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哀在於太過依賴神明，而於果的悲哀在於心腸太軟，若是最初她就明說自己只是個小小的落霞弟子而已，並不是那所謂的仙女，或許，就不會被他們想象的如此強大。

如今，若說她能力有限變不出糧食，他們會不會將她當成毀了他們莊稼的妖女？

“大家難道都忘了，仙女是怎麽救我們的嗎？？”

突然，一道載著指責的大喝從人群中揚起，頓時為於果減輕了不少言語負擔。

“難道你們都忘了仙女是怎麽把我們從鬼門關拽出來的？？”

眾村民回頭望去，人群的中間，正站著一個面色微黑，壯實憨厚的年輕人，他仰著下巴，一聲聲的指責便是從他的嘴裏說出。

於果認得他的聲音，他是那個第一位接受她解藥的人，好像叫什麽大柱來著。

“如果不是仙女，我們根本活不長了！哪裏還能像這樣活蹦亂跳的？？既然仙女為我們將瘟疫源除了，你們還有什麽好抱怨的？！沒了莊稼我們就餓死了嗎？？就算啃樹皮，吃野草，也總比被瘟疫折磨死得不明不白來的好！現在你們一個個的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若還有人說仙女是妖人，我大柱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年輕人激憤的說著，句句都是為於果開脫，為她罵醒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村民。

說不感動是假的，沒有誰會願意被人扣屎盆，更何況於果為這些村民奔前忙後，不求回報的辛苦，可是到頭來，連句感激的話沒有不說，還反過來抱怨她將他們的莊稼毀了，不僅如此，還口口聲聲罵她是妖人，再好脾氣的聖人也要被氣死了。

沖年輕人感激的笑笑，於果正要說話，卻篤的被人給打斷了。

“誰說我姨姨是妖女的？”

稚嫩的聲音從於果的後方揚起，眾人循聲望去，見出聲的人居然是個不大的孩子，不過還是有不少的人認出，正是葉大夫的獨子。

葉大夫是他們村唯一的一位大夫，雖然年輕但醫術高明，且為人友善樸實，石牛村每個人都經他診治過，所以他在村民們的心中，還是挺有威望的。

“小晨，你怎麽來了？”

說話間，葉小晨已跑到她的身邊，鼓著一張臟兮兮的小臉，氣呼呼的瞪著於果面前的村民們。

“我姨姨救了你們，你們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說我姨姨是妖人，當真是狼心狗肺！”

於果沒有呵斥他，琴瑟也沒有，因為他們都不是聖人，也會生氣，也會憤怒。

眾村民被一個小孩子說的有些羞怒，卻也不好意思去罵一個小孩子，而且那孩子還是葉大夫的兒子，讓他們更不好意思說什麽了。

“小晨，你想留在這裏，還是跟姨姨一起走？”不再理會他們，於果低著頭沖葉小晨問著。

雖然答應了他娘要好好照顧他，但於果還是想要問問孩子的意見，若是他想留在這裏，並不願跟她走，她總不能只為了一句承諾便讓孩子活在後悔中一輩子吧，畢竟他才是可以決定自己一生的人。

“小晨要跟姨姨走。”想也不想的，葉小晨揚起天真的小臉，脆生生的說。

於果笑著撫了撫他的小臉，直起了身子，轉而面向眾村民。

也不知是因為大柱的話，還是因為葉小晨的話，那些村民竟有些不敢直視於果，神色間皆有著躲閃。

於果心下冷笑，面上也不再笑意盈盈，卻依然有禮的說著：“我已將你們的瘟疫治好，也將瘟疫的源頭除去，更將你們村的水源凈化，剩下的也沒我什麽事了，就不打擾了，各位，後會無期。”

說著，也不等他們反映，於果便帶著琴瑟和葉小晨禦起鳳泣含光，悠忽飛向天空，在眾村民的眺望中，漸行漸遠。

原本她還想著留下來，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什麽忙，再為這些普通百姓做些什麽，但是如今看來，怕是不必要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還是趁早離開吧。

琴瑟的任務在番江鎮，但是那個所謂的兇宅到底在番江鎮的哪個方位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個不重要，等到了鎮上問問路就行。

日頭正中，鳳泣含光剛出了石牛村，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濃郁的飯香，被於果幾人同時吸入鼻腔。

“咕嚕嚕”一聲響，引起其他兩人的註意。

“小果餓了麽？”站在最後面的琴瑟問道，盯著他前面的後腦勺，笑容洋溢。

於果站在鳳泣含光劍身的中間，為了照顧身形小小的葉小晨，所以便讓他站在最前面，而她屁股後面的，是個頭最高的琴瑟。

從側面望去，高低的層次分明，倒有幾分滑稽可笑。

聞言，於果撇了撇嘴，神情就幾分苦惱：“怎麽就知道是我呢？”

難道咕嚕嚕的聲音一響，就肯定是從她肚子裏傳出來的麽？

“哦？難道不是嗎？”琴瑟笑容不變，仍舊溫柔。

於果搖頭，這次還真不是她。

“那是誰的？”這下琴瑟納悶了，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那會是誰的？

難道……

“是……是我的……”最前面的葉小晨吶吶的出聲，有些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琴瑟搖頭輕笑，若自言自語般輕聲的對於果道：“好吧，算我錯怪你了。”

於果抿唇而笑，直接調轉方向，朝著下方寧海城的集市降落。

許是怕小小年紀的葉小晨覺得不好意思，於果故意沖琴瑟說道：“我要吃寧海城最好的酒樓，你可要請客哦～”

“好。”身後的琴瑟也不廢話，當即笑著應下。

降落在一個無人的巷子裏，於果收起鳳泣含光，和琴瑟葉小晨一起走出。

空氣中的飯香是從‘萬裏香’內傳出的，那是寧海城有名的酒樓，裏面的‘十八羅漢’是出了名的好吃，也是達官貴人進去吃飯必點的佳肴。

於果在問清了路，便和琴瑟葉小晨往那邊走去，不過奇怪的是，每當他們所過之處，周圍人都捂著口鼻紛紛避讓，仿佛他們是人體垃圾似的，眼裏或多或少的都帶著嫌惡。

於果不明所以，雖然他們的衣服有些臟，但也不必如此誇張吧？

然而他們不知道，周圍人避讓的根本不是他們的衣服，而是他們身上散發而出的腐臭味。

在石牛村待的久了，他們身上都沾染了石牛村的腐爛焦臭味，他們已經聞慣了那股味道，所以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上正散發著那種臭味。

“他們有病吧？”於果皺著眉頭，厭煩的看著周圍捂著鼻子同樣皺著眉頭看著他們的人。

“不用理會他們。”琴瑟掃了眼周圍的人，自然而然的牽上於果的手，神色淡淡的說道。

擡腳跨進‘萬裏香’，然而，還沒等他們欣賞完樓內的裝潢，便被人給哄了出來。

“滾滾滾，也不看我們‘萬裏香’是什麽地方，豈是你們這幾個乞丐能靠近的？再敢進來半步，小心敲斷你們的腿！”店小二站在門口，怒瞪著眼睛，罵罵咧咧的說道。

於果被氣極了，強壓著心頭怒意，昂頭冷冷的問：“你是用哪只狗眼看我們像乞丐的？”

許是被她的氣勢所鎮，店小二面上一赫，原本的氣焰也退了不少，但還是不依不饒的回道：“你聞聞你們身上的臭味，不是乞丐是什麽？沒得別熏臭我們‘萬裏香’的招牌。”

於果微抿著紅唇，正想要上前教訓教訓這狗眼看眼底的店小二時，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突然響起，自他們身側的人群裏走出一只軍隊，目標正是站在酒樓前的他們，而且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必是來者不善。

於果轉過身，神色淡定的面向正朝他們走來的軍隊，而店小二早在看到這突然的陣勢便腳下抹油轉進了酒樓裏，生怕惹禍上身。

為首的軍官走到於果的面前，掃了眼他們，濃重的聲音，極具嚴謹的問：“你們就是調查石牛村瘟疫一事的落霞弟子？”

雖是問著，但那神色和語氣卻早已篤定，問，也只是個過場而已。

不過於果他們並不知道，這只軍隊之所以如此篤定，其實根本就是一路快馬加鞭追著他們過來的。

“是。”於果微微顎首，大方的承認。

即使他們不說，於果也心裏有數，這些人的目地，應該是為了昨天她一刀屠殺近幾十名士兵的事吧。

她早已猜到官府會找她上門，所以根本也沒準備逃跑，畢竟，幾十名士兵，不是個小數目了。

“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軍官說著，大掌一揮，他身後的幾名士兵立刻列出，大步走向於果幾人。

葉小晨害怕的緊緊貼著於果，於果攬他入懷，輕輕的拍著他單薄的後背：“別怕，有姨姨在。”

冷意襲來，於果幾人的面前，身穿盔甲的士兵伸手就要將他們捉拿，卻在快要靠近他們時，突然後退半步受不了的捂上口鼻。

“你們做什麽？動作快點！”見此，軍官在他們的身後嚴肅的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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