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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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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程域離開後童雪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帳篷外邊很嘈雜,士兵們交談走動的聲音隔著帳篷布能清晰地傳到她耳朵裏。童雪耷拉著肩靠坐在火盆旁邊,她心有餘悸,她也後怕,若是自己沒有趕上徐程域沒有交上那些筆記……若是師父有了萬一……

徐程域說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兇險難料,她知道,所以她才不管不顧去追他們,所以他說她不忠心,在某個方面來說,他說得沒錯,但是她不是不忠心,只是她心裏沒有對趙國對徐程域忠心的概念。在王府做的查缺補漏的工作也只是為了求一個沒有白吃白住的心安理得,還有剛剛她才真正意識到她的師父裴先是來真的了,跟以前四處賣計策不同,他是真的把徐程域當主公了。

剛剛她認了那麽多錯,誠心誠意覺得自己真錯了的只有一個,她不該不經大腦就說出“自古冬夏不興兵”這句話,她雖沒上過戰場,但也知道軍心士氣對於一支隊伍來說何等重要。她說的那句話若是被士兵們聽到再傳開,後果不堪設想。可是有一點童雪不明白,難道那些士兵自己就不知道“自古冬夏不興兵”的說法嗎?還是他們真的就這麽相信徐程域?還有徐程域剛剛說了什麽?決策層?她初來咋到的這麽快就混成決策層了?火是個好東西,剛剛還凍得動不了的童雪這會兒已經能伸胳膊伸腿了,周身都暖回來後,童雪起身去找裴先。

裴先一開始看到童雪的時候還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看了大家的反應之後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他還沒有老到眼花,他還年輕著。

摯王剛剛被下屬叫走了,帳篷裏只有裴先一個人,童雪是怎麽出現在軍隊裏的剛剛摯王已經告訴他了。作為師父,裴先自然是不希望童雪來戰場的,丫頭雖然閱歷豐富,但畢竟是個姑娘,即使不用上前線,這行軍的苦也夠她受的了,可是這個地形問題確實是至關重要的,至少那條山路的問題他就不知道,真的是——好險,所以照現在這個情況看,域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童雪回去的。裴先也只能自己勸自己,丫頭吉人自有天相,既來之則安之了。

看到童雪黑著臉走進來,裴先笑問:“來了啊?”

“……”聽聽,聽聽,這語氣就跟她只是來串個門似的,童雪不想理他,悶悶地坐到了一邊,拿後背沖著裴先。憋了會兒,實在憋不住了,她又“謔”地轉過身,眼圈通紅,“師父!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來的是北方?”萬一她沒追上……她可能就沒師父了。

裴先看著童雪一臉要哭的表情,也有點慌了,這丫頭上一會紅眼圈還是幾年前她以為他要死了的時候,這、這……裴先不自覺地坐直身體手也不自覺擺放在腿上:“丫頭別哭啊,對不住啊,我是真不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會……誒?什麽?你不知道?你沒看我給你打包的那幾本書嗎?”

“我這些天一直在域王那兒討論戰事,你給我的包袱我還沒來得及打開。”這麽一說,裴先覺得自己也挺無辜的。

這樣啊……童雪撇撇嘴不鬧別扭了,眼淚也自己憋回去了,她搬著小馬紮坐到裴先身邊,“那師父,你剛剛看了我記的那些有錯嗎?”

裴先挑了挑火盆裏的柴火,“正在看著呢,目前看的都沒有出入。不過,你怎麽會想到記這些?”

童雪把胳膊撐在腿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火盆裏跳躍的火焰,懨懨的,“本來是打算抵個住宿費和飯錢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裴先的問題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轉念一想,錯了就錯了吧,仔細一琢磨也沒什麽為什麽的,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裏流淌在血液裏的。

“怎麽樣?身體還吃得消嗎?”

“嗯,還行。”

“戰場不比其他,你一定要註意安全,即使不用上前線,在軍營裏也要註意。軍營事雜,師父有時可能也顧不到你,你自己萬事小心。”

“放心吧,我知道的,你也萬事小心。”

裴先點頭,“行,那你自己玩啊,我繼續看這個了,爭取早點校完。”

“好。”

童雪無事可做,一邊托著下巴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火盆裏的柴火發呆,她已經做好了要吃苦的準備了,她不怕吃苦,而且來這兒雖然苦點兒,但是無論如何也比待在永安瞎擔心要強,只是會很長時間都見不到小瓶兒了,還有小瓶兒每天都給她鋪得軟乎乎的床……等等!床?!童雪扒拉的動作一頓,她想到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她今天住哪兒?不只是今天,她以後都住哪兒?

每個帳篷裏都沒有空了,再說就算能擠出空來,童雪再怎麽說也是個姑娘也不好跟一群男人擠一個帳篷。於是徐程域大手一揮,你跟我住!

見童雪的表情不是很樂意的樣子,徐程域皺眉,“那你去跟別人擠好了。”

晚上,挑燈研究作戰計劃的徐程域見童雪進來,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說點什麽。他放下地圖,幹咳了兩聲,“你不要有情緒,因為你是突然編進來的,之前安排營房之類的事情沒有把你編在內,你又是個姑娘也不能隨便就找個地方把你塞那兒,堅持一下,我們在邊疆有娘子軍,到了那兒你就有地方住了。呃,當然,你放心,你的安全我絕對保證,戰場的都是我的弟兄,我不會對我的弟兄下手的。你就安心睡這兒,不要有思想包袱。”

這一番話說得童雪是受寵若驚,道理她已經想通了,想通了也就沒什麽了,不過同一個帳篷又不是同一張床,畢竟是上戰場,很多事情講究不來。只是童雪沒想到徐程域居然還會給她如此這般解釋一番,著實是讓她……嗯,有點感動了,就在她準備說點什麽表達下自己情緒的時候,只見徐程域指了指他手邊的一摞書,“現在休息還早,你先來看看這些有沒有問題。”

“……”童雪咽回想要說的話,真心覺得徐程域是一個合格的領導,管理人心什麽的,做的太到位了。

童雪看書很認真,能迅速靜下心來進入狀態,而且習慣邊看邊記錄,很快她手邊就記滿了幾張紙。徐程域拿起其中一張,看了兩眼,“北方草原你也去過?”

童雪正在寫字,沒擡頭,“沒啊。”

“那你寫這些的根據是什麽?”

童雪的手還握著筆沒動,伸長脖子去看徐程域手裏的東西。

徐程域看她抻得長長的脖子,細細的白白的,像是細膩的白瓷,感覺稍一用力就要斷掉。幹咳了聲,他彎下腰,手也往她那兒移了幾寸。於是童雪縮了縮抻到極限的脖子就著徐程域的手看了起來,她的腦子裏還是剛剛書裏的內容,蹙眉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記下那些筆記的原因,“哦,這本書裏提到的地形的記錄跟我在府裏看到的書裏不同,所以我就先做個記號。”

“府裏?”

“對啊。”

“哪個府?”

“域……”童雪突然頓住,意識到什麽了,多數皇室對於老百姓研習地圖還是頗有些忌諱的,古往今來無數例子證明普通百姓研習地圖多是心懷不軌,不是要造反就是打算要造反……

童雪又縮了縮脖子擡頭看向徐程域,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要是說我研究這些是想為域王府做點貢獻,您信嗎?”

徐程域剛要說話,帳篷口的門簾一把被人掀開,寒風也順著縫隙溜了進來。

徐程摯一掀簾子看到的就是他二哥和那個童雪四目相對的場景,一打楞,這什麽情況?

掀簾子的動靜和趁機溜進來的寒風都讓這兩人一齊轉頭望向簾子那,動作出奇的一致。

徐程摯作勢後退一步,笑嘻嘻地問,“要不我回避下?”

徐程域直起身子,“你進來,你繼續。”很明顯,後半句是對童雪說的。

“什麽事?”

“哦,我剛看了她做的那些記錄,二哥,讓她畫張地圖吧,有幾處地方很重要,我覺得還是有張地圖更方便。”這句話是徐程摯說給他二哥聽的,但是同在一個帳篷裏的童雪也聽到了,清了清嗓子,她小聲說道:“那個,二位王爺,打擾一下,我不會作畫。”末了,還補充一句,“是真不會,一點也不會。”

徐程域看向童雪,童雪使勁點頭。

“我畫出來的東西也真不能拿來參考。”

徐程域沈吟片刻,拍板,“畫。”

童雪反抗無效,無奈只能遵命。

半柱香後,徐家兄弟倆看著童雪全程皺眉畫下的地形圖,臉色都有點黑,也徹底明白了“不能拿來參考”是什麽意思了,一大片漆黑的土堆堆和十幾條粗細不均的線條的確沒有任何參考價值,不過——

徐程摯摸著下巴,“我說你這水平有點不穩定啊……”這童雪大概是知道自己畫的地形圖見不得人,也不曉得是在彌補什麽,除了山川地貌外,呃,如果這些能叫山川地貌的話,她還在畫紙上方還畫了兩只鳥兒,但是這兩只鳥兒卻畫得栩栩如生,靈氣的像是要飛出畫紙一樣。如果說地形圖是稚子塗鴉,那兩只鳥兒卻可稱得上是大師之作了,反正如果不是徐程摯親眼目睹了全過程,他絕對不會不相信這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童雪很無辜,“我真不會畫畫。”

徐程摯:“你不是故意的吧?”故意畫得那麽……抽象。

童雪舉起手,“我發誓,絕對不是。”

徐程域擰著眉,“那你師父呢?”

童雪實話實說,“還不如我。”他連鳥都不會。

徐家兄弟,“……”那是得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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