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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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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他才醒過來。看見天媛和衣躺在自己身邊。輕輕摟過她來,靠在自己的胸前。他覺得輕松多了,懷裏的她替他扛起了所有的悲傷。他聽見她舒緩的呼吸著,空氣都跟著變得寧謐了。他聽著她心跳的聲音。突然又有了征戰的勇氣。

他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她也醒過來。他撫摸著她半醒的臉,說道:“這裏留給那些個撿了大便宜的將軍們吧,我帶你去晌陽城。我們在那裏過年。”她才意識到又是年關了。

他給她找了匹馬。埋怨她,把他花了重金買來的寶馬給弄丟了。他們兩個人並著田廣等幾百護衛,快速的奔馳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河西地區最大的城鎮,晌陽城。鎮國王拉住馬韁,站定。指著城墻上的牌匾對天媛說到:“當初永乾祖和我家祖上拼死攻打下這座城池。為了紀念,就各取了兩個人名字中的一個字,定下了晌陽城的城名。這個牌匾是永乾祖的墨寶。我家祖上的字要耐看得更多。”天媛擡頭仰望著那幾個字,覺得很神奇。一百年過去了,他們的子孫為了捍衛當時他們捍衛過的土地,不畏犧牲,英勇前行。

他帶著她在城裏穿過,街道上早就到處都是威州軍的戰士了。這裏離威州軍大營不遠,得了空閑的,采購物資的,探視親友的兵士都來了晌陽城。天媛想,這裏已然成了威州軍的另一個大營了。他們停在一處客棧前面。早有邢可禮帶著新到任的勤兵在候架了。承羽翎帶她到一個挺寬敞的套房。牽著她的手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道:“這個客棧我買下來了,你放心好好泡個澡,好好休息。我還要見當地的民兵。”天媛笑著點點頭道:“你忙你的。”他點頭笑笑出了門。

天媛真的是好久不沐浴了。看見那麽一池熱水,高興的要跳起來。天媛清洗了身子就沈進了水裏。騰著薄霧的熱水,舒緩著她崩了將近兩個多月的神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醒來,水卻還很溫暖,這才發現,竟是引了溫泉進來的。天媛穿了寢衣出來,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可換洗的衣服。就披了一條鋪在床上的毯子。看見梳妝鏡前有一套妝盒,其中一個裏面放了玫瑰膏子,就取出了些塗在臉並脖頸胳膊上。這玫瑰膏子做的很是細膩芳香。天媛覺得幾個月被風霜摧殘的皮膚得到了很大的滋養,非常受用。桌幾上放了茶點。她走過去品嘗,酥軟可口;倒一杯茶來潤嗓子,也覺得這茶清香宜人,不覺就喜歡上了這個晌陽城。

承羽翎想要和天媛一起午膳。把事情處理好就急著回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天媛松松的挽了頭發,半披著一條白色的羊毛毯子。立在書案前仔細的寫著字。便過去貼在她身後,伸手握起她的手,一筆一筆寫下良辰美景四個字。她嬌羞的看向他,接著寫道賞心樂事。他湊在她的耳側溫柔的說道:“你俯下些身子。”天媛聞言,頓時滿面羞紅。低府了身子,微翹起圓臀。他卻在後面哈哈大笑起來,擡手打在她翹起的豐臀上,說道:“叫你讀聖賢書,你不讀。倒不知從哪裏學來這麽些花哨。我是讓你俯下身子寫字,字才會好看。”天媛站直了身子,很是惱怒。心裏恨恨的想:幾個月竟修成高僧了。雙手合十,道一聲:“菩薩慈悲,阿彌陀佛”他啞然失笑,也不理她,徑自去浴室梳洗了。等他出來,就看見天媛只穿了半邊寢衣,單手支腮臥在床上。沖著他招著手道:“高僧,快來於女施主傳授些佛法。”承羽翎抿起嘴唇走過去,危襟正坐,也雙手合十道:“女施主想要學習哪段佛法啊?”天媛只知道一個靜心咒,便應景道:“就勞煩高僧釋法‘靜心咒’。” 承羽翎很是嚴肅的說道:“這靜心咒實在高深,若只是聽聽,萬不能理解個半分的,只能切身實踐才能了解其中的奧妙。”天媛忽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道:“高僧可願教女施主如何實踐?”他半瞇起眼睛點著頭道:“那是自然。女施主只要舒平了躺著,自然就會理解了。”天媛聞言,圈起玉臂躺平在繁錦當中。掛在她身上的寢衣半遮住她的雙峰,只留下,下半部分的弧度。高僧終於決定要還俗了。他伸手打落紗帳,撤掉她身上的寢衣,跨身壓了上來。他含吮著她的乳,迫切的跟隨著欲望的引導。她嬌聲□□道:“高僧竟不知道心疼人。”他那裏還顧得和她說笑,澎湃湧動著身體裏的血。她咬住朱唇,握住他的手,媚聲說道:“再用力些。”

鮫綃幔,美人香。溫柔鄉裏,他伏在她身上。順開她的長發,點點親吻在她的耳邊說道:“我本來還要聽奏報,卻被你耽誤在這裏。你說,你要怎麽補救?”她被他顛來倒去了這麽一陣子。一點力氣也沒有,懶懶的說道:“趕緊去,或許還候著呢。”他戀戀不舍的伸手去撫摸她的酥胸。也懶懶的,卻說道:“好,那我走了。我拿了食盒回來,你好好吃飯。”說完,竟真的起身去清洗。她佩服他的道行深厚。她慵懶的躺在錦被中,享受這份久違的閑散。猛然的卻聽見他在門外急急得問,可有京城的奏報?她心裏的溫度開始絲絲冰涼起來。她爬起來,想要去清洗,就看見地上映著窗棱一格一格的影子。她俯下身子用手指順著這些個格子的脈絡慢慢移動。像走一個巨大的迷宮。有時候看到一個空缺以為找到了出口,劃過去卻又是一條死路。天媛聽梅澤跟她講過好些他和劉麗夢的事。劉麗夢進宮,他就在宮裏為她安排了心腹,她才會順利生下皇嗣。她揮霍無度,他便流水似的送了銀子給她使。要參劾她的大臣,他想盡了辦法阻撓。天媛總是想,他對劉麗夢不僅有對愛人般的寵溺,也有哥哥對妹妹般的顧憐。他願意為她做的,都是那麽不求回報。她知道劉麗夢她比不了,也不能比。只是無法抵擋今天這樣鋪天蓋地而來的委屈。雖然她也知道,本來她是連這種委屈也不該有的。她的手指機械在地上來回劃了無數遍。直到地上的格子再也看不見了,她才恍然大悟竟然已經是晚上了。她突然覺得這樣的黑暗剛剛夠她低低的,只有自己知道的,掉一回眼淚。天媛用被子緊緊捂住她嬌艷的足以傾國的容顏,只允許眼淚默默的流下來。

他很晚才回來。見屋子裏一片漆黑,以為她睡了。也不點燈,悄悄地洗漱。換了衣服。挨著她躺下來。看她向裏睡著。他也打了聲呵欠,瞇上了眼睛。只是他沒那麽容易入睡。他要想的太多:剩下的戰事還很艱巨。平倉和金谷都是平原。對女真彪悍的騎兵非常有利。還要加緊搜集情報,吸納當地的民兵合作。他必須完善殲敵的每個細節。她聽著他沈穩的呼吸,以為他睡著了。起身想去洗個熱水澡。她一直肆意的哭著,她的委屈,不平,無奈誰也沒有人知道,只有跟自己說。如果連自己也不願理會了。她估計就真的挺不住了。直到他推門進來。她才抹掉眼淚轉身向裏裝著睡著了。她輕手輕腳越過他的時候,卻聽見他閉著眼睛問道:“是我把你吵醒了?”她不敢答話,以免露出破綻。逃跑似的跑進了浴室。她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把燈點亮了。整個屋子裏充滿了柔和溫暖的光。她趕緊整理出笑意道:“不困了?怎麽把燈點上了?”承羽翎過去拉住她的手道:“出什麽事了?為什麽哭了?你的枕頭上都是淚。”她找不到什麽理由來搪塞她紅腫的眼睛,翹起嘴唇道:“我沒有漂亮衣服穿。想要出去看看也沒有辦法。心裏很是委屈。”他信以為真,按住她的頭靠在胸前道:“怎麽不早說你今晚還想出去嗎?若是想,我現在就弄衣服來給你。”天媛有些賭氣的說道:“我想要出去。你現在就給我弄衣服來。” 承羽翎低下頭,很是專註的盯著她的眼睛看。直到她躲開了他的註視,他才道:“好,你等我。”說著隨便穿上一件長袍,披了裘氅出了門。她聽見有士兵們集合的聲音。她聽見他騎的寶馬聲聲嘶鳴。她開始錐心的後悔。她最是痛恨為了一己之欲,費國家之財的人。今天自己卻做了一次。這麽寒冷的天,衛士們也都累了一天了,因了她又都重新起來。實在是罪過。天媛恨恨的搖搖頭,下定決心不再做同樣的傻事。沒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回來了。給她搬來了足有三大箱子的衣物。她不知道該先道歉,還是先感謝。只是自顧自的低著頭。承羽翎板起她的臉說:“怎麽了?你要的我給你弄來了。不高興了?”她高興不起來。她看得出他眼裏的不屑,聽得出他口氣裏的嘲諷。她突然很氣憤。如果她不是一個舞姬,是劉麗夢,他還會這樣看著她嗎?就算不是劉麗夢,只是隨便哪個有些根基的家族的女嗣,他也不會這樣不顧她的感受吧!她的眼神開始犀利,她可以忍受他不愛她,卻忍受不了他看不起她。笑了笑,道聲感謝。過去一一打開所有的箱子,隨手拿起一件粉紅色的羅衣扔擲在地上道:“太俗艷”又提起一件白色的儒裙仍舊拋在地上道:“太老氣”又去拿起一雙錦繡的鞋子也丟在地上道:“太花哨。”看見一件鑲著珍珠的腰帶,擲在他的面前道:“太廉價”看見他微皺的眉毛心裏有一絲快感說道:“我一件也不喜歡,你給我買新的去。”看見他眼裏的光,也用他剛才的口氣說道:“怎麽了?不高興了?”他其實很清楚她不能碰觸的區域。卻也不願妥協。徑自走出了房間。看見他走出去,她沒有什麽悲傷。她以前說要離開,卻沒有真正想過自己一個人如何過生活。但最近,她真實的體驗到,其實沒有他也是可以過得的。只要不怕吃苦,日子都可以挨得過去的。她這一路上行軍,照顧傷兵。她更明白了自己的價值,知道自己並不卑微,知道自己絕對是一個足以擁有愛情的人。所以如果這次他讓她走,她一定不會回頭。天媛過去,把衣服規整好。想著,自己那件勤兵的制服,早就不擋風了。要是走遠路還是選一件新衣服穿。於是挑了一件白底繡花滾白兔毛長襖和一件白色棉裙穿了。覆又把箱子蓋好。對著鏡子仔細梳了一個青娥髻。走過去,呆呆的坐在幾凳上。等著,田廣,或是他的那個親衛過來,告訴她,可以走了。她想著,皇上給的金子還在重華宮漢陽殿自己的妝盒裏。又覺得,算了,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東西。她無聲的坐著,看著外面黑黑的天。她感到很疲憊,靠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出來,去了專為他僻出來理事的房間。有勤兵給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來,剛想喝,突然叫住正要退出去的勤兵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士兵有點慌亂,順了口氣才道:“屬下名叫張希宰,過了年就十八了。” 承羽翎點點頭,默念著:“張希宰”微微笑著道:“好名字。”戰士也憨厚的跟著笑道:“屬下告退。”鎮國王點點頭,慢慢啜飲著有些滾燙的茶。他忘不了那些個她寫下的字,他從來不知曉名字的勤兵身上,她一筆一筆鄭重寫下的血字。他知道她脾氣不是無故而發,很想和她說個明白。實在又覺得沒有必要。他知道她會提起劉麗夢。他知道自己那句習慣性的‘可有京城的奏報’怕是她聽到了。他開始有些不安了,他總是能為麗夢想的很周到,卻沒能替天媛多想一想。明明,大仗在前,他也是無暇顧及麗夢的,但還是願意有人跟他說起麗夢的起居,日常。他很想知道麗夢過的還好。對於天媛,他每天都能看見她,不用誰來報告就知道她還好。卻沒想到,她的好,只是他的自以為。她今天一天都沒有件像樣的衣服。他竟然毫不知情。他想起了行軍路上,她單薄的棉衣,被風揚起的亂發。他有些害怕,怕她會突然說離開。他站起身來,走去她的房間。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她不在身邊。

承羽翎推開房門,看見一地的衣物都規制好了。輕輕松一口氣。他往床上看去,她卻不在。他的心突的有些絞痛。他摸索著點亮了蠟燭,才看見她靠在桌幾上睡著了。眼裏突的幾分濕潤,走過去抱起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才坐下來,握住她的手,低低的喚著:“天媛,別走。”他去撫平她的眉,心裏起了波瀾。

天很亮了,她才起來。知道自己睡在床上,還以為迷糊中自己跑過來的。去浴室簡單的洗漱。出來就看見書案上有一封展開的信

翎若有過,媛即來問。然翎知錯而改之,媛則當涼。媛若宥之翎過也,即出,共食。

天媛握住信,打開房門。就看見鎮國王笑盈盈的迎上來道:“夫人,睡的可好?”天媛看著他點點頭道:“還不錯。”承羽翎是個很會把握機會的人,看天媛手裏有他寫的信,立刻過去抱住她說:“我怕你不舒服,放你到床上了。”說著往她身上披了件青色錦綢白狐裏,繡折枝梅花的鬥篷。又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極精致的鏤金攢珠蝴蝶簪,別在她的鬢間。端詳了一會才道:“的確好看。”拉了她的手說道:“這裏有一家粥鋪,很是有名,我帶你去嘗嘗。”天媛是餓壞了。對這個建議沒法拒絕。

一出客棧,外面候著的衛士們,齊刷刷的行禮道:“為夫人開路。”天媛看看身邊抿嘴笑著的他,嘆口氣。心想,他也許知道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麽,只是給不起罷了。

那個粥鋪的招牌菜,南瓜香米粥,打磨的很是細膩,非常香甜。天媛吃了一碗,又叫了一碗都吃了,才跟著他回來。他又去忙碌了。她照舊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套房顯然被打掃過了。床上一應換了新的被褥枕頭。他的衣服被送了來,並著給她新制的衣服,一起整齊的疊放在衣櫥裏。桌幾上放著熱茶,和新的糕點。竟還擺了一些大大紅紅的蘋果和大棗。天媛很是遺憾沒有吃上蘋果,就拿起一個咬了起來。汁水豐盈,甘甜可口。很是好吃。突然想起,木易大夫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軍營裏辛苦?非常惦念。用手巾包了蘋果大棗並各種糕點,披了鬥篷,出了門。她門外是不設崗的。所以出來也沒人過問。直到出來去馬廄尋剛才才騎過的馬,才被衛士攔住詢問去處。天媛道:“去大營看木易大夫。”衛士有些為難。又不敢攔架。天媛也不願為難了衛士。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尷尬著,聽見有人喊:“姐姐”天媛覺得聲音熟悉,轉身去看,就看見馮月正跳下馬。迎過去說道:“以為你在威京,怎麽來了這裏?”馮月長高了不少,臉被曬得沒那麽白了。有了一股陽剛氣。這時一邊栓著馬韁,一邊道:“田大人調遣了我來,給王爺當勤兵。”天媛心裏一苦,覆又笑笑道:“我要去大營看看木易大夫。你陪我去吧。不然我今天可能出不了這個客棧了。”馮月想想道:“那就趕緊出發吧。”衛士不敢多說,給天媛的馬放好鞍子。兩人飛也似地策馬而去。衛士跑著匯報給了田廣。田廣又派了人跟上護衛。

木易大夫還是那樣的忙。雖然主力軍團的軍醫來支援,但傷兵的確多,人手還是不夠。天媛義不容辭,挽起袖子洗手,輕車熟路的配藥,磨制。午飯時分,照顧大家都吃過飯,才去找了塊饅頭充饑。忙到晚飯時分,天媛怕承羽翎找不見她著急,才辭別了老大夫回到客棧。

鎮國王聽報:夫人回來了。走出來迎接。看見天媛策馬飛馳於勇士之列,顯得格外賞心悅目。她的眉梢如柳,朱唇烈烈,都是舊時模樣,只是眼睛裏多了幾許戰士的堅毅,倒更加意氣風發了。他嘴角揚起,更如意她現在的樣子。等她近了,他走過去給她拉著馬韁。看她利落翻身下馬,才說道:“明天接了木易大夫來休息幾天。給你也好好看看。”天媛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笑著沒有說什麽。等到晚上,他抱著她躺在溫暖的錦被中,才幽幽的說:“我經歷幾度生死,知道作個鎮國王世子有多苦。所以從沒想過非得有子嗣。近幾年得了你,心裏才開始盼望能有一兩兒女。事情因你而起,所以一切都隨你。不準胡思亂想,又哭起來。我可不再給你換枕頭了。”天媛沒想到,這個人體貼起來竟是如此體貼。以前的不快和委屈都慢慢融化。她摸索著解開衣衫。在他耳邊吐氣如嘶的說道:“我沒有穿衣服,好冷。”他抿起嘴笑著,俯身過去,吸吮她的芳澤,邊道:“妖姬,又來害我。”紅燭搖曳,幔帳蕩漾,襄王一夜夢好。

也許,正像他願意一次次原諒劉麗夢一樣,她也願意一次次的原諒他。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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