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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開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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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昊軒回頭對我說道:“你其實你可以攔住我的。”

“讓著你。” 我喘著氣說道。

孫昊軒輕笑,拍拍我的肩膀:“不必。”

……

由於心裏有包袱,我兩次犯規,前一次罰球沒進,這次兩分罰球也有點懸——

籃球有力彈動的聲音隨著心跳的頻率,愈漸清晰。我將手中球在面前來回運轉,遲遲不肯出手。

“怎麽辦……現在是5:2,這兩球都進才有希望啊……”我暗忖,“加油吧,拼了!”

閉眼,放平靜。努力讓自己恢覆到對待考試的那種“心如止水靜,氣貫長虹間”的狀態。

很好,就是現在!擡手,出!

兩球皆進!

比分拉到了5:4。

幾分鐘後,又是罰球,不過這次輪到了孫昊軒。

對於孫昊軒來說,這個罰球進得毫不費力。

6:4了。

而田冪卻在這個關鍵時刻進了一球!

6:6,平了!

最後一球,成敗在此一舉。

“連數啊!最後一球咯!小心點……”曹靖似乎話裏有話。

我得盡可能小心了。

……

運球過三分,轉身,三步上籃,不進。

搶籃板,再投,不進。

我被累得精疲力盡,不停地喘著氣。

“不行了,要速戰速決!”於是,直接弓箭步轉身到籃下,跳躍,投籃。

“啪——”不好!投籃的一瞬間,曹靖竟然突然跳起猛撞到我身上,而最後碰到籃球那只手,也變成了他的。

沒有人註意到這樣的犯規,只以為是單純的攔截。

球,在下落的那一瞬間,即成長虹。

A隊的勝利就是這麽來的。

“曹尼瑪!”看臺上的薛知理忍不住吼了一聲,隨即沖下來,徑直甩了曹靖一個巴掌,然後在眾人的一臉訝異中,拉著我大步流星走掉了。

“第二次全球大戰”自此埋下伏筆!

☆、【捌】_Z

不知道怎麽回事,渾身上下疼,所以請了一整天的假。

其實下午的時候就不怎麽痛了的,但是忽然想要去一個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於是下樓取車,完成心中未完成的願望——

這才發現,我們以前上競賽培訓的地方,也就是季老師當初租教室的小區,還是很漂亮的,一進門就看見那棵綠蔭繁茂的榕樹。我以前平時不太跟季老師上課,只是會在臨考前過來集訓,所以對整個地方一直都不太熟悉。照著時儀說過的方向,我找到了樹幹上,M&L的刻痕,刻痕猶然清晰醒目。Michelle & Leo,或者是Math& Love?這寓意,或許只有他們的心會知曉。

穿過曲曲折的小道,拐彎的地方一面繡了青苔的許願墻,好滄桑。心形的便利貼泛著黃,卻並未從墻上墜落,反而粘得很緊很緊,中間最醒目的還是那張白色的心形——M&L。

看來,M&L無處不在呢。

上了教學樓長而曲折的樓梯,鐵欄桿銹了,木頭扶手傷疤很多。

六樓。

徑直走向了以前上競賽課的教室。

靠墻角處有兩個很特別的櫃子。

下層的櫃子是空的,只是櫃門的地方貼著一張很奇怪的證明題和沒有寫完解答過程。

“已知陽光從四個內角斜射下地面,排除各種特殊情況以及不允許使用空間平行公理,求證地面上的光影是平行四邊形。”我踱步默念著題目,新鄉這題目出得真奇妙,把數學、物理和生活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由於不可以使用空間平行公理,故而看起來很易證,實際證起來卻比想象的困難。畢竟明晰的已知給太少了,已知都隱含在物理知識裏,而且需要把立體幾何和平面幾何來回轉換數次。

仔細端詳了10min,按著自己的思路在隨身攜帶的草稿本上寫下自己的數學語言。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

“該死的,這步為什麽通不下去了?怎麽說不通是互相平行呢?還差這一步就到結果了呀!”我錘桌咬牙道。

一剎間,似乎有一道閃電劃破天空。

我想到了什麽?

飛快地在紙上記錄下突如其來的感覺。

沿著這種很靈異地感覺一步一步嚴謹地走著——

因為,陽光斜射到地面

所以,AB∥CD

分別過A、C作AA’⊥地面,CC’⊥地面,有AA’與CC’平行且相等

所以,∠A′BA=∠C′DC

因為,兩邊互相平行的兩個角要麽相等要麽互補

又因為,△AA’B和△CC’D是直角三角形

所以,∠AA’B和∠C’CD都不可能是鈍角

所以,∠A’AB=∠C’CD

所以,△AA’B≌△CC’D

所以,AB=CD

所以,四邊形ABDC是平行四邊形

所以,BD與AC平行且相等

同理得:EG與FH平行且相等

因為,四邊形ACGE是矩形

所以,EG與AC平行且相等

所以,BD與FH平行且相等

所以,四邊形BDHF是平行四邊形

“所以BDHF是平行四邊形?地上的光影是平行四邊形?是平行四邊形……”我震撼了,竟然回到了求證。

Q.E.D.

生活,好奇妙啊……

從頭到尾再掃了一遍——精確無誤。

我笑了。淡淡的。心裏是一種無言的驕傲。

轉到上層的櫃子。

那是鎖著的。

從口袋裏掏出來之前時儀給的鑰匙,嘗試著開啟那鎖。

鑰匙與鎖孔摩擦著,盡頭,左旋。

打開了?!

櫃子被包裝過的禮盒填滿。淡粉的、米白的、寶石藍的、橄欖綠的、葡萄紫的……每一個盒子的包裝上都用馬克筆寫上了Math& Love。大概是連數沒有送出去的給季萌雪的禮物吧?似乎又不是,因為包裝都是打開過的。也許是送出去了又退了回來……

數了數,不多不少,111個。

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

難得摩羯座如此有心呢……

很淡很淡的笑了。

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生怕碰壞了任何一份禮物。

淡粉色的盒子裏是個精致的玻璃瓶,瓶子裏裝著畫著雙子和天秤符號的字條;米白色的盒子裏是個風鈴,風鈴的繩子上系著一張寫著M&L的心形卡片;寶石藍色的盒子裏是一只很可愛很可愛的非生物吉娃娃,身上穿著白色的毛衣;橄欖綠色的盒子裏是天使翅膀與惡魔翅膀的一對情侶鑰匙扣;葡萄紫色的盒子裏是水晶球……

這些,承載連數你很多回憶吧……

又小心翼翼地把禮物包裹回去,輕輕地放回櫃子裏。

關門。上鎖。右扭。取出。

對著天空長嘆:“哎……有情人,為什麽會這樣難成眷屬?”然後撞到身後的書桌,結果書桌抽屜突然掉出一封信,信封已經泛黃了,上邊收信人的名字已經看不清了。

我想要拿起,結果信封太脆了,就裂開了,裏頭的信順著裂口直接掉在桌子上,窗外風一吹,信紙就攤開了,內容一覽無遺——十分娟秀的字跡,是個字如其人的女生吧。

我有一種預感,一會要發生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果然,在我仔細看了信上的文字,一種沈甸甸的難過就漫過了我。信上是這麽寫的——

連數:

展信佳。

我叫柳語兮,你不認識我的,但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你在奧賽班裏很出眾,班裏女生大都很仰慕你,然而你的眼中只看見了萌雪一個人。

的確,萌雪是極其討喜的一個女孩子。我也很喜歡她,喜歡她的耐心、愛心、細心,喜歡她的楚楚動人。當然,更多是羨慕她,羨慕她不需要數學那麽好,就能站在你身邊。

後來,萌雪離開了,而我踩著邊兒進了加強班,終於離你近一點了。正幻想也許不久後就能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站在你身邊了,可忽然發現你身邊站著另一個光芒更加耀眼的女孩子,是一個被雅典娜和繆斯眷顧的女孩子,是一個天生就要成為數學家的女孩子,是一個我可能怎麽努力都沒法做得比她更好的女孩子。

但總有一天,你會註意到我的。哪怕只是一瞥也好。

署名的日期正好是去年高聯頒獎典禮的那一天,那一天,我和連數都沈浸拿下高聯一等獎的歡欣之中,沒有人註意到在臺下的人群裏,那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小女生的身影。她對著只有百餘分的聯賽成績在心裏默默流淚哭泣。

我這才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分不清對連數的感覺。

一開始,我以為,我看不下他難受只是很單純的因為那是對對手最起碼的尊重,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對手以這樣一種病態來應戰,事實上應該比這多了些什麽。

但十五歲的我深知,這絕不是愛情。

很多時候,我們常常誤會著自己,以為戀愛了,實際上只是很普通的青春期好感。於是彼此開始走得近切,覺得就是開始相愛,從本質上來講,應該叫彼此開始傷害。交往中,模仿電視劇裏的各種情節,老師見到就躲,同學、死黨面前拼命炫耀,可一旦忽然發現和電視劇裏的甜蜜熱戀不一樣了,就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變心了,接著就開始想七想八,然後成績開始一落千丈,最後雙方美好前途就此斷送。

這也是為什麽中學在學校裏,從來不倡導戀愛的原因:那些在青春裏萌芽的愛,說到底就是不成熟。

但十五歲的我看得見這個年紀的愛情——

我們雖然分隔兩地,但是我們有我們最美的回憶,我們可以把我們之間的愛寄托在我們共同愛的數學上。這樣,不曉柏拉圖是誰又有何妨?我心有你,你心有我,我們彼此銘記,不曾忘記,足矣。

——這是連數和萌雪。

我喜歡你,可你心裏早已有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於是我無處藏身,可我不能怨恨,也不忍心怨恨。所以就默默祝福你,看著你好,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如是我聞,仰慕比暗戀還苦。可還是希望你能稍稍註意到我,哪怕,只是驚鴻一瞥都已足矣。

——這是語兮對連數。

愛太磨人,愛會受傷。可是遇上了,誰又有什麽辦法能夠抵擋這股強大的力量?

連數,為了“數愛”暖了一個人的心,就註定要傷害另一個人的心。有什麽辦法呢?沒辦法呀。

傷人的,到底是數學還是數學家?我不知道,也不願去深究探討。

“把戀愛留給大學”就一定不會做錯,一定不會受傷嗎?並不是的呀。

數學很簡單,愛很覆雜。真的是這樣。

我本是不理解這份心情的,但幾年後,當我真正開始學數學,而不是算術,不做數論,不可以頂著“薛籌的女兒”、“薛陽的妹妹”的名號招搖過市時,我好像突然就懂了。

因為那時候已經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

但我每每回想起這些事時,深覺自己要比柳語兮要幸運得多——我總是被雅典娜和繆斯照顧著,從來沒見過“朝聞道、夕可死”的戲碼。

在數學和愛情面前,也都是這樣。

後來,中考倒計時到達個位數時,學校組織加強班進行課外拓展,男子籃球賽結束,曹靖作弊撞了連數,我忍無可忍爆了粗並扇了他一巴掌,然後帶著連數離場出走。

事後開始燒烤時,據時儀稱,當時在現場的人瞬間傻了,幾秒鐘之後開始爆發出熱烈地掌聲,可惜我們已經走遠了,聽不到。

我聽後就開始嗤嗤地笑,心裏暗忖著待會烤什麽吃的才好。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烤牛肉串吧,簡單易操作,不會出意外。

燒烤醬、橄欖油、蠔油、孜然粉……一樣樣調料被刷上,牛肉串的色澤美潤誘人。五分熟時,鍍上一層蜂蜜在烤至七分熟。

起簽,perfect!

正當準備開吃時,眼前一群黑影把牛肉串搶走了!

“謝謝栗子!”這是吃貨時儀。

“謝謝栗子+1!”這是吃貨江鏡琪。

“謝謝栗子+2!”這是吃貨樊斯敏。

“謝謝栗子+3!”這是吃貨樊斯捷。

“不謝。”連數,怎麽連你也來!

我一次就烤了六串,你們一下帶走五串!

這時魏理一路小跑剛剛停下,喘著氣,看到我手裏只剩一串,實在不忍心,嘆了一口氣,無不扼腕地走掉了……

還好,還好,還有一串。正打算吃的時候,手一滑,沒拿穩,整個串就自由落體運動掉地了。

為何我的眼睛裏飽含淚水?因為我今天沒吃到牛肉串。

這時候,好心人出現了:“知理,我烤了牛肉串你要不要吃?”

擡頭一看,是孫昊軒。

想都沒想就說:“好人一生平安。”隨即接過牛肉串,開心地一通狂吃。

“可能沒你自己烤的好吃,一直猶豫要不要拿給你。”孫昊軒有些害羞地說道,“看你烤的都被他們拿走了,才決定送過來的。”

“不會啊,很好吃,我很喜歡!”臉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那就好。”孫昊軒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我一直沒註意到過得笑容,但很快又收斂了。我忽然覺得這個氣場裏隱隱游蕩著殺氣。

已是黃昏獨自愁。

大本營裏眾人正圍著篝火討論待會兒玩什麽。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過後決定演話劇。主題為“唐宋元明清”。

農園一日游的最後一個活動,在周佳期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地致完一番串場詞,我和連數站起身時,所有人才驚奇地發現,我們今天的著裝是如此相似——寶藍色帽衫衛衣,深灰色直筒牛仔褲,藏青色高幫帆布鞋。

尾音延長的“哦~”聲不絕於耳,連在座的老師都有捂嘴偷笑之舉。

逆著光的孫昊軒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等到話劇落幕人潮散盡,看他仍一臉苦瓜,我本想走過去跟他說些什麽,可還沒開口,他就站起來,一拳揮向了剛剛站在我身旁的連數。

原來剛剛的殺氣來自這兩個人!“第二次全球大戰”徹底全面爆發!

人潮洄湧。

我幾次三番想要拉開他們,卻被連數吼的一句話嚇懵了——薛知理,你TM站在那裏別動!

我突然嚇得退了好幾步,不知不覺已是滿面梨花帶雨,最後還是資深老到的教導主任伯伯出馬收拾了殘局。

道具乃是,校長的三國殺以及教導主任伯伯的襪子……

兩人從校醫的帳篷裏出來,孫昊軒的臉上塗了紫藥水,貼了止血貼,連數的手上也纏了繃帶。

可是兩人卻擊掌鶴鳴,笑而不語,仿佛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協議。

我看了看連數又看了看孫昊軒,望了望天,忍住眼淚:“你們幹脆直接把對方打得不能參加中考算了,莫名其妙……”

連數隨即就擡起沒纏繃帶的左手想要敲我額頭,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腕就被孫昊軒一把握住,後者的眼神裏不乏警告意味,然後把我護到身後。

自此,學校裏學生間開始瘋傳一句令人一頭霧水的至理名言——你能發現的情敵,其實根本不是情敵。

第二次全球大戰暫告一段落,然而冷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又埋了很多伏筆_(:з」∠)_

☆、【玖】_X

昨天,就在昨天,就在這個中考倒計時只剩下個位數的時候,遠方傳來故人的消息——連數和孫昊軒沖冠一怒為紅顏?

“你以為的情敵其實不是情敵”?這又是什麽?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劇情?

而今天,遠方又傳來了一個勁爆的消息——孫昊軒喜歡時儀?

這又是鬧哪樣?怎麽進度條到這裏了?

一定是我打開方式不對。

唯一讓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比較正常的是,我集齊了全班同學給我的同學錄,可以召喚中考準考證了。

這可能是中考前,沖刺的緊要關頭,我們唯一一種被允許的解壓方式了。也許和別的地方不同,至少對於我的圈子而言,升學是不足以造成多麽天翻地覆的變化的,至多不過是一方朝夕相處的同學,變成了另一方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夥伴。六月末的那一場考試,根本不足以讓我們的人生軌跡發生多麽大的轉折——能促使發生轉折的,只有命運的洪流——只要是人為的,那都是不足為懼的。

所以大家在同學錄上的句子,也沒有電視劇裏說的什麽“願你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前程”、“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之類的狗血,也沒有什麽“勿忘我”之類的煽情,大多是些淡淡的,卻可以擊中內心柔軟深處的句子。比如高驥言簡意賅的一句,“腰花再見”,腰花是耀華大學的戲稱,我知道他高中因為打算主攻競賽,所以沒有簽順天本校的直升協議,而是跟仁華簽了約;韓雋宇則給我寫了一番,在多年後我回頭重新品味,恍如隔世卻一一應驗的一句話,“村上春樹有句話我很喜歡:相逢的人,會再相逢。你懂的。”;而顏淅子一如既往的溫柔,“時光像一條蜿蜒回溯的河流,我們在這頭,十四歲的青春卻在那頭”。最讓我訝異的是,遠方的故人們一起給我寄來了信,並附了一張歌譜,名叫《懷想三年》,是時儀作的曲,薛知理填的詞,其中有一句話,恰恰和顏淅子寫的如出一轍。

懷想三年,聚、散,寒窗苦讀終惜別。

校道蜿蜒,夏末光景漸沈澱。

懷想三年,盼,思忖何年何月再能見。

幡然醒,昨日之事無可尋。

懷想三年,歉!

最怕的不是滄海桑田,而是你就要消失在我眸間。

懷想三年,戀!

時光像一條回轉河流,我們在這頭青春卻在那頭。

我拿著曲譜試著彈了一次,到了副歌部分,竟然哽咽,然後眼眶就濕了——薛知理一定也知道了吧。以前家裏樓下的那棵樹,那堵墻,那間房子……那些記得的,又漸漸要被忘記的曾經。

然後,我就看到了曲譜背面來自她的信。

萌雪:

見字如晤。

原諒我未經許可就跑到以前季老師上競賽課租的那個小教室,偷窺到了一些世人不知道的,關於你們的故事。

有時候我會想,很多時候真的不得不去相信所謂的命運。可是在向命運低頭之前,我還想要走過很多山川海洋、城鎮村莊,再幫一幫那些路過我眼前的,遇上困難的人。不知道你會不會也有類似的想法?其實我很希望能有個人能陪我一起走、一起看,盡管因為一些天生的原因,我可能並不是那麽好同人親近。但我還是這樣憧憬著。可惜,我不像你一樣幸運,很早就可以遇到值得等待和守候的人。

人們常說,如果能記得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說明你們的緣分還沒有盡。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跟連數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可我卻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倆的場景。

那時候入學分班考試,我第一次見到你們,連數坐在第一排第一列,而你坐在第七排第七列,正好一個對角,兩個人都穿著明敦校服的白襯衫——雖然大家都穿得一樣,可你們穿起來就像是情侶裝。後來分了班,我路過你們班的時候,發現你們倆的座位就隔著一條過道,心下感慨,真是好巧好巧。接著不記得過了多久,再次見到的時候,你們就變成了前後座。最後一次見到你,你們的位置又隔了好遠,然後你就去帝京了。

不過那時候也只是僅僅知道你們的名字而已,並不算得真正認識。正式認識連數的第一天,那家夥就把我嚇得牌都拿不穩……不知道正式認識你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種光景。希望這一天不要太遠。

總之,我想,我們一定會再遇見的。

祝好。

薛知理

這些話在我們很久很久以後,在帝京重逢驀然回首時,頗有些耐人尋味之感。

三天後,帝京和雍都同時進入中考時期,但對於我們大多數人而言,其實只是“第五次全市統考”僅此而已,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一點都不符合教科書式的緊張。

唯一有意思的笑點是最近興起新浪微博,然後有人將薛知理三天的中考著裝都拍了下來,發到微博上——第一天是紫色的旗袍 ,第二天是正紅純色連衣裙但重點是頭頂的大蝴蝶結,第三天閃瞎眼的金色印花連衣裙以及紅領巾。三天的寓意被解讀為:旗開得勝、鴻運當頭、金榜題名。

如此壯舉自然是不管在第一天進入考場前還是在第三天最後一科結束後都引來了記者的采訪,而第三天的采訪視頻被人截取發到了網上。

視頻裏的背景音夾著一些家長的議論:“那個金色裙子好像是明敦的薛知理?”

“是啊!挺漂亮的小姑娘,學習又好,真是難得。”

“笑容那麽燦爛,大概考得很好。”

“我聽說她是明敦三年綜合排名的第一,這次中考拿狀元估計都沒問題。”

記者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家長們的議論,上來就問:“同學,看你笑得這麽開心,這次肯定考得很好吧?”

“不不不……我不是因為這個笑的。”薛知理擺擺手,止住笑,不好意思地看向鏡頭,“是因為剛剛和同學們約今晚23點去青山看牧夫座流星雨。然後牧夫座流星雨會經常失約而且很難觀測到嘛,所以我們就打賭,如果去的所有人都看到流星雨,今年中考全市前五就爆冷門,還有就是看到幾顆就滿分幾科。”

“明敦的同學們真有趣……”記者顯然是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嚇住了,“那你對這次中考的難度怎麽看?”

“數學太簡單了。”薛知理扶額,“我從考場出來的時候,就幾乎大家都在吐槽壓軸題,說看來自從季秋生季老師去帝京之後,中考壓軸題就變水了,與去年前年形成鮮明對比。”

我爸要是聽到,估計該笑了。

接著記者又問:“都說得中考數學得天下,那麽你覺得你們學校今年會延續往年的輝煌,創造連續五年的中考狀元壟斷嗎?”

頂著明敦的光環,說話自然是口無遮攔:“我覺得我和我的同學們至少有一個會拿到中考狀元吧,不過狀元的估分多少還不好說,得今晚大家討論一下。”說罷,看向四周打打鬧鬧,討論著今晚去看牧夫座流星雨的加強班同學們。

感覺到再這麽自吹自擂似乎有些不地道,很容易惹來同行非議,教導主任終於出來主持大局:“同學們不要有壓力!就算你們之中沒有狀元,你們都是我們明敦的驕傲!”

“問世間誰是英雄?”聞言,不知是誰帶頭喊道。

“真愛明敦,傲視蒼穹!”加強班三十人齊聲響亮地回答。

隔著幾千公裏,在網上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還是不由得被震撼道。

而我們的中考相比之下則是規規矩矩。

至今我能回想起來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中考時化學沒有想到“水沸騰時100℃”導致化學的那道題錯了,不過後來聽說仁華有位同學即使想到了“水的沸點是100℃”也還是在這道題上栽了跟頭,沒拿滿分,心下大喜,幸災樂禍。

中考就這樣在我的記憶裏輕描淡寫一般,落下帷幕。

帝京看不到牧夫座流星雨,但我看得到未來重逢的希望。

☆、【拾】_Y

前天我和孫昊軒大打出手,而再過幾天就是中考。

和孫昊軒的打架原因,除了我們兩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那是為什麽,包括被校領導談心時,我們也一致打了個哈哈就過了。

其實那天的情景本來可以不那麽可怕的,冷靜沈著如孫昊軒,本可以將感情埋得更久一些,久到直到他真的成為一個數學家的時候,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公諸於世。

但終於因為周佳期的那杯水和我習以為常的各種無理取鬧而扛不住了。

當時孫昊軒氣急敗壞地一邊朝我撲來一邊對我嘶吼,大意是既然跟兩個人彼此喜歡就不要制造一些撲朔迷離的假象,更不要傷害別的喜歡自己的人。

我這才想起那些有關我和薛知理的傳言,現在連這個一直以來的朋友都誤會了我,怒不可遏地在廝打中質問他,讓他不要聽外人亂說,憑什麽不相信朝夕相處的人而要相信外界傳聞。那時候我的心裏想得並不是遠在帝京的季萌雪要是知道了會如何,而是……別的什麽。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一種難以總結的想法。我以一種語無倫次的吼叫把這些想法通通告訴了孫昊軒,這些直到高中畢業時,至始至終也只有孫昊軒知道。

同時我也知道了關於孫昊軒心裏真實的想法——或許可以這麽斷言,我們所有人對孫昊軒都是理智、淡定、客觀,而這個人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的不理智、不淡定、不客觀。可就在毀了他的理智、淡定、客觀的同時,也是她,讓他變成了更理智、更淡定、更客觀的一個人。

在校醫室的帳篷裏,孫昊軒坐在凳子上等上藥,揚起頭,無力地閉上眼。那個動作讓我徹底看穿了他冷靜外表下的溫情和無奈。

那場架讓我明白了他,我想,他也一樣。

於是我們約定不要把那時候知道的真相告訴除我們之外的任何人,並很好地遵守了這個諾言。但關於我和薛知理的傳言直到高中還沒有得到消停,並愈演愈烈,越來越離譜。

有時我會想,如果我早一點認識清楚,不在那次打架中,孫昊軒質問我時搶白他,而是說清楚,是不是一切都會按照我們預定的軌跡那樣,毫無偏差,一直走下去。

十五歲的連數想不通薛知理和人相處的模式因為什麽而如此與眾不同,仿佛一切都可以用數學公式計算,就像他想不通為什麽每場考試都需要考綱。

但是孫昊軒想得通,兩件事情都想通了。十五歲的孫昊軒其實遠比十五歲的連數聰明許多,只是很多時候,他的天分被努力程度給蓋過,以至於大家都忘記了,他其實是個天賦比連數更高、比連數更應該成為數學家的人。

在最後的幾天裏,統練已經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頻率,使人莫名厭煩的不是它的天天出現,而是它的毫無新意。所幸的是此時已經不公布排名了,但辦公室的老師們仍會在私底下偷偷排名一番,並關註著每一次的一點點細小波動,把這當成指導他們努力工作的方向標。於是每天都能看見辦公室裏的老師找來JQ班的人進行一一談話,習慣了也就沒有人心惶惶的感覺了。

仿佛時間軸被拉長,最後的沖刺變得格外漫長。

終於熬到了中考前的最後一天,這個夜對於我們則更加漫長——時儀出事了,在這個緊要關頭被鎖在了JQ班的教室裏,漆黑一片。

原因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而與之相應的是年級八卦界爆出一條我覺得始作俑者不是蠢就是壞的消息——孫昊軒喜歡時儀。

當我理清這一切邏輯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年,再想想都覺得當時的自己幼稚,只能苦笑——直到後來有一天,一貫緘默寡言的魏理帶來一個讓我終生後悔的消息並忍無可忍把我批判了一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惡意的揣度與輿論的可怕。

很多東西都是從中考後開始變的,尤其是,那個我們認識的,總是帶著雲淡風輕笑容的薛知理因為此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再也回不來了。而我、孫昊軒、時儀、江鏡琪、樊斯敏、樊斯捷兩兄妹,成了這一系列事情裏,甚至她往後生命裏徹頭徹尾的旁觀者,只配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記得那副因為她手滑而散了一地的撲克牌,記得為了讓大家可以少寫一些作業而故意甩錯的叫牌,記得那包維C銀翹片,記得那片帶著祝願的四葉草……

可某一瞬間,我真的覺得,我們之間的緣分在這裏就已經燃盡。

中考莫名其妙考砸讓我消沈了好一陣子,以至於表彰大會上,薛知理撕了手裏的直升協議我都不曾註意。暮色裏,她還穿著明敦統一的白襯衫,恍惚還是那時隔壁班悠悠飄過窗前,透過透明玻璃,倒映在晶狀體後的視網膜上的身影。

熟悉的舊校門,暖暖的夏風,陽光斑駁陸離地點綴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忽明忽暗。梧桐繁茂了一整個季節,撒下的樹蔭像是遠方故人的剪影。

滄海桑田,恍如隔世。

旁邊的小巷子裏,分子還在做著布朗運動,仿佛永不停息,魷魚燒、烤肉串、炸蝦條、章魚卷……

“請你喝可樂,沒有毒的。”薛知理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遞過一瓶未開封的可口可樂,有些郁郁,“我剛剛撕掉了直升協議,梁伯伯以為我是又鬧小脾氣開玩笑的,而且中考考得挺穩,所以有沒有協議都沒事。但我是認真的。”

我這才知道剛才的紙張撕裂聲是從哪來的,有些惱怒,有些驚訝:“你?”

“很抱歉,我沒什麽勇氣也沒什麽信念支持自己留在明敦,不是因為明敦如何……它好得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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