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林北樾謹慎地將包裹屍體的布揭下，放進證物袋。

“屍體全身包裹綠色布料，其上有血跡，泥土和草屑，交鑒證室化驗，對掩埋現場的泥土草屑做比對。”

鑒證室的人，或許會把布料全部拆了，一一檢查纖維。

“何珺，不著衣拍照。”林北樾說。

何珺照做。

葉青靜默認真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站在解剖臺前的林北樾。她曾經想象過，林北樾站在手術臺前，手拿手術刀時的模樣，多麽的神聖又偉岸啊！

如今他站在解剖臺前，同樣的手術刀，面對的卻是各種腐爛的屍體，多麽的重口味啊！

林北樾繼續驗屍，“提取屍體表面微物證據。”

鐳射光和紫外線光緩慢地掃過於曉婕屍體，林北樾再一次提取出纖維和其他微物，裝證物袋。

“林老師，”何珺蹙眉，“屍體生前遭到過虐待……”

“嗯，”林北樾處變不驚。

在包裹著屍體的布料被揭開的那一霎那，葉青也十分震驚

於曉婕屍體傷痕累累，身上不著一縷，隨意地包裹著綠色布料，尤其頭部，被裹得嚴嚴實實。

她沒說話，只是註視著林北樾。

林北樾把於曉婕雙手上的塑料袋解開，說：“提取手部的痕跡。”

他用毛刷在屍體指縫、指甲縫中刷下細微的屑末，再剪下指甲，分別裝好。

“檢驗指甲中的成分，看看是否有纖維、人體組織、毛發。”

何珺點了點頭。又采集了於曉婕的指紋。

“老師，”他問林北樾，“要做X光掃描嗎？”

林北樾不假思索地說：“做全身X光掃描。”

何珺將X光掃描儀推過來，調整角度，開始掃描屍體全身。

“片子出來後查看死者骨骼情況。”林北樾說。

何珺把X光掃描儀推回去。知道林北樾要檢查屍體表面了，於是準備好標尺和相機。

“死者頸部、胸部、腹部，有挫傷、擦傷，以及不規則的掐壓型傷痕，尤其以胸部最為嚴重。數量最多的是細長型擦傷。”林北樾仔細查看，清晰沈穩的沈述，“沒有發現指紋、咬.痕。”

他用濕棉簽輕輕塗抹屍體的傷痕處，說：“濕棉簽擦拭，嘗試提取唾液和其他體.液。檢測NDA。”

葉青淡淡瞟過屍體胸口，發現胸.乳有大半被割去了。

林北樾也剛好檢驗到這裏，說：“死者乳.房被割走大半。”

“還有野狗的咬痕，”何珺說。

“嗯，”林北樾叮囑他，“把野狗的咬痕和其他傷口區分開來。”

何珺：“好。”

林北樾目光緩緩往下，微微一怔。

“死者腰部左右兩側分別有一道長而平整的刀痕。”林北樾在刀痕上鋪上標尺，“刀痕邊緣有壓痕，屍體腹腔或許被打開過。”

葉青挑眉，看著於曉婕腰部的兩道長長的傷口，說：“難道是虐待她的人有特殊癖好？”她若有所思，“就好像那什麽BTK殺手，喜歡在性.侵了女人後，割下女人的器官，拿回去做紀念。”

林北樾擡頭看著她，輕聲說：“男人比較喜歡女性特征比較明顯的部位。”

“比如？”葉青光明正大地看著他。

林北樾站直身，雙手離開屍體。輕聲說：“乳.房、外.陰、或者內.陰……”

“哦……”葉青誠懇地點頭，“我知道了。”她見他快速地換了個方向驗屍，背對著她，匆忙間，她好像看見淡淡的白光落在他耳朵上，他的耳朵有些紅。

“會不會有例外？”她覺得他的耳朵很可愛，泛紅時，就像柔軟的貓咪耳朵，“比如我其實喜歡你的耳朵。”

林北樾微微一僵，避開何珺探究的眼神，悶了一會兒，才說：“葉青，等我驗完屍再和你討論這個……”

葉青以為自己打擾了他，於是識趣地點頭，“哦，好的。”

何珺給屍體上的傷痕拍照，隨口問：“葉警官，你為什麽喜歡林老師的耳朵？”

“何珺！”林北樾嚴厲地註視著他，“專心驗屍，否則取消你跟隨我學習的資格！”

面對嚴厲地林北樾，葉青和何珺都乖巧了。

林北樾繼續查看那兩道傷口，“傷口周圍大面積皮膚呈黃色，應該是塗抹了消□□水。濕棉簽提取樣本。”

於曉婕的屍體下肢傷痕更重，膝蓋上沒有完好的皮膚。林北樾用棉簽提取陰.部體.液，說：“死前與人發生性.交，陰.道撕裂、出血，且被割去外.陰。提取體.液，檢測NDA。”

外.陰被割？葉青微微楞住，看來，男人果然如林北樾說的那樣。

他又梳理了於曉婕的體毛，提取了陰.毛、頭發、睫毛。

“檢查死者口腔。”他和何珺合力，小心地打開於曉婕口腔。查看半晌後，說：“口腔上顎有挫傷，喉嚨挫傷，出血。”他用放大鏡查看唇部，“唇部有輕微撕裂。”

何珺用棉簽擦拭屍體口腔，放證物袋裝好，貼上標簽。

“面部腫脹，有明顯的手掌印，額頭有撞擊傷痕，”林北樾輕緩地說。

何珺將屍體的頭部輕輕往上擡，露出頸部。

“頸部有不少勒痕，粗細不一，形狀……形狀有點像螺旋——是不是被麻繩勒住過？”何珺說。

葉青稍近一步，“為什麽有不同形狀和粗細的麻繩勒痕？”

難道於曉婕是被好幾根粗細不一的麻繩勒死的？

“或許不是麻繩。”林北樾拿毛刷輕刷屍體頸部，試圖提取繩索纖維。

“不是麻繩會是什麽？”葉青若有所思，什麽繩索會有這樣奇怪的花紋？

林北樾說：“死者身上不下幾十道傷痕，與頸部的這個傷痕類似，應該是被同一種工具所傷。”他用矽酮橡膠模提取勒痕。

葉青悄無聲息地拉過一張凳子，靠在實驗桌上看。

林北樾許久沒說話，她就觀察實驗桌上的東西。桌上一塵不染，放著瓶瓶罐罐和培養皿，還有各式各樣的顯微鏡。

“翻身。”林北樾吩咐。

葉青這才又看過去，見林北樾和何珺翻動屍體，讓屍體背面朝上。

背部的情況同樣慘不忍睹，依舊進行有條不紊地檢驗。

“屍斑主要集中在背部、臀部，還有手臂下側、大腿、小腿下側，這說明死者死時是躺著的。”林北樾掃過屍體背部的屍斑，用手指輕輕按壓，說：“按壓稍微褪色，屍斑形成的時間在12至24小時之間。”

“臀部有大量挫傷。”何珺拍照，“密密麻麻的，形狀也奇怪，像狹長的梯形，但是邊緣是圓潤的。”

葉青覺得那樣的傷有些眼熟，又結合於曉婕受性.侵的情況，說：“是不是S.M教鞭擊打出的傷痕？”

何珺略帶驚愕地看著她：“葉警官，你怎麽知道？”

葉青說：“我看過看《五十度灰》，裏面那個男人就喜歡用這種鞭子打女人屁屁。”

“哦……”何珺點頭。

葉青說：“何珺啊，你經驗還少，得多像你林老師學習，你看你林老師就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學習？”何珺臉色微窘，古怪地看向林北樾，“學習什麽？”

林北樾下頜微微緊繃，說：“學習辨認傷痕的經驗。”他認真嚴肅，“你明天把數據庫中的機械性損傷類型全都背下來。”

何珺臉色一灰，小聲嘀咕，“我還以為葉警官說的是S.M的經驗。”

“什麽？”林北樾問。

“沒什麽。”何珺繼續驗屍。

林北樾眉心微蹙，沈默地拿筆給證物袋寫編號。

“呀！”何珺驚呼一聲，指著屍體旁，說：“有昆蟲！”

林北樾立即把屍體翻回去躺好，檢查死者鼻腔，用手電照了照，從鼻腔中夾出一只蛆蟲。

是一只蠕動的幼蟲，還沒半粒米大。

他說：“蒼蠅喜歡在屍體上產卵，尤其喜歡口腔、鼻腔和傷口等潮濕的地方。”他將蛆蟲放在玻璃片上，拿到顯微鏡下，用細小鋒利的刀，切下幼蟲氣門，再將氣門放在玻璃片上，滴上酒精，又拿一片玻璃蓋好，“提取昆蟲氣門標本，送法醫昆蟲實驗室檢驗。”

雖說參照昆蟲的生長周期可以幫助判定大致死亡時間，可是屍體已經被埋過了，參考價值不大，但可以錄入數據庫，以供今後研究。

屍表的檢驗結束，林北樾準備解剖。

林北樾親自下刀，采用Y字型切法。他動作流利，毫不阻塞猶豫，手法和刀法都十分幹凈利落。

葉青看得出神，心想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也難怪林北樾有媲美頂級廚師的自信。

切開腹部後，又用鐵鉗剪開鎖骨和胸骨，移除部分肋骨，露出心肺。

解剖後，又發現了許多體表無法看到的傷痕，林北樾進行切片取樣。他一一檢查死者內臟，眉心緊蹙。

何珺早就發覺不對，說：“老師，死者的大腸、小腸以及肝臟的位置有些奇怪。”

“嗯，”林北樾早有預料，“因為死者的雙腎，都沒有了。”

葉青和何珺同時一驚。

葉青豁然起身，想要靠近一探究竟，但又生生停下來。“兩個腎都沒有了？”

“是，”林北樾輕輕地挪開大腸、小腸，說：“人的腎比肝臟的位置略低，可是這個地方空空如也。”

葉青盯著屍體腰部的兩道長長的傷口，輕聲問：“難道是有人把她的腎割走了？”

林北樾沈吟了。他審視腹腔片刻，說：“鐳射光燈。”

何珺用鐳射光燈照進腹腔，很快，林北樾就在腹腔內找出不明纖維。

“疑似手術醫用止血棉。”林北樾把纖維放進證物袋。

隨後，林北樾仔細檢查腹腔，說：“割腎的手法十分專業，堪比外科醫生。割下的腎應該十分完整，而且新鮮。”

葉青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問：“割下的腎最多能保留多少個小時？”

林北樾聽懂了，說：“四十八小時，腎部摘取後，到進行移植，最多不能超過四十八小時。”

何珺悚然，“葉警官，難道你認為，有人取走於曉婕的雙腎拿去販賣了？”

器官只能被捐獻，而且要捐獻者自願，但每年需要器官移植的人，遠遠超出捐獻的人，需求遠遠大於供給。

有的人在這當中鉆營出一條謀財的方法。於是，拐賣人口，殺人奪取器官，就應此而生了。

葉青看向何珺，搖頭，說：“我們這個地方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案子，販賣器官的可能性比較小。”

三人陷入靜默、沈思。

林北樾看向葉青，欲言又止。他想，她和他應該想到了同一個人。

在這個小鎮，唯一一個有腎外手術經驗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驗屍過程參考《法醫學實驗室》。驗屍的程序基本是這樣。但現實情況肯定覆雜多變，而且每位法醫習慣不同，過程就更加千變萬化。

僅供劇情需要，不要太較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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