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康小東提供了毒藥，為什麽？他是個什麽角色？和方瑤認識？感覺又不像，除非他也很能演，他可不像......何佳邊想邊把前面的畫面連接起來，不管怎樣，康小東知道毒藥的事無疑了。如果都是他這樣的耿直Boy多好啊——伶俐要不要吃晚飯？突然就想到了她，現在2樓，懶得上5樓了，何佳邊掏手機，邊往樓梯口下去。

春新慢悠悠地又舀了一小碗菜頭酥肉湯，她對這道菜非常滿意，酥肉的肥瘦程度和湯的濃度，都十分好，清淡可口，沒想到在這山裏可以嘗到如此美味。她覺得應該是那位看上去最老的師傅做的，而不是出自於他身邊幾個年輕人之手，事實上並不是那樣。方瑤早吃好了，盯著對面墻壁上的電視，好像也沒多在意裏面播些什麽內容，只是為自己的眼睛找個地方待著。

難怪大媽叫我們先走呢，她老人家三頓飯一吃，大半天就過去了吧，這保姆得多無聊，不過她好像習慣這種無聊了。何佳看她倆都沒發現她，也假裝沒註意她們，和迎面走過來的點菜員微笑招呼。伶俐只要了一份牛肉面。

何佳坐在靠近廚房窗口的餐桌邊等著，想起了剛才瞥見的那個瘦高小哥，應該是酒店的門童，他換下了工作制服，穿件普通的黑色羽絨服，沒戴帽子，何佳一眼沒認出來。他好像也是在等餐？長得有點像那個誰，某個當紅小鮮肉，但是怎麽也叫不出名字，何佳在幾個眨眼間又瞄了瞄他，他完全沈醉在手機裏。

一位廚師從窗口探出頭來，皮膚黑裏透紅，那樸實的氣質，感覺是土生土長的山裏人，端了一個大盆放在臺子上，一定不是牛肉面，何佳看了一眼，坐著不動。果然，他探出頭，往門童小哥那邊瞧了瞧，看他那有意思的小表情，兩人應該很熟。他先按了兩下鈴，沒反應，除了何佳，也沒其他客人等餐了。幹脆直接叫他：“江智，江智——，江智！”

這三聲簡直像三顆突如其來的小子彈打在空氣中，何佳只覺這次格外驚險，差點沒接住，差一點，但還是看到了。第二聲的時候，她的目光已經在方瑤和江智之間來回了兩趟，第三聲，她最後確認了一眼。方瑤那張永遠沈寂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陣鮮活的漣漪。盡管短暫，但實在地出現了。何佳一手撐住半張臉，裝作按摩太陽穴，好讓自己平覆一下。方瑤發現她的時候，她正在歪著頭專註地望著電視屏幕。過了一會，她端著牛肉面離開的時候，再也不能裝作沒看見她們了，和她們點頭微笑示意，春新揮了揮手，方瑤恢覆了一臉淡漠。

“有如神助”——何佳感覺腦袋被這個詞反覆地敲擊，不是開玩笑吧......另一種奇怪的懷疑悄然生發，難道是我的幻覺？我潛意識裏認定了方瑤就是姜智的母親，所以我看到了她臉上那種意料之中的表情，或許她根本不是，或許我看到的只是我想看到的——去，我是這麽固執己見的人嗎，說不清楚，不至於吧。原來何佳想直接和方瑤攤牌，或者先找春新了解一下，甚至找司機打探一下......沒想到世界上還有一個“姜智”，而他一直就在身邊。

如果姜智還活著，現在的他，會更懂事了，那時候的他，多像啊......那個門童，只是年紀相仿，並沒有哪裏長得像......全是因為那個女人，她不該出現，她不該出現，不該走近我的兒子，她不配......方瑤兩手捂著腦門，眼睛，一切都結束了......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她感到有無數只不同的手在時隱時現地捉弄自己，一會撕扯她的腦筋，一會揪住她的心臟，一會又撫摸她的全身，使她感到釋放，痛快，最後它們合起來，抽空了她的靈魂，她要停止在這裏，就這樣，空空地，只剩下這副軀殼。什麽都沒有。

當何佳站在她面前，坦誠地提到姜智，她也沒打算再隱瞞。兒子沒有了，仇恨也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這短短的兩天，像過了一輩子。仇恨在她的心裏埋藏了十年，早已經凝固在那裏。她在心裏殺了海娜無數遍，最終卻沒能親手殺了她。不錯，警方已將殺死海娜的兇手鎖定為一米七五左右男性。方瑤這樣一位瘦弱的女士——關鍵是她有不在場證明，多虧了春新一頓飯要吃它半個晚上。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方瑤在保溫杯裏投毒，目標是海娜，卻陰差陽錯地毒死了馮路，沒有任何證據。方瑤冷冷地笑了一下，何佳只覺仿佛一團冰雪澆在頭上，她第一次在這張臉上看見笑容，如果這也算笑容的話。

沒錯，自從在這裏見到海娜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認出了她。某個想要的東西，等待得太久，終於等到了，我卻已經沒感覺了，因為等待得太久，太久。十年前，她就那樣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她了。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了，所以，我只能咒詛她，不管她在哪裏，我的咒詛都能達到那裏。我要讓她付出的代價，不是輕易死掉，我要她生不如死，她不配就這樣死掉。方瑤冷冷地麻木地說道。

何佳感到腦袋一陣陣眩暈，像感冒了，又像低血糖了，她幾乎是跌進沙發裏，藍天上來要扶住她，沒來得及。至於她怎麽知道了姜智和海娜的事，方瑤一點也不想知道，不必知道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們可以走了。

何佳喝醉了似的走出去，藍天在一旁隨時準備扶住她的架勢，不知道她突然怎麽了。至於方阿姨，真是比岳母還狠的角色啊。她也很可憐……

還好藍天的房間很近，何佳踉踉蹌蹌地走到沙發前，重重地倒了下去。

“你幹嘛啊？”藍天實在摸不著頭腦。

“中毒了，空氣中毒，剛才方瑤往空氣裏，投放了一個邪惡的苦毒的炸彈，爆開了，我被炸了，中毒了。”她像喝醉酒的人一樣咕咕噥噥，“感覺快死了，好難受，我要瞇一會，瞇一會。”

“要不要喝點熱水？”

“嗯，不，嗯……”

到底是要不要？她已經像個身心俱疲的人一樣昏睡過去了，也不知道真睡著沒。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藍天倒是見怪不怪，去接了一壺水，先給她燒著。

藍天以為她躺在那想事情，理線索，顯然她很有探案熱情，過了一會，輕輕的呼嚕聲有規律地響了起來。這個人的呼嚕聲跟這個人很像啊，藍天無聊地想了下，如果給她搭上毛毯，會吵醒吧，算了，他把室溫調高了兩度。

“哈......啊？我睡了多久？怎麽真睡著了？......” 何佳茫然醒來，問藍天幾點了，回答9點半，實際是9點19分。竟然睡了半個多小時。“看來我不是當偵探的料，折騰一天就覺內力耗盡，心累，哎呀......哎喲起不來......” 她攤開手腳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那架勢有點像只準備噴墨的章魚。有人敲門。

“藍天，是我，Allen。”

藍天過去開門，差點被何佳一條腿踢到。Allen睡不著，想去打桌球，James不陪他，他來看看藍天有沒興趣。何佳在裏面叫了他一聲。

“你在這？怎麽啦你這樣子？” Allen見她癱在沙發上，有點搞笑，又看了看藍天，藍天一臉”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腦震蕩，被一股強冷沖擊波，震暈了。”何佳倏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閉著眼睛說道，還有點暈，這次好像是睡覺沒枕好頭造成的。

“啊？怎麽回事？” Allen差點聯想到兇手出現了，她遭到了襲擊，但應該不是。

“你們去玩嗎？帶上我吧，今夜註定是不眠之夜。等我一下，我喝點水，哇有熱水，太好了，你們喝水嗎？”何佳起身去倒水，桌上有一條咖啡，藍天答應給她了，她要重振精神。她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麽了，心裏嘀咕著是不是很久沒動的腦筋，突然調動起來，劇烈思考，一下死機了，嗯，或者只是單純的困了，現在沒事了.......

Allen正等著這個家夥詳細說明一下什麽沖擊波，她反倒問起他們怎麽還回來了，是不是早就被邱華盯上了，Allen不知道那位阿sir叫邱華，於是，他們轉又聊起了這位何佳口中的“胖大佬”，直到去了一樓的臺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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