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了,也將是書中所有人物命運的轉折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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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貼士:山崩前兆:山頂冒白煙,會有小的落石,動物行為異常。
☆、生死之間
夜晚的風很涼。尤其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風一吹,冷到骨子裏。
陸江南懷裏抱著水桶,裏面裝著有些打蔫兒的小紅。
他坐在樓下花園的石凳上,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一口一口地抽著。
一包煙很快就空了,他也從天黑坐到了天亮。
天邊朝陽的光一點點散開,陸江南擡頭看了眼樓上熟悉的窗戶。幹澀的雙眼布滿了腥紅的血絲。
“咳!咳!咳……”
陸江南眉頭擰緊,狠咳了幾下。感覺肺像穿了孔一樣疼得腦門冒汗。
他緩了緩,抱著水桶站起了身,朝小區大門口走了出去。前方一片灰暗,身後晨陽慢慢升起。他像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慢慢離開了這個地方。
回到醫院之後,陸江南消沈了幾日。他想見她,可又不敢見她。
每日只能靠著網上關於她的各種新聞來度日。
她進組了,她新上的民國戲反響空前的好,她參加綜藝節目了,她……要去四川了。
在看到這條娛樂新聞的時候他心一動。
然後當晚便收拾好行李,推掉了一個月內所有的手術,做好了長時間不回來的準備。
第二天便坐上了與她同一班的飛機。
***
車隊往山區內行進時,陸江南的車就跟在後面。
本來出租車是不願意往這山溝裏進的,司機師傅一萬個不情願。但當陸江南把錢包裏的錢都扔給他之後,現在也進來了。
“你說這大山溝有什麽好進的?”司機師傅不解,看了眼前面排的跟條長龍一樣的車隊,看著像是劇組的車,“難不成你是來追星的?”
陸江南靠坐在後排座椅上,揉了揉太陽穴:“嗯。”
司機大叔一楞,可能是沒想到陸江南這種著裝體面的男人也跟自家閨女一樣是個追星族。大叔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黑色皮膚的映襯下有些發亮:“那你追的是誰啊?”
“顏瑜希。”
大叔眉角一動:“哎呦!我女兒也喜歡她……”
大叔本來一臉興奮,結果看到後視鏡裏男人疲憊的樣子又住了嘴。看出來這位出手闊綽的乘客貌似聊天興致不高,他也便識趣地不再出聲。
車子龜速一樣緩慢地前進著。窗外的熱浪烘烤得樹上知了的叫聲都慵懶了許多。
四周空氣熱悶,蒸得人不想說話。
而變故,就這樣忽然發生了。
司機大叔聽見前面跑過來的人嘴裏喊著“山崩”,臉上一瞬褪去血色。
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便往車後跑。
而與此同時,陸江南也迅速下了車,卻是往跟他相反的方向跑。大叔急得飆出了臟話:
“這瓜娃子!你往那邊跑幹什麽!”
而陸江南沒有回答他,面容冷峻大步往前面崩塌區跑了過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哎呀!”大叔拍了下大腿,擡頭看了眼前面山體飛出來的巨石,咬咬牙。
管不了別人了,還是自己的命要緊!他捏了捏拳,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
從聽見巨響到山體崩塌,前前後後只有幾秒鐘。伴隨滾滾濃煙,大小石塊不斷從山上滾落下來。前面車輛內的人迅速棄車撤離。
顏瑜希楞了一秒,便馬上也跟著人群往後跑。
飛速奔跑中,大小石塊不斷從山上飛落。顏瑜希手心全是冷汗,不要命一樣拼足了勁兒地往前跑。
此時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跑。只有這樣,才能活命。
跑著跑著,身後跟死神呼嘯一樣的轟隆聲漸漸停了。
奔跑著的人們也放慢了腳步,不禁回頭望去。
“這是……是停了嗎?”身邊一個組裏的布景師一邊勻著氣兒一邊問道。
劇組其他的人都搖頭:“不知道……”
顏瑜希緊皺眉頭,出聲道:“別管那麽多了,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太危險了……”
“轟!”她話還沒說完,山體又發生了第二次崩塌。
“臥槽!”那布景師罵了句臟話,連忙拽住顏瑜希的胳膊又跑起來。
顏瑜希被他拽著,跑得顛三倒四,但確實比之前自己一個人悶頭跑要快多了。
飛石滾落的面積不斷擴大,顏瑜希不斷感到身後有石頭砸下來,就砸在她的腳之前踩過的地方。也是此刻,她才真真實實感受到,離死亡有多近。
然而就在他們奔跑的過程中,忽然聽見在巨石的轟鳴聲中傳來一聲微弱的女人呼聲。顏瑜希邊跑邊回過頭。
組裏的一個化妝師被飛石擊中,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白色的襯衫上盡是灰黃色的泥土和紅黑的血跡。
一旁路過的道具組大哥忙拉起她。還好她只是看起來傷的有些重,並沒有一下子被砸暈,在大哥的攙扶下仍咬牙繼續跑。而就在這時,另外一個正在奔跑撤離的工作人員也被飛石砸中倒地。
而這一次,顏瑜希是親眼看到的。果然人類在大自然中是如此的無力和渺小。那樣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被飛石猛地砸倒。路過的人本也想拉他一把。可巨石壓住了他的雙腿,他整個人都有點意識模糊。想要拉他的人徒勞地拽著他的手無能為力,急得滿臉淚水。
飛石仍在不斷滾落,砸在那人四周的各個地方。只聽那人悲嚎一聲,咬了咬牙,松開了手。只停頓了不到一秒便繼續奔跑。
顏瑜希不忍心看那被石頭壓住的人絕望的眼神。別過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她不想死!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吃進嘴裏多少沙子。她像個在塵土飛揚的戰場中叛逃的士兵。狼狽又驚慌。
“前面是怎麽了?”拉著她的布景師看著前面忽然道。
顏瑜希也看過去。
另外一同奔跑撤離的人吐了口口水,把嘴裏的沙子吐出去,緊皺著眉頭:“怎麽像有人往回跑?”
“不能吧?誰這麽傻逼?”
話音剛落,顏瑜希就看到了前面那個逆著人流跑向她的傻逼。
她楞了一下,震驚。忽然間,一直隱忍著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陸江南一看到她,忙大步跑過來。
顏瑜希也加快腳步跑向他。布景師一見這場面也猜出個大概,便松開手。看了眼身後的狼藉,拍了拍顏瑜希的肩膀:“多加小心!”
顏瑜希猛點頭:“嗯!”
布景師繼續往前跑,顏瑜希跟陸江南對視一眼,不用說任何話便拉住彼此的手,握得緊緊的,一同向前跑。
可能是陸江南腿長體力又好的緣故,顏瑜希跟著他跑,感覺像在飛一樣。很快就甩開了後面的飛石密集區。
陸江南拉著她往山腳處靠了靠,停下歇了會兒。
兩人都彎著腰,雙手支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顏瑜希一邊喘氣一邊看他:“你……怎……怎麽來了?”
陸江南聞言看向她,笑了笑:“本來想……想悄悄躲起來不讓你知道的……看來,天不遂人願。”
顏瑜希皺眉:“你來看我?”
“嗯。”他笑著點點頭,“準備好要在這裏呆一個月的……看來……”
他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你身上有沒有哪裏受傷?”他拉過她的胳膊,上下看了看她。
顏瑜希搖頭:“沒有,我沒事……”
“轟!”忽然,頭頂響起了讓人膽寒的巨響。顏瑜希臉色一變。
“快!”陸江南拉住她的手一拽,兩人立刻跨進路邊的排水溝,緊靠著護腳墻站立。
而就在他們跳進排水溝的同時,一個飛石猛地從頭頂飛落,砸中兩人之前站著的地方。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顏瑜希心臟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兒。陸江南看著眼前的石頭也驚魂未定。死死地將顏瑜希壓在自己的後背和護腳墻之間,將她護得嚴絲合縫。
顏瑜希後背是冰涼又硌人的護腳墻,前面是男人堅實又溫暖的後背。她有些恍然,看著面前男人因為奔跑而被汗水浸濕了的黑發。
她鼻尖一酸,低聲道:“謝謝。”
然而周遭轟鳴聲太大,而陸江南又一心關註著是否還有飛石,便沒有聽到她的話。
持續了大概有半分鐘,轟鳴聲才漸漸停止。而這短短的半分鐘,對任何人來說,比半年還要難熬。
與他們一同躲避在護腳墻下的還有兩個男人,看樣子應該也是組裏的工作人員。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死這麽多人……”一個男人道。
另一個男人看著眼前路面上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車,還有車裏流出的不知道屬於誰的鮮血,目光有些發直:“這一隊車,不知道坐了多少文藝圈、娛樂圈的名人……”他扯了扯唇,“肯定會上新聞……”
男人說著便止不住哽咽。
另一個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沒有說話。
哽咽的男人忍不住捂住臉,悲痛又絕望的聲音從手指縫間傳了出來:“撤離的過程中,我看到,男女主角的車都被砸扁了……他們當時所處的位置是重災區。我……”他止不住搖頭,“我聽撤離的人說,男主角的車被砸時,車裏的人還沒來得及逃就……”
顏瑜希和陸江南都聽到了兩人的話,面色都很凝重。
“而女主角……”那男人哽咽著,“我親眼看到她被飛石砸中。可我……”
他右手握成拳,狠狠砸向身後的護腳墻,“我為了自己逃命,我……”
顏瑜希臉色一變。而陸江南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
顏瑜希緊緊凝著陸江南,此時他們這裏飛石滾落的面積有所減小,四周也沒有那麽吵鬧。
只見陸江南緩緩轉過身,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緊緊凝著她的。
顏瑜希一看他的眼神,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搖頭,緊緊握著陸江南的手:“不可以……”
陸江南的頭發亂糟糟的,整齊的衣服如今也是皺巴巴的,沾滿了泥土。他面色很不好。黑眼圈很重,胡子也很久沒剃了,一看便知最近他睡得很不好。
顏瑜希淚流滿面,無比害怕他堅定的眼神。
陸江南溫柔地笑了笑,聲音沙啞:“乖,聽話。在這裏等我,躲在這裏哪也不許去,你一定不會有事。”他頓了頓,“岑辛肚子裏還懷著我哥的孩子,我不能見死不救……”
顏瑜希看向前面依然轟鳴的山,狠狠瞪著他:“你這是去送死!”
陸江南的笑依然溫柔,他伸手摸了摸顏瑜希的臉:“如果她現在還活著,我不去,便沒有人能救她了。這樣,我會自責一輩子的。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如果五分鐘之內找不到她,我就立刻回來,嗯?”
顏瑜希不停地搖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右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就是不松開:“不行……我不能讓你……唔……”
陸江南另一只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腦,狠狠吻住她的唇。絕望得讓人心涼。
他狠狠吮了一下,松開,看著她的雙眼。然後便將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頭也不回地回到路面,往回跑去。
顏瑜希看著他的背影,聲嘶力竭:“陸江南!你今天若是拋下我回去救她!我會恨你一輩子!”
陸江南的背影頓了頓,大聲說道:“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這樣,也好!”
顏瑜希胸口驟縮,面色一瞬灰敗。
而陸江南的背影,已經越變越小,隱沒在沙石飛土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他們二人都不知道,這會是兩人的最後一面。
而陸江南也想不到。回不來的,會是顏瑜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還是挺足的。
PS:十二點第二更~
☆、失蹤名單
山體仍在轟鳴,飛石伴隨著沙土仍不斷從山頂滾落。
顏瑜希藏身的地方正好可以巧妙地避開飛石,暫時安全。
她背靠著護腳墻,雙手抱著頭躲在排水溝裏。不斷有小石子和沙土滾落下來砸在她身上。她全身瑟瑟發抖,佝僂成一團。
顏瑜希眼神慌亂,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漫濕了眼睫,混合著臉上黑黃的塵土,在臉上留下一道道印記,狼狽不堪。
她顫抖著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頭,遮住耳朵。
震耳欲聾的聲音像是意味著死亡的鼓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臟。
她開始變得不正常。開始控制不住流淚,開始大聲嘶吼,整個人如癲狂一般。
當恐懼蔓延心臟,當人被逼到絕境,是真的會性情大變,不顧一切。
慌亂的雙眸逐漸變得深黑,裏面滿是被拋棄的深切恨意,以及孤註一擲的絕望。
“不好!快躲開!”身旁的男人忽然叫喊道。
飛出一個巨石直接砸中顏瑜希對面路面上的車輛,擋風玻璃瞬間碎成渣。石頭滾落到地上直直朝著顏瑜希的方向滾了過來。
她睜大雙眸,迅速起身跨出排水溝跑開。在她跑開的一瞬間,巨石正好滾停在她原來蹲著的位置。
驚魂未定,躲過一劫。
正待她想要尋個安全的地方躲避時,忽而感覺一個黑影朝自己砸來。頭部受到猛擊,顏瑜希當場倒地,額頭血流不止,意識開始不清楚。
這種感覺……就好像那次車禍後一樣,暈、惡心。
她趴在滿是碎石的地上,耳邊是人們奔跑的腳步聲和呼喊聲。有誰踩了她一腳,第二腳,第三腳……
她咬緊牙,想要撐著地面起身。
頭頂的山體又“轟隆”一聲。顏瑜希艱難地擡起頭。溫熱的血混著沙土模糊了視線。
不斷有像雨點一般的沙子落到臉上,她內心一震。
也顧不得身體被人踩得有多痛,連忙手腳並用試圖往側面爬。她瘋了一樣不要命地爬,嘴唇哆哆嗦嗦,聲線顫抖:“救救我……救救我……”
她無助的呼救聲沒有人聽到。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哪裏還管她的死活。
其實也就幾秒的功夫,頭頂山體的轟鳴聲更大了些,仿佛要震徹天空。
顏瑜希不甚清晰的視線裏看到無數的石頭飛了出來,飛向了她的方向。只感覺到左腿猛地一下鉆心的疼痛,然後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然而此時,陸江南剛尋到摔在地上艱難地想要爬起來的岑辛,忙上去把她攙起來背到身後,快步往顏瑜希的方向跑去。
岑辛渾身都是血,尤其下身,幾乎是血流成河。她一手死死抓著陸江南後背的衣服,另外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小腹,嘴裏絮絮叨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陸江南顧不得她的話,只恨不得立刻飛回顏瑜希身邊。
“轟隆!”前方山體發出巨響,無數大大小小的飛石砸了下來。陸江南雙眸睜大,猛地頓住腳步。
他死死地看著前面那個地方。那裏,是顏瑜希所在的地方。
“瑜希!”他絕望地喊著她的名字,瘋了一樣往前跑。
然而前面不停滾落的飛石生生擋住了他的去路。也是此刻大家才意識到,剛剛的山崩,不過是溫柔的“前戲”,而現在,才是正題。
身邊的人不停拉著陸江南往後退。
陸江南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飛石與沙土將前方掩埋。他猛地跪在地上,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啊!!!”
直到很久以後,這場災難的幸存者回想起那個噩夢一般的夏日時,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那個男人響徹山川的悲慟哭聲。
讓聽者,忍不住動容,心臟抽搐,揪著一樣的疼。
***
這次災難,死傷無數。
長達一個多月,電視臺、網絡自媒體、報紙、廣播,報道的全是這次事件。而之所以這次山體崩塌受到了如此廣泛的關註還是因為,在此次天災中,失蹤和傷亡的,大部分都是家喻戶曉的名人。
因為災難來的太過突然,救援人員趕到時已經有些晚了。他們先是救出了幸存者,隨後才發動搜救犬,解救被壓在車裏和石縫下的幸存者。
新聞報道說:當時搜救隊趕到時,只有一名男性幸存者拒絕離開,要同隊員們一起搜救。但這名男士精神狀態極差,行事說話都有些異常。
經歷如此大的變故,搜救隊員都害怕他會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便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強制將他送出災區,接受心理治療。
現場的人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都只能搖頭嘆息。據說那男子的愛人被埋在石塊下,生死未蔔。
其實大家都知道,被埋在那石塊下,生存的希望其實不大了。只是可憐了活著的人。若是那男人的愛人真的就這樣去了,說不定,他現在就能瘋掉。
搜救隊不眠不休地搶救了兩天一夜,把死傷率降低到最小。然而盡管這樣,還是死了很多人。且大部分都是經常上電視的文藝圈和娛樂圈的熟面孔。
而比這更絕望的是,還有一大部分人沒有找到。錯過了最佳營救時間,就算繼續挖繼續找,生還的幾率也不大了。最後,只能作失蹤處理。
而在電視新聞報道的失蹤名單裏,顏瑜希赫然在列。
據說新聞一出,當時羅智濤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直接被送進重癥監護室,躺了好幾天才勉強把那顆不堪負重的心臟搶救回來。而一直守在外面的紀塵則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度哭暈了過去。
而顏亦煬從新聞出來那一天就沒有在學校裏再出現過。
一時間,人心惶惶。網絡上顏瑜希的粉絲們幾近崩潰,到處都是祈福帖。
而陸江南在附近醫院被強制留下處理傷口,處理好後也不管醫生的勸阻,執意要再次進山區。
盡管醫生不同意,他還是在當天夜裏溜出了醫院。
搜救現場一片混亂。
山體的一整面滑了下來,掩蓋住那一片路面,早已認不出當初她藏身的是哪裏。陸江南只能憑著記憶探尋。
一開始他還算鎮定,跟著搜救隊員一起,用工具挖著腳下的沙石。
後來,一天過去了,一夜又過去了。陸陸續續從沙石下救出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和一具具冰涼的屍體。然而不管是死還是活,都不見顏瑜希的身影。
在一個安靜的夜,陸江南終於崩潰了。他不管不顧一邊嚎叫著一邊用雙手扒著身下的石塊。不顧身邊人的勸阻,瘋了一樣。
扒到後來,雙手早已血肉模糊。然而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手下的動作從未停過。
可是,還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除了沙土,還是沙土。
現場搜救人員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跪坐在石塊上,雙手滿是鮮血,身體後傾,暈厥了過去。
而陷入黑暗前,陸江南好像看到了顏瑜希對著他巧笑倩兮的臉。
“瑜希……”
“先生!先生!”搜救隊員趕緊攙住他,急忙聯系醫療隊人員。
山崩之後,迎來了一場大雨。悶熱多日的天氣也終於涼爽了下來。
在雨水的沖刷下,山體又開始搖搖欲墜。搜救隊不得不停止救援,所有來支援的隊伍都緊急撤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在所有人離開後沒多久,山體又塌陷了第二次。曾經的盤山公路,早已經面目全非。而那些未被救出來的人,或者屍體,就這樣被深埋在土裏,永遠也見不到外面的陽光。
幾經輾轉終於趕到四川的顏亦煬,立在機場大廳,看著大廳屏幕上連續播放的最新險情。僵立當場。
機場裏匆匆來去的乘客看到大屏幕上的新聞不由得都停下了腳步,不住地惋惜。而立在他們之中的一個男孩,手中的背包忽然摔落在地。
毫無預兆地,崩潰大哭。他腳下一軟,摔倒在機場大廳光潔映人的瓷磚地上。眾人都不敢靠前。只見男孩仰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擡起擋在眼前。
哭聲,撕心裂肺。
***
清冷的風拂動窗邊的風鈴,清脆的鈴聲穿過窗欞,環繞在靜謐的房間內。
病房中很安靜,只能聽見墻上時鐘的滴答聲,還有醫療儀器的滴滴聲。
房間正中央雪白色的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人。
她過於安靜,如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會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窗外風起,吹落了一樹的落葉。風鈴在風中隨風搖擺,聲音急促了些。
入秋以來,天短了不少,早早的,天就要黑了。
夕陽西沈,火紅色的餘暉一點點沈沒在地平線以下。當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時,整個城市都暗了下來。
病房中依然安靜。
大概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房門輕聲開啟,走進來兩個人。
兩個男人一個身著白大褂一個一身黑色西服。醫生模樣的人將另一人引進來,腳步放得很輕。
“陸先生,今天我們剛為患者做了身體檢查,最近幾天各項指標也都慢慢恢覆了正常。醒過來應該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
男人邁開長腿走到病床前,微蹙著眉,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啞聲道:“她已經這樣昏迷著,快一個月了。真的……要醒了嗎?”
醫生笑了笑:“病人身體各項機能都恢覆得不錯,也該醒了。”
男人目光觸及女孩蒼白瘦削的小臉,視線掠過她的腿,眸光微暗:“她的……”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擡起眼看向醫生,淡淡地笑了笑:“醫生,您忙吧,我想……陪陪她。”
醫生點點頭,退出了病房。
病房內就剩下一站一躺兩個人,窗外陷入了沈黑,屋內光線暗淡。
男人嘆了口氣,搬來椅子坐在她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睡夠了就趕快醒過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見了他的祈求,在他的手收回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孩動了一下。
他立刻繃緊了身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病床上的女孩。
只見女孩眉頭皺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依然兩更哦
☆、一夜白頭
秋日的太陽相比起夏天的熱烈,要多了一份含蓄,一份內斂。
伴著微微細風,倒也別有一番愜意。
可這種最平常不過的體驗,對於有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奢侈。
床上的人側著臉,看著窗邊掛著的風鈴,目光渙散,不知在想著什麽。
“給你。”男人削好一個飽滿的蘋果,遞給依靠著床頭坐著的女孩。
女孩聞言轉過臉,淡淡地看了眼他手裏的蘋果。沒有接,也沒有別的反應。
男人眉頭微皺。她已經這樣,快有三天了。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
嘆了口氣,他又把手裏的蘋果往前遞了遞:“吃吧。多吃點蘋果對皮膚好。”
女孩看了他一眼,仍是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默了半晌,伸出手,接了過來。
男人松了一口氣。
女孩低頭看著手裏的蘋果,有些失神。蒼白幹燥到有些起皮的嘴唇艱難地彎了一下,說出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我不喜歡吃蘋果。”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老舊磁帶:“我討厭咬蘋果的聲音。”
男人一楞,看著她的眼睛,欣慰地笑開:“是我疏忽了。”聲音低緩沈落。
他拿過她手裏的蘋果放到一旁的果盤裏,又從裏面拿出一個橘子,笑了笑:“那我給你剝個橘子吧。”
女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又把頭轉了過去,看著風鈴失神。
微風吹過,風鈴輕輕擺動。她嘴唇微啟:“江北哥,跟我說說我昏迷這一個多月的事吧。”
男人剝著橘子的手一頓,擡起眼。
顏瑜希收回視線,目光淡然地看向他:“新聞一定報道我了吧?”自嘲一笑,“這一次,終於不是因為緋聞而占據頭版頭條了吧?”
陸江北抿緊嘴唇,放下手裏剝了一半的橘子。
“死傷的人大多是劇組的工作人員。組裏的演員,死了兩個。一個是飾演男主角的任傑,另一個,是個新人演員。”陸江北頓了頓,轉過身打開櫃子的抽屜,拿出裏面的報紙,放到顏瑜希的床上,“這是前幾天的新聞。”
顏瑜希低頭瞥了一眼報紙,沒有伸手打開它。因為標題已經足夠顯眼。
【悲痛!山體崩塌死傷無數!全劇組遭殃!當紅明星顏瑜希失蹤!或已命殞天災!】
顏瑜希推開報紙,雙眼微垂:“那天……你是怎麽把我救出來的?”
陸江北笑了笑,繼續剝著手裏的橘子:“你命大,正好倒在一輛車旁邊,飛下來的巨石卡住了沒有砸到你。我找了一個私人搜救隊,速度快效率高。在正式搜救隊第一波救援後就趕到了。”他看了她一眼,“當時你整個人只有一個腦袋和半邊肩膀沒有被沙土掩埋,費了一番力才把你救出來。”
顏瑜希並沒有什麽表情,連眼神也不見波動。輕描淡寫道:“我應該是必死無疑的。”
陸江北笑容微僵。
“謝謝你。”她笑了笑,看向他,“我無以為報。”
她深吸一口氣:“岑辛她……”
“吃橘子吧。”陸江北把剝好的橘子瓣遞到她嘴邊,笑著道。
顏瑜希止住了未完的話,淡淡看了他一眼,別開了臉:“我不想吃。”
陸江北聳聳肩,把橘瓣扔進自己嘴裏,表情看起來,還是那樣漫不經心。
嚼著橘子肉,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連鼻腔中都是滿滿的水果的清香。他笑了笑,現在這種安寧還真是不真實。好像一個月以前那場他親眼所見的災難,是一場噩夢一樣。
剛回國他得知岑辛去了山區。擔心她懷著孩子還水土不服,便一人趕去了四川。只是沒想到,會突逢巨變。
派去的私人搜救隊,是為了找岑辛和顏瑜希的。只是當時幸存者已經全部被轉移到附近的醫院。包括岑辛和陸江南。
但當時現場亂哄哄一片,誰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死是活。只有拼命地找。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的顏瑜希。當他得知岑辛已經得救便迅速離開,緊急調來私人飛機把顏瑜希運去了最好的醫院。
他不知道當時陸江南也在。他不知道他救走顏瑜希後,陸江南才從醫院逃出來。他不知道,陸江南偏偏錯過了那段時間。
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小希這些事。她現在的狀態很差,他只想讓她好好休息。
“江北哥,”顏瑜希覆又擡起眼,“我的腿……傷的嚴重嗎?”
陸江北嚼橘子的動作一頓,笑意也淡了些。
顏瑜希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情況應該不怎麽樂觀。垂下了眼。
“小希,你聽我說。”他握住她纖細的雙肩,看著她的臉,“醫生說了,能夠覆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只要你有耐心,堅持做覆建,過幾年,還是會恢覆到之前的八/九成的。”
顏瑜希眉間微微一皺,苦笑:“八/九成?”
陸江北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笑得輕松些,聲線輕緩:“小希,你聽我說,我給你聯系到一家非常好的療養院,在澳洲。他們有最好的覆建設備和經驗最豐富的醫生。我可以送你去那,只要你肯耐下心跟著他們的要求來,你的腿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嗯?”
顏瑜希微微轉過臉,看向他的眼,扯唇:“澳洲?”
“嗯,在澳洲一個小島上。那裏風景很好,人也很少。你可以不用像在國內一樣時刻被媒體騷擾,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只要條件允許,我也可以把亦煬接過去陪你,只要……”
“江北哥,”顏瑜希忽然出聲,“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別人,我活下來了?”
陸江北一頓,抿了抿唇:“你……怎麽知道?”
顏瑜希笑了笑:“沒有媒體,沒有狗仔。就連朋友和家人也沒有一個來看我的,你不覺得,這很反常嗎?”
而她藏在內心的話是:如果陸江南還活著,如果他知道她還活著,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安靜的。
陸江北松開她的肩膀,垂下眸:“救你出來的時候,你就剩一口氣了。進ICU以後醫生前前後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我怕你抗不過去,也深知這種每日擔驚受怕的感覺有多煎熬。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沒有跟任何人說。”他擡起臉,“我也讓醫院封鎖了消息,所以外界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在哪裏。”
說到這他頓了頓:“現在你恢覆得也很好,等你身體狀態好起來了,我就告訴他們,讓他們來看你。”
顏瑜希微微失神:“所以……他們現在,都以為我死了,是嗎?”
陸江北一頓,點了點頭。
“那便不用告訴他們了。”她忽然笑了笑,“就讓他們以為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好了。”
陸江北眉頭狠狠一皺:“你說什麽?!”
“聽說澳洲很美,我想去看看。”她臉上掛著淡笑,看向他的眼神無比平靜。
陸江北不可置信,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做這樣的決定有沒有為在乎你的人著想過?”
他語氣有些急,非常不理解她的做法:“你死了,你的朋友、經紀人會有多傷心?”
“他們也許會難過一段時間,但他們總歸還是要過自己的生活,時間久了,我便只是一個偶爾回憶起來的老友。這樣……也挺好的。”
“那亦煬呢?你讓他怎麽辦?!”
顏瑜希表情一頓,默了一瞬,目光黯淡:“其實他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我為他獨擋一面了。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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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貼士:山崩前兆:山頂冒白煙,會有小的落石,動物行為異常。
☆、生死之間
夜晚的風很涼。尤其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風一吹,冷到骨子裏。
陸江南懷裏抱著水桶,裏面裝著有些打蔫兒的小紅。
他坐在樓下花園的石凳上,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一口一口地抽著。
一包煙很快就空了,他也從天黑坐到了天亮。
天邊朝陽的光一點點散開,陸江南擡頭看了眼樓上熟悉的窗戶。幹澀的雙眼布滿了腥紅的血絲。
“咳!咳!咳……”
陸江南眉頭擰緊,狠咳了幾下。感覺肺像穿了孔一樣疼得腦門冒汗。
他緩了緩,抱著水桶站起了身,朝小區大門口走了出去。前方一片灰暗,身後晨陽慢慢升起。他像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慢慢離開了這個地方。
回到醫院之後,陸江南消沈了幾日。他想見她,可又不敢見她。
每日只能靠著網上關於她的各種新聞來度日。
她進組了,她新上的民國戲反響空前的好,她參加綜藝節目了,她……要去四川了。
在看到這條娛樂新聞的時候他心一動。
然後當晚便收拾好行李,推掉了一個月內所有的手術,做好了長時間不回來的準備。
第二天便坐上了與她同一班的飛機。
***
車隊往山區內行進時,陸江南的車就跟在後面。
本來出租車是不願意往這山溝裏進的,司機師傅一萬個不情願。但當陸江南把錢包裏的錢都扔給他之後,現在也進來了。
“你說這大山溝有什麽好進的?”司機師傅不解,看了眼前面排的跟條長龍一樣的車隊,看著像是劇組的車,“難不成你是來追星的?”
陸江南靠坐在後排座椅上,揉了揉太陽穴:“嗯。”
司機大叔一楞,可能是沒想到陸江南這種著裝體面的男人也跟自家閨女一樣是個追星族。大叔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黑色皮膚的映襯下有些發亮:“那你追的是誰啊?”
“顏瑜希。”
大叔眉角一動:“哎呦!我女兒也喜歡她……”
大叔本來一臉興奮,結果看到後視鏡裏男人疲憊的樣子又住了嘴。看出來這位出手闊綽的乘客貌似聊天興致不高,他也便識趣地不再出聲。
車子龜速一樣緩慢地前進著。窗外的熱浪烘烤得樹上知了的叫聲都慵懶了許多。
四周空氣熱悶,蒸得人不想說話。
而變故,就這樣忽然發生了。
司機大叔聽見前面跑過來的人嘴裏喊著“山崩”,臉上一瞬褪去血色。
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便往車後跑。
而與此同時,陸江南也迅速下了車,卻是往跟他相反的方向跑。大叔急得飆出了臟話:
“這瓜娃子!你往那邊跑幹什麽!”
而陸江南沒有回答他,面容冷峻大步往前面崩塌區跑了過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哎呀!”大叔拍了下大腿,擡頭看了眼前面山體飛出來的巨石,咬咬牙。
管不了別人了,還是自己的命要緊!他捏了捏拳,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
從聽見巨響到山體崩塌,前前後後只有幾秒鐘。伴隨滾滾濃煙,大小石塊不斷從山上滾落下來。前面車輛內的人迅速棄車撤離。
顏瑜希楞了一秒,便馬上也跟著人群往後跑。
飛速奔跑中,大小石塊不斷從山上飛落。顏瑜希手心全是冷汗,不要命一樣拼足了勁兒地往前跑。
此時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跑。只有這樣,才能活命。
跑著跑著,身後跟死神呼嘯一樣的轟隆聲漸漸停了。
奔跑著的人們也放慢了腳步,不禁回頭望去。
“這是……是停了嗎?”身邊一個組裏的布景師一邊勻著氣兒一邊問道。
劇組其他的人都搖頭:“不知道……”
顏瑜希緊皺眉頭,出聲道:“別管那麽多了,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太危險了……”
“轟!”她話還沒說完,山體又發生了第二次崩塌。
“臥槽!”那布景師罵了句臟話,連忙拽住顏瑜希的胳膊又跑起來。
顏瑜希被他拽著,跑得顛三倒四,但確實比之前自己一個人悶頭跑要快多了。
飛石滾落的面積不斷擴大,顏瑜希不斷感到身後有石頭砸下來,就砸在她的腳之前踩過的地方。也是此刻,她才真真實實感受到,離死亡有多近。
然而就在他們奔跑的過程中,忽然聽見在巨石的轟鳴聲中傳來一聲微弱的女人呼聲。顏瑜希邊跑邊回過頭。
組裏的一個化妝師被飛石擊中,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白色的襯衫上盡是灰黃色的泥土和紅黑的血跡。
一旁路過的道具組大哥忙拉起她。還好她只是看起來傷的有些重,並沒有一下子被砸暈,在大哥的攙扶下仍咬牙繼續跑。而就在這時,另外一個正在奔跑撤離的工作人員也被飛石砸中倒地。
而這一次,顏瑜希是親眼看到的。果然人類在大自然中是如此的無力和渺小。那樣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被飛石猛地砸倒。路過的人本也想拉他一把。可巨石壓住了他的雙腿,他整個人都有點意識模糊。想要拉他的人徒勞地拽著他的手無能為力,急得滿臉淚水。
飛石仍在不斷滾落,砸在那人四周的各個地方。只聽那人悲嚎一聲,咬了咬牙,松開了手。只停頓了不到一秒便繼續奔跑。
顏瑜希不忍心看那被石頭壓住的人絕望的眼神。別過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她不想死!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吃進嘴裏多少沙子。她像個在塵土飛揚的戰場中叛逃的士兵。狼狽又驚慌。
“前面是怎麽了?”拉著她的布景師看著前面忽然道。
顏瑜希也看過去。
另外一同奔跑撤離的人吐了口口水,把嘴裏的沙子吐出去,緊皺著眉頭:“怎麽像有人往回跑?”
“不能吧?誰這麽傻逼?”
話音剛落,顏瑜希就看到了前面那個逆著人流跑向她的傻逼。
她楞了一下,震驚。忽然間,一直隱忍著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陸江南一看到她,忙大步跑過來。
顏瑜希也加快腳步跑向他。布景師一見這場面也猜出個大概,便松開手。看了眼身後的狼藉,拍了拍顏瑜希的肩膀:“多加小心!”
顏瑜希猛點頭:“嗯!”
布景師繼續往前跑,顏瑜希跟陸江南對視一眼,不用說任何話便拉住彼此的手,握得緊緊的,一同向前跑。
可能是陸江南腿長體力又好的緣故,顏瑜希跟著他跑,感覺像在飛一樣。很快就甩開了後面的飛石密集區。
陸江南拉著她往山腳處靠了靠,停下歇了會兒。
兩人都彎著腰,雙手支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顏瑜希一邊喘氣一邊看他:“你……怎……怎麽來了?”
陸江南聞言看向她,笑了笑:“本來想……想悄悄躲起來不讓你知道的……看來,天不遂人願。”
顏瑜希皺眉:“你來看我?”
“嗯。”他笑著點點頭,“準備好要在這裏呆一個月的……看來……”
他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你身上有沒有哪裏受傷?”他拉過她的胳膊,上下看了看她。
顏瑜希搖頭:“沒有,我沒事……”
“轟!”忽然,頭頂響起了讓人膽寒的巨響。顏瑜希臉色一變。
“快!”陸江南拉住她的手一拽,兩人立刻跨進路邊的排水溝,緊靠著護腳墻站立。
而就在他們跳進排水溝的同時,一個飛石猛地從頭頂飛落,砸中兩人之前站著的地方。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顏瑜希心臟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兒。陸江南看著眼前的石頭也驚魂未定。死死地將顏瑜希壓在自己的後背和護腳墻之間,將她護得嚴絲合縫。
顏瑜希後背是冰涼又硌人的護腳墻,前面是男人堅實又溫暖的後背。她有些恍然,看著面前男人因為奔跑而被汗水浸濕了的黑發。
她鼻尖一酸,低聲道:“謝謝。”
然而周遭轟鳴聲太大,而陸江南又一心關註著是否還有飛石,便沒有聽到她的話。
持續了大概有半分鐘,轟鳴聲才漸漸停止。而這短短的半分鐘,對任何人來說,比半年還要難熬。
與他們一同躲避在護腳墻下的還有兩個男人,看樣子應該也是組裏的工作人員。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死這麽多人……”一個男人道。
另一個男人看著眼前路面上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車,還有車裏流出的不知道屬於誰的鮮血,目光有些發直:“這一隊車,不知道坐了多少文藝圈、娛樂圈的名人……”他扯了扯唇,“肯定會上新聞……”
男人說著便止不住哽咽。
另一個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沒有說話。
哽咽的男人忍不住捂住臉,悲痛又絕望的聲音從手指縫間傳了出來:“撤離的過程中,我看到,男女主角的車都被砸扁了……他們當時所處的位置是重災區。我……”他止不住搖頭,“我聽撤離的人說,男主角的車被砸時,車裏的人還沒來得及逃就……”
顏瑜希和陸江南都聽到了兩人的話,面色都很凝重。
“而女主角……”那男人哽咽著,“我親眼看到她被飛石砸中。可我……”
他右手握成拳,狠狠砸向身後的護腳墻,“我為了自己逃命,我……”
顏瑜希臉色一變。而陸江南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
顏瑜希緊緊凝著陸江南,此時他們這裏飛石滾落的面積有所減小,四周也沒有那麽吵鬧。
只見陸江南緩緩轉過身,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緊緊凝著她的。
顏瑜希一看他的眼神,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搖頭,緊緊握著陸江南的手:“不可以……”
陸江南的頭發亂糟糟的,整齊的衣服如今也是皺巴巴的,沾滿了泥土。他面色很不好。黑眼圈很重,胡子也很久沒剃了,一看便知最近他睡得很不好。
顏瑜希淚流滿面,無比害怕他堅定的眼神。
陸江南溫柔地笑了笑,聲音沙啞:“乖,聽話。在這裏等我,躲在這裏哪也不許去,你一定不會有事。”他頓了頓,“岑辛肚子裏還懷著我哥的孩子,我不能見死不救……”
顏瑜希看向前面依然轟鳴的山,狠狠瞪著他:“你這是去送死!”
陸江南的笑依然溫柔,他伸手摸了摸顏瑜希的臉:“如果她現在還活著,我不去,便沒有人能救她了。這樣,我會自責一輩子的。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如果五分鐘之內找不到她,我就立刻回來,嗯?”
顏瑜希不停地搖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右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就是不松開:“不行……我不能讓你……唔……”
陸江南另一只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腦,狠狠吻住她的唇。絕望得讓人心涼。
他狠狠吮了一下,松開,看著她的雙眼。然後便將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頭也不回地回到路面,往回跑去。
顏瑜希看著他的背影,聲嘶力竭:“陸江南!你今天若是拋下我回去救她!我會恨你一輩子!”
陸江南的背影頓了頓,大聲說道:“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這樣,也好!”
顏瑜希胸口驟縮,面色一瞬灰敗。
而陸江南的背影,已經越變越小,隱沒在沙石飛土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他們二人都不知道,這會是兩人的最後一面。
而陸江南也想不到。回不來的,會是顏瑜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還是挺足的。
PS:十二點第二更~
☆、失蹤名單
山體仍在轟鳴,飛石伴隨著沙土仍不斷從山頂滾落。
顏瑜希藏身的地方正好可以巧妙地避開飛石,暫時安全。
她背靠著護腳墻,雙手抱著頭躲在排水溝裏。不斷有小石子和沙土滾落下來砸在她身上。她全身瑟瑟發抖,佝僂成一團。
顏瑜希眼神慌亂,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漫濕了眼睫,混合著臉上黑黃的塵土,在臉上留下一道道印記,狼狽不堪。
她顫抖著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頭,遮住耳朵。
震耳欲聾的聲音像是意味著死亡的鼓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臟。
她開始變得不正常。開始控制不住流淚,開始大聲嘶吼,整個人如癲狂一般。
當恐懼蔓延心臟,當人被逼到絕境,是真的會性情大變,不顧一切。
慌亂的雙眸逐漸變得深黑,裏面滿是被拋棄的深切恨意,以及孤註一擲的絕望。
“不好!快躲開!”身旁的男人忽然叫喊道。
飛出一個巨石直接砸中顏瑜希對面路面上的車輛,擋風玻璃瞬間碎成渣。石頭滾落到地上直直朝著顏瑜希的方向滾了過來。
她睜大雙眸,迅速起身跨出排水溝跑開。在她跑開的一瞬間,巨石正好滾停在她原來蹲著的位置。
驚魂未定,躲過一劫。
正待她想要尋個安全的地方躲避時,忽而感覺一個黑影朝自己砸來。頭部受到猛擊,顏瑜希當場倒地,額頭血流不止,意識開始不清楚。
這種感覺……就好像那次車禍後一樣,暈、惡心。
她趴在滿是碎石的地上,耳邊是人們奔跑的腳步聲和呼喊聲。有誰踩了她一腳,第二腳,第三腳……
她咬緊牙,想要撐著地面起身。
頭頂的山體又“轟隆”一聲。顏瑜希艱難地擡起頭。溫熱的血混著沙土模糊了視線。
不斷有像雨點一般的沙子落到臉上,她內心一震。
也顧不得身體被人踩得有多痛,連忙手腳並用試圖往側面爬。她瘋了一樣不要命地爬,嘴唇哆哆嗦嗦,聲線顫抖:“救救我……救救我……”
她無助的呼救聲沒有人聽到。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哪裏還管她的死活。
其實也就幾秒的功夫,頭頂山體的轟鳴聲更大了些,仿佛要震徹天空。
顏瑜希不甚清晰的視線裏看到無數的石頭飛了出來,飛向了她的方向。只感覺到左腿猛地一下鉆心的疼痛,然後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然而此時,陸江南剛尋到摔在地上艱難地想要爬起來的岑辛,忙上去把她攙起來背到身後,快步往顏瑜希的方向跑去。
岑辛渾身都是血,尤其下身,幾乎是血流成河。她一手死死抓著陸江南後背的衣服,另外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小腹,嘴裏絮絮叨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陸江南顧不得她的話,只恨不得立刻飛回顏瑜希身邊。
“轟隆!”前方山體發出巨響,無數大大小小的飛石砸了下來。陸江南雙眸睜大,猛地頓住腳步。
他死死地看著前面那個地方。那裏,是顏瑜希所在的地方。
“瑜希!”他絕望地喊著她的名字,瘋了一樣往前跑。
然而前面不停滾落的飛石生生擋住了他的去路。也是此刻大家才意識到,剛剛的山崩,不過是溫柔的“前戲”,而現在,才是正題。
身邊的人不停拉著陸江南往後退。
陸江南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飛石與沙土將前方掩埋。他猛地跪在地上,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啊!!!”
直到很久以後,這場災難的幸存者回想起那個噩夢一般的夏日時,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那個男人響徹山川的悲慟哭聲。
讓聽者,忍不住動容,心臟抽搐,揪著一樣的疼。
***
這次災難,死傷無數。
長達一個多月,電視臺、網絡自媒體、報紙、廣播,報道的全是這次事件。而之所以這次山體崩塌受到了如此廣泛的關註還是因為,在此次天災中,失蹤和傷亡的,大部分都是家喻戶曉的名人。
因為災難來的太過突然,救援人員趕到時已經有些晚了。他們先是救出了幸存者,隨後才發動搜救犬,解救被壓在車裏和石縫下的幸存者。
新聞報道說:當時搜救隊趕到時,只有一名男性幸存者拒絕離開,要同隊員們一起搜救。但這名男士精神狀態極差,行事說話都有些異常。
經歷如此大的變故,搜救隊員都害怕他會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便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強制將他送出災區,接受心理治療。
現場的人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都只能搖頭嘆息。據說那男子的愛人被埋在石塊下,生死未蔔。
其實大家都知道,被埋在那石塊下,生存的希望其實不大了。只是可憐了活著的人。若是那男人的愛人真的就這樣去了,說不定,他現在就能瘋掉。
搜救隊不眠不休地搶救了兩天一夜,把死傷率降低到最小。然而盡管這樣,還是死了很多人。且大部分都是經常上電視的文藝圈和娛樂圈的熟面孔。
而比這更絕望的是,還有一大部分人沒有找到。錯過了最佳營救時間,就算繼續挖繼續找,生還的幾率也不大了。最後,只能作失蹤處理。
而在電視新聞報道的失蹤名單裏,顏瑜希赫然在列。
據說新聞一出,當時羅智濤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直接被送進重癥監護室,躺了好幾天才勉強把那顆不堪負重的心臟搶救回來。而一直守在外面的紀塵則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度哭暈了過去。
而顏亦煬從新聞出來那一天就沒有在學校裏再出現過。
一時間,人心惶惶。網絡上顏瑜希的粉絲們幾近崩潰,到處都是祈福帖。
而陸江南在附近醫院被強制留下處理傷口,處理好後也不管醫生的勸阻,執意要再次進山區。
盡管醫生不同意,他還是在當天夜裏溜出了醫院。
搜救現場一片混亂。
山體的一整面滑了下來,掩蓋住那一片路面,早已認不出當初她藏身的是哪裏。陸江南只能憑著記憶探尋。
一開始他還算鎮定,跟著搜救隊員一起,用工具挖著腳下的沙石。
後來,一天過去了,一夜又過去了。陸陸續續從沙石下救出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和一具具冰涼的屍體。然而不管是死還是活,都不見顏瑜希的身影。
在一個安靜的夜,陸江南終於崩潰了。他不管不顧一邊嚎叫著一邊用雙手扒著身下的石塊。不顧身邊人的勸阻,瘋了一樣。
扒到後來,雙手早已血肉模糊。然而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手下的動作從未停過。
可是,還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除了沙土,還是沙土。
現場搜救人員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跪坐在石塊上,雙手滿是鮮血,身體後傾,暈厥了過去。
而陷入黑暗前,陸江南好像看到了顏瑜希對著他巧笑倩兮的臉。
“瑜希……”
“先生!先生!”搜救隊員趕緊攙住他,急忙聯系醫療隊人員。
山崩之後,迎來了一場大雨。悶熱多日的天氣也終於涼爽了下來。
在雨水的沖刷下,山體又開始搖搖欲墜。搜救隊不得不停止救援,所有來支援的隊伍都緊急撤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在所有人離開後沒多久,山體又塌陷了第二次。曾經的盤山公路,早已經面目全非。而那些未被救出來的人,或者屍體,就這樣被深埋在土裏,永遠也見不到外面的陽光。
幾經輾轉終於趕到四川的顏亦煬,立在機場大廳,看著大廳屏幕上連續播放的最新險情。僵立當場。
機場裏匆匆來去的乘客看到大屏幕上的新聞不由得都停下了腳步,不住地惋惜。而立在他們之中的一個男孩,手中的背包忽然摔落在地。
毫無預兆地,崩潰大哭。他腳下一軟,摔倒在機場大廳光潔映人的瓷磚地上。眾人都不敢靠前。只見男孩仰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擡起擋在眼前。
哭聲,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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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風拂動窗邊的風鈴,清脆的鈴聲穿過窗欞,環繞在靜謐的房間內。
病房中很安靜,只能聽見墻上時鐘的滴答聲,還有醫療儀器的滴滴聲。
房間正中央雪白色的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人。
她過於安靜,如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會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窗外風起,吹落了一樹的落葉。風鈴在風中隨風搖擺,聲音急促了些。
入秋以來,天短了不少,早早的,天就要黑了。
夕陽西沈,火紅色的餘暉一點點沈沒在地平線以下。當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時,整個城市都暗了下來。
病房中依然安靜。
大概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房門輕聲開啟,走進來兩個人。
兩個男人一個身著白大褂一個一身黑色西服。醫生模樣的人將另一人引進來,腳步放得很輕。
“陸先生,今天我們剛為患者做了身體檢查,最近幾天各項指標也都慢慢恢覆了正常。醒過來應該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
男人邁開長腿走到病床前,微蹙著眉,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啞聲道:“她已經這樣昏迷著,快一個月了。真的……要醒了嗎?”
醫生笑了笑:“病人身體各項機能都恢覆得不錯,也該醒了。”
男人目光觸及女孩蒼白瘦削的小臉,視線掠過她的腿,眸光微暗:“她的……”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擡起眼看向醫生,淡淡地笑了笑:“醫生,您忙吧,我想……陪陪她。”
醫生點點頭,退出了病房。
病房內就剩下一站一躺兩個人,窗外陷入了沈黑,屋內光線暗淡。
男人嘆了口氣,搬來椅子坐在她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睡夠了就趕快醒過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見了他的祈求,在他的手收回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孩動了一下。
他立刻繃緊了身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病床上的女孩。
只見女孩眉頭皺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依然兩更哦
☆、一夜白頭
秋日的太陽相比起夏天的熱烈,要多了一份含蓄,一份內斂。
伴著微微細風,倒也別有一番愜意。
可這種最平常不過的體驗,對於有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奢侈。
床上的人側著臉,看著窗邊掛著的風鈴,目光渙散,不知在想著什麽。
“給你。”男人削好一個飽滿的蘋果,遞給依靠著床頭坐著的女孩。
女孩聞言轉過臉,淡淡地看了眼他手裏的蘋果。沒有接,也沒有別的反應。
男人眉頭微皺。她已經這樣,快有三天了。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
嘆了口氣,他又把手裏的蘋果往前遞了遞:“吃吧。多吃點蘋果對皮膚好。”
女孩看了他一眼,仍是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默了半晌,伸出手,接了過來。
男人松了一口氣。
女孩低頭看著手裏的蘋果,有些失神。蒼白幹燥到有些起皮的嘴唇艱難地彎了一下,說出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我不喜歡吃蘋果。”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老舊磁帶:“我討厭咬蘋果的聲音。”
男人一楞,看著她的眼睛,欣慰地笑開:“是我疏忽了。”聲音低緩沈落。
他拿過她手裏的蘋果放到一旁的果盤裏,又從裏面拿出一個橘子,笑了笑:“那我給你剝個橘子吧。”
女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又把頭轉了過去,看著風鈴失神。
微風吹過,風鈴輕輕擺動。她嘴唇微啟:“江北哥,跟我說說我昏迷這一個多月的事吧。”
男人剝著橘子的手一頓,擡起眼。
顏瑜希收回視線,目光淡然地看向他:“新聞一定報道我了吧?”自嘲一笑,“這一次,終於不是因為緋聞而占據頭版頭條了吧?”
陸江北抿緊嘴唇,放下手裏剝了一半的橘子。
“死傷的人大多是劇組的工作人員。組裏的演員,死了兩個。一個是飾演男主角的任傑,另一個,是個新人演員。”陸江北頓了頓,轉過身打開櫃子的抽屜,拿出裏面的報紙,放到顏瑜希的床上,“這是前幾天的新聞。”
顏瑜希低頭瞥了一眼報紙,沒有伸手打開它。因為標題已經足夠顯眼。
【悲痛!山體崩塌死傷無數!全劇組遭殃!當紅明星顏瑜希失蹤!或已命殞天災!】
顏瑜希推開報紙,雙眼微垂:“那天……你是怎麽把我救出來的?”
陸江北笑了笑,繼續剝著手裏的橘子:“你命大,正好倒在一輛車旁邊,飛下來的巨石卡住了沒有砸到你。我找了一個私人搜救隊,速度快效率高。在正式搜救隊第一波救援後就趕到了。”他看了她一眼,“當時你整個人只有一個腦袋和半邊肩膀沒有被沙土掩埋,費了一番力才把你救出來。”
顏瑜希並沒有什麽表情,連眼神也不見波動。輕描淡寫道:“我應該是必死無疑的。”
陸江北笑容微僵。
“謝謝你。”她笑了笑,看向他,“我無以為報。”
她深吸一口氣:“岑辛她……”
“吃橘子吧。”陸江北把剝好的橘子瓣遞到她嘴邊,笑著道。
顏瑜希止住了未完的話,淡淡看了他一眼,別開了臉:“我不想吃。”
陸江北聳聳肩,把橘瓣扔進自己嘴裏,表情看起來,還是那樣漫不經心。
嚼著橘子肉,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連鼻腔中都是滿滿的水果的清香。他笑了笑,現在這種安寧還真是不真實。好像一個月以前那場他親眼所見的災難,是一場噩夢一樣。
剛回國他得知岑辛去了山區。擔心她懷著孩子還水土不服,便一人趕去了四川。只是沒想到,會突逢巨變。
派去的私人搜救隊,是為了找岑辛和顏瑜希的。只是當時幸存者已經全部被轉移到附近的醫院。包括岑辛和陸江南。
但當時現場亂哄哄一片,誰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死是活。只有拼命地找。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的顏瑜希。當他得知岑辛已經得救便迅速離開,緊急調來私人飛機把顏瑜希運去了最好的醫院。
他不知道當時陸江南也在。他不知道他救走顏瑜希後,陸江南才從醫院逃出來。他不知道,陸江南偏偏錯過了那段時間。
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小希這些事。她現在的狀態很差,他只想讓她好好休息。
“江北哥,”顏瑜希覆又擡起眼,“我的腿……傷的嚴重嗎?”
陸江北嚼橘子的動作一頓,笑意也淡了些。
顏瑜希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情況應該不怎麽樂觀。垂下了眼。
“小希,你聽我說。”他握住她纖細的雙肩,看著她的臉,“醫生說了,能夠覆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只要你有耐心,堅持做覆建,過幾年,還是會恢覆到之前的八/九成的。”
顏瑜希眉間微微一皺,苦笑:“八/九成?”
陸江北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笑得輕松些,聲線輕緩:“小希,你聽我說,我給你聯系到一家非常好的療養院,在澳洲。他們有最好的覆建設備和經驗最豐富的醫生。我可以送你去那,只要你肯耐下心跟著他們的要求來,你的腿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嗯?”
顏瑜希微微轉過臉,看向他的眼,扯唇:“澳洲?”
“嗯,在澳洲一個小島上。那裏風景很好,人也很少。你可以不用像在國內一樣時刻被媒體騷擾,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只要條件允許,我也可以把亦煬接過去陪你,只要……”
“江北哥,”顏瑜希忽然出聲,“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別人,我活下來了?”
陸江北一頓,抿了抿唇:“你……怎麽知道?”
顏瑜希笑了笑:“沒有媒體,沒有狗仔。就連朋友和家人也沒有一個來看我的,你不覺得,這很反常嗎?”
而她藏在內心的話是:如果陸江南還活著,如果他知道她還活著,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安靜的。
陸江北松開她的肩膀,垂下眸:“救你出來的時候,你就剩一口氣了。進ICU以後醫生前前後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我怕你抗不過去,也深知這種每日擔驚受怕的感覺有多煎熬。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沒有跟任何人說。”他擡起臉,“我也讓醫院封鎖了消息,所以外界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在哪裏。”
說到這他頓了頓:“現在你恢覆得也很好,等你身體狀態好起來了,我就告訴他們,讓他們來看你。”
顏瑜希微微失神:“所以……他們現在,都以為我死了,是嗎?”
陸江北一頓,點了點頭。
“那便不用告訴他們了。”她忽然笑了笑,“就讓他們以為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好了。”
陸江北眉頭狠狠一皺:“你說什麽?!”
“聽說澳洲很美,我想去看看。”她臉上掛著淡笑,看向他的眼神無比平靜。
陸江北不可置信,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做這樣的決定有沒有為在乎你的人著想過?”
他語氣有些急,非常不理解她的做法:“你死了,你的朋友、經紀人會有多傷心?”
“他們也許會難過一段時間,但他們總歸還是要過自己的生活,時間久了,我便只是一個偶爾回憶起來的老友。這樣……也挺好的。”
“那亦煬呢?你讓他怎麽辦?!”
顏瑜希表情一頓,默了一瞬,目光黯淡:“其實他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我為他獨擋一面了。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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