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依言把藥交給李氏，李氏把張機找他一事說了，並告訴他張機也給黃敘診了脈，現在張角屋裏，黃忠聽完後徑直往張角所在的屋子中來，行至門前，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再平常不過的一扇門，此時卻像門後就是幽冥地府，一打開就會跌入地獄，再也出不來似的，伸出去推門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如此寒冷的十一月，黃忠的額頭上居然冒出了熱汗，當真不可思議。

張角等人早已經察覺到黃忠來了，見他遲遲不肯進來，叫道：“外面冷，快進來吧。”聽到張角的聲音，黃忠不由自嘲一笑，他這是怎麽了，怎麽這般畏首畏尾，手依舊有些顫抖，卻不由自主的碰到了門上，咬咬牙，終究還是推開了門，見到張角廖化二人和一個他不認識的圍著桌子坐著，他知道這人必是張機無疑，便和三人都打了招呼。

三人應下，請黃忠坐，黃忠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喝完茶，收拾了一下心情，看向張機，“聽夫人說先生找我，不知道所為何事。”張機也不隱瞞，如實回答，把自己在藥鋪所聽之事、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心思一一說了，說完之後再沒說一個字，安安靜靜的坐著。

該來的終究要來，黃忠暗暗吸了一口氣，心懷忐忑，問道：“賢……”賢字剛出口，就意識到了還有張機這個不明底細的人在這裏，要是暴露了張角的身份，被有心人知道，可不是什麽好事，連忙改口，“神醫，你有什麽事就請說吧。”

張角雙眼盯著黃忠，一瞬間，又或許過了許久，這才一字一頓道：“這張藥方只能治好令公子的風寒。”黃忠心裏一個咯噔，他聽出了了，張角這話裏有話，意思很明顯，黃敘不止得了風寒，還得了另一種病，風寒不致命，另一種病才是決定黃敘生死的病。

話說到這個地步，黃忠雖然身體和手腳都在顫抖，心中卻反而鎮定了下來，語氣平靜地說道：“神醫，你就直說吧，敘兒除了風寒，是不是還有其它病癥。”一時間，屋子裏異常安靜，呼吸的聲音充耳可聞。

過了許久，張角終究還是打破了這個寂靜，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令公子除了風寒，還有一種病，這是天生的，也是他從小就體弱多病的原因，這種病癥喚作先天不足，癥狀不一，據古籍上的記載，先天不足之人大都活不過十歲，也有例外，但是從來沒有活過十八歲的，所以說，就算治好了令公子的風寒，他也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黃忠聽完，整個人失去了神采，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決堤的洪水，奪眶而出，他只是流淚，卻沒有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悄無聲息，張角等人知道，黃忠是怕黃敘聽到，淚劃過黃忠的臉，滴在地上，若敲鑼一般，叮咚作響，或許是這樣的，至少在張角等人的眼中是這樣的。

靜了良久，黃忠把悲傷壓在了心底，勉強一笑，“讓諸位見笑了。”哀莫大於心死，黃忠目光暗淡，三人於心不忍，張機出言道：“古籍上記載，先天不足並非無藥可治之癥，只是……”黃忠眼睛頓時亮起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詢問，“張神醫，有什麽方法可以醫治。”他只問醫治方法，把‘只是’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唉……”張機嘆了口氣，“古籍上記載，千年靈龜加千年靈參能補足先天，可這兩樣東西只存在於傳說之中，誰也沒見過，找到的機會幾乎等於沒有，就算真的找到，千年靈參還好說，它不會跑，可千年靈龜就難說了，它是會跑的，很難抓到，而且也不一定有用，或許古籍上的記載也只是那人的猜測……”

張機後面的話，黃忠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千年靈果和千年靈參，嘴裏不停的念叨：“千年靈龜，千年靈參，千年靈龜，千年靈參……”在張機說出這兩物的時候，黃忠已經做了決定，不管能不能找到，有沒有用，他都一定要去找，唯一的希望，他沒有任何理由放棄。

這個補足先天的辦法，張角也看到過，千年靈龜和千年靈參，張角認為是有的，之所以沒說出來，是因為黃敘很快就要十八歲了，沒時間留給他們去找這兩物了，與其給他們希望，最後再絕望，還不如治好黃敘的風寒，讓黃敘快快樂樂的活過這剩下的時光，張機這麽做，張角看不明白，不過說都說了，他也不好說什麽。

黃忠從魔怔中出來，問道：“不知兩位神醫有沒有這兩物的消息。”張角搖搖頭，張機也搖搖頭，黃忠心中失望，不過臉上沒有表露，勉強笑了笑，分明滿是苦澀。張機再次出言道：“古籍上記載，桐柏大覆山某個山谷之中有一根冰生滕，每十年就會長一個冰生果，這中果子吃下去就會陷入某種奇異的狀態，會沈睡三年，要是你能找到冰生果，就能多三年的時間找千年靈龜和千年靈參。”

別說三年，哪怕是多一分鐘也好，黃忠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忙問冰生果的樣子，張機道：“冰生果沒結果時幾乎透明，結了果子就會長成冰雪的顏色，果子只會存留三個月的時間，也就是一個冬季，你可以去試試。”

現在十一月已經過半，只剩下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黃忠急得不行，告罪道：“我要立即去衡山，不能招待你們了，請見諒。”張角道：“你放心去吧，我們會幫你治好黃敘的風寒。”黃忠謝過三人，和李氏說清楚了情況，拿上自己的刀和弓箭，前往衡山，當然，這一切並沒有告訴黃敘。

目送黃忠離開，張角看著張機，張機有所察覺，懷著些許疑惑，問道：“你這是……”張角道：“此事過後，張神醫有什麽打算。”張機皺眉道：“這事和你沒關系吧。”張角笑道：“我想邀請你共謀大事，不知你願不願意。”張機面色微變，上下打量張角，張角一臉正色道：“在下張角，叛軍頭子。”

張機對張角全無好感，認為他用醫術積累名聲，行造反之事，讓無數人死於戰亂，是對醫術的侮辱，不知道他是張角之前還對他的醫術有所敬佩，知道他是張角之後，再沒有敬佩，只有厭惡，不過終究相識一場，說話留了一線，沒有惡語相向，委婉推脫道，“我只是一個大夫，就算醫術好點，對你也沒什麽幫助，你邀請我共謀大事，這不是瞎搞嗎。”一邊說一邊搖頭，說出自己的理由，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個張角早就有預料，畢竟他是逆賊，形勢也不好，沒人會看好他。

也不灰心，繼續勸說道：“醫者能救死扶傷，怎麽會沒作用，我軍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張機覺得自己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已經給足了面子，沒想到張角還不識趣，忍不住譏笑道：“你難道看不清現在的情況嗎，只怕用不了多久，世上就沒有黃巾了。”瞥了張角一眼，“你只怕也回合黃巾一樣。”

廖化先前還能忍住，聽完張機的話，終於忍不住了，拔出手中的刀，架在張機的脖子上，怒道：“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消失。”張機面不改色，也不多說，來個眼不見為凈，閉上了雙眼，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這讓廖化恨得牙癢癢，就要給張機來個痛快。

張角及時阻止道，“元儉，住手，張神醫不願與我等為伍，也是正常，誰讓咱們是逆賊呢。”廖化有些惱怒，哼了一聲，收回了刀，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張機這才睜開了眼，看了看張角兩人，說道：“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張某可要走了。”讓過張角，作勢欲走，張角喊道：“請慢，我對冰生果不了解，也不會使用，你要是走了，黃忠采回來冰生果也沒用啊。”

對於黃敘，張機是很有好感的，張角說的有道理，冰生果需要他處理，要是黃忠采回了冰生果，卻因為他不在而沒能封住黃敘的生機，他實在於心不忍，可他又不想和張角待在一塊，想了想，出言道：“我可以留下，不過我不與逆賊為伍。”兩句話，意思很明顯，要麽是他走，要麽是張角走，二選一，讓張角自己做決定。

廖化怒道：“你……”也不等廖化說出後面的話，張角果斷做出了決定，“我們走，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見到張角這麽識趣，張機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說道：“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就快說，說完了就趕緊走。”

張角道：“你是大夫，知道一個人得了絕癥是救不回來的，大漢現在的情況，你說是不是絕癥？”是不是絕癥，張機不敢肯定，但是他知道大漢已經病入膏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沈默不語，見張機不說話，張角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就帶著廖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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