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我們都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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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診所，林景看到小鄭低著頭，樣子很心虛，一見他進來，立刻把她的手機遞了過來。
“你手機給我幹嘛？要我給你充電話費啊？”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玩游戲了，”小鄭閉著眼睛，咬了咬牙道，“都卸了吧，消消樂、農藥、吃雞，趁我沒改主意，都卸了吧。”聲音十分地視死如歸。
林景把手機扔到桌子上，“我卸了，你不會再下回來？”
“對哦，我還可以下回來啊!”小鄭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智障。難道跟紀菱呆久了，她的智商退行到了十歲？
“相信我，遺傳物質就那些，你到八十歲時，智商也還是這樣!”
“……”
林景直接越過小鄭，往辦公室走去。
下午三點，小胖沈建豪來到了診室。林景打量了一下他，經過兩個月的心理治療，他的社交恐懼癥治療沒明顯的效果，但是人竟然瘦了一大圈，看起來也精神了些，沒原來那麽邋遢，少了幾分油膩感。
“林醫生，我竟然，竟然……”他大喘了好幾口氣，林景趕緊讓他放松，他緩了緩，伸出十根手指頭，“林醫生，這幾天我竟然在網上交了七個網友，女的。”
這是十啊!
不過，從O到7，簡直是一個質的飛躍。
“她們是你在什麽網站交的網友？”林景也有些驚訝，沈建豪不會是遇到了網絡詐騙團體了吧。
“就是這個群，”沈建豪把手機遞給他，“裏面的小姐姐和小哥哥非常善良，也很有意思。”
大概率是詐騙犯!
林景看了一眼手機，上面寫著幾個血紅色的大字：“我們都是孤獨的”協會。
奇怪而中二的群名!
難道是社交恐懼癥互助小組建的群？但一個互助小組最多十二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多成員？
不過聊天記錄挺正常的，都是一些針對SAD（社交恐懼癥）患者的建議，看起來都挺專業的。
林景掃了一眼群成員，有三百多個人，成員的昵稱清一色都是兩個字母加五個數字，頭像都是偏冷色調的，成員列表看起來整齊而詭異。
不像是詐騙組織，更像是……林景記下這個群的號碼，把手機遞還給他。
“他們跟你說了什麽？”林景思考了幾秒，問道。
“他們很理解我，理解我對外面世界的恐懼，理解我看到女人就會吐，他們說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尼采的名言說的那樣，他人即地獄。人本來就應該是孤獨的。”沈建豪臉上帶著笑意，“林醫生，我突然覺得我沒有病，有病的是其他人，他們因為害怕孤獨而強行捆綁自己，於是有了社交，有了社會。但我不怕，我反而是獨特的。林醫生，我是不是能終止治療了？”
林景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反問道：“你能做到永遠不跟這個群的人聊天嗎？”
“為什麽要我不跟他們聊天？他們很好的，我上線的時候，永遠有人在，他們會耐心聽我的話，給我建議……”
林景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看，你不是也跟他們捆綁了嗎？這也是社交！”
沈建豪沈默了。
林景雙手交疊成塔型，放下膝蓋上，“他們說他們能理解你的一切，是，他們說出了你的心聲。但他們有感受過，在地鐵上看著擁擠的人群手足無措的感覺嗎？他們有感受過，一個月不敢出門，只靠泡面活著的生活嗎？沒有吧。你覺得他們說的很對，那只是因為他們在迎合你，他們說的話都是能讓你逃避現狀的借口。但你仔細想想，他們說的話，真的對嗎?既然他們覺得孤獨是常態，是一種享受，那他們為什麽要建個群，跟別人捆綁在一起呢?”
“不，他們真的理解我。他們還告訴了我怎麽找到女朋友!”沈建豪拿出手機，點了一條鏈接，“就是這個。”
網頁跳轉進去，但不一會兒跳出一個鏈接已失效的界面。
“怎麽回事？怎麽沒了？”沈建豪神情有些恍惚，“他們說會教我的。”
林景無奈道：“他們問你要錢了嗎？”
“沒有，怎麽會要錢呢？這些都是免費的!”沈建豪一臉“你怎麽能懷疑他們呢”的茫然表情。
林景道：“小沈，你還相信我嗎？”
沈建豪利索地點點頭，“當然相信!”林景是他這麽多年來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他當然無條件跟相信他，只是那群朋友人也很好。
“你能退出這個群嗎？”林景指了指他的手機。
“我……可是我……”沈建豪的表情很糾結，猶豫了半分鐘後，他拿起手機，還是把群給刪除了。他小聲道：“他們真的很好。就算是騙子，也是很好的人。當然，林醫生你也是好人。”
林景有些挫敗，即使沈建豪退出了這個群，但它的出現，很可能會對隨後的治療產生很大的阻礙。
必須調整治療方案了。
林景拿出一張很久的畢業照，指著最中央的女人道：“你認識這個人嗎？”那個女人留著齊肩短發，戴著方形眼鏡，表情很嚴肅，是沈建豪初一的班主任。——這是林景調查到的，唯一一個沈建豪認識的，並且與沈建豪拼出的那個女性形象相符合的人。
沈建豪只看了一眼，表情就變得極度驚恐起來，“不，不要讓我看!不要看!”
“好，不看她。放松……”林景繼續問道，“你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不能那樣對他，不能脫他的褲子，不能這麽做!”沈建豪的呼吸變得非常急促，他含糊地嘀咕著，“李老師不要，不要啊!”
林景臉色一變。
“天空……你是不是看到了藍藍的天空……還有綠油油的草地，你聞聞，空氣中還散發著青草和陽光的氣味啊……”林景的描述漸漸讓沈建豪腦海裏的回憶碎片被打斷。
沈建豪大喘著氣，額頭上全是汗珠，“林醫生，我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
“好，不看她。我把照片收起來了，你現在睜開眼睛，好嗎?”
林景終止了關於那個女班主任的話題。但他已經能肯定，沈建豪害怕女人的根源，一定跟這位班主任有關。“脫褲子”那個敏感詞匯，更讓林景覺得有些棘手，如果事實真的像他預測的那樣，那可就涉及到了犯罪了啊!
他們又聊了點別的，但沈建豪一直興致缺缺的。林景提前結束了咨詢，並讓沈建豪下周三繼續來這裏找他。
出了診療室，沈建豪立刻拿出手機，在上面按了好幾下，等重新加入了那個群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林醫生很重要，但那個群裏的朋友們更重要。林醫生只是一個幫助他的人，而那些人能夠理解他的靈魂，讓他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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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把手機扔到桌子上，“我卸了，你不會再下回來？”
“對哦，我還可以下回來啊!”小鄭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智障。難道跟紀菱呆久了，她的智商退行到了十歲？
“相信我，遺傳物質就那些，你到八十歲時，智商也還是這樣!”
“……”
林景直接越過小鄭，往辦公室走去。
下午三點，小胖沈建豪來到了診室。林景打量了一下他，經過兩個月的心理治療，他的社交恐懼癥治療沒明顯的效果，但是人竟然瘦了一大圈，看起來也精神了些，沒原來那麽邋遢，少了幾分油膩感。
“林醫生，我竟然，竟然……”他大喘了好幾口氣，林景趕緊讓他放松，他緩了緩，伸出十根手指頭，“林醫生，這幾天我竟然在網上交了七個網友，女的。”
這是十啊!
不過，從O到7，簡直是一個質的飛躍。
“她們是你在什麽網站交的網友？”林景也有些驚訝，沈建豪不會是遇到了網絡詐騙團體了吧。
“就是這個群，”沈建豪把手機遞給他，“裏面的小姐姐和小哥哥非常善良，也很有意思。”
大概率是詐騙犯!
林景看了一眼手機，上面寫著幾個血紅色的大字：“我們都是孤獨的”協會。
奇怪而中二的群名!
難道是社交恐懼癥互助小組建的群？但一個互助小組最多十二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多成員？
不過聊天記錄挺正常的，都是一些針對SAD（社交恐懼癥）患者的建議，看起來都挺專業的。
林景掃了一眼群成員，有三百多個人，成員的昵稱清一色都是兩個字母加五個數字，頭像都是偏冷色調的，成員列表看起來整齊而詭異。
不像是詐騙組織，更像是……林景記下這個群的號碼，把手機遞還給他。
“他們跟你說了什麽？”林景思考了幾秒，問道。
“他們很理解我，理解我對外面世界的恐懼，理解我看到女人就會吐，他們說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尼采的名言說的那樣，他人即地獄。人本來就應該是孤獨的。”沈建豪臉上帶著笑意，“林醫生，我突然覺得我沒有病，有病的是其他人，他們因為害怕孤獨而強行捆綁自己，於是有了社交，有了社會。但我不怕，我反而是獨特的。林醫生，我是不是能終止治療了？”
林景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反問道：“你能做到永遠不跟這個群的人聊天嗎？”
“為什麽要我不跟他們聊天？他們很好的，我上線的時候，永遠有人在，他們會耐心聽我的話，給我建議……”
林景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看，你不是也跟他們捆綁了嗎？這也是社交！”
沈建豪沈默了。
林景雙手交疊成塔型，放下膝蓋上，“他們說他們能理解你的一切，是，他們說出了你的心聲。但他們有感受過，在地鐵上看著擁擠的人群手足無措的感覺嗎？他們有感受過，一個月不敢出門，只靠泡面活著的生活嗎？沒有吧。你覺得他們說的很對，那只是因為他們在迎合你，他們說的話都是能讓你逃避現狀的借口。但你仔細想想，他們說的話，真的對嗎?既然他們覺得孤獨是常態，是一種享受，那他們為什麽要建個群，跟別人捆綁在一起呢?”
“不，他們真的理解我。他們還告訴了我怎麽找到女朋友!”沈建豪拿出手機，點了一條鏈接，“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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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怎麽沒了？”沈建豪神情有些恍惚，“他們說會教我的。”
林景無奈道：“他們問你要錢了嗎？”
“沒有，怎麽會要錢呢？這些都是免費的!”沈建豪一臉“你怎麽能懷疑他們呢”的茫然表情。
林景道：“小沈，你還相信我嗎？”
沈建豪利索地點點頭，“當然相信!”林景是他這麽多年來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他當然無條件跟相信他，只是那群朋友人也很好。
“你能退出這個群嗎？”林景指了指他的手機。
“我……可是我……”沈建豪的表情很糾結，猶豫了半分鐘後，他拿起手機，還是把群給刪除了。他小聲道：“他們真的很好。就算是騙子，也是很好的人。當然，林醫生你也是好人。”
林景有些挫敗，即使沈建豪退出了這個群，但它的出現，很可能會對隨後的治療產生很大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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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拿出一張很久的畢業照，指著最中央的女人道：“你認識這個人嗎？”那個女人留著齊肩短發，戴著方形眼鏡，表情很嚴肅，是沈建豪初一的班主任。——這是林景調查到的，唯一一個沈建豪認識的，並且與沈建豪拼出的那個女性形象相符合的人。
沈建豪只看了一眼，表情就變得極度驚恐起來，“不，不要讓我看!不要看!”
“好，不看她。放松……”林景繼續問道，“你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不能那樣對他，不能脫他的褲子，不能這麽做!”沈建豪的呼吸變得非常急促，他含糊地嘀咕著，“李老師不要，不要啊!”
林景臉色一變。
“天空……你是不是看到了藍藍的天空……還有綠油油的草地，你聞聞，空氣中還散發著青草和陽光的氣味啊……”林景的描述漸漸讓沈建豪腦海裏的回憶碎片被打斷。
沈建豪大喘著氣，額頭上全是汗珠，“林醫生，我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
“好，不看她。我把照片收起來了，你現在睜開眼睛，好嗎?”
林景終止了關於那個女班主任的話題。但他已經能肯定，沈建豪害怕女人的根源，一定跟這位班主任有關。“脫褲子”那個敏感詞匯，更讓林景覺得有些棘手，如果事實真的像他預測的那樣，那可就涉及到了犯罪了啊!
他們又聊了點別的，但沈建豪一直興致缺缺的。林景提前結束了咨詢，並讓沈建豪下周三繼續來這裏找他。
出了診療室，沈建豪立刻拿出手機，在上面按了好幾下，等重新加入了那個群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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