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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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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的後第一次歲首朝賀, 格外隆重其事, 若想把烏紗帽戴穩了,只要還喘著氣的都得緊趕慢趕去。

張雍一拍大腿:“實在不行, 就用赴京中途遇匪,致重傷不起的法子得了!”

這可不是啥太平年月,混過這一年就得了, 明年黃河一決堤, 民亂必定四起,誰還閑心思關註邊陲一郡守朝賀沒來?

況且,屆時他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實在不行, 確實能用這法子,只是這卻是個下下策。”說話的是季桓。

偌大的外書房中,有六人。寬闊的楠木大書案後主位坐著魏景,他身側是邵箐, 下首則坐了韓熙季桓張雍陳琦。這等絕密,並不能讓莊延寇玄等人知曉。

季桓見張雍張嘴要問,擡手:“公恕, 你且聽我說。”

“赴京朝賀,得先去谷城聚合, 而後再隨何允赴京。這何允,可是見過咱們主公的。因此, 若用傷病之策,需趕在抵達谷城之前就施為。”

“如此一來,距離谷城太近了。”

高陵去谷城, 快馬也就五天時間,倒不擔心何允親自打馬來碰面,但缺席朝賀這麽大一件事,對方使心腹來察看的必不可少。

這不管是傷是病就不能有假了,必須經得住檢驗,且真傷病得無法挪動才行。

讓魏景自傷當然不可能,使心腹冒充不是不行,但露餡風險也有,因為何泓肯定也會使人來探看。

這探看之人,未必不會是上次親眼見過魏景的人。

這就很麻煩了,還得先解決這何泓的人,讓對方無法順利抵達。

行是行的,但難免惹人疑竇。且赴京者濟濟,唯獨缺了魏景一個,安陽郡提前露一把面無法避免。所以,季桓說這個是下下策。

魏景頷首:“伯言所言甚是。”

所以一開始,他也是這麽和邵箐說的。

“嘶,如果不用傷病缺席的法子,那大概只有易容一途了。”一直蹙眉傾聽的陳琦接話,他用的是排除法。

“夫君若朝賀,只怕易容也不穩妥吧?”

邵箐看一眼魏景,他引人矚目的之處,從來都不僅僅只一張臉。氣勢,聲音,身形,還有舉止步姿等等,這些種種,若是熟人,只怕一眼就生出疑心了。

京城不是他們的地盤,一旦落入被動境地,會非常棘手。

且還有易容術的難題需要攻克。

邵箐搖頭,若讓魏景易容,那還不如采用傷病這個下下策呢。

她剛這般想罷,忽靈光一現:“咦?那我們能不能換人頂上?”

反正都易容了,換個心腹,不管是聲音身形,還是氣勢舉止,統統都沒了問題。

魏景眸光微微一閃:“此策可議。”

他就從沒想過自己親去朝賀,一來如何教他向仇人跪地伏拜?二來,若進宮,將要和太多舊識碰面,如邵箐所言,風險太大。

用心腹頂替這思路不錯。

魏景很清楚朝賀的站位,益州這偏遠之州的一個郡守,鐵定只能站後面被淹沒在人群裏。而且不管是何允等益州官吏,還是京城諸人,都不認識這個剛冒頭的“楊澤”,庸庸碌碌把朝賀應付過去,就可以了。

唯二需要解決的,就是易容術和何泓。

魏景看了邵箐一眼,問:“你先前不是琢磨過易容術麽?如何了?”

說起惟妙惟肖的易容術,他第一個就想起自己的妻子,在合鄉前往平陶的路上,他可是親眼見過她如何利用妝粉,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完全陌生的黃臉少年。

若不是喉結,及行走間殘存一絲的女子姿態,可謂天衣無縫了。

現在這頂替心腹肯定是用男的,上述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邵箐因為曾有的這麽一段經歷,打心底覺得化妝術是個好技能,就是不防水這點缺陷了。抵達平陶後,她曾苦心鉆研過一番,魏景聽她嘀嘀咕咕的,也是清楚。

“呃,還差一點的,混合妝粉的材料我有點頭緒,不過沒試驗過。”

邵箐由粉底液觸發靈感,想著能不能把適合的液體材料混進妝粉裏,從而起到防水作用。當時她試驗了很久,都失敗了。後來還是寇月安慰她被顏明聽見,他嘲笑一句順便說了幾種草木汁液,說這個塗抹後能隔水。

邵箐自然喜出望外的,但當時合圍濮族將要開始了,她忙得不可開交,於是擱下就一直到現在。

“我等會就試試。”

魏景一問,她忙道:“那幾種草木汁液我都看過的,唔,成功應能有五成以上。”

“好,那你先試試,若成功,我們再商議下一步。”

……

魏景讓邵箐立即就去試。

邵箐自然沒有不應了,她匆匆回了後院,將當初拜托顏明處理過的幾種樹木汁液取出來,再從妝臺取了妝粉,先挑出一點,嘗試調勻。

“夫君,你是不是也想去京城呀?”

魏景也後腳跟過來了,正盯著她手上動作,他很關註這件事,給邵箐的感覺,就是他也想趁機去京城一趟。

“嗯。”

魏景果然點頭:“這是個好機會,很適合打探如今京中局勢。另外,我欲聯系一下舊日眼線。”

諸多外臣王侯來賀,京城熱鬧最適合渾水摸魚。魏景固然已遣心腹往京城打探消息,但百聞不如一見,有些政治眼光是探子不具備的。

第二點才是最關鍵的,魏景欲聯絡舊日布下的眼線。

身為皇子,雖常駐北疆,但在各處放些眼線必不可少。這些人從前都是鐵桿心腹,照舊忠心的必然不在少數。但已叛變的肯定有,畢竟新帝登位快一年,而他“死訊”傳出已久。

這需要一一鑒別後,再行聯系。

他尚在人間消息何等要緊,魏景只有親自過目後,才會放心。

這次朝賀是個好機會,若易容術成功,他正好也偽裝成隨行人員,毫不起眼,光明正大進京。

邵箐點點頭,神色繃緊更凝重了幾分。

她逐一試過汁液,嗯,有兩種是不錯的,混合妝粉的效果很好,用手背試了試顏色也很均勻。

最關鍵就是防水效果不錯。

就稀了點,如果能稠一點就更好了。

她瞥一眼方才因太稠被淘汰的另幾種,靈機一動,不如試試混合?

邵箐思路是對的,她試了二三十種比例,最後得出一種稠度恰到好處,融合度極好,且防水效果也最佳的汁液。

這混合汁液不但調妝粉效果佳,畫眉的銅黛,點唇的胭脂等等都調和得十分好。

邵箐細細端詳手背上的試樣,再把手浸泡進銅盆中,過了盞茶功夫,試樣都未見絲毫掉色。她再把顏明提供的另一種褐色樹汁倒進水中,過了一會,將手拿出來一抹,試樣才暈開。

她對魏景喜道:“成了!”

……

易容術成功,接下來就是解決何泓問題了。

何泓親眼見過魏景真容,既要用心腹頂替,那這偽“楊澤”就不能和他碰面了。

偏偏他曾和魏景說過,他也是朝賀隨行人員之一。何泓說起來時還一臉喜悅向往,新帝登基第一次朝賀,他雖不能上殿,但也極期待此次盛事。

“何信不是一直使人追蹤何泓欲下毒手的麽?”魏景食指敲了敲書案:“我們正好從此處下手。”

在抵達谷城前將其一眾解決。

“極是,極是!”

張雍一拍大腿,和季桓等人對視一眼,大家都想到一塊去了。

季桓忙道:“主公,那您得趕緊修書一封,邀何泓同行,如今送出去正是時候。”

何泓還在東南巡視鹽鐵,不過已進入尾聲準備返程了。其實按常理推斷,此人有些能耐,大約何信是找不到下手機會的,正需要人推一把。

而魏景並沒打算讓何泓丟命或徹底失去競爭力,畢竟目前還用得上。這最恰當的法子,就是邀對方同行,既能給何信制造合適的漏洞,也能將事故程度控制在手裏。

魏景執筆,快速寫下一信箋,用印封好加了火漆,遞給季桓。

季桓接過,又問:“主公,那我們選何人易容赴京?”

他說話間,看了韓熙張雍陳琦三人一眼。

之所以非得易容,概因“楊澤”並不是誰都能冒充的。

忠心不二這點不用提,此人還得熟悉安陽郡內外事務,大局觀得有,對官場文化也要涉獵的,不然,恐有露餡的危險

其實最符合條件的,唯韓張陳三人。他們會武符合“楊澤”事跡,熟悉安陽又曾為高級武官,對官場文化了解不淺。

然既曾為大楚武將,即使從未赴過京,該做的準備也不能少,易容是必要的。

韓熙已上前一步:“主公,標下願赴京。”

相較而言,他確實更合適,他高挑精瘦,氣質內斂,更易泯與眾人。不像張雍陳琦,肌肉鼓鼓舉止粗豪一看就是個武官。

韓熙也清楚這一點,能為主公分憂,他當仁不讓。

魏景頷首:“可。”

……

計策議定,就是一連串密鑼緊鼓的準備。

接下來就是去信邀何泓同行。

不出意料,何泓欣然應允。且接信的時候,他已經準備返程了,後腳就能到。

“稟主公,何泓一行進踏入安陽郡,明後日便至高陵。”

韓熙拱手:“我們的人回信,尾隨何泓一行的人不但未曾離開,且還增添了二個。”

尾隨者曾傳信,順著傳信追蹤上去,果然是何信。

“看來,這何信欲置何泓於死地的決心頗堅。”這正好合意。

魏景淡淡一笑,未達眼底:“傳令,加派人手盯緊何信,梳理出他近日異常之處。”

……

一連串命令下,等韓熙領命退下,已是亥初。

夜漸深了,魏景出了外書房折返後院。

邵箐早早就回去了,這幾日,她重點都作放在調制妝粉的工作上。

效果斐然,或深或淺的一整套防水易容材料她已準備妥當。韓熙和魏景的定妝已試過,非常滿意,接著她就該拾掇自己了。

此行北上,邵箐也得去。畢竟再防水的易容,也不能一口氣悶兩三個月,化妝技術一下子學不精的,所以她不跟不行。

魏景並未提出反對意見,一來易容需要她;二來,獨留妻子在千裏之外長達兩三個月,他不怎麽安心。另最關鍵一點,京城看似龍潭虎穴,其實此行危險性很低。

京城等級最分明,昔日有機會見過齊王妃的一小撮人,基本都在貴婦圈,而一個外臣隨屬的圈子,與之相差十萬八千裏根本無法交集。且她還易容呢,不露真容連萬一都不會有。

甚至邵箐以女兒身示人都無妨,上京外臣帶一二姬妾或侍女,實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不過吧,魏景肯定不樂意她偽裝他人的姬妾侍女的,哪怕此人是韓熙。而邵箐也覺得男兒身行動更方便,於是二人略略商議,決定以少年身份示人。

“阿箐?”

魏景推開房門,外間不見人,他徑直入了內室。轉過屏風,卻見妝臺前有一身著淡藍長袍的少年郎正背對著他坐在,對著銅鏡描描畫畫。

“府君回來了?”

他喊一聲,少年郎應聲而起,轉過來迎上前,正經八百做了一揖:“在下見過府君。”

這藍袍少年皮膚白皙微帶黃,沒半絲昔日的晶瑩之感,濃眉大眼,長相清秀卻陌生,舉手投足頗為大方,不見絲毫女氣。

魏景不禁微笑。

裝得還挺像的呀,連喉結都弄出來了,掩在衣領若隱若現。

“怎麽樣?”

他半晌不說話,邵箐急了,湊上來也不壓嗓子了,聲音恢覆平時的清脆。

“很不錯。”

魏景這是真心評價,眼前人和妻子判若兩人,竟無一絲相似,甚至湊到近前來,他也只嗅到淡淡的青草氣息,不覺半絲往時暗香浮動。

“那是!”

邵箐這身裝扮,她可是費了大功夫。臉頸手毫無紕漏不說,衣服重新也做了幾身,肩腰的墊子拆卸安裝,自如方便。還有最重要一個,她吸取了屈乾教訓,曾模仿少年步姿很是學習了一番,成效頗佳。

且冬季和夏天不同,現在她穿的是厚厚的長袍,長達腳裸,遮擋嚴密,夏季那只及小腿的薄袍完全無法相比擬。

邵箐精益求精煞費苦心,得魏景這般高評價的肯定,她高興極了,輕咳兩聲站直,四平八穩踱了幾步,回頭奇道:“府君到此,有何貴幹?”

她很驕傲自己的技術,故作好奇,幹脆拉起了戲腔,這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勾得魏景心頭微癢,他也輕咳一聲,回道:“來尋吾妻。”

他也一本正經,踱步過來:“夜色已深,我欲攜妻入帳安歇。”

安歇就安歇,為啥非得入帳?

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知道不知道?

魏景不按套路亂搭臺詞,讓邵箐臉熱了熱,好在化了妝看不出來,瞪了他一眼:“在下不知府君之妻何在,要不這就去尋尋?”

她說著就要跳開,被魏景一把抓了回來,他含笑摟著她的腰:“小郎君姿色不錯,不若先伺候著,如何?”

不如何!

嘖嘖,聽著多那啥呀?

“餵,你怎……”你怎麽就不按劇情走了?

正在興頭上的邵箐大力抗議,魏景卻認為這是閨房之樂,他俯身下來,後面的話,消失在唇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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