面的那個邊打邊惡狠狠的吐著唾沫星子，噴的下面那人滿頭滿臉。

後者突然暴起，抹了一把臉，一腳將他蹬的老遠：“你他媽的牙給我閉緊一點，說句話跟個下雨似得，我呸！媽的，還死臭死臭的！”

還有一人就那麽站在一旁看著面前幾人的扭打，仿佛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他們都打的差不多了，他就逞熱上，逮到誰就是誰。

正在他打算的很好時，身後卻有人在悄悄的貼近他，那人手裏拿著一根大木棍，好像是想一棒子敲昏他。

這叫什麽？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然而，他沒想到前者竟也不是好惹的，在他緩緩的舉起木棍，狠狠的落下時，卻打了個空，前者閃身讓到了一邊。

又一輪戰爭，就這麽敲響了。

人家都說，人性本善，但若讓於果來說，應該是人性本貪才對。

一百兩，足夠這些人搶破了腦袋。

見他們打的興起，於果撞了撞她身後早已看傻了眼的霓裳，小聲的提醒：“還不快帶人走？傻看什麽！”

霓裳恍然回神，匆匆跑到墻角，倒也不怕臟，伸手扶起了地上的乞丐。

在於果的掩護下，一溜煙跑沒了影。

見他們走遠，回頭看了眼打得你死我活的幾人，又掃了眼手中的錢袋，於果冷笑幾聲，邪惡的將它收進了懷中，下一刻，她悠閑的轉身就走。

就連人都跑光了，那些人都還沒有察覺，仍舊被心中的貪婪驅使著，只為了那一百兩銀子，揮拳相向，打的不可開交。

一直跑到沒人的郊外，三人才停了下來。

於果大笑出聲，霓裳亦氣喘籲籲的笑著，乞丐無力的坐在地上，眼睛似有似無的望著於果，像是在觀察又像只是在看看而已。

“於果啊於果，我算是真服了你了！”霓裳載滿笑意的說著。

於果沒說話，卻是絲毫不謙虛的接受了她的佩服。

幾句話，就讓六個人打成了一團，甚至不費她的吹灰之力。

笑罷過後，於果徑直走到乞丐的面前，坦然的面對他死水般的目光，還沒等她說什麽，後者卻首先出言：“為什麽救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虛弱，他的聲音沙啞，聽起來竟有種難言的感性，倒是挺好聽的。

於果聳了聳肩，無所謂一笑：“我只是看他們不爽罷了。”

一句話，說的令人異常無語，卻又無比真誠，好像真是如此而已。

乞丐滿臉汙泥，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連個表情都看不出來，也將那雙死氣沈沈的眼，顯得越發死寂。

“那就謝謝了。”

良久過後，他如此說道，話語裏卻沒有半點感謝，仿佛僅僅只是一句簡單的話。

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於果腦袋一熱，竟將懷裏的一百兩銀子遞到他的面前，淡淡道：“這個送你，可別以為我是打賞你的，誰會打賞你這麽多錢？這是我借你的高利貸，以後要加倍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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