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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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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準備再次入院進行化療的時候,接到莫寧的電話,響了很久之後我才敢接聽,心理又是驚喜又是擔憂,接通之後我一直沈默著。“宛虹,你在嗎?”他輕輕問。

我輕“嗯”一聲。

“想來想去,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些事還沒說清楚。”他的語調十分輕松。我想大概做過許多心理準備。

我答應他見面,趁爸媽出門的空當,從家裏溜出去。時間太緊,我到附近的商場買一只帶著厚厚胸墊的文胸裝飾一下自己。勒到原先的的傷口,有些疼。

我們約在一間安靜的餐廳,莫寧在包間裏等我。時間是下午四點。沒有那麽早開餐的地方,他讓服務員上飲料和茶。過幾天就要手術,服藥期間又不能喝茶,我要了白水,坐在那裏低頭悶著,因為對他撒過太多謊,不敢看他。

雖然房間裏面鋪著厚厚的地毯,但我仍然聽到輪椅澀澀的滑動的聲音。

“時間可真快呵!一晃就幾個月,宛虹,我們這麽久都沒見面。”

我轉身回頭,驚了一下。他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一大束藍紫色的玫瑰,捧著放在雙腿上,擋住他半張臉。藍色妖姬,情人節才送這種東西的。

我接過來放到桌上,好大一捧。

莫寧微微笑,幾月沒見,瘦了一點,但並不如我想的那樣因為跟我分手變得十分憔悴。我有點放心,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略微沈默了幾秒,用那種相當輕快的調調說,“宛虹,記得我跟你說過去澳洲那邊教書的事兒嗎?我想好了。”

“你們的畫廊不做了嗎?”

他沒有回答我,卻笑了笑,“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過去?他們說我的作品在那邊會更有市場,我想——應該負擔得起我們的生活,到那邊不會有壓力。”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打算原諒我對他的傷害,給彼此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拉著我從這紛亂的局面中逃之夭夭。如果換做從前,這是個很好的提議。他曾經說過會事事以我為重,他真的做到了,為著我的緣故,他拉著周初明準備到北京來跟蔣開畫廊,又為著我帶來的一系列麻煩,決定帶上我跑到遙遠的大陸去開始新生活…….我甚至來不及擔心,他去了那邊是否會得打理好自己的生活。

他付出這所有,都是因為我。我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應當正式一點——”他很努力的逼迫自己將一切不快當做沒有發生過。

一只小小的蒂梵尼首飾盒遞上來。

天!不用打開也知道那是什麽!我站起身張大嘴巴,無法言語。

“莫寧,別這樣,我們已經分手。”我側過身去,不敢與他的目光相對,轉身動作太大了,胸帶又箍著傷口,痛得我嘴歪。

“宛虹,我是否做錯什麽?你告訴我。”

他傷痛的聲音傳來,“我記得你跟我說,我會遇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感情,既然遇到了,為什麽你又要逃?本來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你的態度怎麽轉變得那麽快,我真的不相信,你我之間的這一切就是一個游戲?”他往前探出身體,拉我的手。

我用盡力氣說服自己推開他,在腦海中思索著一個能夠說服他的理由。“我發現我們根本不適合,我喜歡激情一點,當初就是看中永暉這點,你這個人,又有點冷冰冰,不覺得和你在一起的人很累嗎?”我努力使自己理直氣壯一點。

他好像沒有聽懂我說的話,“傅永暉不愛你,難道你真的喜歡郭元振?我不相信!”他著急的蹙著眉頭,表情十分痛苦,“不不,其實我也可以改變自己——”他著急得有點語無倫次。

愛情就是這個樣子害人,改變自己迎合他人,是很難受的一件事。

“傅永暉曾經單膝下跪,向你求婚是不是?我也可以——”

是的,當年永暉在一間朋友開的酒吧裏面,找來一幫朋友作見證人,單膝下跪,向我求婚。永暉十分善於制造氣氛,場面激情兼浪漫。只能說他們見證了我們那時的愛情,卻沒有見證我們的婚姻。

他的情緒相當激動,看得出來,此時此刻,如果我肯回頭,要他做什麽都可以。我沒想到為著挽留這段感情,莫寧願意放下他高貴的自尊……..這不是我想要的。他甚至撐住身體想從輪椅上下來。

我嚇壞了,趕緊上前阻止他,“別胡鬧!我要的不是這種激情!”

他伸出手溫柔的撫摸我的面頰,眼睛、鼻子、唇,我沒有躲,我舍不得這最後的溫存。“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你說得對,傅永暉不愛我,但我的生活,已經不需要愛情了,永暉可以照顧我過優越

的生活,我活得十分滿足。原諒我,莫寧,我那時候只是太寂寞——”

沒容我講完,只見他大力揮動手臂,他猛地推開我,“啪”的一聲將那束玫瑰花摔在地上,藍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從頭到尾,我就是一個小醜!”

我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負疚又傷痛的心,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蹲在他的輪椅面前,抱著他的兩個膝頭,嗚嗚的哭起來,積蓄太多的熱淚自我眼眶湧出。他卻冷冷的推開我,使出很大力氣飛快的調轉輪椅,背對我,雙手用力的按著額頭,手指掩住臉頰…….他的動作太猛烈了,腿滑到地板上,腳掌重重觸地的那一刻,劇烈顫抖起來。

他說,他的心被我傷得千瘡百孔,他再也不能原諒我了。

安靜的房間裏,我仿佛聽到一個男人心碎的聲音,卻邁不開腳步,不能上前去安慰他。

我頭也不回的逃出那裏,害怕被他看穿我說謊的心。如今的我不要他的時間和生命耽在我身上,我怕自己時日無多,要自己的愛人看著自己的生命慢慢枯萎、雕零,何其殘忍!

我知道,正因為永暉不愛我,我的命運無論走向哪個方向,都不會傷透他的心,他或許難過一陣子,但很快痊愈。而莫寧呢,他的人生已經遭遇一個無法彌補的創傷,如果我現在不狠心一點,他將來或許要承受更深的傷痛,也許嚴重到無法覆原。我情願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

我也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可以有有交集,也可以沒有交集。人與人之間,不可避免的互相傷害,有時候愛得太多,用力過猛,也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做完一個療程的化療,我回到家中修養。永暉帶一份大禮來探我。由兩個人搬上樓,隨著永暉“嘩”的一聲掀開布簾,我遭受到今生最大的意外——

畫中人是我!是那幅畫!

畫中女人微微垂頭,一雙充滿魅影的大眼睛,秀發如雲,十分動人。

此時有人在樓下連按三聲汽車喇叭,我探頭出去,是永暉的敞蓬車子,一雙玉手搭在車窗邊上。

“在催了。”我酸溜溜的說。

永暉搖搖頭,歉意的笑笑,捧起我的臉,“人生如戲。宛虹,你想開一點。”

我疑惑的擡頭,看永暉的眼睛。

“你沒有發現?走過這麽長的路,我們才是彼此生活中不變的唯一。”永暉講得十分動情,“至東在一個畫展上看到這幅畫,起初問過作者,拒絕出售。但不知道為什麽前一陣子忽然又爽快的答應我們售出。”

這麽巧。

作者即是我的愛人。當初,他用溫柔細膩的筆觸,勾畫了一個他心目中美麗的我。

至東一定也認出畫中人是我,而永暉幾乎知道了這故事的全部,我感謝他為我留下這最後的紀念。

看樣子莫寧離開得十分決絕。我的愛情——在此刻終於宣告死亡。

我不能自已的走近些,伸手去摸那畫布上面的凹凸之處,忽然發現有點不同,我記得他畫的我些微的撅著嘴角,仿佛在同誰撒嬌的鬥著氣,可是這上面沒有,倒有點抿嘴微笑的意思了。是我的錯覺嗎?

於是我決定打電話給傅至東。

年輕的至東已經回美國繼續學業,“我也感覺有點不像是起初看到的那一幅,” 至東好奇地問,“有關系嗎?反正都是你!本來我是因為喜歡這種風格,買來自己欣賞的,永暉托我好久才讓給他。”

連我都糊塗了,難道大家都有錯覺?

“也許他還有一幅孿生作品!”至東猜起來。

我打斷他,“有這種可能嗎?”

“說不好呢,也許若幹年後,這名畫家享有極高聲譽,我們需要找專家來鑒定這是不是他真跡………”

我掛掉電話,取出那條他本來要送我的鉆石項鏈戴在脖子上,那石頭如同深藍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閃耀著。

我想起了那首告別的詩,

他倆終於天各一方,

只偶爾相逢在夢境;

他們早已進入墳墓,

卻永遠不知道真情。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朋友們,我的舊作(出版名:關於我和肖的一切,精修了全文,情節小改)預計9月下旬上市,將在當當預售,請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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