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雪薇非常疼愛唐檸，為她安排的是醫院中最好的病房。

她在沙發上坐下，問：“葉青，兇手抓到了嗎？檸檸還會不會有危險？”

葉青說：“已經有了進展，我現在需要檸檸的證詞。”

“表姐，我配合，”唐檸說。

葉青問：“你還記得多少？對於兇犯，有什麽特別的印象？”

唐檸努力回憶，說：“他很奇怪。”她咬唇，“我本來以為，他會打我、甚至會殺了我，但是他沒有。”

葉青鼓勵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他……每一次，他都非常憤怒地要求我和張又晴交代……”唐檸的臉色微微一白，“他讓我們交代對容采所作的一切，並對容采道歉。誰不照做，他、他就讓我們互相打對方，直到把對方打暈為止……”

葉青看著她渾身的傷痕，問：“這些傷，都是張又晴打的嗎？”

“是，”唐檸咬牙，“我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張又晴先打了我，我只能還手。”她抽了一口氣，說：“我被打暈許多次……醒來時，還聽見過奇怪的聲音。”

“什麽奇怪的聲音？”葉青問。

唐檸臉色慘白如紙，說：“聽……聽見了容采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很近。”

葉青不解，“你聽清楚了嗎？”

“我……”唐檸欲言又止，“我一開始以為是幻聽，可張又晴也聽到了。她抱著我大哭，對著容采哭泣的聲音磕頭求饒……以為見到了鬼。”她拉住葉青的袖子，戰戰兢兢地問：“表姐，容采不是死了嗎？”

葉青安撫她，“或許是兇手嚇唬你們的，容采的哭聲，可能是錄音。”

葉青頓時松了口氣，“我始終不相信，但張又晴卻被嚇瘋了。”

“嚇瘋了？”葉青挑眉。

“是，”唐檸看了看湯雪薇，說：“我媽聽醫院的護士說，張又晴醒來之後，就神志不清的，看誰都像見鬼了一樣。估計要轉去神經病醫院了。”

葉青一時百感交集。

她拿出手機，將在審訊室拍攝的趙奕純的視頻給她看，“你聽聽，是這人的聲音嗎？”

唐檸才聽一句話，就立刻搖頭，說：“不是她！”她迎上葉青詢問的眼神，說：“關押我們的兇手，是個男人！”

“我很確定，”唐檸篤定地點頭，“是男人的聲音，我聽了很多次，不會記錯。”

葉青心頭的一根弦猛地拉緊，有些窒息。

安慰了唐檸和湯雪薇幾句，她和池東巖一起去看了看張又晴。

原本打算從張又晴那裏得到些線索的，但是張又晴的情況，的確很糟糕。

池東巖說：“可能是受到了打擊，心理承受不住，也許過兩天就緩過來了。”

……

剛出醫院，接到閆小崧打過來的電話。

“老大，”閆小崧的聲音十分低沈，“林法醫剛才遞來了嫌犯的比對結果。”

“怎樣？”葉青捏緊手機。

閆小崧說：“DNA比對不吻合。”

葉青擡手揉亂頭發，掛了電話。

這麽說，兇手真的不是趙奕純嗎？

這一瞬間，葉青非常的迷惘。趙奕純的DNA，與唐檸抓到的嫌犯的DNA不吻合，且唐檸口中的嫌犯，明明是個男人……

聲音或許能用變聲器作假，但DNA比對不能。

難道調查的方向出了錯？

她急速趕回警局，推門進辦公室，就見林北樾坐在沙發上。

他長腿交疊著，自然而然地伸直，幾乎要踢到對面的辦公桌上。

一擡頭，見葉青和池東巖一起進門，臉色微不可見的一沈。

葉青沒心思顧忌其他，一看到他就問：“DNA比對不吻合嗎？”

林北樾起身，走到她身前，看了池東巖一眼，算是招呼了，就對葉青說：“不吻合，其他十五個嫌犯的DNA我也讓人比對了大半，都不吻合。”

葉青頹然坐在沙發上，“這麽說，兇手不是趙奕純，而是另有其人？”

“不見得，”池東巖說。

葉青和林北樾同時看向他。

葉青問：“你有什麽看法？”

池東巖卻是問林北樾，“林法醫，冒昧問一句，所有的DNA檢測，都百分之百正確嗎？”

林北樾正色說：“科學上有許多未解之謎，就算最先進的檢測結果，也不敢保證百分之百正確，”他口吻平靜，說：“就像比對DNA，我們從來不會說，誰和誰的DNA百分之百吻合，除非雙胞胎。”

“不是百分之百吻合，就意味著，還有百分之零點幾的誤差，這個誤差，也不能忽視，不是嗎？”池東巖反問。

林北樾瞇了瞇眼，說：“是。”

葉青聽得雲裏霧裏，“DNA檢測，怎麽會出錯？”

“並不是出錯，”池東巖說，“只是說有誤差。”

葉青只當他是在安慰，緩了緩之後，說：“或許兇手另有其人，或許趙奕純有幫兇……”她起身，說：“任何一個可能都不能放過，我這就去召集人開會，讓人去徹查趙奕純。另外……”

她看向林北樾，“還希望你繼續做現場重建，找出更多的兇手線索。”

林北樾眼底露出幾分心疼，“好。”

葉青又看向池東巖，“老池，辛苦你了，改天請你吃飯，一定請！”

要是細算下來，真的欠了池東巖好多頓飯了。

林北樾握住她的手，說：“好，不如請池先生到家裏吃一頓？”他勾唇微笑，“順便把你隊裏的同事都請了。”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葉青突然覺得，林北樾浸在清澈光裏的笑容十分的晃眼。

池東巖臉色稍稍陰沈，卻依舊維持著溫和體貼。

他不置可否，卻噙著笑看了林北樾一眼。

良久之後，才對葉青說：“不要忘了，我給你的建議。”

葉青僵著點了點頭，“好。”

池東巖走後，葉青狠狠地用眼神刮著林北樾。

他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問：“吃藥了嗎？”

“你吃了嗎？”葉青反問，“你剛才為什麽對老池這樣說？”

他看著她，說：“我是警告他，離你遠一點。”

目光所及，他眼神深切灼熱，讓人悸然。

葉青一時無言，只能接過他分好的藥，就著水一口吞下去。

“要睡會兒嗎？”他輕聲問。

“不，”葉青起身，吩咐季陽等人進來。

“我想過了，”她說，“既然如今所有的證據，都不指向趙奕純，我們就先試著找兇器。”她瞇了瞇眼，“在學校內發現帶有波浪形花紋的物體了嗎？”

“發現了。”季陽說，“只是沒有測出血跡反應。”

“是什麽？”葉青問。

季陽將一張照片遞給葉青說：“學校裏的這種手推車，底部就有這種花紋。今天早上發現的，但沒有比對。”

葉青把照片遞給林北樾，林北樾仔細看了眼，說：“非常類似，但是不敢保證吻合。”頓了頓，他說：“我推測，兇手就是用這種手推車，推著王靖雲的屍體到學校樹林拋屍的。”

季陽點頭，“我的推想和林法醫的一致。只是學校裏的這種手推車，有幾百個……都是給專業的學生使用的……”

“幾百個也無妨，”林北樾說，“我曾經在一個樓梯間提取過一千多滴血，幾百個手推車算什麽。”他放下水杯，說：“我安排法醫實驗室的人去幫忙，手推車肯定被學校的學生使用過了，情況變得覆雜，提取和保存物證的工作，還是由鑒識科的人來。”

季陽讚同。

葉青擡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說：“我現在要去一趟趙奕純的老家。”

季陽詫異，“趙奕純還是嫌疑人嗎？”

葉青咬唇，“等我回來再說。”

……

趙奕純的老家，離市裏兩個多小時的車程。

這裏是市轄區的一個縣城，山清水秀，風景優美。

到達趙家之前，葉青收到一份檔案照片。

她對開車的林北樾說：“趙奕純果然有過校園暴力的記錄，還受到了學校的處分。”

趙奕純的父母，是典型的知識分子，母親是小學教師，已經退休，父親曾在文兵團工作，有軍銜。

葉青和林北樾說明了來歷，夫妻倆人既驚訝，又非常得體地請兩人進門。

“請坐，”趙母將兩人帶到客廳的沙發前，又忙碌著去斟茶，拿點心。

“阿姨，不用麻煩，”林北樾輕笑著，“我們只是來了解些情況，你們不用緊張。”

趙父有些不安，“警官，難道是我女兒，在學校裏出了什麽事情？”

“只是一些小事，我們詢問清楚就好。”葉青轉了話題，說：“這兩年，趙奕純小姐，很少回家嗎？”

趙母說：“她工作忙，少有回家來了，不過逢年過節都會回來，很孝順的。”

“她有比較親近的朋友嗎？”葉青問。

趙母蹙眉，說：“我家純兒性格有些傲，”她嘆氣，“從小就不善交際，朋友很少。”

說話間，趙父將一份點心從廚房端出來，林北樾起身去接，擡頭間，看見客廳的墻上，掛著一組照片。

他問：“這是趙小姐的成長照嗎？”

“是，”趙母回頭，目光溫和地看過去，“我們喜歡給她拍照，記錄成長她成長的點滴。”她笑意吟吟，“這只是一部分，臥室裏還有許多呢！”

林北樾走到照片墻下，認真地看了看，問：“能讓我看看趙小姐其他的照片嗎？”

“可以，”趙母遲疑地點點頭，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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