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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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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鴻此人, 不管是在魏景邵箐眼裏, 還是在寇家人眼裏,都是一個隱患。

然而, 既用了寇玄,那麽涉及他唯一的胞妹,顧忌總多出一些的。

魏景並沒有親自處理袁鴻, 先讓寇玄處理, 有變數或者不滿意了,他再動手不遲。

但據邵箐所知,寇月對袁鴻的感情一直都很深的, 擺脫孫綜桎梏以後,沒變平淡不說,她反而越發期待與對方締結良緣。

寇玄想必也很苦惱吧?

這麽說來,這次征蠻, 倒是他一次很好的機會。

一勞永逸除了袁鴻,不再有任何洩密危險。另外,讓袁鴻死於戰役, 好歹落得一個英雄名稱,為寇月這段感情畫上一個圓滿句號, 不傷兄妹和氣。

……

當天傍晚,寇玄點選了幾個隨行書佐, 其中一個果然是袁鴻。

他拍了拍袁鴻肩膀:“尋常擢升,只怕不易,你要脫穎而出, 有些難得資歷在裏頭,要好得多了。”

寇玄對這未來妹婿一向和顏悅色,從來未表現過絲毫不喜,一番話說下來,不但在情在理,還頗有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袁鴻一想也是,難得進了縣衙,總不能一直當個小文書的,他咽了口唾沫,壓下心中怯意,道:“謝大兄提攜。”

寇玄也去,他緊隨其後,總不會出錯的吧?

“好了,快回去收拾些換洗衣物吧,明日五更即出發了。”

寇玄目送袁鴻背影遠去,垂眸想了想,他去求見魏景,借了兩個人。

這些幕僚文官,雖隨軍也是有專人護持的,他所謂的借人,就是想這二人聽他指揮行事。

魏景一概不問,點頭準了。

……

“寇文長麽?”

剛沐浴完畢,從屏風後轉出的邵箐臉紅撲撲,寢衣領子也微微敞開,露出一段白皙泛粉的膩潤肌膚,和一小截精致的鎖骨。

魏景黑眸暗了暗:“嗯,他問了明日的隨衛。”

邵箐應了一聲,對比起寇玄,她其實更惦記魏景,首次這麽近距離接觸戰爭,她有點不安。

“濮族人善毒,你要多多留神。還有,西南叢林多瘴氣,你解瘴氣的藥丸子莫要離身。還有,啊……”

正給魏景檢查了一遍裝有藥丸子的布囊,邵箐忽然小小驚呼一聲,一個雙有力的手臂突然從後抱住她,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度。

“你嚇到我了。”

邵箐被驚了一下,二人成婚至今,魏景常有親昵舉動,但像現在這樣突然就抱住她,還是第一回。驚過了後,有點不適應,面上還染上一絲熱意,

“你放心,我數日便歸。”

他反而牽掛她:“你有事使人去辦,莫要出縣衙,我已吩咐了王經幾個,需時時護在你身邊,即便夜間,也必須守在你門前窗下。”

縣衙如今由青翟衛接手,是最安全的,魏景給張雍下過嚴死命令,必要時可以舍棄一切,但必須保證邵箐安全。

這個邵箐不知道,但此刻這句話,他卻是今日第三次囑咐自己了。

她心下軟熱,回頭柔聲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得是。”

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她翠眉絳唇,一雙眼眸目光柔和,正微笑看著他。

魏景心頭一熱,不禁俯身向前,噙住那兩瓣紅唇。

輕輕的吮吸舔舐,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雙方的努力下,她由一開始的僵硬緊張到漸能放松。邵箐兩排黑翹的睫羽受驚般顫了顫,須臾微闔雙目,她放松身體倚在他懷中,仰首任他親吻自己。

不過這次和以往卻有些不同,他沒有短暫即收,而是力道越發大起來,最後一只大掌托著她的後腦勺,試探著扣關攻城。

“唔。”

邵箐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沒拒絕,微微啟唇,他立即破關而入。

一個熾熱的深吻,唇舌交融,他呼吸愈發急促,節奏越來越猛烈。邵箐喘不過氣來,帶情潮的陌生感覺讓人極不適應,她“唔唔”掙動兩下,忍不住用力推拍著他。

鐵鉗子般的手臂,蚍蜉撼樹,但她一掙紮,他就立即松開,並將她按在懷中。

邵箐面泛霞色,杏目中春水滿溢,兩手抵著他的胸腹,臉被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臉很熱,感覺太陌生,壓迫感太大,下次她再不來了。

魏景急急喘著氣,心臟狂跳,血液中的鼓噪幾乎要沖破血脈而出,他閉目運了一陣功,才勉強將躁動壓了下去。

“睡吧。”

邵箐伏在他懷裏,正與他面對面緊緊相擁,有硬物硌著她的小腹,她不敢亂動,趕緊胡亂地點了點頭。

她心慌意亂,耳根子都通紅,魏景見了,不禁輕笑一聲。

也就還有兩個來月,他就出孝了。

邵箐惱羞成怒,使勁瞪了他一眼,一挨著衾枕,她立即往裏一滾,扯過薄被蓋過頭臉,“哼,我要睡了。”

……

睡前背對著魏景,死活不回頭看他一眼,但邵箐心裏還是惦記著他要出征的,夜色深沈他甫一動,她就立即睜開了眼睛。

“三更了麽?”

她匆匆披衣起身,伺候魏景梳洗用早膳,末了王經等人擡來戰甲,她和平嬤嬤為他披上。

對比起魏景曾經用過的明光環鎖鎧,如今這赤色鐵甲堪稱簡陋,但他猿臂蜂腰,身形頎長,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征伐而生,鎧甲一上身,威武雄壯,通身氣勢凜然教人忽視所有。

“夫君此戰,必旗開得勝。”

魏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等我回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利落舉步往外。

一路生死與共,這是二人的第一次分離,不管魏景還是邵箐,心頭都少不了牽掛。她追出正房,立在廊下,目送他身影沒入黑暗。

良久,平嬤嬤勸:“夫人,天黑夜寒,您回去歇著吧。”

可不是麽?明天就中秋了,夜風一日比一日涼,她攏了攏披風,最後望一眼院門,方轉身回屋。

王經等三人再不離去,緊緊守在正房的門前窗下。

……

魏景並沒有虛言,對比起他曾經歷過的大小戰役,這次叢林戰實在微不足道。況且,他也沒有因此懈怠,戰前準備做得十分充分。

“二蠻合軍,想必已抵達此處。”他在新繪制的地形圖上點了一下。

實際上這並不是估計,青翟營的暗哨已傳回軍報,濮夷合軍的確在他所指位置。

平陶四千縣兵清早入山,現距敵方約五十裏,深山中的五十裏和平地不同,寇玄肅然道:“主公,我等需謹慎些,以防蠻族使詐用毒。”

莊延一臉正色附和。

蠻族確實有些底氣,也極擅長叢林戰,魏景自無意以已之短攻敵之長。他頷首,食指隨即點了點另一處:“距兩地西北四十裏外,有一處凹地,交戰過後,我方可佯敗,將二蠻誘入此處,合圍攻之。”

這麽一來,蠻族的優勢就幾乎消失殆盡,已方勝勢可奠定。

魏景對軍事有獨特的敏感觸角,明暗兩份地形圖合二為一後,他立即圈定了這一處。

“沈良鄧光,你二人為前軍,與蠻兵交戰後許敗不許勝,佯敗後,立即往西北遁逃。”

“許信,你為後軍,前方一現敗勢,你立即率後軍轉前軍,在前頭領路。”韓熙看過青翟衛傳回的更詳細地形圖,山林難行,有他領路最合適。

陳琦鄧光韓熙三人鏗聲道:“標下領命!”

“需切記,佯敗不可露破綻。”

“是!”

……

平陶一方布置密鑼緊鼓,而二蠻亦然。

距平陶縣軍五十裏外的山坳處,數千身著圓領短裝布袍的蠻兵紮營此處。

營地最中心的矮帳中,一藍衣一黑衣兩男子盤腿而坐,他們打扮與外頭蠻兵差別不大,但衣襟刺繡更精致斑斕,頭帕上各插一彩色羽毛。

矮小些的那個是濮族首領伽罕,高半個頭的是夷族首領蒙莫。

伽罕哈哈大笑:“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深入密林?!”

真不知死活,往上數這麽多任的平陶縣令,就沒一個敢這麽幹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真以為進了密林的濮族人,還和外面一樣嗎?伽罕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陰森森道:“我要他血債血償!”

蒙莫皺了皺眉:“這姓楊的有些能耐,我們需謹慎些。”

“這可是在深山,有何可懼?我看你是被嚇破了膽吧!”

兩族不但並無多少情誼,此前還是敵對關系,若非因為平陶新縣令,根本不會坐在一起。伽罕面露鄙夷,毫不猶豫嘲諷:“莫非你真是漢人生的崽子?這膽量和從前的平陶人沒啥兩樣!”

西南蠻族一般身材矮小,穿梭叢林更靈活。蒙莫卻相反,他足比一般族人高大半頭。恰他又是前夷族首領攜妻出外時生的,首領夫人難產而亡只帶了骸骨回來,因此有對頭就惡意嘲笑,他不是首領夫人生的,而是首領和漢人女子的種。

蒙莫及候在帳中夷族護衛大怒,“刷刷”幾聲護衛立即拔刀而出,怒目相對。

“不過一句玩笑話,蒙莫你別介意。”

要是平時,伽罕肯定不會說這話,但大敵在前,他也知道不能挑起內訌,於是打了兩句哈哈,便道:“我們啟程吧,盡快將那姓楊的宰殺了。”

他說完就走,一眾濮族護衛魚貫而出,賬內僅剩夷族人。

“首領,他……”

蒙莫壓下怒意,冷冷看著伽罕等人走遠:“大敵當前,不宜內訌。”

但他始終覺得那位楊姓縣令沒這麽簡單,對方可是一上來就拿下盤踞多年的屈黨,後續又讓濮族和他們吃了不少虧。

蒙莫思索片刻,低聲吩咐:“把我的話悄悄傳下去,與平陶縣軍交戰不可爭先,跟在濮族人後面,多多留神,隨機應變。”

……

次日清晨,平陶二蠻相會,在短暫的幾次試探性交鋒後,終於正面激戰在一起。

由於魏景的戰策,平陶一方顯得力有不逮,陰暗潮濕的叢林似乎限制了縣兵們的發揮,被蠻兵沖過幾次後,終現頹勢。

“勇士們,給我上!!”

伽罕舔了舔沾血的細長短刃,露出一抹嗜血冷笑:“將這姓楊的狗賊宰了,一個不留!!”

“沖啊!殺啊!”

一眾濮人像打了雞血般嗷嗷怪叫,驚得遠處飛鳥都紛紛振翅,一揚刀,如狼似虎地撲上來。

時機已到,魏景一揮手。

令旗悄悄揮舞,早有準備的平陶縣兵窺見,很快就在蠻兵的猛攻下潰不成軍,“驚慌失措”地西北逃遁。

“追!趕緊追上去!將仇人盡數誅滅!”

……

韓熙陳琦經驗老到,十分順利地引領著縣兵營,將敵人引入天然凹地。令旗揮舞,鄧光等人立即領著手下兵卒,將其團團圍困。

凹地不淺,給攀登帶來難度,平陶縣兵手持弓箭,居高臨下對準下方。

到了此時此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蒙莫冷臉揮手,讓族人悄悄往中心且靠近入口的位置退去,盡量遠離平陶箭陣。伽罕怒吼:“好一個陰險狡詐的楊賊!有種就面對面和我們決一死戰!”

他雙目赤紅,冷冷盯著被簇擁著出現在最高處的魏景,背後的手卻一揚,示意放毒煙。

此等小戰,根本無需魏景親身上陣,他冷冷一挑唇,陳琦已大怒出列,手一指:“爾等殺人劫貨,用那毒煙毒霧卑鄙手段,居然還有臉面辱罵他人,我呸!”

正說著,對面一陣淡淡白色煙霧揚起,順風撲了向這邊。陳琦立即閉嘴,從腰間一個口袋掏出一條褐黃色的藥帕,捂住口鼻,屏息讓毒煙過去。

如他一樣的動作的,還有平陶諸縣兵,伽罕趁機下令突圍,誰知下風位箭雨已至,大大阻止了他們的腳步。

這麽一耽擱,毒煙就過去了,陳琦一揣藥帕,揮手:“攻!”

箭如雨下,下方慘叫聲四起,鮮血噴濺,蠻兵倒地頻頻,伽罕紅著眼睛高呼:“退後!趕緊退!”

凹地不小,中間還有不少矮樹灌木,倒能暫作躲避。蠻族人也善射,身後背著短弓和箭筒,站穩腳跟後立即以箭回擊。

伽罕指揮著族人專往一處攻擊,常年生活在叢林的蠻人十分靈活,只要上方一亂出現空隙,就能立即竄上去打開缺口。

從下方激射而上短箭嗖嗖,一時密集如雨。

誰料這時,魏景卻一揮手,弓箭手齊整退後一步,上來兩派盾兵。寬大的藤盾上下兩排,遮擋得嚴嚴實實,空隙處卻毫不妨礙弓箭手放箭。

韓熙哈哈大笑:“蠻夷們,這藤盾好使吧?這可是高陵知悉咱們攻蠻,特地調撥過來的!”

箭筒不大,箭矢有限,一計落空,面臨的將是大敗的代價,伽罕仰天怒吼:“好一個高陵!好一個鮑賊董賊!還有你楊賊,我不教你們血債血償,我誓不為人!!”

戰況緊急,話罷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領著族人往進入陷阱時的唯一出口突圍。

腳下踩著族人屍體和鮮血,伽罕嘶吼竭嘶底裏,雙目暴突,可見其切齒痛恨。

目的已達到,魏景淡淡下令:“傳令鄧光,松開缺口,將二蠻放出去。”

需知魏景此戰,並非為了全殲二蠻的。防禦二蠻,乃他增招兵卒的重要理由,都殺光了,縣兵營也就可以解散了。

此戰目的,一為削弱二蠻實力,讓其短時間內無法再組織人手瘋狂劫掠。

第二,就是最大限度激起濮族人的仇恨,對平陶對魏景,對高陵對鮑忠董度等的刻骨恨意。

魏景的目光從來都不是放在平陶一地,打破了平靜,激化了矛盾,才會出現機遇。

……

令旗揮舞,鄧光心領神會,立即指揮手下兵卒按原計劃行事。

蠻兵拼死突圍,終於看見成效。

眼見二蠻已經殺至出口,不斷有短箭激射上來,立在鄧光不遠處的寇玄目光微閃。

他和鄧光負責出口處的布置,他是幕僚無需應戰,在隨衛的藤盾保護下安全也無虞,這時候該退了,只不過……

寇玄不經意回頭,瞥了眼緊縮在自己身後的袁鴻一眼,抿了抿唇,對打過招呼的兩個隨衛使了個眼色。

……

“啊啊啊啊啊!”

藤盾移動,袁鴻緊張跟隨挪移,誰知這當口,不知何人絆了他一腳,他失去平衡,竟然直直往下撲去。

而就是這麽湊巧,迎面遇上一支激射的短箭,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也來不及說話,那支短箭就“噗”一聲,正中他左胸口。

袁鴻慘叫一聲,動作陡然一頓,人直直撲向下方的凹地出口。

……

魏景視線極銳利,遠處出口的動靜也沒逃過他的眼睛。

這個寇玄,動作也夠幹脆利落。

他挑挑眉,吩咐韓熙:“遣個人去出口等著,需確定袁鴻身死。”

魏景此舉,本為謹慎而為,就好像他已往寇家人顏明身邊放了眼線,以防萬一。

但他沒想到,還真收到了袁鴻沒死的消息。

挨了一箭的袁鴻,落到濮族人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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