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我猜我在這兒應該已經坐了兩個小時了吧。

我站起來，揉了揉坐到酸麻的腳，受傷的地方還是有些腫脹。

回宿舍的路上，我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盡量讓它自然點兒，輕松點兒。也想了想該怎麽和楊佳欣道歉，畢竟是我太沖動了。本來也不關她的事，我卻只想著從她嘴裏聽到我想聽到的答案。用以寬慰自己，我太可恥了。

到了308門口，我深呼吸了一下。

推門走了進去。

“林意！你去哪兒了啊！”

馮玲玲眼睛紅紅的，頭發亂亂的，像個憤怒的獅子一樣用力的朝我喊。

我被嚇到了，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我看向楊佳欣，她的表情也很嚴肅。

我問她們：“出什麽事兒了嗎？”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馮玲玲抱著肩膀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楊佳欣冷靜地說：“玲玲說，你好像給徐天發了什麽短信之類的。他看到後就發瘋了似的開始嚷，還用拳頭砸墻。就在宿舍樓下，玲玲攔著，攔不住。”

我驚訝的看著楊佳欣，“他……”

楊佳欣繼續說：“要麽你就去看看他吧，據說手已經血肉模糊了，還不肯去醫務室。要麽……”她把聲音壓低了一些“要麽你就趁這次，讓他傷心到底，徹底分了吧。”我看著楊佳欣，她還是為我考慮的多一些。後悔那會兒沖她撒氣。

馮玲玲“蹭”地一下站起來，抓起桌子上的東西一把丟到了我身上。我木木地看著發脾氣的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低頭看，身上濕了一大片，我撿起來地上的袋子，裏面全是化掉的冰袋。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一直在滴水……

馮玲玲帶著哭腔說：“這是徐天讓我給你拿上來的，說讓你冰敷！”

聽完之後，我鼻子猛的一酸，眼淚順勢就掉下來了。看著化成水的冰袋，就像看著徐天的淚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下。

我放下冰袋，輕聲地問馮玲玲：“他，現在在哪兒？”

她嗚嗚的哭著，真的被徐天的反常嚇得不輕。

我又問了一遍：“好玲玲了，你告訴我，他在哪兒行嗎？”

她看著我哽咽地說，“操場。”

我立馬拿上宿舍藥箱裏一些簡易的紗布酒精跑出門。臨走的時候楊佳欣提醒了我一句：“你想好該怎麽做再去，別再傷害他了。”

我點點頭，心裏想，即便分開，也要說個明白。

我不能再這樣自私了。

我拖著踉蹌的步伐快速地跑去操場上那個角落，那個幾乎每天我們都要去坐一會兒的乒乓球臺旁。

到了那裏，我看到徐天坐在地上，靠在最裏面，地上有數不清的煙頭。聽到我的腳步聲後，他擡起頭，收起手，眼圈紅紅，聲音啞啞的對我說：“你來啦。”

我立馬坐在他身邊，把他的手從兜裏拽了出來。看到傷口的那一刻我嚇壞了。

“天吶！”我扒開他纏了兩圈衛生紙的拳頭，看到了他右手中指的骨節已經露出來了。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腫脹的眼角落下。

“你為什麽要這樣！”我大聲呵斥他。“你的手不要了是嗎？！你不畫畫了是嗎？！這必須去醫院，紗布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你趕緊跟我走！”我站起來，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提。

“為什麽要分手？”他被煙熏啞的嗓子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我求你先跟我去醫院行嗎？”我蹲下來，哭著求他。

“為什麽要分手？”他繼續小聲的問我。

“我求你，現在先不要問我這個好不好？”我低下頭，小心的捧著他的手。

“我讓你累了嗎？”他伸出左手，撫摸著我的臉。

我沒有應答。

“我是不是讓你累了？讓你喘不過氣了？”他繼續發問。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我也隨他站了起來。然後他伸出手，把我圈在他的懷裏，在我耳邊溫柔的說：“我改，好不好？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聲淚俱下，大哭了起來。

“我求求你了，徐天，我們先去醫院好嗎？等我們都冷靜下來，再好好談不行嗎？你這樣我什麽都不敢說……”我在他的懷裏咬住他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下，也想讓自己清醒起來。

他說：“好。”

徐天的手傷，一看就知道是自殘的，我們怕去校醫室治療會被校醫通知給導員，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我們兩個出了校門，打車到了就近的一家醫院進行包紮。

“那……醫生，他這手多久能完全好？他是學畫畫的，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癥啊。”我坐在徐天旁邊，心疼地看著他的手。流出來的血一段時間後幹結成了紅得發黑的痂，醫生正在一點點清理傷口中的異物。

徐天始終扭著頭看著沒人的一邊，任憑醫生處理他的手。我看不到他疼痛的表情，但我能感到每次醫生深入他手指的裂口處消毒時，他的身體都會輕輕地顫抖。

“嗯……怎麽也得一個月吧，近期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海鮮。剛拍的片子我看了，沒有傷到骨頭，但是還是得縫幾針。”醫生扔掉了手中的止血紗布說：“但會留疤。”說罷，醫生又拿起針，開始縫合。

徐天的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褲子，我用手輕輕撫了撫他的手。

“這個不用打麻藥是嗎？”我問醫生。

醫生說：“犯不著打麻藥，沒幾針。肯定沒他受傷的時候疼。”

醫生縫完後，徐天緊繃的神經放松了，軟綿綿地靠在了椅背上。

醫生直起腰，看了看我。“既然是畫畫的，為什麽還要這樣自殘？”他訓斥我們。“如果再嚴重一點，可能就會有影響了。不過我不確定他以後在陰雨天會不會發癢，這要看他接下來怎麽保養了。”

我用力點頭說：“我肯定讓他好好養著，不碰水，不吃辣！”

接著醫生又說：“包好了，年輕人啊，以後不要再沖動了。”

我很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醫生聞到徐天滿身煙味，補充道：“煙暫時也不要抽了。”

我用胳膊碰了碰徐天，發現他眼睛半瞇著，像醉酒一樣。我戳了下他，示意他回答醫生，他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醫生問我：“他是不是抽了好多煙？”

我點點頭。

“估計是尼古丁中毒了，大腦缺氧，頭暈。多喝點水吧，帶他好好休息去。”醫生摘掉手套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35、

從醫院出來後，徐天一直昏昏沈沈的。我扶著他走路也走不穩，身子重的不行，沒一會兒我的肩膀就酸得沒知覺了。他說話含含糊糊，卻一直在重覆地叫我的名字。

現在這種情況，學校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只好在附近找家酒店讓他好好休息一夜了。

“標間，一間。”我和前臺小姐確認了一下。

走到房間裏，我把徐天慢慢放倒在床上，幫他把鞋子脫掉，沾了血的上衣脫掉，蓋好被子，又將包紮好的手拿到被子外面。

在屋裏找了一圈兒，發現賓館裏沒有礦泉水。此時的我也渴得不行，回想起一樓大廳好像有自動售賣機。我翻了翻自己的兜，沒有多少錢了。又摸了摸徐天的兜，他也沒帶錢，倒是褲兜裏有一個小盒子，好像是馮玲玲當時揣兜裏的那個。我沒有打開看，直接塞回了他的兜裏。

我俯下身子對他說：“我出去取點錢，買點東西。你先休息一下啊。”他恍惚中立馬抓緊了我的手，搖了搖頭，不讓我走。

我安撫他，“一下就回來，我去買點水和吃的東西。”我抽出手，他用力地想睜開眼看看我，但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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