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茫茫，仙道渺渺，敢問諸位，何為天？何為道？”寧雲盤膝坐下，雙手撫琴問道。

他之前一直很謙遜，這一刻卻突然變了，言語犀利，如同利刃直指要害。

“道即為道，這天地間，生靈萬千，眾生平等，自然天成，萬法皆可為道。”

一名女子開口說道。

她身著素衣，滿頭青絲攏於腦後，精致的五官美到讓人窒息，更像是謫落凡塵的雪中仙子，仙肌玉骨，不染纖塵。

邀月，來自大夏皇朝，為這一古皇朝的公主，身份極為高貴。

玉指輕點，一片朦朧星光降下，十裏桃源隱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小世界。

旭日東升，花草枯榮，流泉細雨……

天地萬物皆囊括其中，繁衍生息，經久不衰。

在場眾人都清楚，以邀月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構建出一方小世界，眼前所見不過是她所言之道，被她用術法呈現了出來。

“好一個萬法皆可為道！”寧雲目不轉睛的看著演化出的小世界，似有所感，陷入了沈思。

“依公主所言，豈非佛，魔，邪，妖，屠……都是為道？”一名青年才俊質問出聲，說出心中的疑惑：“眾所周知，天即為道，若邪魔都視之為道，那又何來的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之說？”

話音未落，那青年指尖便射出一道紅芒，融入眼前的景物之中。

下一刻，所有靜謐祥和頃刻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爭吵、廝殺、**……

景物變幻，不少人都回過神來，的確，若是真如邀月所言，豈不是黑白顛倒，正邪一家！

“何謂正？何謂邪？”面對青年男子的質問，邀月面色平靜，毫不避讓，如同針尖對麥芒，道：“在邀月看來，所謂的正邪不過是輸贏而已，自古成王敗寇，正道不過是勝者的光冕罷了。”

邀月一番話說的很平靜，但落入眾人耳中卻如若驚雷，在心中激起滔天駭浪。

這完全是大逆不道！

諸多聖地，神朝，古世家代表了九炎天的正道勢力，邀月所言豈不是在說他們的前身都為邪！？

“邀月公主所言的“正與邪”也包括了大夏皇朝？”一名身著青衣的女子開口問道。

她來自天域靈虛大教，在她心中靈虛大教是神聖不可褻瀆的存在，故此出言相譏，想讓邀月難堪。

“只論成敗，不言對錯。”邀月並未正面回答青衣女子的問題，但意思已經表達的足夠明確，無論大夏皇朝當年做過什麽，始終是大夏皇朝贏了，經歷悠久歲月而不衰。

邀月素手一揮，周圍的場景再變，所有廝殺都停了下來，無論是主動殺人者還是被動防禦者，活下來的都功成名就，揚名立萬。

所有人都對邀月產生了敵意，唯獨古毅除外。

他感觸頗深，自己頭上的妖孽之名就是被這群自詡正道之士扣上的，然而自己又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好一個勝者為王！實力強大者說什麽都是對的，就算他殺了一萬、十萬、百萬人！只要強大到足以震懾任何人，那他依舊可以稱之為“正”！

“混沌生天地，從而演化陰陽，陽極陰生，陰極生陽，兩者相輔相成，原來，此為正！這為邪！正邪本就是一家！”古毅輕笑出聲，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場之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放肆！”之前質問邀月的青年男子拍桌而起，臉色漲的通紅，以長輩的口氣對古毅呵斥道：“你這樣顛倒黑白，不辯是非，和那些邪魔歪道又有什麽兩樣！”

黎平出身名門正宗，自小便嫉惡如仇，一番論道卻徹底顛覆了他一生的信仰，讓他無法接受。

雖然他背後的勢力也不弱，但遠遠比不上恒古流傳下來的古皇朝，對邀月自然有所顧忌。

而古毅從宴會開始到現在一直很低調，甚至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也讓黎平覺得古毅雖有幾分實力，但也沒有多大背景，根本不足為懼。

面對黎平的呵斥，古毅顯得很平靜，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麽多，早已讓他養成了榮辱不驚的習慣，和王夕瑤輕砰酒杯，自顧自的喝著。

見古毅不搭理自己，黎平頓時暴跳如雷：“混賬，沒聽到我跟你說……”

“哼！”話還沒說完，黎平的話語被一聲冷哼所打斷。

只見古毅冷冷的看向他，讓他如墜冰窖，全身發寒。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如同兩口淵潭，深邃無比，緊接著屍山血海，血流千裏的畫面浮現，如同人間煉獄！

黎平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恐懼，盡管如此，他顫抖的雙手依舊出賣了他。

雖然他也斬過不少大惡之人，但和這樣的畫面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屍骨成山，這得死去多少人？

眾人似乎並未發現黎平的異樣，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

“諸位，今天只是論道，無須如此。”寧雲打圓場，自始至終古毅都給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實力絕對在黎平之上，他可不想一大教的傳承者在自己府上出事。

收回目光，古毅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仍舊自顧自的給王夕瑤的酒杯中加酒。

“噗通”

黎平如釋重負，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恐懼的望了古毅一眼，隨後搖搖晃晃站起身，羞然離去。

這時，古毅鄰桌一名男子站起身，恭聲道：“既有勝負之分，那萬道自也有強弱之分，在下不才，想與公主比試一番。”

話畢，男子一抖手，一抹烏光自指尖激射而出，融入周圍的畫面中。

光波流轉，一株殘破的小樹在空中浮現，葉片青翠如玉，簌簌作響。

這是他的道，只要他不隕落，終有一天這株殘破的小樹將會遮天蔽日，可以撐開一片天地，之所以殘破，只因他未能接續斷路，使自己的道臻至完美。

迄今為止，整個九炎天已知的將自己的道推演至圓滿的也只有古毅一人。

“好！”邀月沒有任何猶豫，欣然接受。

素手一揮，一片霞光融入小世界內，一股清泉飄過長空，如長龍般盤旋在空。

水之道，靜則包容、溫養萬物，動則如同洪荒野獸，沖天蕩地，倒很符合邀月公主的性格。

這股清泉仍有瑕疵，沒有圓滿，但道意比之那棵小樹要濃郁不少。

“嘩……”

邀月率先發動了攻擊，清泉一改之前的溫順之色，極速擴大，轉眼間就化為一片汪洋，浪濤逆卷，狂暴擊天，向那株小樹碾壓過去。

小樹根須盤綜錯雜，紮根於虛空之中，葉片發光，撐開一處獨立的空間，抵禦著這滔滔不絕的攻擊。

“在下不才，也願與公主比試一番。”

“貧道前來討教。”

“洛霞向公主請教。”

……

十數人一同起身，釋放自己的道，繁雜的道意一時間充斥在周圍的空間。

鐘、塔、劍、火……各種道一同擊向那片汪洋，毫無疑問，邀月已成為眾矢之的，她的一番話讓眾人不貧。

烈火燎原，燒毀了小世界內的一片森林，帶著焚天之勢籠罩向那片汪洋。

大鐘轟鳴，震動恒宇。

劍驚八荒，劃破長空。

……

十幾名各域的年輕翹楚一同施壓，即使是聖子級強者的邀月也十分吃力，被逼得節節敗退。

“毅，我們走吧，本以為各域年青翹楚都是人中龍鳳，現在看來，不過爾爾。”王夕瑤拉起古毅，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你不過一介凡夫俗子，有何資格出此狂言！”一名女子冷笑，不屑的看著王夕瑤的背影。

腳步停下，王夕瑤側身，未曾看她一眼，自語道：“萬千大道，何來強弱之分？任何一道演化到極致都可震動古今！”

頓了頓，王夕瑤繼續說道：“你可曾聽過一葉誅九仙，一砂演星辰，掌中亦佛國，袖裏為乾坤，心之所向，一念永恒？”

此言一出，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莫道幾位聖子都大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名沒有任何修為的弱女子。

好大的氣魄！足以讓無數強者汗顏！

瞥了眾人一眼，王夕瑤搖了搖頭，挽起古毅的臂膀，離開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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