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此時的精神，處於一種不同於尋常的亢奮當中，在周通面前說了許多平日裏沒有機會說的話之後，當情緒有了消退，她忍不住就有些後悔和羞澀，人也變得安靜下來，看著周通的目光裏，帶上了一分羞澀。

“詩詞……我是有很多的，不過都是自娛自樂，沒有去公證司公證過，也沒想過這種東西也能賣錢。”周通接著白露的話題，微笑說道，想了想，便是道：“比如說……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或者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都是游戲之作——呃，你幹嘛這麽看我？”

周通隨口念了兩句上一時間線的知名詩句，準備應付過去，卻沒想，白露看他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像是上一時間線那些韓流癡女看見巨星偶像時的那種癡呆中透著狂熱崇拜的眼神……好像一下刻就會撲上來的樣子。

雖然剛才已經從白露的自述中知道她從小就願望成為一名販詩人，但眼下這種樣子，也未免有些太過誇張了吧……

他卻是無法理解，一句好詞，一首好詩，對於真正的詩詞愛好者來說，會是怎樣的沖擊和誘惑，就好比老酒鬼喝到了一壇百年仙釀，那種美好感覺，非外人所能理解。

而周通隨便吟出的這兩句，放在上一時間線，也是流傳千年經久不衰的經典詩句，對於白露這樣的“詩蟲”而言，自然是沖擊巨大！

僅這兩句，周通在白露眼中，便已經是成了對於自己而言可望不可即的崇高存在，是為……偶像！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好美，好傷感，好有意境的詩句……這樣的詩句背後，一定有一個悲傷動人的故事吧？”白露用滿是崇拜敬畏的眼神看著周通，眼中多出了幾分……憐惜？

“咳，還好，還好……”周通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一通惡寒，心想我又不是參加夢想秀，哪有那麽多催人淚下的悲慘故事說給你聽？

白露看著周通，眼神中的憐惜之意更濃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那個時候的你，肯定是在經歷了巨大的情傷之後，用酒來麻醉自己吧……但最後，你終於是幡然醒悟了，才能寫出如此摧人肝腸卻又富有哲理的詩句出來……”

周通幹笑不已，暗自懊悔，自己幹嘛剛好說出這兩句詩來？不過白露同學這腦洞也是開得有點大，居然生生能夠將這兩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詩串聯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這時，周通突然發現，自己平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一只略顯冰涼卻柔軟的小手給覆蓋住了，還輕輕地拍了拍。

只見白露的臉上居然有淡淡的母性光輝流淌出來？

就在周通呆楞看著白露的這時候，白露柔聲道：“周通，沒關系的，世人多的是只懂關註外表的俗人，她不珍惜你，是她的損失，以你的才氣，終有一天能夠光芒萬丈，名動仙庭，到時候一定會有真正懂你的人在你身邊的……”

胸口一顫，周通感覺自己胸口中了一刀。

什麽叫只懂關註外表的俗人？言下之意，是因為我相貌平平，所以才會被某個不存在的女人慘遭拋棄並且日日借酒消愁愁更愁嗎？

周通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白露，你好像誤會了……”

“別說了，我懂……傷心的往事，過去就過去了吧……”

啪啪，手背又被輕輕拍了兩下。

“……”

周通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和陷入自己臆想世界無法自拔的某名少女進行正常的溝通了。

於是只得放棄交流。

而白露也似乎是不願再提周通的傷心往事，主動轉開了話題：“依我看，你的這兩句詩，都有成為優秀出場詩的潛質，關鍵要看會不會遇到欣賞它們的人……第一句詩，比較適合那種經歷過情殤的強大女修，第二句則更加適合那種經歷過歲月滄桑的用刀之修，如果是遇到了合適的買家，賣出天價都是有可能的呢！”

說到最後，白露的眼中有耀眼光芒在閃爍……嗯，精幣的光芒。

隨即，她的眼中充滿了艷羨之色。

要知道，她暗地裏作詩無數，卻沒有賣出過一個字，內心的沮喪早就無以覆加，而現在，周通隨便念出的兩句詩，都必定是能夠賣出不菲數目精幣的佳句，自然是讓她羨慕不已。

周通看得好笑，隨口就道：“既然這樣，那這兩句詩我就送給你吧。”

“送、送給我？”白露瞪大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周通，聲音都哆嗦起來，滿是不敢相信：“這、這麽好的詩句，你竟然願意送給我？”

周通大方地道：“反正只是游戲之作，類似程度的甚至更好的詩句我還有很多，所以沒關系的。”

“這、這樣真的好嗎……”

白露有些扭捏起來，表情很是有些掙紮。

她當然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哪怕周通將這兩句沒有現世過的作品送給她，也不能改變周通是這兩句詩的原作者而她是個剽竊者這樣的事實，她有些邁不過良心這個坎。

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將這兩句詩放上虛擬網絡，所可能引起的那種轟動，以及給自己的筆名所帶來的巨大聲望……白露就忍不住心跳怦然。

最後，白露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行，這是你的詩。”

話是這麽說，但拜托你眼眶不要泛紅好不好？

周通感覺好笑的同時，又是有些對白露另眼相看，想了想，道：“這樣好了，我這個人比較懶，你幫我用你的筆名，把這兩句詩放上去賣，賣出去的精幣，我們平分，就當你幫我賣詩了，行不行？”

白露聞言，臉上立刻露出意動之色，卻最後還是搖頭：“不行——”

沒等周通開口勸說，白露就繼續說道：“除非賣出場詩的精幣全部給你，我才能過良心這一關……”

說完，她的臉不禁有些紅，覺得自己還是墮落了。

雖然賣詩的錢歸了周通，但她的筆名卻是獲得了名聲。

想了想，她又道：“用我的筆名也不好，不然我們重新想一個新筆名，用這個新筆名上傳，你覺得可以嗎？”

“也好。”周通自然點頭。

接下來的將近半個小時，白露和周通便是在討論筆名中度過。

整個過程中，白露都顯得十分興奮。

小姑娘想的很簡單，雖然上傳詩句時用的不是她自己的筆名，但是新筆名是她和周通討論出來的話，其實跟用她自己筆名又有什麽區別呢？

而且，自己之前的那個筆名，早就臭不可聞，在虛擬網絡中被人連連諷刺，真要把這兩句經典詩句上傳了，十有八九會被當成是剽竊黨！

所以，還是新筆名好，不僅能夠避開非議，還能通過良心這一關。

所以，在討論筆名的過程中，周通其實是很放松，很平和，白露提出來的筆名，只要不是太古怪，他都說可以，反而是白露顯得極為鄭重其事，不斷提出新的筆名又很快自我否決，使得周通哭笑不得的同時覺得，這姑娘將來給親生兒子取名字恐怕都不過這種程度了。

終於，這個名義上是由周通和白露兩人共同討論出來實則是由白露提出周通點頭通過的新筆名，以一種極為難產的姿態，誕生於這個世界上。

新筆名叫做……白粥！

取的是兩人的姓，粥和周是諧音。

白露對於這個筆名很是滿意，不僅聽上去很素雅，也明確體現了這是他們二人的組合。

她看著紙張上寫出來的白粥二字，對於那個白字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臉上的笑容很是美麗動人。

“接下來，把詩詞放上虛擬網絡販賣什麽的……就全權交給白露你了啊。”周通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經營我們的這個筆名的。”白露臉頰微紅，鄭重表述決心。

“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順其自然就好了，咱們先放這兩句詩上去試試水，看看反響，我再整理一些其他的詩句給你。”

“真的？那到時候我一定要先睹為快！”白露眼中頓時一亮。

這樣的對話說完，兩人不禁相視一笑，感覺到彼此間的距離，似乎又拉近了不少。

看著周通臉上的笑容，白露的胸膛裏有種溫熱的舒服的感覺。

這就是……朋友的感覺嗎？

周通同樣是有一種甚覺奇妙的感覺，明明白天在圖書館的時候，都只能算是點頭之交的兩人，到了晚上，因為這種奇怪的原因，關系突飛猛進到了這種程度。

話說到這裏，兩人都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又似乎都在享受這種交心之後的寧靜。

“那……我先回去了。”片刻之後，白露起身微笑道。

“嗯，我的傳訊石編號是……有什麽情況再聯系。”周通起身，將自己的傳訊石編碼說了一遍。

將白露送出了房間，周通看著白露走上樓去，臉上上微微露出的笑容，緩緩收斂起來，眉頭也是為之一蹙。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白露和白雪爭吵的事情，而白露也沒有主動提及這事兒的意思。

但是，從她們爭吵的只言片語中，周通還是聽出了一些東西。

似乎，白露是為了自己的爺爺，做出了某種巨大的犧牲，聽著好像是要以聯姻的方式嫁入名為君家的勢力，因為還沒到真正要嫁的時候，才會以一種暫時性逃避的姿態，來到了紫玨城，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過只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而她的姐姐白雪，則是為了保護她，或者也有監視的意思，跟著來到了紫玨城。

“果然，無論是哪個時間線，都總是會有類似的戲碼……罪惡的包辦婚姻……那君家的勢力，必然是很大，就不知道比起九雲宗如何？”周通暗自搖頭，他雖然有心想幫白露，不忍心這樣一朵小白花成為利益交換的商品，但是就目前而言，有些無能為力也無從下手。

不過他心中還是打定主意，有機會的話，先搞明白，那君家究竟是什麽等級的勢力。

隨即，周通突然想起，白露曾提到說，是因為白雪跟過來，她才會選擇到學府外租房……

“所以，難道說，白雪現在是在中級學府裏……當老師？”周通想了想，覺得以白雪的年齡，肯定是不可能當學生的，所以只可能是當老師。

“能夠空降到中級學府裏當老師，這白雪或者說白家的勢力，恐怕也是不弱，故而能夠讓白家不惜將白露嫁出去都要傍上的君家，只會更強了……”

周通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忽然若有所覺，轉頭過去，就見不遠處的一扇房門打開了一縫，房東楊姐的腦袋伸在外面，看著這邊，一臉見到鬼的神色。

“楊姐。”周通點頭打了聲招呼。

“是小周啊……剛才聽到聲音，我以為是有小偷呢。”楊姐回過神來，面容古怪地幹笑說道，看了一眼樓梯口處。

周通淡然一笑，就徑直回了樓梯間的出租房。

聽著周通房間的關門聲響起，楊姐將半掩的房門徹底打開，像是兔子一樣竄了出來，側耳聽著白露上樓時的輕微腳步聲，那種見鬼般的臉色再度浮現。

方才，她聽見開門聲，警覺地開門探頭，打量是不是有小偷，卻沒想到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幾乎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三樓新搬進來不久的那個叫白露的漂亮得像是畫裏面的人兒的中級學府學生，竟然從住樓梯間的周通房裏走了出來，兩人看上去還很親密的樣子？

要知道，眼下可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啊！

“這周通的本事也長得太快了吧？不僅是開始賺錢，這麽快就勾搭上了中級學府的漂亮女學生？白露可是踏上修仙之途的人，居然會看上周通這樣的？莫非是為了錢……”

楊姐滿心的不可思議，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遭受到了眼中的沖擊。

恨其不爭地搖了搖頭，楊姐返回了房間，然後，滿心八卦之火燃燒的她急不可耐地晃醒了正在酣睡的老伴。

“老頭兒，我跟你說，三樓新搬來的那個白露可不得了啊……”

……

出租房中，周通盤膝坐在床上，手伸進儲物袋裏，摸出了一枚玉簡。

古恒天用來考驗他的那枚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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