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諸葛軒的這話，贠笑柳的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她轉頭瞪了一眼贠素央，這才又轉身對長君微微福了福身子：“三表妹好。”

這四個字幾乎是她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聲聲透露著不情願和委屈。

那不情願是真的，可這委屈卻是裝出來的。她希望諸葛軒聽到這話裏的委屈能對自己有所回應。

在這京城中，誰不知道贠府出美女，而那美女中的絕色就是她這個嫡女贠笑柳？

多少文人墨客揮毫寫她美若天仙？她就不信，現在還有男人能對她的容顏沒有任何的動容。

果然，這聲調一出來，諸葛軒立刻就有點心軟。不過一邊的長君又狠狠的踩了一下他的腳，立刻讓他將這份心軟又給拍了下去。

別人家的妹子算什麽？自己家的妹子才重要！不然若是為了表親家的人出頭欺負自家妹子，那傳出去讓他怎麽做人？

“你也別矗在這兒礙我心情了，回前廳去吧，你的目標都在哪兒呢。”諸葛軒說著，又冷笑了一聲。

贠笑柳的臉色徹底黑了，她又轉頭狠狠瞪了長君一眼，拂袖離開。

“嗛，真是個討人厭的女子。”長君沖著贠笑柳離開的背影哼了一聲。

“但是至少人家比你好看。”諸葛軒撇撇嘴。

長君則是立刻又在他的腳背上踩了一腳，還十分不解氣的碾了兩下。

“長得再好看，偽善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贠素央開了口。

她始終如一的保持微笑，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包括贠笑柳瞪她的那一眼。

宴會結束，所有的賓客都離開，贠素央也走了，大廳也又恢覆了以往的清靜。

桌子上的美酒熟食並沒有被客人們吃多少，所以這最終，還都是給了相府的下人們，讓他們秉承著不浪費的宗旨吃掉。

長君則是趁著父親和兄長們忙著清點禮物清單和安排人收拾前廳的時候，偷偷從後門跑了出去。

往年的生日長君都是趁著這個時候出去，然後等到一個時辰後再回去，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長君的衣袖裏塞足了被前來慶生的親戚們送來的紅包，一個人到了集市上。

仙錦國是不限制商販們擺攤的時間的。她從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根糖葫蘆，就開始在集市裏面瞎轉悠。

比起白天的集市，仙錦國夜晚的集市更加熱鬧。耍把戲的、說書唱戲的都出來了。本來寬闊的大道上現在硬是在中央又被擺出來了一條長龍一樣的小攤子。

幸好這裏不是應急用的管道，不然哪裏失火了，肯定是燒光了都等不到人去救火。

抱著試試看的心思，長君又到了上次二哥帶她來的茶館。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今天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讓長君碰上了。那白衣的長衫少年果然又在一樓的臺子上閉目而談。

這一次，長君沒有打擾他，而是一副大人模樣的在樓下的散座坐下，然後要了一壺茶和許多的點心坐下來吃。

長君在府上就只吃了點心，現在的肚子自然是餓了。

等到臺上的劉曦光將口中的故事講完，長君的點心早就已經吃完了。長君看著那少年跟著掌櫃走進後院，便也離開，悄悄的跟到了後門去。

待那少年出來，長君就一把拽住了他：“餵，你還記不記得我？”

劉曦光轉頭，就對上長君天真的模樣。

那日的錢是這個小丫頭給她的，他自然是記得的。劉曦光點點頭。那日多給的銀子他一直帶在身上，就等著哪一天這小姑娘反應過來來找自己要錢。

不等劉曦光去自己的懷裏拿錢袋，長君就又開口發問：“你叫什麽名字？我很喜歡你講的故事，你能不能再講一個給我？掌櫃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你看這些，夠不夠？”

長君說著，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來了一個紅包。那是親戚塞給她的一個，裏面是一張銀票。

劉曦光微蹙眉頭。自己剛剛在臺上的時候也註意到了這個小丫頭的存在，但是她的註意力都在桌子的點心上……

“剛剛我講的什麽？”劉曦光問。

“你講的……”長君語塞，“你講的……講的……”

她承認，她一直在吃東西，完全沒有在意劉曦光講的什麽。想到這裏，她手中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劉曦光的衣袖。

劉曦光是她見到的唯一不聽話的人，如果她把他惹惱了，他肯定會甩手就走。

再說劉曦光，他看著這個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娃心裏覺得一陣好笑，搖搖頭，反握住她的手：“餓了吧，點心吃不飽，找個地方去吃飯吧。”

長君臉一紅，哼唧了一聲低頭跟著他走。

雖然經常被二哥他們抱著或者牽著走，但是她只有六歲，從來沒有被外人拉過手。

“我……我……”長君偷瞄著前面的人，想說什麽，可又始終覺得嗓子眼裏塞了棉花，讓她說不出口。

市井的燈火和她臉上害羞的緋紅將她映襯的十分可愛，尤其是紅彤彤的雙頰，簡直要和身上的紅裙一個顏色。

“你怎麽了？”劉曦光慢下腳步，低頭看著身邊的丫頭，唇瓣帶笑。

遠遠望去，不像是萍水相逢的兩人，更像是一對兄妹。或者，青梅竹馬。

“我字為灼華。”說完這句話，長君的臉更紅了，啪唧一下就將臉縮進了自己毛茸茸的白色毛領子裏。

“在下姓劉，名曦光。”劉曦光也自報姓名。他並非是冷漠之人，只是這世界上骯臟茍且的事情看得太多了，所以也就變得冷漠了。像是長君這樣的不刁蠻的富家小姐已經不多了。

介紹間，兩個人已經在路邊的小攤上坐下。劉曦光對著攤主要了兩碗面和幾個包子。

長君雖然面對劉曦光害羞，但是面對著吃食可是一點也不含糊，一手抓起一個包子就開始吃。

劉曦光並不急著動筷，而是看著長君。今日他講的故事是關於當今丞相的夫人生小女兒的故事，他並沒有見過，只是聽說過關於那小女娃娃的事情。

似乎那小女娃很受丞相的寵愛，讓丞相愛到連姓名都不願意告訴別人。但是卻又將自己給愛女取的字告訴了世人。

劉曦光沒記住那女娃娃的字是什麽，也不好奇。他只是負責給客棧的人講書，然後換一些錢財給祖父抓藥。

不過他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倒是和他根據傳聞編出來的故事中的小女娃差不多。

“你吃啊，今天我請你！”長君的兩個包子都已經啃完了，見對面的劉曦光還沒有動筷子，立刻就想到了二哥說的一句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一瞬間，她就將眼前的劉曦光判定為了溫飽不能解決的窮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父親是從詩經裏面給你取的字，這字也和你很像。”劉曦光一笑，從一邊的竹筒裏面抽出來一雙筷子，挑了挑碗裏的面條，這才開始細嚼慢咽。

長君的臉又紅了，紅衣紅裙配上她緋紅的雙頰硬是將她整個人變成了一朵冬季裏盛開的桃花。

眼前少年說話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只是可惜，自己很快就要聽不到了。

“你今天在臺上講的故事我沒聽，你能不能再講一個給我？”長君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既然你兩次都是無心聽書，為何這一次還要我再專門講給你聽？”劉曦光覺得奇怪。他的故事的確不少，但是也不是為了對牛彈琴而準備的。

“因為……”長君立刻覺得理虧，語氣綿軟了下來，“因為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回來之後，可能就再也不可能見到你了。”

話題突然朝著奇怪的方向進行，劉曦光眉頭微蹙：“你一個小丫頭，打算去哪裏？”

“我要去仙人住的地方學功夫！”長君立刻又得意了起來。

劉曦光則是笑了一聲：“呵，帝鄉不可期，你還是別做白日夢了。安安生生的在你家做大小姐吧！”

“我沒有說笑！”長君小臉不高興的鼓了起來，從小到大，她還沒說過一句謊話呢！

“好好好，你沒有說笑，既然這樣，那等你從仙人住的地方回來，再來城郊村中找我給你講故事，怎麽樣？”劉曦光搖搖頭，十分無奈的樣子。

“成交！”長君的包子臉立刻消失。

劉曦光這才又從自己的懷裏將剛剛長君塞給他的銀票和之前諸葛軒給自己的錢袋放在了桌上：“這是你們家的東西，你拿回去吧。我的一個故事，值不了這麽多的銀子。”

長君搖頭：“那就等我回來多講幾個，然後直到你講夠這麽多為止。而且，就算是你要還我，我家中父親不缺錢，在仙人住的地方也是不需要花錢的。與其讓我留著，不如你先拿著，要還我，就等我回來找你的時候再還我！”

劉曦光偏頭：“你就那麽相信我？不怕我直接花了麽？”

“你本就是有困難的人，花了又如何？況且，你到現在都留著，可見你並不貪圖這些錢財，而且為人正直。爹爹說，唯獨這樣的人可以成大器。”長君說著，又從長凳上下來，跑到劉曦光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表示鼓勵。

劉曦光還想說什麽，可是這時候長君回去的時辰已經到了。她若是再不回去，肯定會被人發現她偷跑出來的。

想著，長君放了些許的碎銀子在桌上當作是飯錢，隨後就跑進了人群，獨留下劉曦光一個人坐在原處發楞。

她剛剛說……他可以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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