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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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看見連燁練功的樣子，就連霜晨月也沒怎麽看見過。
她想象過很多次，但卻怎麽也想象不出來連燁是如何開始修道的。他也曾有過被人打趴下的時候嗎？他在輸的時候會偷偷躲起來哭嗎？他會因為一次失敗就懷疑自己嗎？
這些事情擱在其他人身上都十分正常，還有不少學者著書立說，美其名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以此給那些屢屢失敗的人一點安慰。
但連燁不同。他沒有特殊的血脈，也有幾分玩世不恭，但他的天賦是幾百年來最高的，他有著最強大的背景，身上背負著無數人的期望和對少年英雄的想象。這樣一個人，似乎生來就是用來被瞻仰的，根本無人可以匹敵，這樣的他，誰還能認為他有過狼狽不堪的時刻呢？
有的人生來在低谷，需要一步步向上爬，而有的人生來就在頂端，再懶散也可以名揚天下。
“你是怎麽開始修道的？”霜晨月開口道，神情很是自然，帶著幾分好奇。
如果要知道什麽事情，再也沒有比直接問更方便的法子了。
要不是她半夜突然想起來賞月，她或許這輩子都看不見這樣的美景。
梔子花在月光下白如新雪，同樣一身白衣的少年手執傘柄，行雲流水般練了一套玄天劍法，身法快如閃電。只是遙遙一指，百丈外的梔子花就脫離枝頭向他極速飛來，輕輕一聲脆響，面前一塊大石已經碎為齏粉。
少年眼角眉梢俱是淡淡的笑意，一步踏出，待旁人看清時他已在梔子花中間穿了幾個來回，手裏是一頂雪白的花冠。
連燁把花冠拋到半空中，對她的方向望一眼，笑道：“出來吧！”
霜晨月從躲匿的樹梢上跳下，花冠堪堪落到她的頭上，月華似練，襯得她膚白勝雪，眉眼精致，美得有幾分不真實。
當她迫不及待地問出那個問題後，連燁靠在樹幹上，想了想，悠然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霜晨月點點頭，補上一句：“你輸的時候會不會哭？”
望著她帶些期盼的大眼睛，連燁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慢慢開口回憶自己的過往：“我嘛，五歲的時候總是調皮搗蛋，誤打誤撞就易筋成功了；六歲的時候被老太爺關進書房三個月，一氣之下讀完了三千道藏；七歲的時候有個高人送了我一把傘，我很喜歡，但苦於不會用，於是學了家裏的棍法，又偷偷跑到少林寺去偷學武功；十二三歲的時候被家裏趕出去歷練，於是有了風郎君這個名號。最近倒是懶了不少，也沒做過什麽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聽起來，每一句都是□□裸的炫耀，尤其是在他說得那麽雲淡風輕那麽理所當然的情況下。
他似乎從來沒有失敗過，修煉的道路順遂到一種無以覆加的地步，只要他說我想，路就自動在面前給他鋪好，一切障礙都被命運掃除，只剩下一馬平川。
當初有很多人眼紅他，舉出“傷仲永”的例子來證明這個神童不會一直優秀下去，但他卻依然那麽優秀，並且將一直優秀下去。
“累不累？”霜晨月很自然地問道，小手輕輕拉住了他。
連燁嘴角微挑，搖頭道：“習慣了。”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又加重了語氣：“有你，就不累了。”
有句俗話說，別人只關心你飛得高不高，只有真正愛你的人才關心你飛得累不累。
連燁是天之驕子，身上背負了太多別人一輩子難以想象到的責任和期望，怎麽可能不累呢？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是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他們把這些當做是自己必須承受的，然後把壓力當成每日功課，把痛苦當成甘棠咀嚼，最終獲得自己內心的寧靜。
連燁也是，但他並不一樣。當他行走在世間的時候，不會有人認為他是一個超凡脫俗的聖人，更不會有人認為他會是個普通弟子。
他身上自然有一種氣質，不是寧靜，不是驕傲，也不是狂放，很難形容他給人的感覺，但他似乎永遠不會失敗，對所有事都淡然處之。
“你很自信，如果你是僧人，一定是得道高僧。”霜晨月認真道，替他說出了這個答案。
連燁笑著搖頭，看著她道：“我若是僧人，定然是個花和尚。”
霜晨月輕輕抱住他，然後把臉埋在他胸前，低聲道：“我喜歡你。”
這句話她說了很多次，但她還想再說幾次。每多了解他一分，她就更喜歡他。
她終於明白，他身上的氣質不是老年人費盡心機的算計，不是中年人看透世事的冷漠，不是孩童天真無邪的善良，而是獨屬於少年的輕狂。
因為年輕，所以允許自己做錯一些事情；因為年輕，所以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因為年輕，他的血還是熱的，眼睛還是亮的，心還是透明澄澈的。
時間還有那麽多，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只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哪怕成了叫花子也能開開心心，這就是連燁。
連燁低頭嗅著她發間梔子花的香氣，伸手摟住她的腰，笑道：“問了那麽多，該我問你了。”
說來也奇怪，他們對彼此已經很熟悉，但卻幾乎沒有問過對方的過去，更不知道彼此小時候發生了什麽。
能擁有現在和以後已經很好了，沒必要對過去斤斤計較。只是，人難免是好奇的動物，總會下意識想把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都握在手裏。
霜晨月瞇起眼睛，懶懶道：“我沒你那麽天才，大概是三百年前有了混沌的意識，花了三百年慢慢修成狐身，在大森林裏過了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又後來修成一個嬰兒，承蒙帝汶一個老爺爺照顧了幾年，當我長到六歲時天賦血脈覺醒，送了他一些銀子就走了。陸陸續續去了一些地方，認識了一些人，學會了一點武功，賺了一些錢。前幾個月突發奇想去帝汶賣東西，然後就到這裏來了。”
寥寥幾句話勾勒出她的一生，簡簡單單又跌宕起伏，自她嘴裏講出來是那麽的平常，但所有人都會覺得驚世駭俗。
六歲天賦血脈覺醒易筋成功，短短幾年進入脫胎境，雖然因為機緣未到遲遲未能破境，但她的實力絕對不輸同齡人。
“沒想到你都那麽老了啊。”連燁感嘆道。
“你才老呢。”霜晨月不高興地瞪他道，“我修成人身也才十五年，之前的記憶都已經忘得幹幹凈凈了，所以我現在還是個小姑娘！”
連燁失笑，就算一個女人活了再久，也絕對不介意被人當一輩子小姑娘哄著的，他這麽說可不是自投羅網嘛。
“好了，我的小姑娘。”連燁柔聲哄她，又遺憾道，“可惜了，居然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有時候世界這麽小，你要去哪裏，我恰好在；有時候世界卻那麽大，雙方都有一些名氣，卻從未狹路相逢。
“我那時沒有什麽名氣，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的。”霜晨月淡然道，“我倒是早就聽說連家少爺的美名了。”
連燁輕輕捏捏她小臉，思索著什麽。
沈默了好一會兒，霜晨月在腦海裏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一片混沌中是誰的喊叫，化身為狐時的你死我活，老人真心實意的照顧，游歷四方的所見所聞，以及九離山的快樂與煩惱……往事快速過去，忽然，一處時光在腦海裏定格。
霜晨月忍不住輕聲驚叫出來，眼睛比之前又亮了幾分。
連燁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喜悅。他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我八歲那年月老廟裏的小狐貍，是不是你？”
霜晨月踮腳，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用她的笑容回答了這個問題。
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麽奇妙，兩個有緣的人，隔著千山萬水也能相聚，哪怕對面不相識，也能笑問一句，客從何處來？
那年他八歲，隨著姑姑去月老廟玩耍，他對那些紅線沒有什麽興趣，一個人悄悄溜到了後門，準備幹些好玩的事情。
那年她七歲，親眼見證了一些人世間的醜惡，變為靈狐的樣子在月老廟躲避仇家。
他看見了這一只狐貍，在月光下通體晶瑩潔白，美麗得不像是人間的東西。
她看見一個貴氣的小公子，已經準備好下一秒要逃到屋檐上去，但她最終沒有動。
他蹲下來和她正好一樣高，而他手裏是一只噴香的雞腿。她來此地本來就是為了找吃的，猶豫了一下，毫不客氣地吃掉了。
為此她懊惱了好幾天，就為了一個雞腿被他摸了摸腦袋，到底讓別人賺了便宜去。
後來他一直想再遇到那麽一只狐貍，但從來沒有遇見過，時間一長也就忘了，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隱隱有種熟悉感。
輕輕的吻落下，夾雜著霜晨月含糊不清的聲音：“你又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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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過很多次，但卻怎麽也想象不出來連燁是如何開始修道的。他也曾有過被人打趴下的時候嗎？他在輸的時候會偷偷躲起來哭嗎？他會因為一次失敗就懷疑自己嗎？
這些事情擱在其他人身上都十分正常，還有不少學者著書立說，美其名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以此給那些屢屢失敗的人一點安慰。
但連燁不同。他沒有特殊的血脈，也有幾分玩世不恭，但他的天賦是幾百年來最高的，他有著最強大的背景，身上背負著無數人的期望和對少年英雄的想象。這樣一個人，似乎生來就是用來被瞻仰的，根本無人可以匹敵，這樣的他，誰還能認為他有過狼狽不堪的時刻呢？
有的人生來在低谷，需要一步步向上爬，而有的人生來就在頂端，再懶散也可以名揚天下。
“你是怎麽開始修道的？”霜晨月開口道，神情很是自然，帶著幾分好奇。
如果要知道什麽事情，再也沒有比直接問更方便的法子了。
要不是她半夜突然想起來賞月，她或許這輩子都看不見這樣的美景。
梔子花在月光下白如新雪，同樣一身白衣的少年手執傘柄，行雲流水般練了一套玄天劍法，身法快如閃電。只是遙遙一指，百丈外的梔子花就脫離枝頭向他極速飛來，輕輕一聲脆響，面前一塊大石已經碎為齏粉。
少年眼角眉梢俱是淡淡的笑意，一步踏出，待旁人看清時他已在梔子花中間穿了幾個來回，手裏是一頂雪白的花冠。
連燁把花冠拋到半空中，對她的方向望一眼，笑道：“出來吧！”
霜晨月從躲匿的樹梢上跳下，花冠堪堪落到她的頭上，月華似練，襯得她膚白勝雪，眉眼精致，美得有幾分不真實。
當她迫不及待地問出那個問題後，連燁靠在樹幹上，想了想，悠然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霜晨月點點頭，補上一句：“你輸的時候會不會哭？”
望著她帶些期盼的大眼睛，連燁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慢慢開口回憶自己的過往：“我嘛，五歲的時候總是調皮搗蛋，誤打誤撞就易筋成功了；六歲的時候被老太爺關進書房三個月，一氣之下讀完了三千道藏；七歲的時候有個高人送了我一把傘，我很喜歡，但苦於不會用，於是學了家裏的棍法，又偷偷跑到少林寺去偷學武功；十二三歲的時候被家裏趕出去歷練，於是有了風郎君這個名號。最近倒是懶了不少，也沒做過什麽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聽起來，每一句都是□□裸的炫耀，尤其是在他說得那麽雲淡風輕那麽理所當然的情況下。
他似乎從來沒有失敗過，修煉的道路順遂到一種無以覆加的地步，只要他說我想，路就自動在面前給他鋪好，一切障礙都被命運掃除，只剩下一馬平川。
當初有很多人眼紅他，舉出“傷仲永”的例子來證明這個神童不會一直優秀下去，但他卻依然那麽優秀，並且將一直優秀下去。
“累不累？”霜晨月很自然地問道，小手輕輕拉住了他。
連燁嘴角微挑，搖頭道：“習慣了。”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又加重了語氣：“有你，就不累了。”
有句俗話說，別人只關心你飛得高不高，只有真正愛你的人才關心你飛得累不累。
連燁是天之驕子，身上背負了太多別人一輩子難以想象到的責任和期望，怎麽可能不累呢？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是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他們把這些當做是自己必須承受的，然後把壓力當成每日功課，把痛苦當成甘棠咀嚼，最終獲得自己內心的寧靜。
連燁也是，但他並不一樣。當他行走在世間的時候，不會有人認為他是一個超凡脫俗的聖人，更不會有人認為他會是個普通弟子。
他身上自然有一種氣質，不是寧靜，不是驕傲，也不是狂放，很難形容他給人的感覺，但他似乎永遠不會失敗，對所有事都淡然處之。
“你很自信，如果你是僧人，一定是得道高僧。”霜晨月認真道，替他說出了這個答案。
連燁笑著搖頭，看著她道：“我若是僧人，定然是個花和尚。”
霜晨月輕輕抱住他，然後把臉埋在他胸前，低聲道：“我喜歡你。”
這句話她說了很多次，但她還想再說幾次。每多了解他一分，她就更喜歡他。
她終於明白，他身上的氣質不是老年人費盡心機的算計，不是中年人看透世事的冷漠，不是孩童天真無邪的善良，而是獨屬於少年的輕狂。
因為年輕，所以允許自己做錯一些事情；因為年輕，所以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因為年輕，他的血還是熱的，眼睛還是亮的，心還是透明澄澈的。
時間還有那麽多，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只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哪怕成了叫花子也能開開心心，這就是連燁。
連燁低頭嗅著她發間梔子花的香氣，伸手摟住她的腰，笑道：“問了那麽多，該我問你了。”
說來也奇怪，他們對彼此已經很熟悉，但卻幾乎沒有問過對方的過去，更不知道彼此小時候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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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晨月瞇起眼睛，懶懶道：“我沒你那麽天才，大概是三百年前有了混沌的意識，花了三百年慢慢修成狐身，在大森林裏過了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又後來修成一個嬰兒，承蒙帝汶一個老爺爺照顧了幾年，當我長到六歲時天賦血脈覺醒，送了他一些銀子就走了。陸陸續續去了一些地方，認識了一些人，學會了一點武功，賺了一些錢。前幾個月突發奇想去帝汶賣東西，然後就到這裏來了。”
寥寥幾句話勾勒出她的一生，簡簡單單又跌宕起伏，自她嘴裏講出來是那麽的平常，但所有人都會覺得驚世駭俗。
六歲天賦血脈覺醒易筋成功，短短幾年進入脫胎境，雖然因為機緣未到遲遲未能破境，但她的實力絕對不輸同齡人。
“沒想到你都那麽老了啊。”連燁感嘆道。
“你才老呢。”霜晨月不高興地瞪他道，“我修成人身也才十五年，之前的記憶都已經忘得幹幹凈凈了，所以我現在還是個小姑娘！”
連燁失笑，就算一個女人活了再久，也絕對不介意被人當一輩子小姑娘哄著的，他這麽說可不是自投羅網嘛。
“好了，我的小姑娘。”連燁柔聲哄她，又遺憾道，“可惜了，居然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有時候世界這麽小，你要去哪裏，我恰好在；有時候世界卻那麽大，雙方都有一些名氣，卻從未狹路相逢。
“我那時沒有什麽名氣，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的。”霜晨月淡然道，“我倒是早就聽說連家少爺的美名了。”
連燁輕輕捏捏她小臉，思索著什麽。
沈默了好一會兒，霜晨月在腦海裏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一片混沌中是誰的喊叫，化身為狐時的你死我活，老人真心實意的照顧，游歷四方的所見所聞，以及九離山的快樂與煩惱……往事快速過去，忽然，一處時光在腦海裏定格。
霜晨月忍不住輕聲驚叫出來，眼睛比之前又亮了幾分。
連燁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喜悅。他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我八歲那年月老廟裏的小狐貍，是不是你？”
霜晨月踮腳，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用她的笑容回答了這個問題。
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麽奇妙，兩個有緣的人，隔著千山萬水也能相聚，哪怕對面不相識，也能笑問一句，客從何處來？
那年他八歲，隨著姑姑去月老廟玩耍，他對那些紅線沒有什麽興趣，一個人悄悄溜到了後門，準備幹些好玩的事情。
那年她七歲，親眼見證了一些人世間的醜惡，變為靈狐的樣子在月老廟躲避仇家。
他看見了這一只狐貍，在月光下通體晶瑩潔白，美麗得不像是人間的東西。
她看見一個貴氣的小公子，已經準備好下一秒要逃到屋檐上去，但她最終沒有動。
他蹲下來和她正好一樣高，而他手裏是一只噴香的雞腿。她來此地本來就是為了找吃的，猶豫了一下，毫不客氣地吃掉了。
為此她懊惱了好幾天，就為了一個雞腿被他摸了摸腦袋，到底讓別人賺了便宜去。
後來他一直想再遇到那麽一只狐貍，但從來沒有遇見過，時間一長也就忘了，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隱隱有種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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