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林景覺得腦袋都要炸了。原本他就有起床氣，宿醉更是雪上加霜，他一張臉寫滿不爽，捂著額頭從床上坐起來。

然後他摸到了軟乎乎的肉體，瞬間被嚇了一大跳。他趕緊掀開被子，結果看到紀琛就躺在他身邊。

林景懵了，他感覺回到了五年前。那時的他一睜眼也是看到紀琛睡在自己的旁邊。記憶有點模糊，但那種想拍死自己的感覺卻如此清晰。

這是在做夢？

啪，林景扇了自己一巴掌，很疼！

“你醒了？”紀琛聽到動靜，睡眼朦朧地看著林景。沒了眼鏡，紀琛整個人幾乎沒了平時的那種強大氣場，看起來冷萌可欺。

但這個冷萌可欺的人是個黑心律師。

林景腦海裏飄過無數普法小劇場，所以這不是簡單的睡，很可能演變成犯罪！

林景心一橫，伸手把紀琛摁回床上，然後在他耳邊低聲道：“閉上眼睛！”聲音帶著宿醉後的沙啞。

紀琛一楞，眼睛閃過一絲期待的亮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想象你現在正在一個黑暗的隧洞裏，它很長很長。你看見你眼前的那道微弱亮光了嗎？”林景努力在腦海裏搜索催眠技巧，聲音飄渺得有些詭異，“走向它，慢慢朝它走去……”

“……”果然，不應該有任何期待。

“踏過那道亮光，你就會忘記昨晚發生過的一切……”

“那今天早上的要忘掉嗎？”紀琛睜開眼睛，狡黠地看著他。

“當然要忘掉……”林景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偉大的心理學先驅們要是知道他相信催眠這種破玩意兒，並用它來解決一夜情，估計他們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我可以假裝忘掉，”紀琛他逼近他，不足一指的距離，“如果你覺得這是情趣的話。”

“……”為毛紀琛要笑得這麽欠扁？

林景覺得再這樣對視下去，他會忍不住用臺燈把紀琛打失憶。於是，他非常沒骨氣地跑了。

他連家都沒敢回，直接去了診所。林景暴躁地跑到劉青山的辦公室，一把拽起正在認真寫咨詢方案的劉青山：“老劉，我昨晚不是在跟你喝酒吃燒烤嗎？為毛一大早起來在紀琛家裏。到底怎麽回事？”

劉青山讓林景先松開他的衣服，然後滿臉無辜地先發制人道：“什麽，你去紀琛家了？你怎麽會跑去紀琛家？你這皺巴巴的衣服，這雞窩一樣的頭發，你昨晚去幹嘛了？”

一連串的問句，讓林景氣勢下去了一大半。林景坐了下來，跟個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暴躁個啥？”劉青山給他倒了一杯茉莉花茶，“你先降降火氣。然後再把事情詳細地跟我說說，我從專業角度給你分析一下。”

林景給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深呼吸了幾下，說道：“我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我在紀琛家裏。”

“就這樣？”劉青山有些失望。

林景抓狂道：“什麽叫就這樣？你醉酒後，醒來發現自己在別人家裏，難道你就不慌嗎？”

劉青山又給他倒了一杯茉莉花茶，淡定道：“我今天早上起來時，在江妍家裏。”

“……青山，就算你被人綠了，也不能自暴自棄地報覆社會啊！”

“是在她家的客房裏。她老公還給了我好幾個冷眼。”劉青山揉了揉額角，“但他只是指責我拉著江妍去喝酒，而不是懷疑我們的關系。我跟江妍已經是十年的好朋友了，我們也只會是朋友，所以我們從不會心虛。你會慌是因為什麽？因為你根本無法把紀琛當朋友。”

“我……”劉青山的話簡直一針見血。

“喜歡一個人，就直接說出來，沒必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劉青山拍拍林景的肩膀，“我們可是學心理學的，什麽沒見過啊！同性戀不是病，我們不需要矯正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認識林景這麽多年了，劉青山發現林景很少對什麽東西有執念，沒有固定的愛好，即使成天把錢掛在嘴上，但也很少見他努力賺錢。他對朋友好，卻總有種距離感。——而這一切源自於他的童年，母親早逝，父親是警察，朝五晚九的，工作性質又很危險。這些使得林景獨立而沒有安全感。

林景玩著桌子上的沙漏，“可是，當初他睡了我，就跑掉了……”

他害怕失去，所以也不敢輕易地去擁有。

“什麽？睡了你？”劉青山瞬間來了興致，“快說說，啥情況？”

林景撇撇嘴，“你那麽激動幹嘛，一點也不像是個剛失完戀的人。”

“我又不是沒失過戀，有啥好矯情的？”

林景白了他一眼，“你昨天可沒這麽灑脫啊！”

“那為了營造告別那段戀情的儀式感啊，其實我真的不是太難過。”

“……”好吧，下次他失戀也要拉著人買醉。

“要是你還困惑，來，我們一起來回溯一下你的童年經歷。要不，從你死掉的那條狗開始聊起……”

“算了，我還是去找人幫我認知重塑吧。”林景悶悶地嘟囔道。

林景對自己了解得很清楚。

他是一個吝嗇於“給予感情”的人。

他從來都善待身邊的人，給予適度的關懷。但林景知道，僅限於此，他給予的感情點到為止，流於表面。反過來，他會禁止別人對他太好，因為一旦他習慣了對方的好，就要承擔失去的風險。

紀琛突然轉變的態度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承認，他喜歡紀琛。紀琛也許也喜歡他。

但愛情從來都是建立在沙土之上，風一吹什麽都沒了，可友誼好歹還有個地基，牢靠多了。

所以，他不會再試圖跟紀琛建立朋友以外的關系。

但總感覺哪裏不對了。

“對了，你前幾天不是問我要SAD的特殊案例嗎？，”劉青山從抽屜裏拿出一大疊文件，“這些是我督導師珍藏的，你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你也別急，社交恐懼癥就是得慢慢來，沒數把個月，是看不到效果的。”

“對啊，我把那個小胖給忘了。”林景看了眼手表，已經九點了。

今天應該是小胖第五次咨詢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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