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唯的事告一段落之後，陳小冬終於記起他還欠林景一個手機。於是一咬牙，賠了林景一個最新款的愛瘋。

因為錢都買手機花掉了，陳小冬表示只能請林景吃火鍋，而且還是去章唯家吃。本來陳小冬也邀請了紀琛，但紀琛很冷漠地拒絕了他，而且還沒有給理由。

到了章唯家，林景環視了一下章唯的客廳，四處都是色彩斑斕的，靠墻的書架上還擺放著很多動畫片的周邊手辦：南方公園、family guy、馬男波傑克、辛普森一家，幾乎都是一些“三觀不正”的動畫片的角色陶偶。

林景也喜歡收集電影的周邊，但他都是放在不紮眼的地方。章唯這滿屋子的手辦讓人看得眼睛疼。

林景忍不住勸道：“章唯，你不要在家裏放那麽多人形手辦，看多了會產生視覺壓力，這樣你會更容易焦慮的。”嚴重的話，還可能產生幻覺。

“同意！這大晚上看著也太唬人了！”陳小冬正在廚房準備火鍋材料，也探出個腦袋附和道。

“我媽也勸我扔掉它們，還說我身後放著這麽小人，一輩子都好不了。”章唯聳聳肩，“但是，無所謂了。這些年我遇到的小人夠多了，不還一樣活得好好的嗎？”

“章唯，我不是在開玩笑。”林景很認真地看著他。章唯被他看得心裏發毛，胡亂地敷衍道：“好吧，好吧，我弄一地板收納盒，把這些小人都放在我腳下，天天踩！”

“……”

這時，章唯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變了變，然後跑到房間裏去接電話。

陳小冬拎著棵大白菜跑到林景旁邊，壓低聲音道：“章唯現在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崩潰的。”

“不會的，他心理承受能力比你強多了，沒那麽容易崩潰的。”林景想拿遙控器開電視，但瞥見茶幾上有一本書，叫《我們的青春不覆愛情》，封面上赫然印著三個漂亮的藝術字：王小喵。

王小喵……

林景猶豫了一會，拿起書，翻開，發現扉頁上還有作者的簽名，看時間應該是一個月前。簽名上還有一行字：祝你新歌大紅。

林景的腦袋像是炸開了，嗡嗡作響。

章唯為什麽會有王小喵的簽名？

新歌大紅……

“這本書有問題嗎？”陳小冬好奇地湊過來，看到那個名字後，他也懵了。

“不吃火鍋了嗎？”章唯出來，見兩人都不說話，小心臟頓時一抖。

“這本書好看嗎？”林景舉著那本書，冷笑道。

難怪有那麽多巧合！

“這書……”章唯慫慫地縮了縮脖子，然後咬著手指，有些緊張地看著林景，“我……”

陳小冬也茫然地看著他，“章唯，你能解釋一下怎麽回事嗎？”

“我……”

“看來智商不夠的是我。”林景把書甩到了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我才是個傻子！”

章唯猶豫了一會，坦白道：“我承認我跟王小喵早就認識，是她來找我的。”潛臺詞不言而喻。

良久的沈默。

林景咬牙，不死心地問道：“這一切只是你們倆的炒作？”

章唯沒說話。

所謂的抄襲風波，本質上是一場高級的聯合炒作。

王小喵為了紅，可以不顧名聲；而他，早已經沒有名聲了。只要他幫王小喵走紅，他就可以成為兩檔綜藝節目的常駐嘉賓。

當然，他還可以看著那些網友被耍得團團轉。那些閑得蛋疼的網友們以為自己是在為正義而撕，但其實他們什麽也不是，他們被人操縱著思想，做著別人希望他們做的事。

林景望著天花板，有時他會覺得這個世界過於荒誕。你所堅持的、信賴的、仰望的，最終都會變得面目全非了。

但這就是現實，冰冷而刺骨。

章唯撿起那本書，放在桌子上，平靜地說道：“非常可笑吧，他們撕來撕去，以為他們的語言能審判我，能傷害到我，可在我眼裏，那僅僅是流量，是一串數據而已啊。這首歌很垃圾，我一點也不喜歡，可它就這樣被撕紅了。很可笑，對吧？這個世界就是那麽可笑。”

林景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章唯。

可笑的是他們，還是章唯呢？他從一個天才，慢慢墮落成他最討厭的那種人。為了得到那些虛無的名利，他失去了最寶貴的才華。

當然，林景覺得自己也很可笑，連章唯那麽拙劣的演技都識不破。

章唯自嘲地笑了笑，“林景，我又紅了一首歌，以後的商演會更多的，對吧？”

林景冷冷地看著他，“為什麽要這樣？”章唯曾在他的歌詞裏寫道：就算全世界都在交易，也不能臟了自己。然而，他還是與那個骯臟的世界同流合汙了。

“如果我不妥協，我19歲的時候就死了或瘋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混亂的，毫無邏輯。就比如，人們把高雅擺在神壇，但他們喜歡的是低俗，為了迎合他們，我寫那些他們認為很土，很俗的歌，然後我火了，我出名了。”章唯的嘴角浮現出笑容，“我從不想做天才，我不想像梵高那樣一個人默默燃燒成灰燼，我想讓他們看到我，看到一個在炙熱燃燒著的我。而妥協，適應規則，就是我跟這個世界和解的方式。”

“和解……”林景突然不想再說什麽了。

“林景，其實為了錢做去做一件事，才是最純粹的，”章唯看著窗外的夜空，低聲道，“也更容易快樂。”

林景忍不住問道：“那夢想呢？”

“音樂……就是我的夢想啊。”章唯咬著手背，苦笑著道，“無論怎樣，我也不會放棄音樂。很可笑吧，音樂真的是我的夢想。是夢想啊……”章唯長嘆一口氣，眼裏出現淚光，“就因為喜歡，所以哪怕焦慮到死，哪怕被全世界質疑，也不能放棄！”

林景想起來他看的第一場演唱會，那時他還是個喜歡搖滾的中二少年，翹課去看的，主唱是章唯。林景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在舞臺上哭得一塌糊塗的少年，他背著吉他，在臺上蹦蹦跳跳，帶著哭腔唱著我們能不能不分手，但這場演唱會結束後，他的樂隊就解散了。

他再也沒有樂隊。

他也不再是那個帥氣的，可愛的，囂張的，孤獨的朋克少年了。

從那刻起，音樂大概就是章唯的病了吧。他治不好章唯，因為章唯不可能把音樂從他的生命裏剔除。

“林景，你很失望嗎？”章唯小心翼翼地問道，“但這就是我，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變過。”

林景搖頭，“我要走了，再見。”說完也不等章唯的反應，徑直往外走。

“林景，我們還會再見嗎？”章唯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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