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警服在身，幹練又颯爽。她看向林北樾，俏生生的臉蛋帶著興味。

與此同時，在場的人紛紛看過去，目光齊刷刷地對準了林北樾。

“哦，忘了介紹，”葉青挑眉，向林北樾擡了擡下巴，說：“這是首都法醫學重點實驗室的特聘首席法醫，林北樾。”

林北樾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算是問好。

葉青說：“他前兩天剛入職，從今天起，局裏的大小案件，都要勞煩林法醫了，你們對他好點兒，明白了嗎？”

眾人說：“明白！”

葉青沒有多餘的話，看向林北樾，“下面由林法醫為我們講解案情。”

大夥兒很期待地看向林北樾，虔誠而認真。

葉青蹙眉，眼光一掃，“掌聲呢？”

立刻響起整齊響亮的掌聲。

林北樾似乎是有些無奈地看了葉青一眼，走到她身邊，說：“之所以推測兇手是女人或者瘦小的男人……”聲音沈穩、有力，從容不迫，字正腔圓，“因為兇手用了異丙酚，這是一種見效很快的麻醉劑。兇手選擇這樣的作案手法，也許是因為力量不夠，所以不想和死者有力量上的對抗。但是——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的勘查，才能確定。”

葉青勾唇笑了笑，為他鼓掌。

大夥兒也很給面子的跟隨她鼓掌。

林北樾笑了笑，看著葉青，目光溫和輕柔。

“不過，”他話音一轉，“我有些疑惑，想要向葉警官請教。”

葉青挑眉，因為他的語氣中帶著質疑，有意無意的，像是一種挑釁。她雙手環胸，說：“請說。”

“這是一起明顯的入室殺人案，兇手卻選擇在白天動手，為什麽？”他眼神深雋，溫和卻逼人，“晚上動手，豈不是更安全？”

葉青一楞，抿了抿唇。

“其次……你剛才說，兇手也許是小區的物管、安保的管理層，或者是小區的住戶，他們怎麽才能得到異丙酚？”他的聲音又緩又沈，讓人聽了像被催眠一樣恍然。“異丙酚只能由指定生產單位收購，而且受到嚴格控制，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擅自銷售，兇手是怎麽得到的？”

葉青微微發怔。她並不是醫護人員，還沒有特意去了解過異丙酚的生產和銷售情況……

這一點，在場的人，也的確只有林北樾能夠註意到。

“第三……”林北樾頓了頓，略微思索斟酌之後，才說：“為什麽兇手要放火？難道只是為了讓火燒毀現場的痕跡嗎？”

現場徹底安靜了，葉青和其他人都陷入沈思。

暫時沒有誰能夠回答林北樾的疑問。葉青將賈菁菁的人際關系資料分發下去，安排好了各自的工作之後，大家分頭行動。

會議室中，只剩下葉青和林北樾兩人。林北樾蹙了蹙眉，說：“你跟我去一趟法醫實驗室吧。”

“怎麽？”葉青疑惑，“不能讓你的助理何珺陪你嗎？”

林北樾說：“我讓他去檢測現場提取的毛發和指紋了，他很忙。”

葉青答應他，隨他一起到實驗室。首都法醫學重點實驗室，有全國最先進的儀器設備，但案情的關鍵不在設備，而在人。

實驗室有實驗室的規矩，任何人不能單獨進入，必須要兩個及以上的人在場。

進入實驗室，葉青就被震撼了。實驗室中的先進設備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林北樾換上了防護服，頎長清俊的身軀被勾勒得流暢簡單，平添了幾分冷感。

這就是工作中的他——專註、安靜，又神秘。

葉青默默地欣賞感嘆，這麽好的一顆白菜，她怎麽就……

林北樾查看了幾項實驗數據，才打開屍櫃，將賈菁菁的屍體擡到解剖臺上。

屍體僵硬冰冷，血肉模糊，焦黑潰爛，有淡淡的焦臭腐敗味。

“賈菁菁的確是在被燒之前就死了……”林北樾面對屍體，自言自語，“可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他起身，再一次查看驗屍報告，嚴謹地查看對比每一項結果和數據。

“是火嗎？”葉青站在解剖臺一側，靜靜地看著他，“國內有不少縱火的案子，一般情況下，兇手要麽是想掩蓋罪行，偽造成失火，要麽就是想毀屍滅跡……”

“可我總覺得，這個兇手的心思，並沒有這麽簡單。”林北樾說。

葉青說：“可以回現場再看一次。”她突然想到什麽，“樓道裏有些痕跡，說不定就是線索！”

……

葉青上車系好安全帶，見林北樾把一疊資料放在監控臺上。

晨光浮動，車內光線充足，映得他側顏輪廓十分峻峭清朗。

“賈菁菁認識的人中，有一個人或許可以拿到異丙酚。”葉青突然想起他的第二個疑問。

林北樾專註地開車，聞言稍稍蹙眉。

葉青早已把那些資料倒背如流。

賈菁菁是於浩謙的情婦。這兩年間，她與於浩謙，以及於家人來往十分密切。

於浩謙，男，39歲，本地商人。其父曾下海經商，有些家底，於浩謙接手之後，將生意做得更大。如今，他名下經營著酒店、礦產、貨運等，儼然是本地商界的名人。葉青見過他的照片，他本人保養不錯，才30歲出頭的模樣，五官周正，但他的氣質，有一種說不出的狠戾。

他為人風流，包養過許多女人，典型的有錢有勢渣男。

他曾離過兩次婚，如今的妻子名叫楊一涵，34歲。她是一位極漂亮的女人，30多歲的年紀，模樣卻俏麗動人得像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兒。不過穿著打扮卻很成熟嫵媚，尤其那雙眼睛，既勾人，又莫測。她和於浩謙結婚將近十年，卻沒生下一兒半女，對丈夫在外的風流，也視而不見，甚至從不過問。她如今在小鎮經營一家水吧，生意不錯。

於浩霖，於浩謙的弟弟，35歲，長相英俊儒雅，五官精致帥氣，未婚，是一名外科醫生，他在小鎮開了一家私人醫院，也是小鎮最大最好的私人醫院。

於俊濤，於浩謙的兒子，17歲。不學無術、紈絝子弟。就讀於首都的一家封閉式貴族學校。在校期間，打架、逃學、抽煙、喝酒、泡妞……無所不作。他和於浩謙之間的父子關系十分緊張，甚至曾揚言，要殺光於浩謙所有的情婦，包括楊一涵和賈菁菁。而且，賈菁菁死亡當天，他逃出學校，不知所蹤，沒有不在場證明。

葉青簡要地為林北樾介紹完，又說：“於家人很奇葩。”

林北樾：“怎麽？”

葉青冷笑，“於家老子有三個兒子，除了於浩謙和於浩霖外，還有大兒子於浩雷。七年前，於浩雷因為□□婦女，被捕入獄了。”她勾唇，笑容帶著鄙夷，“而且，這不是他第一次因為□□猥褻而被告了。但是……”

她頓了頓，“七年前，他□□的人，是一名電臺的實習記者，女記者被害後，頂著壓力把事情公布給了媒體，鬧大了，才引起相關部門的註意。但是，那位實習的記者，最終不堪痛苦，自殺了。”

林北樾沒說話，平靜地聽著。

他不帶感情色彩，只把葉青所講的，當做事實憑據，當做案件的輔助參考。

“於浩雷還有家暴的案底。他的妻子也報過案，可是家暴這種事情……”葉青聳聳肩，有些無奈，“據說，於浩雷的妻子，在五年前失蹤了。”

“失蹤了？”林北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葉青：“嗯，聽說是悄悄地逃走了，甚至拋棄了她和於浩雷所生的女兒，至今下落不明。”她又問：“林北樾，你覺得，家暴會遺傳嗎？”

林北樾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於氏三兄弟的爸爸，就因為家暴離婚三次啊，”葉青說，“他們家有家暴傳統。”

林北樾說：“不可否認，父親的言行對兒子的成長，有巨大的影響。兒子的言行和價值觀的樹立，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父親。何況，於氏兄弟在成長中，缺乏母親的角色，所以……或許他們從小就沒有和女性建立良好關系的能力。”

葉青多少懂一些，這屬於心理、行為範疇。單位曾安排他們去學習過犯罪心理學，但刑警，還是以刑偵為主。

“於浩雷還有個女兒？”林北樾問。

“是，叫於曉婕，21歲，還在念大學。於家人重男輕女，對她並不好。還好楊一涵對她不錯。”葉青說，“案發時，於曉婕已經離開小鎮，據說是和男友到臨市旅游了，過一兩天回來。”

“於浩謙呢？”林北樾問，“賈菁菁死了，他什麽反應？”

“我還沒和他接觸過，已經讓宋蕎去辦了。”

十幾分鐘後，兩人到達歸園小區。

臨近正午的光在樹葉罅隙間流動跳躍，滿地的斑駁金屑。

兩人走了較近的小道，徑上草木錯落，光影浮動。參差斑駁的樹影落在林北樾身上，十分安靜。

葉青走在他身後，腦中突然浮現一幅畫面，與眼前的景象重疊。

同樣的夏日，校園裏的樹木高大挺拔。她走在林北樾身後，看著他修長峻挺的背影。

葉青和林北樾是鄰居，兩家關系好。因為葉青比林北樾小，而葉青的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太忙，所以就很放心地叮囑林北樾，放學後要帶葉青回家。

幼兒園和小學時，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林北樾高三時，剛入初中的葉青偶然聽到一些流言蜚語，甚至被老師敲打過不準早戀，所以就有意無意地和林北樾疏遠了。

林北樾卻絲毫不受影響。

她記得，那天中午，也是這樣的天氣，風清光明。林北樾靜靜地等在教學樓下，見她下樓了，就跟她一起出校。

走到樹下，突然有女生跑過來，把信和花塞給林北樾，還羞澀地表白。

林北樾拒絕了那位女生，女生不氣餒，說：“林北樾，我不會放棄的！”

葉青心底竊喜！她被老師冤枉得厲害，林北樾的班主任甚至和她的班主任溝通過，希望她不要影響林北樾學習，她憋屈得很，希望有個包青天來證明她的清白。

這下好了，光天化日的，有女生主動向他表白了。

葉青當時說了什麽？林北樾臉色忽然就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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