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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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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父皇給的紙片掃了一眼,才發覺我這些天的功夫都白費了。父皇他老人家出的都是些考評日功底的題目——策論文章、題字畫畫、與國手對弈之類。崔叔聞他看不看書都沒影響。

我咳嗽一聲,說:“父皇,兒臣覺得……這樣出題,雖然能考出來他們二人的才學,卻考不出他們的德行。畢竟咱們這是在選駙馬,倘若選中的人有才無德,立身不正,持家無道,豈不是把懷碧扔到火坑了?所以兒臣竊以為,應該考教他們二人的德行為先。”

——若論德行,哼,崔叔聞頭頂上那風流才子的帽子還穩穩戴著呢,絕對比不過立身清正潔身自愛的蘇青溪!

誰知我話音一落,懷安立刻拱拱手:“啟稟父皇,兒臣以為,咱們既然招了駙馬,那這駙馬今後就是咱們自家人了,自然是要重用的。倘若只有上好的德行,而無真才實學,恐怕於江山社稷無益。所以父皇出題考教他們的才學,兒臣並無異議。”

我瞪他一眼,駁回去:“往日裏我們說一個人,總說‘德才兼備’,自然是德在先,才在後。一個人倘若有才無德,做起壞事來可比無德無才的人要可怕得多。”

懷安挑釁地冷笑一聲:“照三弟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說父皇無知人之明?”

他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扣得我瞬間無語凝噎。

我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拱手辯解:“父皇——兒臣……兒臣實是為了懷碧的幸福著想,才會出言不遜的。兒臣決沒有——”

父皇勾起嘴角大度地笑笑,擡手止住我:“罷了。朕知道你們心裏都在想什麽……朕,還知道你們心裏都在困惑著什麽。”

啊?

話說我最困惑的就是——崔叔聞這小子是怎麽看上懷碧的?

我和懷安對望一眼,再各自狠狠扭過頭去。

懷安問:“兒臣愚昧,請父皇指點。蘇……學士他從未起過娶妻的念頭,為何突然就想娶懷碧了呢?”

我一咬牙:“兒臣也不明……為何崔修撰他明明在百花叢中玩得不亦樂乎,怎麽就突然浪子回頭想安家立業了,想娶的還是從未見過面的懷碧?”

父皇點點頭,說:“懷真剛剛回來,想不到這一層也是自然的。但是懷安你從小就跟著朕學習朝政,怎麽也沒看出來?”

我和懷安面面相覷。

父皇微擡起身子,在桌上一堆折子底下翻了一張紙出來:“這,是朕半個月之前擬的一道聖旨的底稿,你們自己看看吧。看過之後,再決定要怎麽做。”

我從皇宮裏出來之後,打馬直奔丞相府。

自從我下定決心不再對蘇青溪心存任何念想之後,我就沒打算過主動去找他。何況,他還有對我下手想要我的命的嫌疑……

想不到有一天我真的找他來了,卻是為了把另外一個人留在身邊。

這種局面,我自己看著都覺得人生真他大爺的忒惡作劇了。

我在相府那金碧輝煌的大門口下了馬,報上大命,門口的護衛一溜煙跑進去通報了。何昭緊緊跟在我身後,跟來的幾個侍衛不住地掃視著周圍,瞧他們緊張的樣子,仿佛恨不得每人多長四雙眼睛八條手臂似的。何昭還不住地勸我:“王爺,要是事情不急,不如先回王府去,再派人送張帖子請蘇大人過府一敘,豈不更好?”

我擺擺手:“不急我能直接跑這兒來麽?何況這裏是堂堂相府,又不是那些藏汙納垢的窮街陋巷,有什麽好怕的?”

說話間,蘇清溪他爹,當朝丞相蘇明章已經親自迎了出來。

蘇明章我見過幾次,沒說過幾句話。我總覺得他們一家子——連宮裏的皇後在內,在一團和氣的面具底下,都有些目中無人的冷傲。

比如他現在恭恭敬敬地開了中門請我進門去,眼神裏卻閃爍著些不屑。

本王大度,不和他計較。問明白了蘇青溪正在花園裏面照料他的蘭草,我叫人帶路,徑直殺了過去。那小廝帶我穿過一扇精致的院門,我止住他,又示意何昭他們在門外等候,然後自己一撩袍子走了進去。

那裏面是個蔥蔥郁郁的小院子。院子雖小,假山流水名花異草一樣都不缺。蘇青溪穿著一身石青色的貼身便服,身段姿勢無比優雅閑適。

只見拿著一把小鋤,弓身在一塊古拙瘦長的山石前面,拿著一把花鋤在小心翼翼地除著一叢蘭草周圍的雜草。他身畔還有許多蘭花,有的直接種在土裏,有的栽在盆裏,長長的葉子拖曳在地上。其中幾盆還開著花,偶爾有蝴蝶在叢中穿行,幾乎辨不清哪是花哪是蝶。

我突然想起——那時在離京的時候,如果我沒有自以為是地跑掉,而是作為一只貍貓一直留在他身邊,也許他會帶我回雲嘉來,也許現在我就可以蹲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天長地久地過下去。此外沒有素羽,沒有我那離奇的身世,沒有父皇……

沒有崔叔聞。

比期現在惶惶不可終日地怕要失去他,不知道哪一樣更好些?

我怔在那裏,蘇青溪已經擡起頭來,看到我,慢慢站直了身子,拱手行禮:“下官蘇青溪參見敬王爺。下官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

我走過去,細細看了看他那幾盆蘭花:“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我記得你說過你家裏種了些好花,今天我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事先沒打招呼,是我失禮了。蘇大人你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吧?”他一拱手又要說話,我立刻截住他:“你看你,好好的一本逸品,怎麽種在這種地方——鋤頭給我。”

他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隨即鎮定地把手裏的鋤頭捧了上來:“王爺請指點。”在接過鋤頭的時候,我把一張紙塞給他。他看了一眼,楞住。

我二話不說打碎了腳邊的一只花盆,把那叢蘭草連根提了起來,四處看看方位,最後在水邊找了個地方動手挖坑把它種下去,嘴裏不停地說:“逸品屬春蘭,愛朝陽,厭夕陽,喜南暖,惡北寒……”

蘇青溪定定看著我,終於走上前來,舉著那張紙打斷了我的話:“王爺您這是——”

我手裏種著那株“逸品”,也不回頭看他:“蘇大人,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奚懷真養養花草還行,沒別的本事;這輩子只想有個地方,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讀書養花,聽風賞月——”

他臉上流露出些許的不解。

我鄭重其事地說:“我,不想做皇帝。”

蘇青溪顯然有些意外,又有些尷尬:“敬王您……何出此言?”

我不打算多啰嗦,接著說下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去籠絡萬大將軍,我不但不會阻止,反而會想辦法幫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可以阻止叔聞娶親的人。那張紙上面,是父皇要考你們的考題。請你,一定取勝。”

——懷碧的母親顏妃,是鎮國公萬鵬舉的女兒,是鎮守東疆的大將軍萬遠川的妹妹。萬遠川不婚,無兒無女,因此把顏妃的一雙兒女當成親生的一般來疼愛。懷瑾死後,他便處處與蘇家作對。無論蘇明章如何籠絡,他總不肯明確表態支持懷安。

就在半個月前,父皇以東疆吃緊為由,增調了二十萬兵馬給萬遠川。現在萬遠山跺一跺腳,整個奚國都要震三震。

這就是崔叔聞和蘇青溪搶著要娶懷碧的理由。

可是我仍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蘇青溪想拉攏萬大將軍我還能理解,畢竟他把懷安的皇位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是崔叔聞他想幹什麽呢?他又不是武將,加入到萬遠山的陣營裏對他的前途也沒什麽好處。如果說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查清當年他父親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那麽他應該去籠絡大理寺那群老頭才對啊。話說大理寺正卿也有好幾個沒出嫁的女兒吧?

最奇怪的事情就是,那天我對韓笑卿暗示了崔叔聞會娶妻成家之後,他一臉的喜色。那時候我竟然以為——現在想想,崔叔聞想娶懷碧,會不會是他暗中聯絡的那些人的意思?

——畢竟有一個掌握兵馬大權的大將軍撐腰,他們無論做什麽,都要方便多了。

但是站在蘇青溪的院子裏,正對著他,我實在沒辦法思考太多。他仍舊拿著那張紙,怔了半天沒有說話。

我想我也沒有必要再呆下去,於是說:“蘇學士,你好好準備吧,我就不多打攪了。”

蘇青溪猛然警醒過來,上前一步:“下官聽市井中的流言,還以為是無稽之談……想不到,王爺您竟是真的……真的對崔修撰……”

我笑笑:“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喜歡他,便是喜歡,遮遮掩掩的反而更難堪。”

蘇青溪吸口氣,眼中有光芒流動:“王爺肯這麽坦誠,下官佩服。”

也難怪,懷安畢竟是太子,無論他怎麽喜歡蘇青溪,都是絕對不敢在人前表露的。要是他也像我這樣搞得滿城風雨,恐怕於他的前途不妙。

我笑笑,說:“因為我原本就一無所有。除了叔聞,什麽都不怕失去。”

蘇青溪怔怔地站著,目光有些渙散地看著某處,片刻才說:“王爺請先洗手吧,下官送王爺出去。什麽時候王爺得空了,下官再去拜會王爺,請教養蘭之道。”

他這番話說得一如既往的誠懇。但是我聽得出來,他這回是真心的。

他親自送我到大門外。我很鼻酸。

我從蘇府一路打馬回到自家王府,在門口一下馬,侯葉迎了上來:“啟稟王爺,剛才太子爺剛剛來過——”

懷安?

我問:“他人呢?”

侯葉說:“太子說要找崔大人說幾句話,奴才就請他進去了。太子見了崔大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

我頭皮一麻,難道——

我一跺腳,沖進門去。一口氣沖到自己房裏,卻不見崔叔聞的影子。逮住幾個下人問過,才知道他到湖邊的亭子裏去了。我連口水也顧不上喝就一溜煙跑過去,只見他一個人站在那亭子裏,手裏拿著一張白紙。

懷安你個殺千刀的——你要是敢壞老子的好事,老子就搶你的皇位!

我走近了,崔叔聞過頭回頭來,朝我行禮:“王爺——”

我一個箭步沖了過去:“這是懷安給你的麽?”說著奪過他手裏拿張紙,掃了一眼之後便撕了個粉碎。崔叔聞淡然地笑笑說:“王爺,下官,已經把題目都背下來了。”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懷安跟你說什麽了?”

崔叔聞輕輕地把我的手扯開,平靜地說:“太子命下官照著這紙上的題目好好準備,後天比試之時無論如何都要勝過蘇學士,娶到懷碧公主。”

我一拳打在亭柱上。

他……還真不愧是我的親兄弟。

我一回頭,兩手抱住崔叔聞的腦袋左右搖晃了一番:“快點給我都忘掉!你不是記性很差的麽——”

他有點無可奈何地說:“王爺,你要下官說多少次才記得住——下官的記性好得很。”

我癱坐在亭子的扶欄邊。這下可好,我辛辛苦苦跑去蘇家這一趟,就這樣白費了。

我擡起頭問崔叔聞:“叔聞,娶了懷碧,你究竟能得到什麽好處呢?她舅舅就算真的把她當親女兒看,頂多也就是幫你在兵部謀個差事——功名你已經有了,如果你要利祿……難道我就給不了你嗎?”

我一時嘴快說了出來,立刻就後悔了。

但是我心一橫,將錯就錯:“其實……為著你的名譽著想……以後我在人前,就裝作不認識你,甚至是跟你有仇……也是可以的。可是你要別的,我也可以幫你嘛,懷碧一個女孩子家,又能給你多少?”

他站在亭子正中間,兩手背在身後望著遠處。天邊不知何時積起了濃濃的一層雲,我仰頭只見他的身影映在上面,很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哼了一聲:“那麽請問王爺,這大奚國的國庫中,王爺你可以調用多少黃金白銀?大奚國的五十萬鐵騎中,王爺你能調動多少人馬?大奚國的朝廷官署中,有幾人聽王爺的差遣?王爺你若是出了什麽差池,文武百官中又有幾人會為你說話?王爺你不妨問問自己,再誇下海口也不遲。”

我給他問住了。

這些東西,我什麽都沒有。

我企圖扳回局面:“我是什麽都沒有。可是……可是……我可以去求父皇……”

崔叔聞再哼一聲:“王爺,恕下官說句大不敬的話,生年不滿百,皇上總有要駕鶴西去的一天,到時新君臨朝,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剪除所有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皇位的勢力。到時候……王爺你將如何自處?”

崔叔聞話沒說完,我背上已經有冷汗淌下來。

不要說等新君臨朝——就在懷安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周圍已經有無數的人在為他鋪路,為他清掃障礙。

那麽多的事實擺在眼前,我無話可說。

崔叔聞接著說:“王爺你現在固然可以仰賴皇上的庇佑安穩過日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我站起身,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他微微掙紮了一下,我再加一把力氣,他就安靜了。我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小聲問:“叔聞,你是怕我不能保護你,所以急著找靠山呢,還是為了將來保護我……才要去投靠那萬大將軍?”

他身子一僵。我兩手緊緊地收牢了,說:“老實交待,是哪一樣?”

我聽到他呼了一口氣,說:“哪一樣都不是。下官,真的是因為對懷碧公主心存愛慕,才會想與公主共結連理的。”

我湊到他耳邊,用幾近耳語的聲音說:“不對。不是這樣。你喜歡我,是不是?你暗中聯絡你父親的舊屬,又想拉攏萬將軍,是為了將來有能力在懷安登基後保護我,是不是?”

他哈哈哈大聲笑了三聲:“王爺你要是真的這樣想……下官只能說王爺你實在是太過自戀,太過自以為是了。既然如此,下官還是選第一個答案吧,下官確實是覺得王爺你手中無錢無權無兵無馬,才想要另攀高枝的。下官這樣回答,不知王爺可滿意麽?”

兩個人那樣緊貼著,我身子很快就熱了起來。

我也扯開喉嚨哈哈哈大笑三聲:“滿意!滿意極了!”

說著一把把他橫抱起來,往自己的院子走回去:“叔聞,你想要高官厚祿是麽?那好吧,從今日起,本王要振作精神,不做這個無錢無權無兵無馬的窩囊王爺!待到本王能在國中呼風喚雨之時,你要什麽,本王都翻倍給你!”

他用力掙紮了一番要跳下去,都給我抓得穩穩的。他似是有些著急了,連連喊了幾聲:“王爺——”一番掙紮不遂之後,又回到了他那副不順從不反抗的認命樣。

我抱著他回到房裏,一把把他按在床上:“本王今天就先振作一把給你看!”說著嗤啦一下拉開了他的衣服。外面響起一陣雷聲,積了一天的陰雲終於化成雨水鋪天蓋地地打了下來,雨聲轟鳴,蓋住了這房間外的所有聲響。

這一次我的動作很快——至少沒花多少時間在脫衣服上。

崔叔聞很平靜地躺著,就像上次在荷葉叢中的小舟裏面一樣,任我擺弄著他的身軀四肢,把他的衣衫一件一件地除掉。我幾次俯身去親吻他的臉頰,小聲說:“你是喜歡我的對吧?不然你能讓我對你這樣麽?說給我聽聽,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

到了最後,我的聲音近乎哀求。

他微微一笑,垂下的眼簾下面仍舊有我的影子。然而他說:“換了別人也是可以的。誰說了這種事情一定要喜歡才可以做的?”

想到他嘴裏大概是不可能吐出我想聽的話了,我及時地咬住了他的唇,免得他再胡說八道。他的身軀入手冰涼。我吻著他,胡亂扯過來一條毯子把兩個人都蓋住,然後放開了他:“你是不是很冷……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他沒有說話,卻伸出手臂,繞到我背後,抱住了我的腰。我湊到他耳邊,耳語:“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不說也沒關系,我知道就行了……”

這場雨一直下了很久。直到兩個人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外面還響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雨滴打在瓦上,似乎每一下都清晰可辨,仿佛絕妙的琴聲。

我替崔叔聞清理幹凈之後,一陣疲乏湧了上來。我用毛毯把他蓋嚴實了,打起精神來跟他說話:“餵,你說……我比上次……有沒有進步啊?”

他用慵懶的聲音回答:“王爺你很有自學成才的天分。”

我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說得好。累了就睡一覺吧,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呢。”他聲音已經低得不能再低,卻還嘴硬,一本正經地回答:“稟王爺,下官睡不著。”我一時興起,突然很想逗他玩:“這樣吧,我唱個曲兒哄你睡怎麽樣?你爹和少爺都不像是會唱曲兒哄你睡的……”

他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我不暇思索,隨口唱起很久以前聽過的一首童謠來——

“紅日微風催幼苗,雲外歸鳥知春曉。哪個愛做夢,一覺醒來,床畔蝴蝶飛走了。船在橋底輕快搖,橋上風雨知多少,半唱半和一首歌謠,湖上荷花初開了……何地神仙把扇搖,留下霜雪知多少,螞蟻有洞穴,家有一個門,門外狂風呼呼叫……”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幻像——大雪封山,雪下埋著一棟小小的木屋,屋裏一只燒得旺旺的火爐,我和崔叔聞在爐邊相擁而坐……

或者是,回到棲雲山的茅草屋裏,外面是一株柳樹一口井,還有一片綠油油的菜園,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去澆澆水拔拔草,晚上看看書彈彈琴……什麽都不用想,只要等著日子慢慢地過去,地老天荒……

那樣的光景,大概是永遠都不會有的吧?

來回唱了兩遍,不知不覺地聲音竟然哽住了。好在他兩眼已經完全閉上了,氣息均勻得很。我打個呵欠,惴惴不安地摟著他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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