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厲害的不行，實際上就是一個慫貨，而孟東顯然就是這樣一個人。

顧南居高臨下的俯視他，說話的語氣動作都不像是開玩笑，甚至連踩著他的腳都開始用力，孟東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掙紮著往後退。

顧南不可能當著警察的面就把他怎麽樣，見孟東被他嚇得不輕，自然就松了自己踩著他的腳，任由他掙開。

醫生和護士都已經離開，在場的只剩下警察和圍觀的群眾，孟家人自然不願意，當即叫嚷著要找醫院領導。

D市人民醫院是一家比較大的醫院，他們現在是在科室門口，要找醫院領導，還得去另一棟辦公樓裏。

張秀被孟家人從太平間領出來後就直接擺在了科室門口，明明說是來給她伸冤，孟家人卻直接把人丟在科室門口的地板上，連蒙面的白布都是醫生們看不過去，特地找來給她蓋上去的。

剛才孟家人吵著鬧著撕打醫生護士，誰都沒有顧忌到還躺在地板上的張秀，還是醫生怕不小心踩到，把她挪到了一邊，眼下見科室裏的醫生和護士都走了，孟家人便鬧著要去找醫院領導。

看著張秀的屍體，孟家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原本叫得最兇的幾個人現在都不吭聲了，反而還把自己不斷地往後藏，最後推出來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讓他們找了副擔架去擡張秀。

那兩個人滿臉的不情願，大概是因為輩分太低，所以才被迫推出來，不得不做這件“苦差事”。

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撇了撇嘴，臉上滿是嫌棄的表情，也不顧忌在場的人，直接朝地上“呸”了一聲，低聲罵道：“真是晦氣。”

旁邊的人聽見這話都皺起眉來，孟家一眾老小，大早上扯著橫幅跑到醫院裏，口口聲聲說的可是要給死去的張秀討個公道，可到現在別說什麽有理有據的話，但是看他們現在對張秀的態度，就不像是什麽孝順的人。

那兩個人動作粗魯的把張秀扔到擔架上，人群裏更是有幾個人悄悄捂住了口鼻，生怕聞到什麽不好的氣味，甚至在裏面悄悄咬耳朵道：“放了這麽久，別是已經爛了吧，都時候怎麽埋啊？”

另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道：“老家地裏隨便挖個坑就是了，誰還能給她買個墓地去！”

幾個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他們站在人群後，顧南站的比較近，幾個人的聲音聽得大差不差，再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把那幾個人的臉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就打算這樣擡著張秀往辦公樓去，人群裏有人看不過，站出來喝住他們，“別著急走，先站住。”

說話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約莫有七八十歲，拄著拐杖，朝孟華和孟東道：“你們倆是她的兒子吧？你媽這個人我見過，就住我隔壁病房，老太太人不錯，平時樂呵呵的，這個樓層的不少人都和她說過話，也知道她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

老人家說了這麽一句，孟東和孟華的臉色都變了，最開始被顧南丟出去的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孟浩明從後面站出來，對著老人家惡聲惡氣道：“老頭子，不關你的事就被別亂說話。”

“話有什麽亂說的，警察都在這兒，老頭子我也不敢說瞎話。”老人家拄著拐杖，重重的嘆了口氣，“別的不說，但凡是住在這裏的病人，哪個不是家裏人早中晚三次的來照顧，工作忙的實在脫不開身的，也知道請個護工幫忙照看，不說兒女多孝順，至少這份心意是盡到了。”

說著，他擡手指了指圍觀人群裏好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這幾位跟你媽都認識，也有住在同一個病房的，可這三個月來，從頭到尾都沒見過你們家的人來啊，今天一大早你們就來哭喪，我還想問問你們這群不明不白的人和張秀她有什麽關系！怎麽就等人不在了才跑出來喊媽，人活著的時候怎麽就見不著你們！”

老人家說著說著眼裏就帶了淚，畢竟都是上了歲數的人，往日張秀還在的時候就和他們說起過自己的遭遇，連醫藥費都是醫院什麽都沒說先給墊上的，本來以為人死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誰還能想到有這麽一出呢？

老人家悲從心來，孟家人卻一點兒都感受不到愧疚。周圍的人聽了老人家的話立馬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孟浩明臉色漲紅，目光陰狠的盯著說話的老人家，“老東西，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他擡手就要去揪老人家的衣領，一旁的警察連忙擋在老人家面前，呵斥道：“你想做什麽？還敢打人是不是？”

孟浩明吃的是肥頭大耳，然而是個沒腦子的蠢貨，警察擋在他面前，他就直接用手指著警察的鼻子罵，“草泥馬你們這群飯桶拿著老子交的錢還敢攔著老子。”

圍觀的人群裏立馬發出一陣噓聲，警察也忍著怒氣道：“請你說話註意點，我們秉公辦事。”

孟浩明還打算說些什麽，被身後看出不對的孟華拉回去。孟華在孟家三兄妹中年紀最大，也是孟浩明的父親，長得就是一副陰險狡詐的模樣。

只見他把孟浩明拉回去，扯著系在腰上的白布條，一邊抹眼淚一邊道：“不是我們不來看我媽，是她害怕我們知道了擔心，才一直瞞著我們。我們幾個又都在外地工作，哪裏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平時她都是報喜不報憂，我們前幾天還說媽年紀大了，等回頭給她做個檢查，誰能想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呢？”

他說著哭著，還用白布條擋住眼，他這麽一哭，站在後面的孟春梅像是得到了什麽信號，雙手一拍大腿，蹲下身就呼天搶地的哭嚎起來，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婦女架著她的胳膊，活生生一副哭的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

顧南站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只覺得好笑。瞎話信手拈來，哭戲更是連情感都不用醞釀，孟家這一大家子人滿身都是戲，用網上的話說那就是一群戲精，不給頒上一座小金人都是委屈他們了。

“你們要是真的孝順，就不該讓你媽青天白日的躺在那裏！”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裏，朝著孟家人道：“我看你們也別哭了，光打雷不下雨算個什麽事？你媽不在了，兒子閨女把人往地上一扔，什麽也不管，就這樣還敢說自己孝順，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另一個人也接話道：“我和張姐住在一個病房，平時吃的喝的都是人家醫生護士好心，自己掏腰包給買的，就連起不來床也是人家護士照料者，你們家的人可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連醫藥費都還沒給呢！”

“可不就是嗎？當初人還在的時候也沒見這麽上趕著擺孝心，現在倒是哭起來了。”

正在裝哭的孟華一頓，繼而道：“我媽她走的冤枉啊！要是不讓她走的安心，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心裏也難受啊！”

“真難受假難受你心裏沒點兒（逼）數嗎？”顧南抱著胳膊冷笑，“她現在就躺在那裏，不如你去看看，她為什麽走的冤枉，為什麽不安心！”

老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正在幹嚎的孟春梅果然頓住，哭聲也戛然而止，臉上幹幹凈凈。

“嘖嘖，還真是沒有哭，看來這家人對老太太不怎樣啊！”

“就是，這家人真是不講理，人都不在了，還有閑工夫在這邊鬧。”

“聽說是故意訛錢來的，住院的時候從頭到尾沒來過，醫院給打了好多次電話，醫藥費也沒給，人一過世就跑來醫院鬧事。”

“那個老太太真是可憐，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家子了呢？”

“可不是嗎？你看看哪有傷心的樣子。”

……

身後的人群裏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孟東連忙給孟春梅使眼色，讓她跪在張秀身前，然而孟春梅猶猶豫豫的看了幾眼，怎麽都不敢過去。

一個女聲從人群裏傳出來，“要哭回家哭去，醫院也不是你們哭喪的地方，你看看你們耽誤了多少人看病，真出了什麽事，別說醫院要追究你們責任，到時候連病人和家屬都不能放過你們。”

見人群的聲音越來越大，孟東趕緊道：“他們都是醫院找的人，大家不要被他們騙了，哪裏會有醫院這麽好心給病人支付藥費。”

正當孟家人戲精上身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著是一道嚴肅的聲音，“看來你們的意思是會醫院不會墊付醫藥費，那現在就下樓去財務室把欠的錢交了吧。”

顧南扭頭，只見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走過來，為首的是一位兩鬢斑白的大叔，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孟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皺著眉問：“你誰啊？”

大叔面色平靜的看著他，道：“我是這裏的院長，既然你們說要伸冤，我就在這兒聽你們說說，申的什麽怨。”

孟華聽見他的話，立馬皺了眉毛，他確實是想見見這個醫院的院長，但不能再大庭廣眾之下，畢竟他們的目的是要回張秀的財產，再敲詐醫院一筆賠償金，可現在是大庭廣眾之下，要是他們真的說出那些話，恐怕錢要不到手，還會被別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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