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乍起，吹動了良貴人身上寬松的水粉色折枝對花旗服，勾勒出一抹纖纖的、不堪一握的柳腰。

昭嫆看著衛氏的腰身，忍不住有些嫉妒了，這小蠻腰……簡直堪稱六宮第一腰！

她這個孕婦是沒得比了，就算生完了，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小蠻腰了……

憂桑……

昭嫆在打量良貴人的纖纖柳腰，殊不知良貴人也在看她的腰肢部位。

昭嫆艷羨衛氏的纖腰，良貴人也羨慕極了昭嫆那即將臨盆的肚子。

一時間，兩相看著，場面有些尷尬。

安嬪忙咳嗽了一聲，提醒昭嫆莫失了儀態。

昭嫆忙回過神兒來，她曉得自己的出現有點不討喜，便識趣地笑了笑：“臣妾走得有些乏了，想回宮歇息了。”

康熙神情倒也溫和，他點了點頭，關心道：“初春的風還是有些有些冷，回去吧，別著了涼。”

“是，臣妾告辭了。”便挽著表姐的手，迤邐遠去了。

姊妹倆的身影漸行漸遠，良貴人美眸嬌嬌一睨康熙遲滯的神情，便軟語道：“皇上若掛心，不若去鐘粹宮瞧瞧吧。臣妾一個人回去就是了。”

康熙斂了眼中的波動，聲音清若春風：“朕應了今日陪你，就不會食言。”

良貴人柔情一笑，媚眼中風情楚楚，“臣妾很羨慕佳嬪，不知臣妾何時……也能有自己的孩子。”說著，那美眸中已經洩出縷縷憂愁之色，美人愁容，端的是惹人憐愛。

康熙看了衛氏一眼，“你也會有的。”

良貴人斂了愁色，擡頭揚起一個柔情的微笑，宛若芙蓉初開，風光瀲灩。

鐘粹宮。

昭嫆飲了一盞熱乎乎的白玉奶茶，渾身都熱乎了起來，這才脫去鬥篷，交給白檀收著。

安嬪坐在一旁，身子微斜，輕輕哼了一聲，“嫆兒，你可瞧見了，這衛氏，真是愈發狐媚了！”

“呃？有麽？”昭嫆眨眨眼。

安嬪道：“你沒瞧見那張臉嗎？整個一狐貍臉兒！”

嗯……是說衛氏的下巴更尖了嗎？這個時代，管瓜子臉叫狐貍臉，下巴越尖，就越狐媚。唉，這種審美觀，叫後世那些辛辛苦苦非要整出錐子臉的明星們……情何以堪呀？

昭嫆聳了聳肩膀：“我只註意她的腰了！”——衛氏這個小腰精啊！

安嬪：……

昭嫆瞅了瞅自己高聳的肚子，還是有點憂桑……

白檀已經坐在了腳踏上，開始替她揉著腳踝。

昭嫆月份愈大，腳就水腫了起來，穿鞋都費勁了。

唉，蒸個包子真不容易啊。

這時候，胡慶喜捧著個長條錦盒走了進來，道：“娘娘，方才景仁宮送了一盒鹿筋，據說是江浙巡撫剛剛進貢的。”

安嬪擡眼一掃，道：“鹿筋暖宮補氣，的確是好東西。佟貴妃對你倒是大方。”

昭嫆淡淡道：“這是貢品，又不是她自掏腰包，她自然出手大方。”

安嬪忍不住笑了：“也是。說白了，還不是拿皇上的東西做人情？”

昭嫆亦笑了，便吩咐胡慶喜：“先送去膳房吧，記得叫太醫掌掌眼在用。”

“嗻！”

佟貴妃固然屹立不倒，但昭嫆也想開了。一想到佟貴妃恨她，卻不得不對她好的樣子，便叫人覺得痛快。

地方凡有貢品，佟貴妃都挑著好的往她宮裏送。尤其是各種各類滋補品，都快把鐘粹宮膳房的小庫房給塞滿了。

她雖照單全收，但私底下還是都一一檢查了，佟貴妃雖說沒膽子下藥，但有些滋補品並不適合孕婦吃。譬如人參，是大補之物，吃多了容易虛不受補。

翌日，春雨淅淅瀝瀝，掌勺太監劉端拿出了看家本領，做了一道砂鍋煨鹿筋，那湯汁奶白如玉，味道鮮美得當真是沒話說。

昭嫆吃得飽飽，懶洋洋躺在軟榻上假寐。

接連幾日，春雨寒潮，未免著涼，自是不便外出。

白檀特意去禦花園折了新開的白玉蘭，插在粉彩花斛中，皎潔的花瓣上猶自帶著細細密密的雨珠，微潮的氣息與玉蘭的甜香膠合在一起，叫人欲醉。

昭嫆懶得像只大貓，擡了擡眼皮，便又合上了眸子。

白檀插好了花枝，擦去手上沾的雨水，便走到榻前，為昭嫆掖了掖被角兒，便悄然退了出去。

天氣徹底晴朗是在二月初八的午後，漫天烏雲散盡，雲破之後，陽光是那樣刺眼。

刺目的金色陽光照進殿中，映在東次間臨窗的羅漢榻上，灑在昭嫆的臉頰上。

呼吸著新鮮空氣，頃刻困意全消。

殿外那叢鳳尾竹，新葉嫩綠舒展，缸中睡蓮也舒展出清圓的小小蓮葉。

一切都叫人那樣舒坦。

在這樣的好光景裏，康熙來到了鐘萃宮。

康熙打量著她肚子，詢問一旁的接生嬤嬤道：“太醫說，隨時都有可能發動。佳嬪的產房可預備好了。”

接生嬤嬤道：“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康熙點了點頭，旋即滿臉威儀，冷冷道：“若佳嬪母子平安便罷，若有絲毫差池，仔細你們的腦袋！”

接生嬤嬤們聞言，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皇上請放心，娘娘身強體健，胎相也正，一定會平安臨盆的！”節省嬤嬤顫抖著道。

康熙這才舒緩了臉色，揮手叫她們都退下了。

接生嬤嬤月前就備下了，昭嫆也一早托付安定伯府細細調查了，並無問題。何況她們都是有家眷的，就算自己不怕死，也怕連累全家。

接生嬤嬤的用處，並非只是接生。一般嬪妃六七個月身孕的時候，就會著手安排了。接生嬤嬤負責看顧有孕嬪妃每日飲食，講述相關禁忌，還要每日檢查嬪妃肚子——主要是檢查胎兒的腦袋是朝上還是朝下。

若想順產，自然是要孩子腦袋朝下的。

若是腦袋朝上，接生嬤嬤還要幫著按摩，將胎兒順過來才行。

總之，接生嬤嬤是個極有技術含量的工種。丁點不可小覷。

四位接生嬤嬤來了之後，昭嫆很是善待，前前後後賞了不少東西了，甜棗是給足的了，今日康熙又給了一棒子，算是完美了。

遣退了宮人，康熙一臉微笑，“這幾日，孩子還鬧騰嗎？”

昭嫆笑著說：“還好，雖然時常伸胳膊伸腳的，不過臣妾已經習慣了。”——孩子太健康，的確有些鬧人，只得白天多多補覺。

康熙撫了撫她的鬢角，溫柔地看著，卻不說話。

一時間大有幾分歲月靜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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