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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鮮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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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淅淅瀝瀝, 連綿不絕。

花滿樓自幼雙目失明, 耳朵比常人靈敏得多, 能聽到許多容易被他人忽略的美好與聲音。

細雨打在花瓣上的聲音,雨滴墜落在屋檐上的聲音, 還有在門前停下腳步的姑娘。

“姑娘若是為了避雨,便上來吧。”花滿樓的小樓從不關門,便是為了與人方便。

“多謝公子。”蘇千涼依言收起雨傘。

來者的腳步很是沈穩, 踩在木質樓梯上沒發出太大聲音, 上樓的輕巧動作讓花滿樓想到了貓。

前幾日, 有只迷路的貓咪上樓央求他要吃的,也是如此這般。

花滿樓摸到茶杯, 擡手穩穩地倒了杯五分滿的茶。

他看不見, 從不把茶倒得太滿。

“碧螺春。”

蘇千涼不品茶, 卻曾被在脖子上掛根面條的無良師傅逼著記住所有茶。

久違的香氣。

久違的武俠。

自傷重被調往同人組後, 還是第一次接觸武俠的世界。

“正是。”花滿樓微微一笑,記住了來者的聲音, “在下花滿樓, 姑娘從何處來, 往何處去?”

“在下蘇千涼,奉師命游歷江湖,見義勇為。”蘇千涼眼不眨心不跳, 謊話順口而來。

名字是假的,師命是假的, 見義勇為更是假的。

妖妖零的任務第一,什麽見義勇為有任務重要嗎?有為花滿樓治眼睛重要嗎?

江南花家有七子,七童花滿樓心如皎月,情若暖陽。

不因失明而怨天尤人,不因不幸而嫉妒他人,他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享受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興許正因為他如此美好,才讓妖妖零發布了第一個任務:治療花滿樓的眼睛。

“花公子可是一人獨居小樓?”

“有位照顧在下的童子,現下怕是被雨攔住,一時回不來了。”樓外越來越大的雨聲,聽習慣了,竟然從中聽出些許韻律。

花滿樓聽著雨聲,自得其樂,這份樂觀的心性當世少有。

江南至富花家七童獨居小樓,一壺清茶,一架古琴,簡陋了些。

主人卻嘴角含笑,全然不曾在意。

“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蘇千涼起身,在琴前坐下,“花公子,此情此景,聽一曲《陽春》如何?”

花滿樓頷首:“蘇姑娘請便。”

春季的基調便是輕而快,春雨的季節更是輕巧而明快,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

《陽春》自《陽春白雪》演變而來,表現萬物回春之意。

這一曲《陽春》因江南的連綿細雨加快調子,以彈撥技法為多,表達和風細雨,洗滌風塵的意思。

細細聆聽,竟與屋外滴滴答答的雨聲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別樣的韻律。

一曲結束。

花滿樓情不自禁地鼓掌:“蘇姑娘的琴藝令人嘆服。”

他因雙目失明看不見萬物萬色的緣故更喜歡明快的曲子,也彈奏過《陽春》,可要說彈出和蘇千涼一樣的意境,不曾想過,也很難。

正統的江南女子獲得俊美公子的讚賞,怕是嬌羞不已,連聲推說“公子謬讚”。

蘇千涼大大方方地接下:“謝公子讚譽。”

花滿樓鼓掌的手一頓,嘴邊的笑意明顯了些。

許是出身江湖,蘇姑娘不同於普通的大家閨秀,受家中影響較少,活潑開朗得多。

有琴的話題開頭,兩人之間顯得不那麽生疏些,以和風細雨為背景,聊聊琴打發打發時間。

天色暗了,雨勢緩了些,雖還在下,到底不那麽大了。

蘇千涼提出告辭:“多謝花公子收留,他日一定登門道謝。”

“蘇姑娘走好。”花滿樓起身,“蘇姑娘若是還未找到客棧,出門左轉百米外有一間。”

“多謝。”

蘇千涼下樓,走到門口,迎面來了個身穿灰衣的童子,十歲上下,身量不高,一雙眼生動靈活。

她微微點頭示意,撐開傘走了。

童子停下腳步,多看了她幾眼,高興地跑上樓,“公子公子,方才是有位紅衣姑娘來樓裏歇腳嗎?”

花滿樓看不到顏色,只得說:“該是你見到的那位。”

童子:“公子,那姑娘好生漂亮,我再沒見過比她更適合穿紅衣的人啦。”

花滿樓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紅衣女子的形象,不疾不徐地撐著油紙傘,行走在雨簾之中。

能把《陽春》彈出那樣富有新意的女子,該是這般的吧?

*****

江南的雨來得快,去得快。

昨日還瓢潑大雨,像是把天幕捅出個窟窿似的倒水,第二日雨過天晴,萬裏無雲,家家戶戶把潮濕的衣物棉被拿出來曬太陽。

花滿樓將昨日被雨水打濕蔫了不少的花該移的移,喜陽的搬出來曬曬太陽,喜陰的搬到墻角陰涼處乘涼。

花朵嬌貴,各有性子,一不註意便蔫頭蔫腦的,得仔細侍弄。

這些力所能及的事,花滿樓是不讓別人替他做的。

灰衣童子嘴巴撅得老高,看到公子的整潔白衣被枝葉泥土沾染掛上一團團汙漬,更是不開心。

他不明白,這些花朵開得再好看,公子明明看不到,為什麽要去侍弄它們呢?比對待自己還精心。

小樓外,傳來腳步聲。

灰衣童子沒聽出來,花滿樓認出了正是昨日來小樓避雨的姑娘,“花星,有客人來,去看看。”

花星知道公子是要去換身衣服再來免得失禮,急忙迎了出去。

站在門口的可不是他昨日見到過的那個姑娘嗎?今日她換了件另一件紅衣,更好看了呢!

來找公子的好看姑娘!

花星高興地把人請進來,“姑娘快進來,我們公子很快就來。”

蘇千涼來到昨日坐過的地方,把抱在懷裏的紙袋放下,“昨日你家公子請我喝了茶,今日我來請你家公子喝茶,可有水?”

“有有有!姑娘稍等。”

花星蹬蹬蹬跑開,路上遇到換了身整潔衣服回來的花滿樓,把事情一說,蹬蹬蹬繼續跑向廚房。

花滿樓無奈搖頭,家人便是知曉花星的性子才讓他來小樓,免得他一人孤寂。

“蘇姑娘。”

“花公子,今日我可得請你喝杯茶。”

蘇千涼從紙袋裏取出四個瓷罐,瓷罐不大,托在掌心正正好,依次掀開罐蓋。

“什麽茶?”花滿樓聞到了些許茶葉的味道,無奈今日陽光正好,小樓裏鮮花盛開,鮮花的香氣大大地蓋住茶葉的味道,聞不真切。

“公子不妨猜一猜?”蘇千涼賣了個關子,不肯先說。

花星很快跑回來,拿來一壺剛燒好的水。

蘇千涼以手背試了試水壺的溫度,掌心相對,內力一灌,熱水的溫度下降不少,到了適合泡茶的溫度。

第一遍水洗過茶杯,第二遍水泡過茶葉,頭茶不用,第三遍水再泡茶葉,加入幾片碧綠的小葉子,再舀來幾勺……

“蜂蜜?”花滿樓確信這是蜂蜜的味道,“桂花蜜?”

“正是。”蘇千涼把泡好的茶放到花滿樓手邊,方便他拿,“前些日子路過小鎮,那裏的人家家戶戶擁有一手養蜂手藝,我試了好多家,最喜歡這家的桂花蜜。”

說著,她又舀了一勺純桂花蜜傾斜地放在茶杯杯沿那,“你嘗嘗。”

花滿樓低頭抿了抿,位置正好。

蘇姑娘不曾表現出一點異樣,確實在各方面細節上極為照顧他這個失明的人。

“確實。”

蘇千涼:“茶好了,公子再嘗嘗這茶,比之你昨日的碧螺春如何?”

花滿樓先聞其香,不同於他喝過的其他茶葉。

低頭抿了一口,“茶味醇正中帶有清涼之感,再一回味,細微的甜味與桂花香便出來了,這茶葉,是否不出自中土?”

“正是,六七月采摘的阿薩姆紅茶最好,加上薄荷和蜂蜜泡成薄荷紅茶。十月十一月采摘的最香,直接泡了喝最好。”

蘇千涼蓋上用過了的瓷罐,只留儲藏蜂蜜的那個瓷罐開著,“罐蓋上分別刻了六與十,公子可想試試十月的阿薩姆紅茶?”

花星的口水都要出來了。

他跟著公子身邊喝過不少茶,卻從沒聽說過什麽阿薩姆奶茶,聞著泡茶之後的餘韻便覺得該是好喝的。

想試試……

花滿樓搖頭:“今日得這一種茶便已足以。”

蘇千涼笑笑,取過另兩只茶杯,一只移到桌邊,對著花星點了點頭,“請。”

花星頗有些受寵若驚,得到花滿樓的示意後,趕緊抱起來喝了一大口。

他不懂茶,只覺得:“好喝!”

稱讚完了,花星又覺得自己太過粗俗,在別人眼裏慢慢品的茶到他這裏沒兩口就喝完了。

他訕訕一笑,帶著用過的茶杯跑了。

蘇千涼喝了兩口,耳朵一動,取過最後一只杯子,過水、倒茶。

這一杯的蜂蜜,她加了兩勺。

花滿樓聞到風裏帶來的酒味,察覺到蜂蜜的量,不由失笑。

“七童,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人未到,聲先到。

大紅披風在風中烈烈,把裹在披風裏的人吹成了胖子。來人輕功卓絕,初聽聲音還很遠,話音剛落,人影已經如燕子般滑入小樓,坐在凳子上。

“咦?”來人放下抱在懷裏的酒壇,摸了摸兩片平整的胡須,“七童,多日不見,你的小樓怎麽來了一位姑娘?”

花滿樓搖頭:“蘇姑娘見諒,在下這朋友就是這般。”

“在下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陸小鳳抱拳拱手,眉眼間盡是肆意風流。

他嘴上的兩撇胡須,修得和眉毛一樣整齊漂亮,正如他所說,擁有四條眉毛。

“蘇千涼。”蘇千涼微微頷首。

陸小鳳拿起面前七分滿的茶,一口牛飲,四條眉毛全皺了起來。他愛酒,不愛茶。

“七童,你何時喜歡上了甜茶?”

花滿樓只是笑,“攜著一身酒氣不請自來,還想喝什麽好茶?”

見茶杯空了,蘇千涼從瓷罐裏舀了一勺又一勺的蜂蜜,滿滿地倒了一杯:“薄荷醒神,蜂蜜解酒,陸公子可要多喝一些。”

嗜酒如命的陸小鳳:“……”

花滿樓的第一杯茶還沒喝完,聞言搖頭:“給這牛飲的人,浪費了。”

“也不名貴。”蘇千涼眉眼一彎,“請他喝酒,我才心疼。”

花滿樓:“蘇姑娘聽說過嗜酒如命的四條眉毛?”

“豈止。”蘇千涼掰著手指數,“傳說四條眉毛的陸小鳳生性風流,好管閑事,喜歡喝酒,喜歡美人,鼎鼎有名的就是那靈犀一指了,據說能夾住任何朝他而來的武器。”

陸小鳳大笑:“說得對,說得對。”

花滿樓也笑:“陸小鳳,你的名聲可真不好。”

能讓性格寬厚的花滿樓當面打趣,可見兩人之間的交情確實很深。

怨不得,天下所有人相信陸小鳳是個奸險的叛徒,唯有花滿樓對好友深信不疑。而陸小鳳最相信的七件事裏,有一樣便是花滿樓的耳朵。

蘇千涼欣賞這樣難能可貴的友情,“也不見得,傳說陸小鳳風流而不下流,他來了後不曾對我有過任何失禮的行為,這句總是真的了。”

不是蘇千涼自誇,她的容貌經過妖妖零和系統藥物加成,九成九的天然美女。

臉上不曾動過刀子,鵝蛋臉柳葉眉的她自然符合“錐子臉”不曾流行時的古人審美。

陸小鳳啪啪鼓掌,拍開酒壇的酒封,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只海口大碗來,嘩嘩地倒下一碗:“蘇姑娘直言豪爽,若是飲下這杯酒,更是那女中豪傑。”

陸小鳳愛酒,愛烈酒,最愛海碗喝烈酒。

一碗下去,內功不深、酒量不好的人要醉個好幾天。

別看花滿樓白衣如雪,謙謙君子,能和陸小鳳這樣的酒鬼做朋友,他的酒量不一般。

“蘇姑娘,酒烈傷身,還是不飲為好。”

“自然。”

蘇千涼沒動那碗酒,她的酒量還好,可若是一不小心錯估酒量醉酒強吻了誰……風流的陸小鳳不會趁人之危,也不會把事情掛在嘴邊。

若是不小心強吻了花滿樓……是娶了呢,還是娶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PS:原著裏花滿樓是因病失明,電影裏是被鐵鞋大盜刺瞎的,這裏采用原著的說法。

寫古代,文風就會變成半文言的,寫得好累QAQ求抱抱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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