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假，突然被一起莫名的命案打斷。

葉青報警之後，警局和法醫實驗室的人都來了。

眾人開始沿著這山崖下的緩坡搜查。林北樾判斷，屍骸大部分已經腐敗，只剩屍骨，而骨頭又被山裏的猴子拆解，屍骨已七零八落，漫山遍野都是。

有的法醫帶了竹耙子，將落葉扒成一堆，再用竹篩篩漏，將可疑成分打包好。

地毯式的搜索進行了整整兩天。

兩天後，警方在山裏，一共找到786塊人骨，12689根頭發，16片指甲……

所有的人體殘骸，都被送往法醫學實驗室，等待法醫檢驗。

整個法醫實驗室的人似打了雞血，又有些驚慌。

幾個資歷較淺的法醫很緊張，有些惶恐。雖說他們也見過不少屍體了，甚至也摸過不少人骨了，可頭一次見到一次性就來這麽多的。何況聽說山裏還有警察在搜查，說不定還會有屍骨搬回來。

何珺見了林北樾，代替那些小法醫發言。

“老師，”他看到實驗室裏的一堆骨頭，就有些頭大，“這麽多骨頭，要怎麽驗啊？”

林北樾擡頭看著他，說：“你把其他幾個人都叫過來。”

片刻後，幾個年輕的法醫都聚攏過來，等待著林北樾分配工作。

林北樾說：“先把所有的骨頭分類，男女分開，不同部位的分開，最好能識別是什麽骨頭。”

何珺等人點頭，辯骨對他們來說是基礎技能，難的是骨頭數量太多，是個浩大的工程。

林北樾：“其次，檢驗DNA，判斷到底有多少個人，再把DNA錄入數據庫，找一找有沒有匹配的，好確認身份。”

何珺等人連忙記錄下來，又問：“如果數據庫裏都沒有匹配的，該怎麽辦？”

林北樾神色依舊，平靜地說：“拼好顱骨。”

何珺長大了嘴巴，“老師，你要用顱骨覆原技術嗎？”

林北樾不置可否，顱骨覆原技術太過耗時，而且還需要藝術細胞，要求覆原的人，有熟練的雕塑技術。一般情況下，林北樾不建議采用這個辦法。

因為他有更快捷更方便的方法。

……

提前結束休假的葉青，回到警局。

連環爆炸案的兇手已經抓獲，警局中的人依舊很雀躍。進入辦公區，能聽見警察們討論著破案的過程，眼底充滿了崇敬和向往。

孫應月如被星星圍拱的明月，詳細生動地為人講著側寫，見葉青從旁邊走過，稍稍停了停。

葉青淡笑，面色平靜疏冷，轉身進了辦公室。

這次連環爆炸案能快速偵破，主要靠孫應月的犯罪側寫。因此她得以提前結束停職，回到警局。同時，也讓人看到了她的實力。

葉青不清楚這案情當中的過程，不做評價。

門被人輕輕扣響，宋蕎推門進來，對葉青擠眉弄眼。

葉青視而不見，開口就問：“峨山的現場勘查情況怎樣？”

宋蕎臉色稍稍沈了沈，說：“情況不樂觀。那些屍骨，已經死亡了多年了；經過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打，地表環境也改變了；野生動物也破壞了現場，想要找出線索，基本不可能了。”她註視著葉青，說：“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法醫實驗室那邊給出的線索，至少先確認死者身份。”

葉青點點頭。

“老大，”宋蕎走到她身邊來，湊近了，低聲說：“你看見孫應月了嗎？”

“看見了，”葉青的眼睛又不是瞎的。

“真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回來了。”宋蕎搖頭，“不過她還願意跟我們這組嗎？”

葉青定了定，“沒聽說她要換組。”

“宋教授在局長辦公室談話呢，是不是想為孫應月說好話？”宋蕎臉色有些不屑，“她運氣好，如果有你在，輪得到她？”

葉青狠狠地敲她的腦袋，“好了，去忙你的，別在這兒浪費口舌。”

宋蕎揉了揉腦袋，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問：“這兩天，和林法醫過得怎樣啊？”

“宋蕎！”葉青冷眼橫過去，“你要是閑得慌，我現在就安排你去峨山搜屍。”

宋蕎輕咳一聲，訕訕地離開了。

……

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自媒體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超乎人的想象。

峨山發現屍骸的消息，在當天晚上，就傳得滿城風雨，勢頭甚至蓋過了沸騰一時的連環爆炸案。

峨山本就是旅游風景區，游客來來往往，人多眼雜。據說有游客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上觀景時，無意間發現了在山崖下查案的警察，立刻拍了視頻和照片傳上微博，驚動了媒體。

很快，無數的媒體記者趕到峨山，從各種渠道，了解了案情。

“峨山景區驚現死屍！”

“震驚，警方連夜搜查峨山，發現數十具屍體！”

“景區竟發生慘案，你還敢獨自出門旅游嗎？”

葉青一刷手機，就看到無數條類似的新聞。尤其是本地的討論話題，只增不減。

警方立即回應，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對此案進行調查，務必查出真相，給群眾一個交代。

葉青再一次被張局請進辦公室，張局說：“專案組由你來負責，你需要什麽人，只管告訴我。”張局臉色憔悴，顯然是應對各方壓力，捉襟見肘。

“對了，”他臉色稍微舒展，說：“這段時間，宋教授會在警局中協助斷案，就由他來帶孫應月了。”

葉青挑眉，“宋教授又要回來破案了？”

張局說：“是我要求的，宋教授也答應了。”他握緊茶杯，嘆了口氣，說：“主要是因為，這次的案子有些棘手。何況，宋教授他自己也希望能參與案件。”

葉青了解，宋德亭教授是個閑不住的人。雖然已經退休好幾年了，但其實他從來沒有真正退休過。

他各地奔走，接手了不少棘手艱難的案子，如果有空，就到處講學，從來不讓自己閑下來。

既然他願意參與查案，葉青當然不會反對。

而有他帶著孫應月，她也輕松不少。

季陽和閆小松等人在峨山連續蹲守搜查了三天三夜，終於將能找回的屍骨全部送往法醫實驗室。

林北樾等人，已經完成了對第一批屍骨的檢測鑒定。

葉青得空去看了一趟，見那些零碎如碎石般的屍骨，已經被拼湊好，仿佛星宿各歸各位，呈現出三具完整度不同的屍骸。

林北樾說：“這是三具男人的屍骸。年齡20-35歲之間。大約是在三四年前死亡的。”

三副並不完完整的屍骸，泛著冷淡的色澤，看起來森冷又淒慘。短短三天時間，林北樾和那些法醫們，就能將800多塊骨頭拼湊完整，令人敬佩。

葉青問：“死亡原因是什麽？”

林北樾稍稍蹙眉，沈聲說：“墜崖。”

葉青一楞，陷入沈思。問：“會不會是意外墜崖？這三個人，只是到峨山觀光的游客，在觀光途中，意外滑落山崖，然後被摔死了？”

林北樾不置可否，說：“目前我給出的結論，都只是驗屍的推測，並不能成為定論。”他指著其中一具較為粗壯的屍骸，說：“這具屍骸，身體部位的骨頭比較完整，大部分都被找回來了。他身體有多處骨裂，脊椎、盆骨、腿等，都有非常明顯的斷裂痕跡。這些傷痕並不是鈍器造成的，輕微的跌落，也不至於這麽嚴重，除非從很高的地方摔下。而且摔傷的程度不同，可能是在山崖上遭受多次碰撞的原因。”

葉青蹙眉，“我相信你的驗屍判斷。”她沈吟著說：“這些屍骸，大多是在那處山崖下找到的，難道他們都是從山上墜落的？”

“如果發現得早，說不定還能在山上和崖壁上發現痕跡，但是現在不行了。”林北樾說。

“DNA比對有結果了嗎？”葉青問。

林北樾臉色稍微凝重，說：“中間那具屍體，死亡時的年齡大約27歲，經過DNA數據庫比對，找到了他的父母。”

葉青雙眼一亮，“太好了，這說明他去世之後，他的父母報過案。”

她立刻通知季陽，尋找死者的父母。

“其他兩具屍體呢？”葉青問。

林北樾搖頭：“沒有比對出DNA。”

葉青有些犯難，如果只有一個死者的線索，或許還不夠。

她本想再追問，但見林北樾一臉疲憊，心底一軟，就沒說出口。這三天，他沒有回家，吃住都在實驗室，日以繼夜的驗屍拼骨，此刻還要打起精神來應對她，也不知道他怎麽撐下來的。

她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衣袖，“三天沒有回家，竟還穿著幹凈的衣服。”

她貼上去，輕輕嗅了嗅，聞到了幹凈的肥皂氣息。

林北樾解釋，說：“我在辦公室備了幾套幹凈的衣服。”

“我知道，”葉青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質，何況她也會經常夜不歸家，自己的辦公室也有備用衣物。

難得覺得她語氣中帶著幾分委屈，他輕輕抱住她，問：“你想……回家了？”

葉青暗中翻了個白眼，難道問一句想他了嗎那麽難說出口嗎？

她走到一旁，坐在了凳子上，說：“你說呢？”她凝睇著他，問：“你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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