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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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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顧尚,對方跟個睡著的大型犬一樣,一動不動地靠著我。

開始我還是會盡量站直身子,慈愛地拍著他的背。

夜深人靜,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相抱無言。這般天時地利,常規發展定是順勢入屋做正事。

我倒不是期待,就是有些忐忑,腦裏甚至思考起了武藝十八般。

眼看墻上的掛鐘逼近零點,我手也拍不下去了,腿也麻得不行了,沒忍住叫了他一聲:

“顧尚?”

大型犬無聲無息,唯有呼吸聲能證明他存活著。

睡著了?我狐疑地想,

睡著就麻煩了,這代表我得把他扛回去。

其實不一定扛,放地上拖著走也可以……

我決定再試探一次,想了想又說:“你別哭了。”

男人的肩膀猛地動了一下,似是想從我身上起來,卻在下一秒又重新靠了回去。

我:“……”

您既然醒著能回房睡覺了嗎?

“顧尚,你再哭,眼睛會腫的。” 我故作擔憂地嘆氣,“明天你要是上班……”

“你找打嗎?” 男人惡狠狠的聲音響起,同時也從我身上起來了。

我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顧尚除了右邊眼角有點濕,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隨即我的下巴被捏住了,我擡眼對上男人兇狠的目光,以及咬牙切齒的表情。

“我開玩笑的……” 我慫了。

我想扒拉掉那只鉗住我下巴的狗爪,卻被對方扯開了。

他不會想打我吧?

我驚疑不定,嘴上也示弱地說:“我給你煮點醒酒的?你去歇一會吧?”

顧尚沒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對方眼中的情緒有些覆雜,他瞇了瞇眼,下一秒放開了我。

我松了一口氣,對他說:“你先洗個澡,我去煮……”

“不用了。” 他打斷我,“我沒喝醉。”

你確定?

這一回來又抱又威脅的……

我還想說些什麽,卻見顧尚兀自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還順帶關上了電視。

“這電視怎麽打不開了?” 老板嘖了一聲,把遙控器在桌上敲了敲。

“……”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會,“我還是去給你煮點吧。”

果然,醉鬼的話,唬人得很。

冰箱雞蛋用完了,我只泡了杯蜂蜜水。我把杯子遞給顧尚,打算坐在一邊看著他喝。

可我屁股剛坐下,就聽見男人說:“你坐那頭去。”

男人指的是那邊的小沙發,潛臺詞就是:離我遠點。

我只當這人喝醉了,也懶得和他計較,便坐了過去。

顧尚安安靜靜喝起水來,除了一身酒味,整個人看不出有什麽端倪。我一邊看手機,一邊觀察著男人的動作。

待他喝完,我站起身,自覺接過了杯子。

男人把杯子遞給我,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你是淩靜川。”

我拿著杯子怔在原地。

片刻後,我回過神,“是。”

“我是淩靜川。”

不是許霄墨。

……

洗完杯子出來時,客廳已無顧尚的影子。主臥的房門

緊閉著,我站在門口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沒有敲門。

房間的隔音做的很好,關上門關上窗後整個屋子幾乎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我躺在床上翻了半天,越翻越精神,最後幹脆一骨碌爬了起來,拉開床頭櫃最下邊的抽屜。

裏邊只放了幾團毛氈,還有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我把盒子打開,發現裏邊合同還在,存折本也在,證件也在……

唯獨差了那本日記本。

看樣子真的在顧尚那……

我嘆了口氣,後悔沒買個鎖鎖著櫃子。自己那會心大,顧尚那會也是,前期一臉溫柔體貼的模樣,壓根沒有過防備心。

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哪怕已是過去式了,我還是止不住地後悔和羞赧。

我這人從小到大有個習慣,說不出口的東西一定要寫下來,不然我會覺著很虧。例如以前受了委屈受了氣,可能人前嗯嗯嗯應著,回頭便掏出一個本子,洋洋灑灑寫上個幾大面回罵的話……

簡言之,本子上記著的,都是我不敢說的。

在顧尚的眼裏,這可能就是一本記錄著可笑暗戀史的本子,結局還顯而易見的失敗了。他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故事並不是完整版,甚至可以說,它被腰斬了。

發現自己榮升替身的那天,說不氣不難過那都是假的,可我又不敢沖到顧尚面前,氣勢洶洶地指著他鼻子罵。

我是真的慫,那會怕顧尚發火,更怕顧尚把我扔出去,不管不顧了。

我氣得牙癢癢,於是在日記本後氣憤填膺地寫滿了好幾面,一半在罵顧尚是個王八蛋,一半在洗腦自己快點走出來。

哦,還有四分之一,是感嘆白月光的證件照的。畢竟它讓我意識到,證件照拍的不好看,不是相機也不是角度的鍋,可能單純就是你醜罷了。

那日記本缺少的,被撕毀的幾頁,我現在無比慶幸顧尚沒看到。

顧尚怎麽想我不清楚,我是打定主意不走了。不止是因為合約,更多的還是愧疚。

這陣我和許霄墨過分親近,每當見到他,我很難不想起顧尚。想起那段暗無光日的時候,想起那時渾渾噩噩的自己,想起對方是怎麽一把將我拉出來的……

如果沒有顧尚,我現在怕是過得潦倒又落魄。都說知恩圖報,哪怕對方把我當替身,我也受了。哪怕對方自己分得清,從來不碰我,我也看開了。

誰沒一段失敗的情史呢,感情過去就過去了,債還是要還的。

……

翌日,顧尚依舊起得比我早,卻沒提前出門,而是坐在餐桌前看報紙。

他一見到我,就毫不客氣地開口道:

“你起太晚了,隨便煮碗西紅柿雞蛋面就行。”

什麽叫隨便?

西紅柿不用切的嗎?

雞蛋不用打的嗎?

我內心鄙夷,但還是乖順地進了廚房。

顧尚昨晚喝了個爛醉,一覺起來又恢覆了那副德行。我敢怒不敢言,但也松了口氣,看樣子這人是恢覆正常了。

“對了,”顧尚吃著面,突然說,“我今晚回來吃飯。”

我說好,又聽見他說:“明天也是,之後都不用加班了。”

對方口中的加班,指的應酬。我楞楞,脫口道:“你項目搞下來了?”

他表情僵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弄了。”

顧尚這陣忙裏忙外的模樣我都看在眼裏,這會說放棄就放棄,我都覺得有些可惜。

“其實吧……” 我想起昨晚那個渾渾噩噩的男人,不禁多嘴道,“失敗不是最可怕的,最重要還是要堅持。”

“既然都走上這條路了,不如就咬牙走下去。”

顧尚擡眼看我:“哦?”

我繼續道:“是啊,你看你都忙活那麽久了,說不做就一句話的事,浪費的卻是你好幾個月的時間和精力。”

“是嗎?”

“是啊。” 我認真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像個操碎了心的班主任,開導著自暴自棄的問題學生。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計代價,去放手一搏?”

我用力點頭,順帶給予問題學生一個鼓勵的目光。

顧尚默了默,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他突然瞇了瞇眼,開口問道:“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忙項目?”

我怔住了,支支吾吾地說:“你最近晚上都不回來,然後早上走的也早,就……”

我編不下去了,默默噤了聲。事發突然,我說得語無倫次的,是個正常人都聽出我在掩飾什麽了。

顧尚卻一下笑了。我看向他,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十分愉快。

他沒多問,而是說:“我知道了。”

我一見他這副模樣,就覺得對方肯定誤會了什麽。我一頭霧水地跟他出了門,見對方邊開車邊哼起了曲。

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顧尚在樂什麽,索性由他去了。

顧尚慣例把車停在路邊,他一臉鄭重地說:“你說得對,不拼到最後怎麽知道結果呢。”

學生開導得很成功,我十分欣慰,表達了我的祝福後,我開門正要下車,卻又被他叫住了。

“淩靜川,” 顧尚叫我名字,卻沒順著說下去。他看著我,眼神落在我臉上,有些飄忽不定。

我察覺他的視線,不知為什麽,我潛意識覺得對方看的位置是我右眼的那顆痣。

“你知道我為什麽放棄追許霄墨嗎?”顧尚突兀地開口道,也印證了我心裏所想。

出差回來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對方主動提起許霄墨這三個字。這會聽在我耳裏,這三個字又是陌生,又是熟悉。

“不知道。” 我眨眨眼,對男人接下來的話十分好奇。

“你也見過他了,你覺得他是個怎麽樣的人?”顧尚又拋出一個問題。

我下意識僵了僵,還當對方是發現了什麽。片刻又安慰自己,別想多淩,顧尚這幾天壓根沒時間管我。

“我和他不是很熟……” 我心虛地回答他。

見男人不說話,我心裏更加不安了,急中生智地又補充道:“不過你喜歡的人肯定很優秀啊,外在優秀不說,內裏肯定也優秀。”

“我喜歡的就優秀?” 男人這回有反應了,眼裏浮現一絲笑意。

“對對對。”我繼續狗腿道,“許霄……許總就是個很優秀的人。”

我腦海裏浮現出男人那張臉,不禁心底又感嘆了一聲。

的確很優秀,我有幾次都差點招架不住了。

就在我以為這話會很和合金主心意的時候,男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又變凝重了。

“他脾氣很差。” 半晌,顧尚不鹹不淡地說,“陰晴不定的,有時還有點莫名其妙。”

我心裏點頭,的確是。

“我大學追了他兩年,別說朋友了,對方常常連個正眼都不給我。” 顧尚苦笑一聲。

“你說得對,他的確很優秀,我和他認識那麽久,沒一天不在他身後追著。我想和他並肩而行,可是一直都沒做到。”

我下意識皺眉,一言不發地看著顧尚。

顧尚靠著椅背,目視前方,自言自語似地繼續說著話。

“後來畢業前一周,我知道他要出國了,這次我卻沒跟上去。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

“我那會像你說的,不計代價地選了另一條路。”

我有些不解,但沒開口問,而是等著對方再次開口。

顧尚停了一下,才繼續說:“剛開始我找了中介,準備跟著他一起出國。可那會我爸病倒了,得有人接過他的位子。”

“你知道的,如果我這會出國,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我想起顧尚為數不多提及他家的話,沒記錯的話,他父母都是健在的。

他像是看出我中的疑惑,解釋道:“是誤診。”

“不過是人為的。我爸那會是疲勞過度倒下的,人年紀大了,難免會想多,我媽就趁機做了手腳。”

我聽懂了,心中一驚,我不知道顧尚家裏具體情況,看他從不回家也從不打電話,只知道他和家裏關系不太好,卻沒想到是因為這種事。

“你爸……後來知道了嗎?”我猶豫一會,開口問道。

“知道了又怎樣?” 他笑了下,“等他發現是誤診,合同都簽完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顧尚好似不在意地說:“那會我面前有兩個選擇,是追著許霄墨出國,還是留下來……我當時毫不猶豫就選了公司。”

“因為比起前者,後者勝率更大是嗎?” 我問。

“你怎麽會這麽想?” 他轉過頭,興趣盎然地看向我。

“我覺得吧,以對方的性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十頭牛都拽不回來的。” 我思考了一下許霄墨那副冷峻的模樣,忍不住道。

“你倒是很了解他。”

我一驚,剛想解釋幾句,又聽見顧尚說:“但是我想說的不是那個。”

“我沒有跟著出國,在國內打理著公司,我從那天起就再也沒見過許霄墨了。再然後,我遇到了你。”

我不解地看著他。

男人認真地盯著我,一字一頓道:“淩靜川,我想說的是,我為了事業會不計代價。一開始我以為對比感情更在乎事業,但現在我覺得,那個時候我會毫不猶豫選事業,是因為我其實並沒有很……”

下一秒,車外驀地響起的聲響打斷了顧尚的話。我和顧尚聞聲向車窗看去,發現車旁站著個身著保安制服的男人。

顧尚放下車窗,保安客客氣氣地點點頭,表示這兒不能停車。

在他倆交涉的時候,我順勢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離遲到只差一刻後,頓時慌慌張張地開了車門。

下車前我不忘回頭道:“顧尚,我先上班了,有事我們回去再說。”

顧尚一臉好笑地看著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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