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抱著酒瓶，大聲哀嚎道：“那個沒良心的女人啊，說分手就跟我分手，竟然連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我……我對她不好嗎？她要旅游，我立刻陪她去西藏；她要買限量版的包，我拉下臉找我前女友讓她幫我代購一個；她要什麽我不給？到分手的時候，她竟然還送我一句：青山，我覺得你不夠男人。我特麽的不就斯文了一點嗎，哪不夠男人了？我心痛啊……”

江妍拿著啤酒，跟劉青山碰了個杯，“那她送你什麽了？”

“送了幾本書，什麽《乖，摸摸頭》、《阿彌陀佛，麽麽噠》、《情人》、《失樂園》……”

林景小聲嘀咕道：“《失樂園》不是小黃書嗎？《情人》好像限制級描寫也不少……”

江妍撇撇嘴，“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額，我更喜歡王小波，比較奔放！”

“……”江妍驚呆了，一直走性冷淡風的林景竟有如此愛好。

“才不是小黃書，那可是藝術經典！苗苗說，這能讓我增加點文學素養。”劉青山又猛地灌了一口酒。

“那看王小波更能增長素養。”

劉青山瞪林景一眼：“你被禁言了。”

“……她這是嫌我們學心理學的沒文化嗎？別的不說，甩一本《夢的解析》過去，她肯定立馬自慚形穢！”江妍把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霸氣地叉著腰，“她不就是一個小報記者嗎，神氣什麽啊。青山，別洩氣，改天我給你找個好的！”

劉青山打開一罐啤酒，悶悶地灌了下去，“早知道我就把那幾本書都看完了，沒準還能多靠近她的精神世界一點……”

江妍失望地搖搖頭，“真沒出息，弗洛伊德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弗洛伊德算是個極端的男權主義者。

“如果弗洛伊德能回溯一下我的童年的話，他肯定能理解我的。”

江妍好奇道：“你童年還有心理創傷？”

“不記得了，”劉青山搖搖頭，“但肯定有。”

林景咬了一口烤香菇，幸災樂禍道：“誰讓你學精神分析呢？要是投靠我們行為主義流派多好啊。我們的祖師爺華生是怎麽說來著的：給我一打健全的女朋友，把她們帶到我面前，我可以保證，在其中隨機選出一個，訓練成為我所選定的任何類型的人物，不用考慮她的天賦、傾向、能力、祖先的職業與種族。”

劉青山白了他一眼，“請把女朋友換成嬰兒，謝謝！”

“別看不起這句話。你看，你家苗苗不就充分地利用了強化理論，把你塑造成了半個文藝青年嗎？”

劉青山不樂意了，“嘿，你對苗苗的意見怎麽這麽大啊？”

林景邊啃著烤玉米，邊伸出油手拍了拍劉青山的肩膀，並在他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油，“當你家苗苗吵吵著要去西藏時，我就知道你們處不久！西藏那地方，嘖嘖，文藝且狂野啊……她那種文藝女青年，你個老實人就別想駕馭了。”

劉青山灌了口酒，失落道：“你們都覺得我跟她不適合嗎？”

林景跟江妍非常默契地點點頭。

劉青山打了個酒嗝，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向他們，“可我就是喜歡她，管不住腦子啊……”

“那你們分手後，你腦子裏最常想的畫面是什麽？”林景吃了一串烤香菇，隨口問道。

劉青山灌酒的動作一滯，接著灌得更猛了。

江妍猜測道：“凈化心靈的西藏之旅？”

“電影院的歡樂時光？”

“秀恩愛的那些歲月？”

“分手時她無情的背影？”

林景的表情漸漸僵住，不會是……

這時，江邊蹲著的一個流浪歌手唱道：“愛上一匹野馬，可是我的家裏沒有草原，這讓我感到絕望……”他用力地撥著吉他弦，配上那嘶啞跑掉的歌聲，相當地撕心裂肺。

劉青山繼續灌酒。

林景在那個歌手面前放了一百塊，“哥們，能唱個嘻唰唰嗎？”

“沒問題！”流浪歌手把吉他扔一邊，扯開嗓子就開始唱：“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這歡快的歌讓劉青山更心堵，他扭頭看向江對岸的燈光。眼淚漸漸流了下來，他擦幹，然後對老板大聲喊道：“服務員，來一杯latte。”

老板扯著大嗓門道：“沒有拉汀！只有青島啤酒，要不要啊？”

“那來一打啤酒！”

劉青山打開啤酒，接著又看向林景和江妍，“我要是喝醉了，記得把我送回去啊！我一個人喝就行，真的，你們不用陪我！林景，你酒量不行，就別陪我喝了……”

林景的嘴角抽了抽。他原本也沒打算喝啊，但劉青山都這麽說了，他能不喝嗎？

“青山，我就喝一杯啊！”林景跟他碰了個杯，仰頭把酒灌了下去，“祝你早日找到新的女朋友。”

五分鐘後，林景紅著臉，抱著啤酒瓶傻笑起來：“青山，你那真不是事，我才倒黴呢，你肯定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

“那你經歷了什麽？”劉青山掀起眼皮，好奇地問道。

“不告訴你！”

“……”

“醉了？”江妍戳了戳林景的臉，他立刻坐直，舉著空酒瓶道：“幹杯！”

“好好，幹杯！”江妍敷衍地附和道，然後用手肘捅了捅劉青山，“老劉，你別喝了，別想裝醉逃單啊！”

劉青山又灌了半瓶酒，“可是我難受……”

“林景喝醉了哦。”

“酒量真差！”

江妍拍拍林景的臉，問道：“林景，我是誰啊？”

“江妍，你好煩啊，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林景發現眼前都是江妍的重影。

劉青山打個酒嗝道：“你不會又想趁著林景醉酒套取他的秘密嗎？沒用的，你又不是沒這麽幹過！”林景一喝酒，就特別實誠，問什麽答什麽，跟個聊天機器人一樣。但也有個bug，就是邏輯非常的混亂，你永遠無法預料對話會向什麽方向發展。

“我們這次再試試唄。”

“這樣做會不會不好？”

“催眠治療在某種程度上不是也在套取來訪者的潛意識裏的秘密嗎？其實，我們這是在找到林景不肯找對象的根源，而不是竊取他的隱私，明白嗎？”江妍錚錚有詞道。

“額……可是催眠治療是來訪者自願的……”劉青山被風一吹，腦子清醒了不少。

“他剛才難道不是自願喝醉的？”

“……”無懈可擊的強盜邏輯啊！

“不算太醉！”江妍對劉青山道，然後繼續看向林景，“林景，你跟紀琛是怎麽回事啊？”

“不認識這個人！”

劉青山打開一瓶啤酒，“要不再灌半瓶酒？”

“……”剛才的義正言辭呢？

誰知林景繼續道：“我才不會告訴你，紀琛是我最討厭的人。”

江妍眼睛一亮，追問道：“你為什麽討厭他？”

“因為喜歡他啊！”

劉青山跟江妍對視了一眼。江妍小聲嘀咕道，“喜歡？不會吧，林景性取向是異性啊。”

“你測過？”劉青山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林景那時候測過，用的還是你教我編的那個性取向的IAT程序。”江妍很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劉青山抓狂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個程序的相容任務和不相容任務設計反了。”

“可是程序能跑啊！而且我沒看到程序裏有那兩種任務啊……好吧，你不用鄙視我了，直接告訴我反了之後，結果有沒有用？”

“有用，”劉青山無奈道，“結果也反一下就行。”

“……”

好吧，她好像坑了林景，讓林景自己誤會的性取向很多年，這個錯誤犯得簡直是喪心病狂啊！

江妍緩了緩，繼續問林景：“林景，你有多喜歡紀琛啊？”

“就像我討厭冰激淩那樣喜歡。”林景指了指烤盤上的烤香菇。

“額，你指的是香菇。”這是什麽比喻？冰激淩是什麽刺激的梗嗎？

“這裏沒有冰激淩，我就是隨便指指。”

“……那紀琛怎麽對不起你了？”

林景想了想道：“就像我不喜歡冰激淩又非得給我冰激淩那樣對不起。”

“額……冰激淩是什麽？”

“我喜歡冰激淩，可是吃了又會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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