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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備受冷落的王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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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28 16:00:04 字數:6721

取下滿頭珠飾,松開發髻,連換洗的衣物都整理好,真兒還沒進來。

她是個辦事利落的,沒道理這樣,木青瞳疑問的目光落在雅兒身上。

雅兒、真兒是大哥從中原買回來的,都是十六歲,真兒行事穩重,眼光敏銳,聰明、舉一反三,雅兒心思單純、活潑伶俐,手腳麻利。

兩人原本是家生子,在權貴後院裏被訓練長大,行事氣度不同一般丫頭,她們是在主家犯事之後才被發賣出來的。

大哥之所以挑選她們陪嫁,也是為著幫自己在信王府立足,免得「不懂漢禮的南蠻子」成為京城後宅的嘲笑對象。

木青瞳明白大哥的用心以及兩人的好處,不是她打誑語,把雅兒、真兒推出去,萬萬不輸小戶千金,這樣的女子作為奴婢,是暴殄天物。

前世,雅兒、真兒不存在,從頭到尾她身邊只有趙涵蕓派來的人,防得了遠防不了近,身邊人要使壞,她就算睜著眼睛睡覺也會著了道。

這輩子她有雅兒、真兒相助,從馬車離開大理的第一天起,木青瞳便開始考慮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雅兒欲言又止的表情惹笑了青瞳,還能再更壞嗎?應該不會了吧。

「說吧,這裏不是木王府,沒人可依靠,萬事只能靠自己,有話,你不告訴我,難不成還能找大哥去?」

雅兒笑不出聲,咬唇啞聲道:「這個院子很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雅兒想半天,找不到應該從哪裏形容起。

木青瞳沒耐心等,拿起披風往外走去,雅兒一急,抓起桌上的燭火跟在小姐身後。

木青瞳快步踏出房門站定,前後左右幾個轉眼,她笑了,這裏……她知道的啊,是安樂軒,很熟悉的老地方呢?

前世每回受了委屈,無人可說,她便躲到這裏沈澱心情,安樂軒是信王府裏最偏僻的一塊,平日人煙罕至,於是這裏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沒想到這輩子這裏居然成為自己的落腳處?她心底一陣暗暗歡呼,只不過這處境……看似比前輩子更艱辛啊。

她這樣的「艱辛」,是不是就不會成為趙涵蕓的眼中釕?是不是趙涵蕓就不會急於將她拔除?是不是可以多活幾年,是不是可以免於鬥爭困擾?

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真是有大智慧的話。

念轉,木青瞳忍不住笑起來,但笑容剛勾起,就看見真兒匆匆忙忙從小徑上跑來,她的衣服上有泥土,狼狽得厲害。

這丫頭,當真以為自己什麽事都可以承擔?揺揺頭,木青瞳問:「摔倒了?」

「小姐,院門被鎖起來,出不去。」

她知道啊,安樂軒的門一直是鎖著的,不過那把鎖銹得厲害,用石頭多敲幾下便掉了,不過現在肯定換上新鎖了。

如果這院門代表赫連湛的態度,那麽……相當好,她心存感激。

「外頭有人守著嗎?」青瞳問。

「我喊了半天,沒人應聲。」

真兒心慌,難不成真要將她們主仆三人給困在這裏?雙眼滿載憂郁,真兒望著小姐,未來幾十年,小姐的青春就要耗在這裏?

木青瞳接下她的目光,忍不住想笑,她理解真兒的優傷,但說實話,她寧願這樣,生活清靜、無憂無擾。

安撫地拍拍真兒的肩,木青瞳說道:「設事,明天早上再看看。」

真兒問:「小姐餓了嗎?」

「是餓了,你能變出東西?」她調侃真兒。

真兒和雅兒自責地低下頭,怎沒想到備些點心呢,這會兒只能挨餓了。

木青瞳沒想到兩人還認真了,笑道:「走吧,先四處逛逛,好歹得弄清楚咱們住在什麽地方?」

其實對這裏,她還算熟悉,哪裏有水井、涼亭,哪兒是廚竈、書房……前世秉持著冒險精神,裏裏外外逛過好幾回。

設備不是頂好,但隔局規劃不差,過去不懂,這麽好的院落,怎就乏人問律?為此,她還特地探聽了一下,方才曉得信王爺竟是個癡情種。

據說十六歲時,赫連湛戀上某個小太監,是的,是小太監,不是小宮女。

但他明白,自己的身分怎容得他迎娶太監為妻,因此出宮建府時,蓋上這樣一座規格精致度遠遠不及主院的安樂軒。

安樂軒離主院很遠,隔著假山流水、林子花圃……來回一趟得花大半個時辰,若把小太監安置於此,正房嫡妻就算想尋釁,光想到要走這麽長的路也沒了力氣。

誰知小太監福蓮,在皇子府建好之前竟被太子給搞死,是正常的「搞」,不是會讓人想歪了的那種「搞」。

因太子對赫連湛不滿,卻不能光明正大對付弟弟,竟借故把火氣燒到無辜的小太監身上,之後赫連湛大病一場,他是個記仇的,從此把太子給恨上了。

尋常皇子十七、八歲時,正妃、側妃便進門,只有赫連湛到二十歲皇帝賜婚,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迎娶趙涵蕓進門。

木青瞳記得,當時曾有傳言,他在府外養了一窩小倌,是否屬實,木青瞳不曉得。

前世直到她死前,信王府裏只有她、趙涵蕓以及新帝賜下的女子,一妻、兩個室,三人都沒有生下子嗣。

木青瞳曾經覺得趙涵蕓是個白癡,有本事就去把那一窩小倌給踹了,幹麽拿她試刀?

她明裏暗裏暗示過無數次,可趙涵蕓非要拿她當假想敵,唉……女人為難起女人,手段何其陰狠!

算了,與其糾結前世之事,不如想想該如何開創新局面才是重點。

她一手拉一個,三人牽著手走著,小小的燭光為她們引路。

安樂軒占地不大,但五臟倶全,正中有一排屋子共六間,裏頭的陳設還在,琴房、書房、凈房、花廳、兩間臥室,現在除兩間臥室之外,其它房間都堆滿木青瞳的嫁妝。

幸好一路迢迢,大哥沒備下大件嫁妝,多數是珠寶玉石、金銀服飾,還有幾座剛在京裏買下的田莊,否則光那幾間房,怎麽堆得下?

三人往左走,有幾片花圃,早已荒廢,如今荒煙蔓蔓,只有幾叢玫瑰零零落落地長著,只見綠葉不見紅花。

再過去幾十步是一個附庸風雅的小池塘,約一個籃球場大小,上頭種著蓮花,夜色太黑看不清楚,但木青瞳知道,裏頭有不少魚。

池塘是從外頭引活水進來,另一頭有人工河,將水引出安樂軒,池塘再過去有幾排竹子,緊接著就是圍墻。

木青瞳拉真兒、雅兒從花園和池塘中間的小路往後走,後面有一排下人房及廚房,兩排房子中間有一塊空地以及獨立的小屋,空地上立著梅花妝,屋子裏有刀劍弓戟和長鞭……各種冷兵器樣樣有。

連練武房都設下了,看來他不反對娶妻留子嗣,卻計劃將大部分時間留在這裏,與他的小太監長相廝守。

既然如此,怎麽會讓她住到這裏?他不是該守住兩人之間的美好回憶?

她承認,不管前世或今生,她都沒看透過赫連湛。

一排下人房的最尾端是廚房、柴房,廚房旁邊有一口井。

雅兒透出笑臉,說:「太好了,有井?」

不過是一口井吶,竟高興成這樣,想他們大理,處處山水、處處風光,河裏的水清凈甘甜,這時分……她分外想念系花似錦的家鄉……

從右方繞回主屋,右邊只有幾棵大樹,現在看不出是什麽,但等到白天……如若一口井就能讓雅兒這麽開心,那麽明天清晨,肯定會有人驚喜連連。

真兒說:「小姐,既然找到井,我去燒水,小姐洗個滿,今晩先對付著過吧!」這時雅兒的肚子咕嚕一聲,可見得是餓極了,她們和自己一樣,忙了一整天卻沒晩飯可吃,想想古代成親,能夠吃飽喝足的,大概只有新郎官。

這是下馬威吶,用意是告訴女人,成親後別再妄想有大小姐待遇?

木青瞳想了想,說:「我們先一起回房拿衣服,燒好水,就端到下人房裏洗漱,別來來回回送水了。」

真兒咬唇,知道這是小姐體恤她們,只是……「太委屈小姐了。」

「都到這個境地了,還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能暢快活下去才是重點吧,不說了,再傷春悲秋下去就要天亮了。」

「是,小姐。」兩人異口同聲。

不多久,三人一起出現在廚房邊,雅兒燒柴、真兒打水,幸好裏頭的工是一應俱全,木青瞳也沒閑著,找了只大碗,拿起燭火,順著記憶走出廚房,拐到樹林裏,一二三……第四棵,她把燭火高高舉起,太好了,沒記錯!上頭結實累累的全是成熟的桑葚。

高處的摘不到,但光是矮枝的就足夠填飽她們肚子。

水才燒開,木青瞳已經摘了滿滿一碗,手指沾滿紫色紫汁,要是過去肯定是要嫌棄的,不過現在……她愛死了!

仰頭看著桑樹,她心裏想著,明天趁早再收成一回。

「小姐這是……」雅兒尋了過來,眼睛瞠得老大,看著小姐手上的東西。

木青瞳端來清水,把桑葚往裏頭倒,漂洗幾下撈出來。「快吃,今晚且拿這些墊肚子,明兒個前頭應該會送東西過來。」

她不相信赫連湛或趙涵蕓膽敢在短時間內把她給弄死,她後頭可是有木王府撐腰呢!拿起一顆往嘴裏塞,和記憶中的一樣甜,再吃一顆……她吃得不亦樂乎,卻見兩丫頭傻在原地,眼底透出淡淡的哀憐,覺得堂堂木府的千金搞成這副德性很可憐?

天底下哪有什麽可憐人,除非是自己想把自己給弄得可憐。「快啊,再不吃就要被我給吃光了。」

真兒嘆氣,她是真的覺得小姐可憐啊,才嫁進王府就遭到這般對待,日後還有什麽盼頭?

是王妃自作主張?不對,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夜,若王爺想與小姐圓房,王妃哪能作怪?所以是王爺不喜歡小姐,想把小姐圈在安樂軒中直到老死?

想到此,她只覺得前途茫茫,為自己,更為小姐。

雅兒心思淺,只覺得小姐很厲害,處境這般壞,還能掛著笑臉不被打敗,王爺不懂得珍惜這樣的小姐是他的損失。

雅兒拿起一顆桑葚放進嘴裏細嚼幾下。「真甜!」

「是吧,明兒個早上咱們多摘一點,要是前頭能送點糖給咱們,就做點桑葚果醬起來,怎麽樣?」木青瞳問。

「好啊,方才我看過,柴火不多,不曉得他們會不會送過來?」雅兒回答。

「他們不送,就去要。」木青瞳說得落落大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被軟禁似的。「要不到呢?」

「那就爬墻出去買,反正剛才看過,墻又不高。」

「爬墻?哪能行,萬一外頭有人守著……」

「頂多被扔回來,會怎麽樣嗎?」

「小姐確定?不會拿咱們當偷兒,送官究辦?」

「若能送官究辦才好,把本小姐的身分亮出來,最好鬧到皇帝那邊,讓皇帝看看,他那兒子是怎麽看待賜婚的,竟讓新娘子餓得爬墻買糧?你想,到時候會是誰倒黴?」

那個信王怕是得被扒下一層皮。

見小姐和雅兒一人一句討論起來,真兒失笑,心真寬吶。

她也拿一顆桑萁放進嘴裏,這顆不太熟,一半是紫的、一半是紅的,甜甜酸酸,像她的心情。往後的日子能好過嗎?

不過就是再擔心也不能改變現況,不如拉起笑臉,跟著小姐和雅兒胡言亂語。

真兒接話,「自然是小姐倒黴,手肘往內彎,王爺可是皇帝的親兒子,媳婦再好也是隔了層肚皮,頂多責罵幾聲、不痛不癢的,可萬一王爺發火,關起門秋後算帳,小姐怎麽辦?」

「能怎麽辦?實話實說啊,我要求的不多,唯有生存,既然信王府養不起一個側妃,不如放我出去,從此天高地遠,再無相幹,到時有這麽多嫁妝,本小姐帶著你們吃香喝辣,享受榮華富貴去。」

她們心裏都明白,哪能這麽簡單,不過是苦中作樂而已,但既然已經夠苦了,難不成還要苦上加苦、為難自己?

說著無聊的話,讓自己笑得開心,仿佛吃在嘴裏的不是桑葚,而是滿漢全席。

填飽肚子、洗過熱水澡,三個女人吱吱喳喳地回到前面的房子,也不曉得是王妃還是王爺故意為難,那麽多間房,只有新房是幹凈的,其它的房間都是蛛網密布,灰塵處處。

她們都已經忙上一天了,哪有精神整理,木青瞳說:「來,今天我們一起過洞房花燭夜。」

這話木青瞳說著覺得幽默,可聽在真兒、雅兒耳裏,好生哀愁。

兩人互瞅對方一眼,不說話,把被子鋪好,一左一右將小姐護在中間,三人並肩躺下。雖然今天累慘了,可這會兒誰也入不了眠,抱著棉被,念頭滿腦子繞。

半晌,雅兒翻身,問:「小姐,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

「擔心王爺對小姐一直是這種態度。」

「什麽態度?」木青瞳側過臉,望向雅兒。

真兒蹙眉,都這麽明顯了,小姐怎會不了解?就算天黑看不出來院子奇怪,光這喜房……雖然棉被枕頭是簇新的,但床上沒有棗子、花生,桌上擺的不是喜燭,墻上、窗戶沒有喜字,更甭說代表喜慶的小物,連合巹酒都沒有一壺……王妃連做樣子都懶。

信王府裏只有王爺和王妃兩個主子,小姐受到這般待遇,一定是他們做的主意。

若是王妃的主意,代表王妃有能耐,想把主子給踩到底;若是王爺的意思,代表他不喜小姐或懼內,不管哪一種,小姐以後哪還有順當日子可以過?!

「小姐是皇帝賜的婚,還讓小姐住到這院子,往後……」雅兒想到那個「往後」,覺得好可怕。

木青瞳笑開。「母雞不曉得蛋的命運。」

「小姐的話太深奧,我聽不懂。」

「不管母雞把蛋下在草堆或窩巢裏,都不曉得蛋會被孵成雞還是變成荷包蛋。」

「所以……」真兒問。

木青瞳將手臂伸到雅兒、真兒脖子底下,把兩人攬過來。「所以誰都不能忖度命運,未來是好是壞,和草堆、雞窩都沒關系。」

「敢把堂堂側妃鎖在院子裏,代表王妃不是吃素的,她肯定……」真兒著急,小姐分明聰慧無比,怎會在這上頭犯傻?眼下的命運根本不需要忖度,這是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

拍拍真兒,木青瞳緩聲說:「有人說,要跑得用力一點,狠狠把別人用在身後,自己才可以先到達終點。

「可我不這麽想,我認為各自跑各自的路,不同的路有不同的風光和精彩,如果只在意競爭,只懂悶著頭快跑,就算跑到終點,也不可能奪冠。」

「我還是不懂。」雅兒道。

「你們想想,王妃已經比我提早跑上好大一段,有王爺這樣的男子作為丈夫,她必定為了爭取勝利卯足全力。」

「是。」雅兒點頭。

「既然如此,已經搶先那麽多,她為何還要打壓我?」軟禁側妃?這話傳出去,善妒之名能不跟著往外傳?趙涵蕓可是再愛惜羽毛不過的。

「因為……她並沒有搶先太多?」真兒回答。

「沒錯,她只贏兩步,當然會擔心我會後發先至。」

「我明白了,所以小姐的贏面還是很高的!」難怪小姐心寬,就說她們家小姐不是尋常人。

真兒誤解自己的意思了,木青瞳笑道:「不對,一個用盡心力的王妃耗盡全力,也不過搶快兩步,興許她跑一輩子也只能停在原點,為什麽啊?是她不夠千嬌百媚,還是王爺……力不從心?」

力不從心?雅兒倒抽口氣,莫非是王爺不能人道?難怪王妃嫁入王府兩年,肚子始終沒動靜。

木青瞳微笑,她只差沒指明信王爺是Gay了,雖然兩人心意不完全相同,但雅兒了然的表情讓木青瞳很滿意。

未來她只能仰仗雅兒和真兒,她們必須和自己齊心。

真兒猛地坐起身,急道:「小姐確定?」

她笑得滿臉暖眛,刻意誤導兩人,「雖是小道消息,但沒有八、九成真實性,不會從大哥嘴巴裏說出來,你們很清楚,大哥有多寵我。」

真兒失神點頭,這是真的,除王爺給的嫁妝,世子爺又添上三成,莫非這是要給姐的後路?

「那怎麽辦呢?」雅兒也慌了。

木青瞳坐起身,握住她們的手,認真回答:「這天底下,有人順著路走,有的人自己開路走,旁人不給咱們路走,難道我們沒本事挖路造橋,走出一片柳暗花明?」

木青瞳說得雄赳赳、氣昂昂,連大男人也不敢這般講話,何況是個小女子,但她堅定自信的目光卻讓兩個小丫頭相信了,相信小姐會帶著她們一鑿子、一斧頭,破山開路,走進光明境地。

於是三個人、六只眼睛相對視,片刻後,一個點頭、兩個點頭、三個點頭,這個晚上,讓未來過得更好,成為她們堅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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