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財醫院開張第一夜，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病人。

入夜狂風呼嘯，門開之後就是鋪面的寒氣。那人問了陸多喜一句是不是新院長便自顧擠了進來，周身夾雜著涼意。

陸多喜被風吹的打了個寒戰，順手把門關的嚴實。好在屋裏有暖氣，關上門便隔絕了所有寒意。

“呦，店裏還挺熱鬧。”那人環視了餐廳的周圍環境，伸手摘下了口罩算是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請坐。”陸多喜開口的時候，老章就已經起身去倒了白水過來。

那人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面。厚重的羽絨服伸閃著七彩的光，看著像是潮人。粗毛線帽戴在頭上，一看就是暖和的很。雖說最近降溫，可是這個人穿的也是有點多。

更讓陸多喜奇怪的是，明明都已經進到屋子裏了，可是這人只是左右看看，完全沒有想脫掉外套的意思。

要說這個半夜來訪的個人模樣其實不錯。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很有帥氣的硬漢氣質。當然，就他那身略顯浮誇的造型，要不是有張好看的臉還真的是駕馭不了。

客人的審美如何並不在陸多喜的思考範疇裏，他只想知道這人上門是為了什麽。

“你是想來就診的是嗎？”

那人聽了陸多喜的話，自然點點頭：“我在網上觀財醫院重新開張了，就想過來試試。”

看來還真是過來看病的。

有生意上門就代表會有收入，陸多喜下意識看了眼夏川一眼，心裏莫名有些安心。

他拿出診療記錄本，準備給病人做好登記：“性名？”

“風七。”

“年齡？”

“這個一定要說嗎”風七面上有些糾結，最後低聲來了句，“五千歲……”

陸多喜聽到這個手下一滑，再次確認道：“五千歲？”

“五千九也是五開頭，我說五千歲也對吧。”風七嘖了一下舌，弄錯了陸多喜的意思，很無奈的補充了句，“好吧，我快六千歲了。”

“唔。”陸多喜點點頭，面上不置可否，心裏卻彈出了N條彈幕——

我天我沒聽錯吧，他說自己六千歲。

中華上下多少年來著？

怎麽第一次接診就接了個大戶？

……

問好了姓名年齡現住址，陸多喜便開始把關註重點放在了治療上。

“請問你是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風七微微嘆口氣，略顯惆悵來了句：“我生病了。”

陸多喜順勢問了句：“什麽病？”

風七又嘆氣，擡手輕輕摸了把下巴，這才開口道：“沒毛病……”

額。

“你說你生病了……”

"是啊，我生病了。"

陸多喜有些無奈，但還是耐著性子跟病人溝通：“那你生的是什麽病，或者說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呢？”

“我沒覺得不舒服，我就是沒毛病啊。”風七說話也急，一個勁跟情調自己就是單純的沒毛病。

別說陸多喜無語了，就連旁邊的老章都看不下去了：“不是我說風先生，咱們這是醫院，是專門給妖怪們看病的地方。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咱們就好好治，但你都沒毛病還來這裏逗我們，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嗨呀，我沒逗你們，是真的沒毛病！”風七見他們狐疑看著自己，心下一橫摘了帽子，“吶，你們看！”

帽子下的腦袋光禿禿的，在燈光下面顯得錚明瓦亮。明亮耀眼像是小功率的燈泡，白白凈凈又像是剛腌制沒多久的鹵蛋。

鹵蛋……

夏川不知怎麽地就聯想到了這個，喉結輕輕一滑，暗自吞了口水。

陸多喜對著風七這顆光禿禿的腦袋先是一楞，隨後才明白風七的意思——

頭上沒毛，可不就是沒毛病嘛。

要說帥哥就是帥哥，哪怕光頭也很帥。

可是風七顯然不喜歡自己這個“發型”，很悲傷的禿頭讓他覺得十分苦惱：“因為沒毛，我已經三十多年沒參加過家族聚會了。”

沒頭發確實讓人困擾，但是因為禿頭不參加家族聚會好像有些過於誇張。

大家的情緒都寫在臉上，風七猛地站起身來走到陸多喜面前，低聲提出自己的訴求：“哥們，能不能清下場，我想給你看看我的原型。”

說到底，風七也是要面子的人。

陸多喜倒是理解病人的這種心態，於是起身帶著風七想去二樓診療室。

老章跟腦袋還有骨架很自覺待在樓下，倒是夏川起身跟在兩人後面，沒有要避開的意思。

風七回頭看了眼夏川，疑惑問了一句：“你是？”

“我是這家醫院的護士，也是陸院長的助手。”夏川言簡意賅，態度自然得體，“我得充分了解你的病情才能配合做治療不是嗎？”

好像是這麽個理。

風七糾結了一瞬便沒有繼續，保護病人隱私是醫務工作者的首要行為準則。來都來了，風七還是願意盡量配合治療的。

三人一前一後進了診療室，陸多喜把門關上之後這才回頭對著風七說道：“好了。”

風七倒也不扭捏，脫了外套醞釀了一下情緒。

青煙四起，雲霧繚繞。

只眨眼的功夫，等陸多喜定睛再看，前面地上就多了一只動物。

它的身形不算太大，頭顱挺拔，身上長著七彩的羽毛，看著就像雄雞般器宇軒昂。

要是單看身體，這只雄雞也算頂漂亮。只是視線上移，那個光禿禿的小腦袋看著就有些煞風景。

當人的時候光頭看著還有點酷，可是當雞的時候腦袋沒毛怎麽看怎麽滑稽。

“不瞞你說，我在我們家族裏也是長輩樣的存在。每次家庭聚會我們都在郊區別墅舉行，大家喝高了就會現出原形，比較誰的羽毛最漂亮。”風七提到這個家族傳統就不免傷心，“我本來是家族裏面羽毛最好看的，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我能怎麽辦……”

“如果是家人的話應該沒事吧，”陸多喜看著風七頭頂光禿禿的田地想著安慰他說也不是很難看，可是一只雄雞頭頂沒毛，怎麽看怎麽逗趣。

陸多喜笑點低，差點沒笑出聲來。怕影響病人情緒，陸多喜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險些疼出眼淚，這才沒笑出來。

即便如此，那些安慰的話陸多喜是再也說不出來。

好吧，不得不承認，沒有毛的長輩真的很傷當事人的面子。

病情已然解釋清楚，風七轉而就變回了人形。

“陸院長，我這病你能給治嗎？”

談到學術問題，陸多喜瞬間就收了其他不必要的情緒，嚴謹而認真地告訴風七：“咱們得先找到病因。然後才能對癥下藥。中間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但是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盡量讓你痊愈。”

得了陸多喜的保證，風七心裏也算是有了慰藉：“我們現在就開始治療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去樓下補個號，我也趁著這個時間把你的病歷歸檔。”

“好的。”風七很痛快下樓去找老章，掛號收費一氣呵成。

陸多喜聽著下面的動靜，心裏很是高興：“咱們可算是有進賬了。”

夏川見陸多喜笑，臉上也有了笑意：“嗯，真好。”’

陸多喜打開病歷，在上面補充了下風七的主訴跟現病史：“你覺得風七的病因是什麽啊？”

夏川誠實搖了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夏川是護士，還不是有臨床經驗的護士，陸多喜本來就沒指望他懂。他記得自己在《妖怪內科學》上曾經看過這種病癥，自己開始分析。

脫發的原因有很多，像是飲食、遺傳、作息、神經功能等等都可能引起脫發。

但是古語有雲，所謂“腎藏精，其華在發”。

腎氣足血氣旺，頭發才能養得好。

風七再怎麽說也有六千歲了，雖說妖怪的年歲跟人類不一樣，但是六千歲那也是不小的年紀。

很明顯，風七沒準還真是腎精不足導致脫發。

“所以不管是人還是妖，只要是上了年紀都會有腎虛困擾。”陸多喜邊寫著治療方案邊囑咐夏川，“趁著年輕好好珍惜身體，男人以後行不行，全靠腎說了算。”

“我很行好吧。”莫名就被CUE到的夏川皺了眉，想到自己年紀比著風七還大忍不住就解釋了句，“其實我覺得這個跟年紀沒有絕對關系，有的人就算年歲很大照樣很行啊。”

風七交完錢上樓就聽到裏面兩人人在說什麽行不行，不由好奇問了句：“什麽照樣行？”

夏川剛要回答。陸多喜手疾眼快扯了他的袖子輕輕搖頭——

腎虛脫發已經很傷人了，要是當著風七的面還戳人家的痛處，未免有些太殘忍了吧。

被撤扯了袖子的夏川沒有再說話，陸多喜轉而對著風七笑道：“沒什麽。病歷我已經寫好了，你過來看下，確認沒有問題就在上面簽個字吧。”

“嗯。”

風七聞言大步上前，從陸多喜手裏接過病歷快速掃了眼。

姓名、年齡、住址等等都沒問題，風七點頭剛要簽字，目光停在了物種那裏。他的眉頭皺的很緊，用筆指著物種後面的字問道陸多喜：“你當我是雞？”

妖怪醫院的病歷上面都要填原形，陸多喜給風七填了“雄雞”兩個字。見風七好像很詫異，陸多喜直覺哪裏出了問題：“不是雄雞的話，難道是公雞？”

“咳咳……”夏川在一邊，剛想著給陸多喜提示，那頭的風七就已經炸了毛。

神特麽的公雞！

“我不是雄雞也不是公雞!”風七越想越氣，嘴裏忽然就噴了火苗。

陸多喜腦海當中某個畫面一閃而過——

額，難不成是火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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