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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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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營開拔,他們沒有再見面。他在他的書房忙碌著,她搬進了行醫營。大軍開拔,他如慣例一馬當先。她一身軍醫打扮,青色棉衣袍,穿著白色的褂子。把發盤起在頭頂,用根木簪固定住。為了不累贅,她拿起剪刀,剪掉了很長一截頭發,才覺得清爽些了。

他沒有來看過她,她也沒有去找過他。大軍行了大概半個月,駐紮下來。邢可禮來了,請木易大夫去大帳。天媛知道不該去管他的事,卻不由自主的拽住邢可禮道:“王爺可是生病了?”邢可禮招呼著手下送木易大夫過去,一邊找了個椅子坐下道:“夫人可想過,為什麽我們主公偏偏領了夫人回來?”天媛楞了一楞道:“因為,沒得選。”邢可禮道:“那天,主公叫來我們商量秘密回威州的事。我總覺得光是我自己很容易被人識破,需要個配角。王爺聽見了,就說‘木易府有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叫楊天媛。我把她給你帶回來,可好?’所以從那時起我們就知道王爺早就中意上夫人了。”天媛不知道這個平時沈默寡言的親衛,怎麽突然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話也不知道這些個話裏面和鎮國王的病有任何關聯。很認真的看著邢可禮道:“邢大人,從來不說玩笑的。怎麽今日卻打趣起天媛來了。王爺對我,始於色,終於色。也算看得透徹。”這個回答和邢替身想要的回覆顯然有出入。趕緊站起身施禮道歉道:“在下絕對沒有說笑的意思。王爺最近很是想念夫人。總是要人匯報夫人的行蹤。現在王爺病著,還望夫人盡棄前嫌,去看看王爺吧。”天媛原本打定主意,若到大軍開拔,鎮國王還不出現的話,就先回威京拿那些個皇上給的金子。然後回京城,總有些線索找一找娘和姐姐。如果找不著,就買個小院子,自己慢慢的過。總會等到命運有轉機的時候。只是木易大夫,死命相攔。不願意天媛一個人走。又說木易家欠了承羽翎的人情,非要還了債才能走。央求天媛跟在他身邊,等一等。天媛不願意老大夫傷心,也覺得軍醫人數有限,自己可以幫些忙。就勉強留下來了。現在這個親衛說的若是真的,過去看看好像也沒有那麽為難。點點頭,對邢可禮道:“王爺怎麽病起來了?”“乍暖還寒時候,稍不留心,穿少了些。晚上就開始發熱了。我們王爺小的時候得過重疾,留了病根。只要一開始發熱,就要小半個月才能好。大戰在前,不敢疏忽,所以趕緊傳了木易大夫。”天媛趕緊施禮道: “那就多勞煩邢大人費心了。我要是有了空閑,自會過去看望的。”

等木易大夫回來,開出藥方,天媛接了。仔細配制。看著都是很一般通氣的藥草。心裏放心了些。為了保險起見,親自守著煎藥的砂鍋,有誰在旁邊稍有走動,就會招來幾個白眼。藥煎好了。木易大夫命底下的學徒送過去。天媛看到端了空碗回來,才舒了口氣。天媛一直糾結,是不是要去看看他。心想,鎮國王,這個人說來也的確可惡。但也不是沒有一點可愛之處。去看看他,就算是大夫看望醫患。等晚上,要送藥過去的時候,天媛便接了托盤,要親自送過去。木易大夫道:“你去做什麽勞什子?他如果心裏有你,早就來找你了。還怕他看不見你生病嗎?”天媛只得訕訕的說道:“我就送到門外,馬上就回來了。”天媛也真的把藥遞在大帳的守衛手裏說:“囑咐王爺趁熱喝了。藥涼了功效就弱了。”士兵道一句遵命,打簾進去了。本來也沒事,幾句輕飄飄的話卻飄了出來,正好讓天媛聽到了。那幾句話是鎮國王說的。他說:“原來麗夢也病著。真是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天媛聽著,笑了笑,嘲笑自己又做了傻子。轉身想走,被邢可禮看見了,趕緊招呼著:“夫人來了。快請進。”天媛更燦爛的笑著道:“送了藥來。這會兒還要回去呢。”邢可禮給塌上的鎮國王遞眼色,想著也該你出頭了。沒想到,鎮國王不急不緩地說了句:“既然要回去,就趕緊回去吧。”天媛笑著,給邢可禮施禮走出來。心裏很是懊悔聽信了邢可禮的話,他可能正等著她離開,所以才會問及。自己真是糊塗又滑稽。木易大夫看見天媛哭喪著臉回來,點著她的腦袋道:“長點出息吧。就那麽沈不住氣?”天媛不敢頂嘴,洗洗手,去整理藥材了。

木易大夫拿起幾個藥草對比,看了半天,又拿到燈光下比照,突然失聲大喊道:“壞事!”天媛聽見,跑過來問怎麽了?木易大夫命撤了鎮國王的煎藥爐子。把藥都扔掉。又趕緊出了營帳。天媛去看桌子上混在一起的草藥。不仔細分辨,根本分辨不出來,卻是藥性相反的兩種藥。用錯了,雖不夠致命,也會加重病情。拖延治病時間。天媛心想,木易大夫一向謹慎,藥材也大多自己晾曬。大夫的營帳是上了鎖的,除了老大夫,天媛,還有底下兩個徒弟。別的人沒有鑰匙。能這樣隱秘的調換了藥材的人,肯定是這兩個徒弟中的一個。天媛裝作沒看懂,問那兩個學徒道:“你們師傅是怎麽了?煎的好好的草藥怎麽全扔了?”兩個小徒弟偷笑著,只說道:“我二人具不知。”天媛看見二人神色,很是憤恨。卻不能打草驚蛇,就先支出去一個平時就愛頂嘴耍滑的,留下那個還算老實的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二人的勾當。說吧,誰指使的?若你說出指使你的人,我就保你不受牽連。” 那個稍老實些的,哼唧了幾句,便交待道:“竇將軍是我們村的救命恩人。他教著我們做的事,不知道是有壞處的。”天媛臉色煞白,心想,加上那次的桂花糕,原來都是沖著承羽翎來的。便趕緊問道:“竇將軍可還吩咐了別的事情沒有?”那小學徒哭起來道:“還有就是在姐姐的飯菜裏下毒。說姐姐是個紅顏禍水,會耽誤了打仗的。但是我看著姐姐好心人一個。還常常拿點心與我們吃。我沒有給姐姐下過毒。卻看見。。。”還沒說完,就看見被派出去的學徒一腳踢翻了自己的同伴。摸著眼淚道:“都是竇將軍教我們做的。我也從來沒有給姐姐下過毒。還望姐姐念在木易大夫的份上,繞了我們吧。”木易大夫帶了邢可禮過來,這二人的話,都被聽的真切。邢可禮一手夾住一個小學徒,飛快的走了。只剩下,木易大夫和天媛無限的惆悵。還都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這麽些日子,孩子們的笑臉竟都是裝出來的。木易大夫帶著天媛徹底的整理著藥材,各種粉劑是不敢再用了。好不容易晾曬,配制,碾磨的藥劑,清理起來實在是件心痛的事。木易大夫嘆著氣對天媛說:“我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你現在就趕回晌陽城,給我采辦些藥材。別的人我的確放心不下,這裏我又走不開。”天媛責無旁貸。找到自己的馬,翻身騎上去,正要出發。田廣飛奔過來,遠遠的就問天媛道:“這麽晚了,夫人要去哪裏啊?”天媛趕緊把剛才的事情短短的敘述給田廣聽,又道:“木易大夫的藥材很多都不能用了,我要去晌陽城采買來。”田廣點著身邊侍衛,又對馮月說:“陪夫人前往。”天媛也顧不上道謝,帶著衛士策馬而去。

承羽翎,看著竇知年剛才還很是怡然自得地臉突的變得猙獰恐怖。竇知年暴跳著,呵斥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兩個學徒。但關乎性命,兩個小學徒一口咬定就是竇將軍教唆著做的。還叫他們下毒,毒死楊天媛。只是楊天媛每天吃飯不定時,又吃的極少,所以還未得得手。現在□□就在他們睡覺的鋪蓋底下。承羽翎命人去搜,的確搜出來一瓶□□。承羽翎命人押解竇知年回威京,遣散這兩個學徒各回各鄉。竇知年掙紮著,大罵道:“楊天媛,汙蔑忠良!楊天媛,不得好死!”還沒說完,被田廣一個劈手打暈了過去。許景仁點了信任的幾百個將士押送竇知年回威京。

田廣走到承羽翎面前道:“為什麽不一刀解決了他?留著這樣的禍害,他的爪牙們還會出來找事的。”承羽翎咳嗽了幾聲,說道:“一,他是我的親衛。剿倭的時候,有過戰功。於情於理都不能處他死刑。二,要想除掉他的爪牙,也只能留著他慢慢清除。這也是皇上教給我的。麗夢的爹爹在天牢裏呆了十年,誰替他求情,就會遭到打壓。我也要留著這個叛徒,慢慢讓他看著他的親信因為他一個一個的消失掉。”田廣點點頭,雖然不是很同意,但也沒什麽好辯駁的。木易大夫親自端了湯藥來。承羽翎慢慢服下。再三感謝道:“謝太醫及時發現。不然大戰在前,我這個樣子,會很影響士氣的。”木易大夫,嘆口氣。沒說什麽,端了湯碗,又出去了。

天媛帶著馮月等一眾,一路上,星夜兼承。不過幾天就到了晌陽城。只兩天,藥材就備的差不多了。木易大夫專門囑咐天媛一定買回來的一味藥。卻是找了好幾家藥鋪,都說沒有。馮月著急,怕耽誤了鎮國王的病情。天媛更是著急。大家商議過河,去一趟慶州州府。過河坐船,騎不了馬,就留下三個看馬,其他人都跟著天媛坐船過河。撐船的船家覺得天媛面熟,問道:“可是那次和我們一起在水裏面撐橋面的小哥?竟是個姑娘。在水裏泡了那麽長時間,身體可還好。”天媛也好像印象裏有這麽個長眉長胡的老者的。趕緊施禮道:“老人家也有歲數了,比個年輕人也不差。倒是佩服的緊。”船工笑了笑道:“我看你們的馬在岸上,肯定是要回去的。我等你們,什麽時候來我就帶你們走。這幾個月來了很多京城的探子,裝成船工。你們可要小心了。”天媛深深拜謝。好在州府有藥,買了能買得到的。趕緊回來。看見老船工,披著破舊的氈子,坐在船上吸著煙鬥。天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如果還建在,估計也是這樣的光景吧。等回到岸上,天媛掏出買藥剩下的錢兩,具都贈給了老船工。握著船工粗糙的手道:“我爹爹在沁水捕魚,閑暇時也愛吸一鬥煙。可惜走的早。這些就算是我孝敬我爹爹的。還望老爹收下。”老遠了,還能看見老船工站在原地,揮著手。

天媛帶來的藥,很是管用。承羽翎不過幾天就都好了。知道她為了自己去了一趟慶州州府。便叫人請了天媛過來。天媛沒有扭捏。心想,倒要聽聽你會說什麽。天媛掀開簾子進來,就看見承羽翎立在地圖旁邊仔細琢磨。天媛見他又瘦了很多,有些不舍。輕輕吐出一口氣,大方行禮,他才轉過身來道:“多謝你替我勞煩一回。”天媛笑笑道:“將士們用得著的,我也在其中。不用言謝的。”承羽翎又道:“也多謝你抓住了元兇。”天媛道:“王爺也是心裏明鏡似的。道真不是天媛的功勞。”他點點頭招呼天媛坐下道:“那天,你來送藥,正好竇知年也在。當時沒有具體證據,不好捉拿他。所以只能用話搪塞他。不想你竟都聽到了。”天媛想起那天,他詠的詩詞的下一句是: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這後一句更打在她的命門上。每次想到就陡的要生氣。壓下怒火道:“天媛一個舞姬,沒有讀過什麽書。不知道什麽意思。也沒在意的。”承羽翎聽了很是高興道:“那卻是極好。”天媛覺得這樣說下去,實在無趣,便起身告辭道:“天媛還有很多事要做。就不打擾王爺的清靜了。”承羽翎想要起身去攔,又覺得很失了勢氣。只得擡高嗓音道:“邢可禮可都說與你知道了?”天媛站定看向他,問道:“知道什麽?”承羽翎皺皺眉道:“你不想知道我怎麽認識你的嗎?”天媛很是不想聽,便道:“被□□惑?”承羽翎出聲笑了笑,拉著天媛坐在自己身邊道:“也算是吧。當時田廣很著急給我找妃子。各州府的名媛都找來了,我也沒有看上一個。既然去了京城,田廣就攛掇著我,去偷看艷名在外的木易府舞姬。就看見一片繁花裏面,只你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裙。卻是明眉皓齒,國色天香。記得你跳錯了一個動作,被女官指著鼻子辱罵,你也一點不低頭,不還嘴。只是雙目垂下,靜靜的聽著。好似不是自己的事一樣。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子很是特別。聽見女官聲聲叫喚你的名字,就記住了。後來去了木易府,一直拒絕木易召喚舞姬的意思。直到他說,獻上自己府上的寶珠,我才同意了。看見你一身華服盈盈而舞。真是攝人魂魄。也謝謝你當時送花提醒。不然定要誤事了。”天媛聽了半天,很是討厭他把往事記得如此清楚,站起身來恨恨的說道:“過往的事再美,也不過是只片記憶罷了。以後如何過,才是重要的。所以過往就請王爺忘了吧。對天媛一點意義也是沒有的。”承羽翎本來已經是放下君主身段,遷就道:“到底你還是在生我的氣。要怎樣你才能消氣呢?要我斷了和劉麗夢的一切聯系嗎?連夢裏也不可以有,是嗎?但是我做不到。我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在夢裏看見她。看見我死去的爹爹。看見無數的鬼魂。看見怎麽也翻不過去的雪山。你若是可以,就來我的夢裏趕走這些個一直折磨著我的所有的人和物。你來我的夢裏占住劉麗夢的位置。你可以嗎?你一次也沒在我夢裏出現過。我做到今天這一步,已經違反了我曾經立過的誓言。你還想要我怎樣?如果,你不能遷就,就請你離開。為什麽還要在這裏來回的撩撥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我也曾以為你真的愛著我,但是你為我做了什麽?最起碼的理解你都不願意給我。你就那麽清白高尚,沒有一點齷齪嗎?”天媛聽了他的話,心裏卻舒暢了,終於聽見一回他真正的心意。便道:“那我問你,如果我現在每天夢囈著別的男人的名字。時時與這個男子通書信。就算知道他說謊,也願意拿錢兩支援他。你會同意嗎?你願意理解嗎?甚至你會和這個男人分享我的身體嗎?”承羽翎說不出話來。他當然是不願意的。天媛卻是笑了,說道:“我忘了,你正在和皇上分享劉麗夢這個女人。你還是很樂意的。我是疏忽了。我是不願意和誰來分的。我和你不一樣。或許永遠也不會一樣了。不一樣的兩個人怎麽也不會過到一起的。說起撩撥,我本來是要走了。木易大夫挽留,才留下的。邢大人說起你思念我,才來看望的。今天也是你命人請我過來,我才來的。何來的撩撥?倒是你,若是放手就幹脆的放手,要我走,就幹脆的說聲別過,我想我楊天媛不是一個死皮爛臉的狗皮膏藥。你今天這個樣子,到叫我小看了你。你去和皇上分劉麗夢吧。我要一個完整的只屬於我的人。我現在不會走,要走的時候,也沒人可以攔。”說罷徑自走了出去。承羽翎看著天媛決絕的背景,冰凍了手足。不知道是應該後悔還是應該讚賞今天說過的每一句話。其實他本來只想說一句話:給我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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