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你還在聽電話嗎？”顧嶼江良久都沒聽到陳淮的聲音, 在電話裏追問了一句。

“嶼江, 你說得是真的嗎？”陳淮到這會了都還沒調整呼吸過來, 顧嶼江甚至能夠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不知道, 你要是怕鬧烏龍的話可以測下。”

“怎麽測？”陳淮求知若渴。他這人向來理智的可以，唯有此時, 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他要當父親了！再無別的任何雜念。他簡直是條件反射的追問顧嶼江起來。

“來，先喊聲大兄弟。”陳淮比顧嶼江要大幾個月，小時候就為了這月份，陳淮沒少讓顧嶼江喊他哥, 顧嶼江的記性本來就好著，他可還無比清除地記著和陳淮小時候的那點破事, 在電話裏不緊不慢的開口。

“大哥，你趕緊告訴我總行了吧！”陳淮秒懂顧嶼江的意圖, 沒好氣的催促起來。

“去買根驗孕棒啊，都說一孕傻三年, 嫂子剛懷上, 你怎麽就開始犯蠢了？”顧嶼江心情大好的調侃起來。

也是。

他剛才真是樂糊塗了。

顧嶼江再囂張也還不是一個單身狗麽！

陳淮心情好著，不屑於和顧嶼江計較, “那成, 我待會到藥店裏買驗孕棒。”

“去吧，有消息了記得和我吱一聲，我這個幹爹也好準備見面禮。”

“見面禮就免了。”陳淮氣定神閑應道, 他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也就是剛才那一瞬間樂懵掉而已，過會就已經鎮定不少。

“你該不會嫌棄我這個幹爹不夠格吧？”

“那倒不是。都說好事成雙，我家娃認親至少幹爹幹媽一起認，你這光棍就算了，萬一傳染到我家娃的未來就不好了。”陳淮話音剛落，顧嶼江就掛了電話，陳淮這才不厚道的笑出聲。

到了他自己老家那邊，陳淮果然先去藥店裏買了驗孕棒放在褲兜裏，之後才往他父親的住處走去。

雖然好多年沒有回來過，這個老小區的一景一物他居然都記得無比清晰，從未淡忘。只是越往他家住的那幢走去，他居然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近鄉情怯，大概說得就是如此。

越走越近，陳淮反倒走得越來越慢。

他只是沒想好，怎麽和陳敬開口說第一句話。

陳淮想得入神，邊上冷不防定傳來林簡的聲音，“想什麽呢？”陳淮頭一擡，就看到林簡站在側邊的林蔭下等著他。

“快點上去吧，伯父在家等你等好久了。”林簡挽著陳淮要往樓道口那邊走去。和陳淮相識以來，她還是頭一回見著陳淮有些退怯的時候，林簡又是心疼又是覺得好氣好笑，滋味覆雜，不過總歸都是希望他能夠和陳敬早點解開心結。

快走到家門口時，陳淮擡頭看了下，沒想到陳敬早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林簡拉扯了下陳淮的手心，下一秒，陳淮果然略顯別扭地喊了一聲，“爸。”

“回來就好。”本來看著硬朗的老人家應了一聲就已經哽咽起來，陳敬轉身進屋裏，林簡拉著陳淮也往裏面走去。

剛走到客廳裏，陳敬已經去拿橘子，先前趁著陳淮過來的那點時間，他忙得焦頭爛額，途中又匆匆跑去小區外面的水果攤上買了陳淮喜歡吃的水果。

陳敬說時把橘子掰成兩瓣，遞給陳淮的時候又解釋了一句，“剛上市不久，也不知道酸甜，你吃吃看。”

太久未見，陳敬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嚴父了。他蒼老地很明顯，主動討好陳淮又帶著明顯的小心翼翼。

陳敬這麽眼巴巴的看著，陳淮接過去，食不知味的咽了一瓣下去，“甜的。”他應道。

“那就好。”陳敬點點頭，“以前你媽老說我不會挑水果。”他其實是無意間提起的一句，有點類似口頭禪的意味。

然而他自己話音剛落，陳敬自己就先覺得有所不妥了。

他怕會碰觸到陳淮的禁忌，親手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團聚。

然而陳敬越是這麽小心翼翼，陳淮卻是看得越難受。

是的。

他只顧著悔恨他自己了。

卻從來沒有想過，面前的陳敬，經歷過摯愛老伴的去世，緊接著又失去了他曾經引以為傲的兒子。

都說一葉障目，他也不例外。

對母親的歉意和懊悔固然難受，而他卻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都展現給了面前這個飽經風霜的父親。

“爸，對不起——”陳淮忽然毫無預兆的道歉起來。

“都過去了。回來就好——”陳敬明顯抹了把臉上，聲音愈發哽咽。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本來還以為他自己入土前都未必能夠看到陳淮原諒他，更沒想到陳淮母親去世前叮囑他給陳淮張羅找女朋友的事情也成真了。他是太激動了，以至於忍不住還是現於臉上。

“伯父，你不是還買了荸薺嗎？”林簡忽然出聲提醒起來。

“瞧我這記性，陳淮荸薺也喜歡吃的，我趕緊去洗下。”被林簡這麽一提醒，陳敬忽然間就想起最要緊的事情了，他說完後從餐桌上拎起一個塑料袋往廚房間走去，沒多久就傳來水龍頭沖洗的聲音。

而陳淮已經走到靠墻邊的桌上，拿起那個相框，伸手輕輕拂拭起來。

上面並沒有任何塵灰，相框邊緣上的白漆都已經脫落不少，想必陳敬也是時常對著這個相框睹物思人的。

“世事難料，伯母會生病去世誰都預料不到，你沒必要因此有心理負擔。而且當初瞞著你，其實是伯母的意思，她只是怕你分心會出意外。我想伯母生前的願望肯定是希望你好好照顧伯父，我們做到就行了。”林簡走到他旁邊輕聲安慰起來。

這些道理，她指點了幾句，他就全都聽進去了。

“簡簡，謝謝你。”陳淮心頭千言萬語，然而出口的卻是統共就這麽一句。

“知道就好。”林簡盡量輕松的應道。

父子解開心結是件好事，她可不想待會再看到陳敬又開始動容了。

“你剛才吃的橘子好香，我去吃個橘子。”林簡說完往沙發那邊走去。

“我有經驗，給你挑個甜的。”陳淮殷勤的走在前頭，從果盤裏挑了個皮薄的剝好皮遞給林簡。

林簡不客氣的接過來吃了起來。

“挺好吃的。”她吃完一個評價起來，“橘子是這裏的特產嗎？”

“嗯。”陳淮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又剝了一個遞到她手裏，見她吃得很歡，他又怕她一次性吃太多了，特意拿回半個自己吃了起來。

“好酸，換一個吧。”陳淮才吃了一瓣，突然被酸的皺了下眉。

“有嗎？我覺得挺好吃的。別浪費。”林簡正好覺著渴，說時把陳淮放下的那半個橘子也拿過來吃了起來。

沒多久，陳敬就端過來洗幹凈削好皮的荸薺。

林簡本來想用牙簽戳一個來吃下，忽然覺得有點尿急，她起來往洗手間方向走去，剛走到裏面，未料到陳淮跟了過來，並且隨手就把洗手間的門給關上了。

“什麽事？”林簡以為陳淮要和她說幾句悄悄話，隨口問道。

“你進來幹嘛？”陳淮反倒先問起她來了。

“剛才可能橘子吃多了，我要上廁所。”林簡應道。

“那就對了。”陳淮說時忽然從褲兜裏掏出個小小的塑料袋，顯得有點神秘兮兮的。

“裏面是什麽？”林簡難得好奇。

陳淮輕咳了一下，在林簡的註視下拿了個迷你的塑料容器出來，明顯別扭的開口，“那個——你待會接點在這裏——”

“你抽風了吧？怎麽會有這麽變態的點子。”林簡毫不客氣的打了他一下。

“顧嶼江說你有可能懷孕了——還是測試下吧，我們也有個心理準備。”陳淮說時繼續從那個塑料袋裏掏驗孕棒出來。

“你開什麽玩——”林簡剛說一半，她自己先捂住了嘴巴。被陳淮這麽一提醒，這陣子她自己身上的反常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釋了。

她自己的生理期以前還算正常，不過自從去西藏後在那邊經歷過諸多事情，加上環境變化之大，這大半年來生理期都紊亂的可以，她自己都沒怎麽放在心上。眼前這麽一推，其實都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

“那你趕緊試下。”陳淮把那個小容器遞給林簡。

“那你出去。”林簡命令起來。

“我不看你，背對著你總可以了吧。”陳淮臉上也有可疑的紅暈上來。浴室本來就不算很大，兩人甚至都可以聽到彼此急促起來的呼吸聲。

“好吧。”林簡接過去，往馬桶那邊走去。

起碼安靜了幾分鐘，林簡不無崩潰，“你還是趕緊出去吧，你在這裏，我尿不出來。”

“那——也行。”陳淮言聽計從，說完後開門出去隨手掩門回去。

一門之隔，他居然緊張到心跳加速。

幾分鐘後，林簡喊陳淮進去。

她看起來有點發懵。

“沒事，我們接下來再努力就行了。”陳淮雖然心頭隱隱落空，不過只要有林簡在她身邊，反正遲早都會有孩子的，他其實不是特別心急。

“我們當然要努力了，因為你要當爸爸了。”這個喜訊來得太突然，林簡還來不及消化，所以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顯得有點呆呆的。

“真的，我要當爸爸了！”陳淮剛聽到直接俯身下來捧著林簡的臉蛋狠狠親了一下，林簡覺得自己的臉蛋興許都要被他捧的變形了。陳淮剛喊了一句，又一陣風似的跑到客廳裏對著陳敬宣布起來，“爸，我也要當父親了！”

老人家本來好不容易從剛才的團聚中平覆下心境，被陳淮這麽一吼，老人家直接激動的壓根都說不出話了。

陳淮這反應有點出乎林簡的意料，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尷尬的從浴室裏出來，陳淮忽然又跑過來重新對著她吧唧狂親起來。

陳淮激動的語無倫次，林簡剛才已經激動過了，這會可比他淡定多了。她還惦記著陳敬還坐在客廳裏，掙紮著要從陳淮的懷裏脫身出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怪我，剛才力氣太大了。”陳淮略一察覺，立馬避之不及的松手，小心翼翼的詢問起來。

“我沒事。”林簡鮮少看到他也有這麽緊張兮兮的時候，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哦對了，我得趕緊告訴嶼江這個好消息。”看得出來，他實在是激動的語無倫次，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要當父親了。

“嗯，順便問下顧嶼江有沒有什麽註意事項吧。”林簡隨口補充了一句。顧嶼江雖然不是婦科醫生，不過應該比她要懂點常識。

“嶼江，還真被你小子猜中了，我真的要當爸爸了！”顧嶼江剛接起電話，陳淮就迫不及待的告知起來。

“哦恭喜了。”顧嶼江淡定應道。

“對了，懷孕初期有什麽要註意的嗎？”

“當然了，尤其是你。”

“關我什麽事？”陳淮一頭霧水。

“孕前期三個月禁止性生活。後期看孕婦個人體質而定，不過建議還是安全第一。換而言之，寶寶出生前，你也沒比我這個光棍好到哪裏去。記住了嗎？”顧嶼江先前給陳淮提議買驗孕棒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場對話，心情大好的提醒起來。

陳淮不吭聲。

“顧嶼江說什麽了？”林簡見著陳淮忽然從前一刻的歡天喜地中淡定下來，她莫名有點擔心。

“沒說什麽，讓你一日三餐按時吃飯按時休息。”陳淮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激動過後，一想到漫長的禁。欲生活，陳淮現在覺得心口有點小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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