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負責護送你回京，其餘事情一概不知。”兩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侍衛看起來相當不近人情，淮宋依稀透過風吹起的簾子辨認出這是快要出城的路，心裏倒也踏實了起來。

他們說的，只要自己的不反抗，就不會有危險。

更何況，此番要去的，是和王璟一樣的目的地，京城。

“八王爺王璟你們認識嗎。”黑漆漆的馬車內，對面坐著的二人皆是沈默不言，搞得氣氛相當壓抑。

他們沒有給淮宋捆綁，前提也是在她不掙紮逃跑的情況下。

“八王爺此刻也應該在回京的路上了。”其中一位侍衛將冰涼的目光看向淮宋，依舊是沒有溫度的回應。

淮宋覺得悶，於是鬥膽將身後的車簾給撂起，一股子涼風頓時闖入，伴隨著新鮮空氣，一下子令淮宋感到舒心。

剛出城門沒多遠，她就瞧見江南城外處處的火星點子，看樣子是有不少人舉著火把一個勁地湧向城裏頭一樣。

“那兒發生什麽事了，好多人的樣子。”隱約聽見的吶喊，淮宋察覺到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

那名侍衛剛要開口說話的樣子，被坐在裏頭的同僚即使制止，淮宋瞧見他搖了搖頭，眼神中全是危險的警告。

“你們一定知道什麽吧，說一下嗎，反正我都準備跟你們去京城了。”心裏頭的不安，對面的沈默，更加昭示著什麽，在淮宋看不見的地方，似乎潛藏著不可名狀的恐懼。

“你還是少知道的比較好。”

“是官兵來追我們了嗎，不對，好像都朝城裏面湧，他們是要進城嗎？”

看這陣勢，愈來愈密集，愈來愈濤聲震天，淮宋感覺這是只有在說書先生口中才會出現的戰爭場面。

“是將軍的軍隊，他們是前來和小王爺匯合的。”那名侍衛似乎覺得告訴淮宋也無關緊要，也就沒把身旁的同僚看在眼裏。

“梅將軍，他的軍隊來江南和王衡之匯合幹什麽？”

淮宋顯然不明白，江南地處內陸，鮮少發生戰爭，淮宋更是沒能經歷過兵荒馬亂的時代。

“哼。”那名侍衛似乎在嘲笑淮宋的目光短淺，“這還不清楚麽，京城局勢大亂，皇帝縱是三頭六臂也管不到江南這兒來，這會兒子不率兵起義，更待何時？”

淮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楞了許久才反問他們道：“你們確定王衡之起義造反？你們不會搞錯了吧，那小子慫得很，連架都打不過人家的。”

這是一個淮宋從未接觸過，甚至是無法想象的王衡之。

“你別忘了小王爺的父親便是當年的廢太子，如若當年他父親順利即位，如今算下來，他就算沒當上皇帝，也該是太子無疑。”

太多人的位置和處境在這場霍亂中發生了偏移，他們不安心於自己曾經擁有的，本該屬於自己的，所以在往後的歲月裏，為了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付出性命去搶奪。

用他們的措辭來講，那就是：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所以，他打算起兵謀反，為自己爭奪皇位……”

難道我生來就是廢太子的兒子，是天生註定的失敗者，必須要受到他們打壓和猜忌嗎？

難道我註定就該為了他們的私心而死在他們手上嗎？

“王衡之他……會不會死。”成王敗寇，想得到些什麽，註定要失去些什麽，既然決定決定鋌而走險，那就必須要承擔得起失敗的風險，哪怕是送上性命。

淮宋突然開始明白他的那些話，是因為他再也不想受人牽制，跟他死去的父親一樣，任由宰割，王衡之想做點和父親不一樣的事情，想反抗，想鬥爭，為的就是別走他父親的那條路。

“梅將軍已經率領部下圍攻了江南城，跟小王爺裏外應合，爭取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江南城。”

“是麽……那麽事情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王衡之終於做出了改變他命運的第一步，不知道為何，淮宋的心裏卻是百味陳雜。

“所以，你們將我和我娘一塊綁去京城，想用我們兩個的性命來威脅石柏對不對。”淮宋依稀聽王璟和管叔提及起過朝中局勢，說是宰相和皇帝之間開始產生裂隙，甚至提出要告老還鄉。

而率領百名文官坐在大殿前要求廢帝，則明顯表達了自己的意圖。

宰相若是護擁的五王爺，那麽淮宋和母親顧盼便是牽絆住他最大的底牌，如此一來，局勢對於王衡之來說就再明朗不過了。

淮宋這麽想著，不禁低頭一笑，她這些日子以來跟在王璟身後，說話思考的方式倒有幾分像他起來。

那麽王璟呢，王璟在這場圍獵中扮演什麽角色？是打算精明地跟在後頭分一杯羹，還是全身而退置之不理？

淮宋怎麽想，都覺得都不是他的作風。

一路搖搖晃晃的馬車，淮宋被晃得終於閉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起來，耳邊似乎有千軍萬馬的嘶吼聲，畫面一下子又拉到了初次見到王璟時的模樣，淮宋在夢裏一直想要喊他的名字，卻發現嘴巴被堵住，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那個身影就這麽隱匿在黑暗裏，回頭寂寥一笑，看得淮宋心中淒涼無比。

她大喊了聲“不要！”，緊接著睜開雙眼，還是一樣的環境，對面兩名侍衛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掀開車簾，呼吸了幾口外頭的新鮮空氣，此時約莫到了深夜，山裏頭濃霧侵襲，寒風颼颼。】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卻還是看見跟在馬車後那個若有若無的影子，一匹馬從白霧中沖破，馬上卻看不到任何人。

那匹馬若即若離，直到山風徹底將這陣白霧給吹散，馬兒的樣貌便清晰可見。

淮宋還沒能反應過來，無數從山頂樹林中射下來的箭“砰砰砰”地射下，接著就是馬車整個翻養過去。

混亂中，淮宋雙手緊緊扒住窗沿，才不至於讓身子劇烈的晃動。

倒地的馬車，被風兒吹得揚起的簾子，淮宋隱約看見了那匹先前跟在後頭的馬兒停下了腳步，從上頭下來一個人。

十幾裏外的霍家村，士兵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將這個小村落給包圍，所有村民都被趕到了村口。

梅雪一身鎧甲，將腰間的佩劍拔出，直指跪在自己面前的村民。

“告訴我，誰是淮宋，讓她出來，保你們不死。”

劍身刺著冷冽的寒光，在這個片被黑暗侵襲的村野，顯得異常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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