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我是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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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林景擡眼看向穆子妤。她原本也是擅長行為矯治的，但因為長相太具有親和力，硬是被江妍安排去了負責情感咨詢。
“阿景，”穆子妤拉開林景對面的椅子，“你昨晚怎麽沒去上督導課？方老師好像很生氣!”
督導課是專門為職業心理咨詢師設定的，凡是註冊心理咨詢師，每個月必須上滿一定量的督導課，其作用，一是讓心理督導師指導新咨詢師；二是對心理咨詢師進行心理和行為的監控，防止咨詢師出現心理問題。
林景尷尬地移開目光，低聲道：“我忘了!”
“你不像是個健忘的人。”
林景胡亂地翻著桌面上的資料，“你也不像是個給人傳話的人。”
穆子妤笑了，她拿起桌上的畫冊，轉移話題道：“這又是什麽？”
林景在他們咨詢界算是個異類。一般的咨詢師都是按照咨詢程序，一步一步穩妥地來，但林景喜歡根據患者的情況，設計一些具有不可控性的治療方案。好處是，有時治療效果非常明顯；壞處是，風險很大。這些年，診所的其他咨詢師都有意無意地監督著他，所以才沒出什麽大問題。
“我想找到小胖恐懼女性的根源。他恐懼的對象已經泛化到了整個女性群體，肯定有個非常大的創傷性事件。”林景道，“但我沒有找到那個創傷性事件。我試過讓他回憶，最令他恐懼的女性形象是什麽，但他回憶不出來。於是，我就用這種半拼圖的方式，拼出他潛意識裏所恐懼的女性形象。拼是拼出來了，可是……”
“形象有種割裂感？”
林景點頭道：“對。呆板的中年女人臉，和紅色少女短裙，太不搭了。我甚至想過，會不會存在猥褻。”
“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可能會將某些東西雜糅在一起，編造出新的記憶。”穆子妤不緊不慢道，“它們有可能不是屬於一個事物。”
林景瞬間恍然大悟，“子妤，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兩個女性角色一起造成了沈建豪的恐懼癥？”
“我不了解他的情況，也不好下定論。”穆子妤看著那張圖片，目光微垂，“所以，你決定換治療策略了？”
“系統脫敏的效果不理想，我想試試暴露法。”
穆子妤皺眉，“你考慮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嗎？”
屋裏突然陷入了沈默。
這個問題問得太多餘了，暴露治療的前提就是對患者進行心理承受能力的評估。
“林景。”穆子妤打破沈默。
“嗯？”
“我們要不要去作證？”穆子妤道，“你知道的，沈女士她，她不是受虐癖。”
沈女士一開始約見的是穆子妤，後來因為治療效果不理想，才轉診到了林景那裏。
“安簡明聯系你了？”林景了然。穆子妤平時很少幹涉他的工作，除非她有事找他，但又不知道怎麽說，才會七拐八繞地先談談最近的個案。
“對，”穆子妤繼續道，“我已經調查過，沈女士這兩星期內，沒有經歷重大的生活事件，所以，基本能排除急性精神障礙!我懷疑，關於她的那些負面報道是媒體捏造出來的。”
林景隨手翻閱著手中的資料，打斷道：“子妤，如果我的判斷錯了呢？”
穆子妤反駁道：“當初我們發現沈女士有說謊行為後，不是給她做了全面的心理評估嗎？她的性心理很正常。”
“但如果真的錯了呢？”
穆子妤微楞，然後安慰道：“每個人都會犯錯，如果真的錯了，就糾正它。”前提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林景擡頭，“那如果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呢？”
穆子妤目光微凜，林景說的，似乎跟她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林景，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已經答應安簡明出庭做證了。”林景指了指桌角的一個檔案袋，說完繼續看著手中的資料。
“林景，那不可挽回的又是什麽？”
林景沒回答，只是握住資料的手指微微泛白。
是什麽呢？
那是一條生命啊！
——
庭審延遲到15號。
這天恰好是臺風過境後的第一天，原本的陰雨天氣突然轉晴。明媚的陽光暖洋洋的，但安簡明卻面色陰沈。
林景瞥了他一眼，“大明，還沒開庭呢，你怎麽就哭喪著臉，一副輸慘了的樣子？”
“呸呸呸，去你的烏鴉嘴!我這是在保持駭人的氣場!”安簡明跺跺腳，抓狂道。
“淡定一點，被媒體拍到你急得跳腳的樣子就不好了。”安簡明在外界的形象一向是斯文而又不失犀利，法庭上，雲淡風輕間讓對方律師徹底繳械投降，是江州市最優秀的檢察官。
“……”
突然，人群開始騷動起來，那些記者也開始圍了過去。
“紀律師，請問沈女士真的有受虐癖嗎？”
“陳先生，請問案發當晚，死者真的是玩脫了，才死的嗎？”
“紀律師，你是否一早就知道視頻的存在？”
……
“沒有……我們不是……那個，是詆毀，詆毀。”陳澤峰的表情有些慌亂，語無倫次地澄清道。
記者們更加激動，繼續追問下去，“陳先生，您太太是否是你毆打致死的？”
“我……”
紀琛看著記者們，然後幽幽道：“如果等會我贏了，你們之前對我和我的當事人的報道完全構成了誹謗。我們不介意采取法律武器，維護我們的名譽權。”
眾記者：“……”法不責眾，大家都這麽報道的，總不能都告吧？
“你們還不讓開嗎？”
有些記者讓開了一條小道。
紀琛帶著陳澤峰穿過人群。
他身旁的吳曉駿驚呼道：“紀律師，林醫生成了……成了他們的證人。”
紀琛瞥了一眼不遠處跟安簡明站在一起的林景，淡定地收回目光，“沒關系，他將會是我的，不管他願不願意。”
“啊？”之前紀律師也這麽說，可林醫生還不是屁顛屁顛地跑到敵方，不，正義方陣營去了。不過，這話怎麽還是怪怪的，像個缺少某種成分的病句。
紀琛道：“陳法醫和斯蒂文醫生到了嗎？”
吳曉駿飛快地點頭，“小齊去接了，應該快到了。”
“嗯。”
“紀律師，”一直被忽略的陳澤峰小聲道，“那我呢？”
紀琛冷冷道：“保持沈默，問到你時，按我教你的說!記住，不準你自我發揮。”
“……”
紀琛語氣一轉，“不過，到時候應該沒你什麽事。”
“……”他是當事人啊，為什麽這麽沒有存在感呢？
……
上午九點，準時開庭。
公訴人、辯護人入庭，法庭上頓時嘈雜起來，審判長喊了好幾次肅靜，才安靜下來。
走完固定流程後，安簡明道：“審判長，我請求新的證人出庭。”
“準許證人出庭。”審判長說。
林景簽完保證書後，直直地站在證人席上。
審判長道：“證人，你的身份。”
“洗心島的二級心理咨詢師，沈怡玲女士曾經的主治心理咨詢師。”
審判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心理咨詢師？所以，證人你會犯罪心理學？”
林景滿頭黑線，這是什麽破問題？但他很快恢覆了冷靜，“如果是用來抓犯人的那種，我不會。”
審判長摸了摸他的禿頂，不解地嘟囔道：“可老林明明說你會的啊。”
林景：“……”
法庭的圍觀群眾：“……”
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掃而光。
公訴人不耐煩地打斷道：“審判長，請……”
“不急，我總得先檢驗一下證人的職業素養吧？”審判長不悅地瞪了一眼公訴人，然後又看向林景，“那你會讀心術嗎？”
“我不知道你的銀行密碼。”林景聳聳肩，輕飄飄地說道。
審判長一楞，然後幽怨地看向書記員：“老李，你看吧，老林這個人就是雞賊……”
書記員輕咳一聲，小聲道：“審判長，該讓公訴人提問證人了。”
審判長看向安簡明，道：“請公訴人提問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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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穆子妤拉開林景對面的椅子，“你昨晚怎麽沒去上督導課？方老師好像很生氣!”
督導課是專門為職業心理咨詢師設定的，凡是註冊心理咨詢師，每個月必須上滿一定量的督導課，其作用，一是讓心理督導師指導新咨詢師；二是對心理咨詢師進行心理和行為的監控，防止咨詢師出現心理問題。
林景尷尬地移開目光，低聲道：“我忘了!”
“你不像是個健忘的人。”
林景胡亂地翻著桌面上的資料，“你也不像是個給人傳話的人。”
穆子妤笑了，她拿起桌上的畫冊，轉移話題道：“這又是什麽？”
林景在他們咨詢界算是個異類。一般的咨詢師都是按照咨詢程序，一步一步穩妥地來，但林景喜歡根據患者的情況，設計一些具有不可控性的治療方案。好處是，有時治療效果非常明顯；壞處是，風險很大。這些年，診所的其他咨詢師都有意無意地監督著他，所以才沒出什麽大問題。
“我想找到小胖恐懼女性的根源。他恐懼的對象已經泛化到了整個女性群體，肯定有個非常大的創傷性事件。”林景道，“但我沒有找到那個創傷性事件。我試過讓他回憶，最令他恐懼的女性形象是什麽，但他回憶不出來。於是，我就用這種半拼圖的方式，拼出他潛意識裏所恐懼的女性形象。拼是拼出來了，可是……”
“形象有種割裂感？”
林景點頭道：“對。呆板的中年女人臉，和紅色少女短裙，太不搭了。我甚至想過，會不會存在猥褻。”
“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可能會將某些東西雜糅在一起，編造出新的記憶。”穆子妤不緊不慢道，“它們有可能不是屬於一個事物。”
林景瞬間恍然大悟，“子妤，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兩個女性角色一起造成了沈建豪的恐懼癥？”
“我不了解他的情況，也不好下定論。”穆子妤看著那張圖片，目光微垂，“所以，你決定換治療策略了？”
“系統脫敏的效果不理想，我想試試暴露法。”
穆子妤皺眉，“你考慮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嗎？”
屋裏突然陷入了沈默。
這個問題問得太多餘了，暴露治療的前提就是對患者進行心理承受能力的評估。
“林景。”穆子妤打破沈默。
“嗯？”
“我們要不要去作證？”穆子妤道，“你知道的，沈女士她，她不是受虐癖。”
沈女士一開始約見的是穆子妤，後來因為治療效果不理想，才轉診到了林景那裏。
“安簡明聯系你了？”林景了然。穆子妤平時很少幹涉他的工作，除非她有事找他，但又不知道怎麽說，才會七拐八繞地先談談最近的個案。
“對，”穆子妤繼續道，“我已經調查過，沈女士這兩星期內，沒有經歷重大的生活事件，所以，基本能排除急性精神障礙!我懷疑，關於她的那些負面報道是媒體捏造出來的。”
林景隨手翻閱著手中的資料，打斷道：“子妤，如果我的判斷錯了呢？”
穆子妤反駁道：“當初我們發現沈女士有說謊行為後，不是給她做了全面的心理評估嗎？她的性心理很正常。”
“但如果真的錯了呢？”
穆子妤微楞，然後安慰道：“每個人都會犯錯，如果真的錯了，就糾正它。”前提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林景擡頭，“那如果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呢？”
穆子妤目光微凜，林景說的，似乎跟她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林景，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已經答應安簡明出庭做證了。”林景指了指桌角的一個檔案袋，說完繼續看著手中的資料。
“林景，那不可挽回的又是什麽？”
林景沒回答，只是握住資料的手指微微泛白。
是什麽呢？
那是一條生命啊！
——
庭審延遲到15號。
這天恰好是臺風過境後的第一天，原本的陰雨天氣突然轉晴。明媚的陽光暖洋洋的，但安簡明卻面色陰沈。
林景瞥了他一眼，“大明，還沒開庭呢，你怎麽就哭喪著臉，一副輸慘了的樣子？”
“呸呸呸，去你的烏鴉嘴!我這是在保持駭人的氣場!”安簡明跺跺腳，抓狂道。
“淡定一點，被媒體拍到你急得跳腳的樣子就不好了。”安簡明在外界的形象一向是斯文而又不失犀利，法庭上，雲淡風輕間讓對方律師徹底繳械投降，是江州市最優秀的檢察官。
“……”
突然，人群開始騷動起來，那些記者也開始圍了過去。
“紀律師，請問沈女士真的有受虐癖嗎？”
“陳先生，請問案發當晚，死者真的是玩脫了，才死的嗎？”
“紀律師，你是否一早就知道視頻的存在？”
……
“沒有……我們不是……那個，是詆毀，詆毀。”陳澤峰的表情有些慌亂，語無倫次地澄清道。
記者們更加激動，繼續追問下去，“陳先生，您太太是否是你毆打致死的？”
“我……”
紀琛看著記者們，然後幽幽道：“如果等會我贏了，你們之前對我和我的當事人的報道完全構成了誹謗。我們不介意采取法律武器，維護我們的名譽權。”
眾記者：“……”法不責眾，大家都這麽報道的，總不能都告吧？
“你們還不讓開嗎？”
有些記者讓開了一條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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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吳曉駿驚呼道：“紀律師，林醫生成了……成了他們的證人。”
紀琛瞥了一眼不遠處跟安簡明站在一起的林景，淡定地收回目光，“沒關系，他將會是我的，不管他願不願意。”
“啊？”之前紀律師也這麽說，可林醫生還不是屁顛屁顛地跑到敵方，不，正義方陣營去了。不過，這話怎麽還是怪怪的，像個缺少某種成分的病句。
紀琛道：“陳法醫和斯蒂文醫生到了嗎？”
吳曉駿飛快地點頭，“小齊去接了，應該快到了。”
“嗯。”
“紀律師，”一直被忽略的陳澤峰小聲道，“那我呢？”
紀琛冷冷道：“保持沈默，問到你時，按我教你的說!記住，不準你自我發揮。”
“……”
紀琛語氣一轉，“不過，到時候應該沒你什麽事。”
“……”他是當事人啊，為什麽這麽沒有存在感呢？
……
上午九點，準時開庭。
公訴人、辯護人入庭，法庭上頓時嘈雜起來，審判長喊了好幾次肅靜，才安靜下來。
走完固定流程後，安簡明道：“審判長，我請求新的證人出庭。”
“準許證人出庭。”審判長說。
林景簽完保證書後，直直地站在證人席上。
審判長道：“證人，你的身份。”
“洗心島的二級心理咨詢師，沈怡玲女士曾經的主治心理咨詢師。”
審判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心理咨詢師？所以，證人你會犯罪心理學？”
林景滿頭黑線，這是什麽破問題？但他很快恢覆了冷靜，“如果是用來抓犯人的那種，我不會。”
審判長摸了摸他的禿頂，不解地嘟囔道：“可老林明明說你會的啊。”
林景：“……”
法庭的圍觀群眾：“……”
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掃而光。
公訴人不耐煩地打斷道：“審判長，請……”
“不急，我總得先檢驗一下證人的職業素養吧？”審判長不悅地瞪了一眼公訴人，然後又看向林景，“那你會讀心術嗎？”
“我不知道你的銀行密碼。”林景聳聳肩，輕飄飄地說道。
審判長一楞，然後幽怨地看向書記員：“老李，你看吧，老林這個人就是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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