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沒有找到他們心理問題的根源。比如陳小姐，她第一次治療結束的時候，癥狀明顯改善，是，她變好了；但那只是行為上的改變，她的心理性創傷一直沒有消除，所以，她才會在那個校草公布戀情時再次覆發。”

林景沈默。

當時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還有，為什麽你要等到陳小姐的鐘情妄想泛化後，才倉促地讓她轉診？你的預判能力呢？”

“我……”林景啞口無言。當時怎麽想的呢？他以為他可以治好陳思思，他不想陳思思被送進醫院，一輩子背負著精神病的標簽。然而，他沒有這個能力。

“在對沈女士的治療過程中，你只專註於矯正她的說謊行為，但是行為背後的根源呢？”

林景的手緊緊攥住。

穆子妤打圓場道：“這不怪林景，沈女士的問題比較覆雜……”

“不，他只是不想麻煩而已。對於他不在乎的東西，他從來都沒有責任心。”

屋子裏安靜無比，只有嗒，嗒的鐘聲。

不知過了多久，林景突然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找心理根源呢？”

方祁皺眉看著他。

林景仰著頭，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但找到了又能怎麽樣？”

“比如沈女士，她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軌了，還有家暴傾向，他一直對她實行高壓教育，只要她沒讓父親滿意，就會受到懲罰。為了逃避懲罰，只要她考試考砸或者遭受失敗，她就通過撒謊來逃避。我清楚地知道她問題的根源是童年創傷啊，但我能怎麽做，給她一個新的原生家庭嗎？改變她悲慘的童年？我不能!我能做的，也只是緩解他們的癥狀。”

沈默。

林景挑眉，繼續質問道：“就像你的催眠，它能徹底抹去人的創傷，能給人新的過去嗎？不能!那只是一場欺騙!”

方祁臉色一變，手緊緊握住成拳。

“林景，”穆子妤慌亂地站起來，“我們……”

“今天就到這裏，”方祁疾聲打斷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方老師……”穆子妤欲言又止。

方祁的目光有些冷，但語氣平靜，“子妤，你們先回去!”

穆子妤看了他一眼，跟著林景離開。

走在空曠的馬路上，穆子妤直視著遠處的建築物，無奈道：“林景，人只有正確面對自己的錯誤，才能成長。”

“可我覺得他不是在指導我們，”林景嚴肅道，“子妤，你不覺得方祁在試圖控制我們嗎？”

“控制？”穆子妤目光微凜，然後輕笑起來，“不覺得啊。他管那麽多，大概是不想我們出錯吧。而且，你覺得他能怎麽控制我們呢？”

林景看著遠處的車流，緩緩道：“他想讓我們變成他想要的樣子，一個優秀而不會犯錯的咨詢師，就像是在覆制他自己。但我們是我們，不應該成為他的覆制品，遵循他的理念做咨詢。”

穆子妤輕松了一口氣，“林景，這只是你的錯覺。你跟他的咨詢理念一點也不像。”

“那是因為我堅定，才沒被他影響。但是，子妤，你不覺得你的性格和咨詢風格都越來越像他了嗎？”

他跟穆子妤認識快10年了，從高中、大學、最後一起工作，但不知從何時起，穆子妤卻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穆子妤腳步頓住，她低頭看著地面，林景的影子倒映在上面，被昏黃的燈光拉得很長。

她想起了以前的林景，那個為了想辦法治療患者能夠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林景。那時的他，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熱情，對生活充滿了期待，像個太陽一樣讓人感到溫暖；而眼前這個林景，不再有熱情，甚至讓人無法靠近。

“林景。”穆子妤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林景皺眉，“怎麽了？”

“你有沒有想過，很多事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她輕柔的聲音在夜色裏非常清晰。

林景扭頭看向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穆子妤卻突然道：“我餓了。”

“所以，你剛才說的有些事，是指什麽？”她不像是個喜歡說廢話的人。

“我請你吃夜宵吧。”穆子妤看了眼手表，已經八點半了。

林景挑眉，“真的不想說？”

“不想!”穆子妤堅定地點頭。能怎麽說呢？告訴他，大家都沒變，變的人只是你自己？

“那我們去吃宵夜吧。”林景看著遠處忽暗忽明的夜空，“你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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