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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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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

周斯越依舊跟宋子琪踩著點兒進教室, 書包剛放下,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了,身邊的座位空空蕩蕩, 桌面被人收拾得一塵不染, 蹭著光,一本多餘的書都沒有。

好像從沒有人來過。

孔莎迪也發現了, 平時這個時候, 丁羨已經坐在位置上大聲的朗讀英語,盡管帶著一股濃濃的塑料味,可聽著特別有精神。

兩人互視一眼, 孔莎迪沖周斯越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她人呢?

周斯越搖頭。

睡過了?

運動會最後一天, 只剩兩個接力和閉幕式, 早上沒項目的班級就在教室裏閑聊,馬上就國慶放假,大家也都已經無心學習, 三倆聚成一堆, 高高矮矮一群人圍在一起侃大山。

早讀下課,丁羨還是沒有出現。

孔莎迪終於忍不住了,轉頭猛拍周斯越的桌子, 大聲質問:“你同桌兒呢?”

“我怎麽知道。”

周斯越皺眉, 低頭看書, 眼皮懶得掀。

孔莎迪急了, 揚手指著周斯越:“你這同桌兒怎麽當的?人去哪兒都不知道?”

周斯越合上書,往桌上一丟,人後仰,靠著椅背,輕嘲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著急了?前幾天不是還不理人?”

“你!”孔莎迪咬牙:“你不是沒理她麽?!你跟她又鬧什麽別扭?!她是不是被你氣走了?”

周斯越跟笑話似的,“我……氣她?”

誰氣誰啊!

“還不是你氣她,她肯定覺得咱們都不理她,幹脆不來上學了。”

孔莎迪想想也只有這種可能,她從小脾氣犟,很少跟人低頭,即使犯了錯也不習慣跟人道歉,雖然心裏愧疚,可對不起三個字就是說不出口。

她有時候也很討厭自己,可就是沒辦法,這幾天好幾次在路上碰見丁羨她都想過去拉她的手,跟她說咱們和好吧,可想想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她先道歉。

於是就莫名其妙冷戰了幾天。

周斯越冷笑:“不至於。”

雙手駕在胸前,目光瞥向窗外,郁郁蔥蔥的樹葉隨風拂動,視野寬闊,想想又嘲諷地補了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搞不好人家就沒把你當回事。”

孔莎迪僵了笑,忽然看著周斯越不說話了。

宋子琪從外頭回頭,往位置上一坐,拎了瓶水灌:

“她請假去上海了。”

“什麽?!”孔莎迪驚呼。

周斯越轉回頭,用腳踢了踢宋子琪的凳子,“誰說的?”

宋子琪連灌了幾口,指了指教室外頭正跟劉江說話的劉小鋒,“我問他的,丁羨昨天跟他提過,今天請假了,去上海了。”

“劉小鋒?”

兩人異口同聲。

宋子琪點頭:“嗯啊,劉小鋒說的。”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側,微微瞇起,盯著這位男孩兒的背影瞧了半晌。

孔莎迪忽然覺得有點幸災樂禍,忍不住對著周斯越挖苦道:“哇,你這個同桌還沒人劉小鋒的關系好誒?嘖嘖嘖……”

周斯越“嘁”一聲,自嘲地搖搖頭,他還就真不懂了。

這女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怕別人說什麽,跟他撇清關系,她跟劉小鋒走得近,就不怕別人說什麽?憑什麽這事兒到了他身上就得這麽區別對待啊?

於是就忽然想起桌板裏的信。

其實一早就看到了,那狗爬的字跡除了她還能是誰的,沒丟也沒看,心裏莫名梗著一股勁兒,就覺得這丫頭有點越來越反覆無常了,長此以往下去,都能騎到他頭上了。

他有時候是真想給她一悶棍,好好給她腦子裏裝得那些漿糊給疏通疏通。

不就沒看你信麽。

至於麽,拿劉小鋒來氣他?

笑話。

桌板開著,周斯越垂眼睨著夾在書本裏的那一抹粉紅色。

看你寫什麽。

利落把信封從裏頭抽了出來,打開,抽出信紙,攤平。

第一句話就把他給雷到了。

“親愛的周斯越同學:

第一次見你是在教學樓的臺階上,我跟朋友挽著手往上走,你插著兜低頭往下走,當時我心裏就想,這個男生真好看……”

周斯越抽抽嘴角,這丫頭瘋了吧?

再往後看,徹底笑不出來了。

這他媽是情書?

看到第二頁,周斯越已經黑了臉,將揉成團的信順著圓潤的拋物線丟進垃圾桶裏。

……

上海。

丁羨跟著葉常青提前一天抵達滬上。

那周有兩場畫展,第一場是名家的世界巡回畫展,第二場是五天後的大學生美術大展,展出的是來自全國各地學生的優秀作品。

本來原計劃是參加完巡回展就回家,葉常青臨時接到美術大展的邀請,於是又帶著丁羨急匆匆趕過去。

參加完這兩場畫展,時間過去五天,在即將返程之時,葉常青又帶著丁羨去了上海一家畫廊。

畫廊在梧桐南麓巷,丁羨是第一次去上海,葉常青的車子行駛在路上,一閃而過的風景都令她流連忘返,她像一只剛飛出籠的小麻雀,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然後發現離了北京那個燕三胡同,外面的世界真大。

秋風過境,冷意襲來。

馬路兩旁是枝葉遒勁的法國梧桐,幹高冠大,隨風落下幾道嫩黃的梧桐葉,給這柏油路鋪上了一層淡黃,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車子在一條細長的巷弄口停了下來,兩旁是一棟棟金碧輝煌的白色的老洋房,在茂密的梧桐枝葉中,丁羨一眼看到了一個閃著紅光的廣告牌。

——達利畫廊。

葉常青帶著她進去。

畫廊清幽,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書墨味。

“這是我朋友的畫廊。”

葉常青為她介紹,話音剛落,就有人迎上來,顯然認出了葉常青,微微一鞠躬:“葉教授,來找蘇先生?”

葉常青略一點頭,“他還沒來麽?”

年輕姑娘禮貌微笑,十分拘謹:“蘇先生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還在路上,我帶您進去坐會兒。”

畫廊裝修精致典雅,穿過一道長廊,丁羨發現這畫廊有點不簡單,很多名畫她只有幸在書本上見過臨摹的樣本,甚至在博物館都不曾有的畫。

居然在這兒見到了。

“您這朋友是個畫家?”

丁羨輕聲問。

葉常青笑了笑,搖搖頭說:“不,是個渾身充滿銅臭味的商人。”

“……”

他往門外一指:“看到門外的畫了麽?他是個收藏家,喜歡世界名畫,美國有家博物館曾出高價跟他收門口那副倫勃朗的畫,他不肯賣,我以為他是自己喜歡想收藏,結果他說,他只是喜歡這種優越感,有錢也買不到的優越感。”

“……”

一定是個變態。

葉常青嘆了口氣:“雖然討厭他的銅臭,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才華且很惜才的人,曾經如果不是他在我窮困潦倒的時候買下我所有的畫,或許你舅舅早就餓死在街頭了,你不是想學畫嗎?或許他能幫你。”

丁羨猶豫:“我媽好像不同意。”

葉常青:“未來的路是你自己走,我當初學畫家裏也幾百個不同意呢,現在誰知道我能走到這地步?老天爺不是人人都會賞飯吃的。”

丁羨沒受過系統的培訓,一直以來學藝術這條路都很燒錢,葉婉嫻挺反對她學畫畫的,所以也沒上過正經的培訓班培訓,手裏這些基礎都是小時候跟在葉常青身邊學的,雖然畫得不錯,但她跟正經學過畫畫的學生還是差一截兒。

她怕自己會選錯。

葉常青知道丁羨的擔憂,鼓勵她:“你一直都很優秀,這點毋庸置疑,給自己多點自信。”

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門而入。

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一雙純手工定制的皮鞋,擦得增光發亮,鞋頭尖尖,利落幹凈。

“好久不見啊,常青。”成熟男人磁性的嗓音。

葉常青轉回頭,視野空闊,丁羨看見一張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風光霽月地站在門口,襯衫西褲,勾勒出他流暢的身體線條。

男人走到兩人面前,低頭看了眼丁羨,聲音悅耳:“你好啊,小朋友。”

如果讓丁羨後來再評價蘇柏從,他真就是個渾身充滿銅臭,但偏偏又能裝出一個文質彬彬的斯文人模樣。

蘇柏從帶著他們參觀了整條畫廊,丁羨被其中一幅畫吸引,駐足在畫前半晌沒挪動腳步,蘇柏從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了眼葉常青:“你這外甥女有眼光啊。”

葉常青遞給他眼神,那可不?

蘇柏從又是淡笑,對丁羨說:“怎麽?喜歡我這畫?”

丁羨仰著頭仔細看這畫的筆鋒,細膩又簡單,線條利落輪廓清晰,一時瞧怔,緩緩點頭道:“喜歡。”

蘇柏從調笑著,“兩百萬呢。”

“……”

果然。

丁羨嚇得趕忙從畫前離開,走到葉常青身邊,低聲說:“走吧,舅舅。”

蘇柏從從始至終都維持著他紳士的微笑。

參觀完蘇柏從的所有罕見珍稀藏品,丁羨大開眼見,也確實震撼金錢的誘惑力。

臨走前,蘇柏從遞了張名片給丁羨,“下次收到藏品,隨時歡迎你來。”

說完,挽著身邊美女的腰離去。

……

國慶最後兩天,丁羨從上海趕回北京,望著滿書桌的卷子發愁,總共七張卷子三篇作文,連夜趕了兩張,第二天一早,天沒亮,雞還沒打鳴,又已經坐在書桌前寫卷子了。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倆黑眼圈肯定比熊貓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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