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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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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箐短促驚呼一聲, 人已出了西廂書房。

他攢著她的手非常用力, 腕子很疼,身軀往外挪移的同時, 她瞥見他手背青筋暴突。

“夫君!你……”先聽我說!

“砰”一聲巨大的門響打斷她的話語,魏景已攜她入了正房,房門“哐當”一聲巨響, 被重重拍上。

“你先……”

“阿箐?”

她的話語再次被打斷, 魏景倏地轉身:“你為何想著立女戶?”

他本是一個很敏銳的人,邵箐戶籍和寇家一起之事,寇玄不敢自專是請示過他的, 因此雖沒親眼目睹,但情況他一清二楚。

他當即就浮起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想離開我?”

魏景呼吸漸急,猛地一把攥住邵箐的肩, 俯身直直盯著她的眼睛,質問:“你說,是也不是?!”

邵箐這才直面魏景, 見他神色震驚,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那雙大掌像鐵鉗子似的,她肩膀被這麽一握, 感覺骨頭仿佛都要裂開似的:“好疼!你先放開!”

她掙不開,蹬蹬蹬連退幾步。

往時只要她微微蹙眉,魏景總會十分上心, 但這回她面露痛楚之色,魏景卻未肯放松絲毫。

“阿箐你不能離開我!”他隨著邵箐急進,最終她被生生抵在屋柱上,退無可退。

魏景何其聰穎,其實他方才已隱約察覺邵箐某些想法,但他不信,急急追問。只她沒有第一時間就一口否認,卻是隱隱印證了他的猜測。

“我只有你了!連你也要舍棄我嗎?!”

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遭遇了最沈重血腥的背叛,他直墜深淵,滿身枷鎖。在這個連掙紮求存亦奢侈之際,幸而還有一個可以托之於後背的同伴不離不棄,相扶相持。

她就像一束光,雖單薄卻明亮,照亮了他孤寂黑暗的前路。

蒼天沒有徹底遺棄他,他終究還有她。

他頑強掙紮,未必不是因為有她的陪伴,二人跌跌撞撞,終於趟過荊棘遍地的隘道,初初覓得安穩。

然在就在初見曙光之際,這個他僅有的伴侶卻欲離他而去。

連她都要遺棄他嗎?!

不,不可以的!

魏景神色大變,黑眸漸漸泛赤,那雙大掌緊緊攥著,如溺水者抓住了他的最後一根浮木。

他不能松手,他一松手就一無所有,將溺斃在這滔天巨浪當中。

“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不,不!”

“即便我死了,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說過要護著你此生的,如何敢食言!!”

質問到了最後,成了嘶吼,魏景額頭沁出一層細汗,痛苦而執拗,神色卻狂亂,手指關節“咯咯”作響,他無法控制爆發的情緒,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他俯身,逼近邵箐。

“我沒有!”

肩膀很疼,骨頭仿佛都要被捏碎了,眼前高大的男人雙目泛紅,如有血光,渾身煞氣猶如實質,邵箐鼻端仿佛能嗅到腥甜的氣息。

她第一次直面魏景這種爆發,直接針對她,屍山血海趟出來的凜冽氣息,如泰山壓頂般當頭罩下,壓得她幾近喘不過氣來。

心臟突突瘋狂跳動,頭腦嗡鳴,非常沒出息的,邵箐這一刻慫了,她掙紮著痛呼:“我沒有想過離開你!我沒有!!”

“我沒有!我真沒有!!”

一聲高呼猶如數九寒冬的山風吹過,讓魏景沸騰的血液降溫一瞬,他瞪大眼睛:“真的嗎阿箐?”

他如沙漠上絕望的旅人驟見綠洲,不可置信中帶著狂喜,面上殘餘著方才未來得及褪盡的狂亂,劫後餘生心神巨震,種種鮮明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最奇異的表情。

他激動,也急待回應,忙忙又追問:“阿箐?是真的嗎?”

在剛才,邵箐是有懼意的,但此刻看著他這種身處深淵仰望明月的表情,覆又添上一絲心酸。

很覆雜的情緒,但現在她是不敢再否認了,喘了一口氣,點頭,啞聲道:“我沒有想離開你。”

“那為什麽你要立女戶?”

魏景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好在邵箐靈光一閃,她道:“我們不是沒拜天地嗎?這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如何能這般直接歸一處了!”

還真是的,原身乃傅皇後親選,聖旨賜婚,司天監擇取的吉日,太常等一宗官員操持婚儀,並迎進齊王府的,上玉牒,拜帝後,不可質詢的齊王妃。

但卻差了拜天地這一步驟。

原因是大婚前一個月北境生變,對韃靼的最兇猛一戰打響,魏景毫不猶豫奔赴北疆。

新郎官缺席,但大婚卻並未延期,全因他幼時得高士批過命,二十及冠前,必得成婚,不然會有性命之憂。

皇家的娶媳,拜堂這些反倒不是最重要的,迎親本就不需要皇子親至,所以,一整套下來,也不影響原身嫁入皇家門。

彼時,傅皇後怕小兒媳心裏委屈,再三強調等魏景回來就補上餘禮,為此,她還親筆寫了書信,命人送往北境,叮囑了此事。

因此,魏景也是很清楚來龍去脈的,他聞言一呆,隨即急道:“阿箐,委屈你了!”

他竟是忘了此事!

一時烏雲散盡見月明,他所有狂亂陰鷙如潮水般系數褪盡,一臉的欣喜歉疚,見邵箐面露痛楚之色,方醒悟自己方才失控所為,像燙著一般猛松開手。

“阿箐很疼嗎?”

原來他的伴侶並未想遺棄他,反倒自己是一再委屈她,魏景又急又愧,緊緊摟抱著她,又替她揉按雙肩:“是我不好,我竟捏疼了你!”

“你生氣打我就是!我以後再不會,你相信我!”

他急急地道歉,邵箐卻很一言難盡,扯扯嘴角笑不出來,肩膀揉著痛感更明顯,她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手。

“我看看。”

魏景情急之下,直接一把就扯開她的衣領,邵箐根本阻止不及。

兩肩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不冷,但涼涼的,下意識要拉回來手又被他勒住,他已蹙眉在看。

邵箐身心疲憊,自暴自棄地閉眼,看就看吧。

白皙晶瑩的細膩肌膚,兩邊肩膀各見幾個隱隱的指印,淤青了。魏景情緒失控下的力道,哪怕一瞬,哪怕已極力克制,也不是邵箐一身細皮嫩肉可以承受的。

剛捏出來的淤青還不顯眼,皮膚下泛起幾小團青黑色,卻很暗沈,淤得不輕。

魏景自責內疚,急急摟邵箐至床沿坐下,他翻了木屜把藥酒拿出來。

這一小瓷瓶的藥酒,是以前邵箐揉額頭淤青的用的,還剩半瓶,因嘗過缺少藥物的大虧,她十分仔細收好一路帶著,好吧,現在又重新給用上了。

冰涼的藥酒印在肌膚上,大掌力道均勻地推開,她“嘶”了一聲。

“很疼嗎?”魏景忙又放緩些力道。

邵箐搖了搖頭,實際相對而言,肩膀並不怎麽地疼,反倒是腦筋一跳一跳地抽痛著。

這是跳江磕傷的後遺癥,顏明曾說過,表癥雖去,但還得慢慢恢覆,無大礙不需服藥,但前提是她的頭部切切不可再度受到撞擊。

邵箐情緒一旦劇烈起伏,就會有這個癥狀,但她心態良好基本不會大悲大怒,要不是今天,她差點給忘了。

她筋疲力盡,闔目靜待這陣抽痛緩過去。

直至現在,邵箐方有一種高空重新落到地面的感覺。

魏景低低和她說著話,愧疚,道歉。說實話邵箐憶起方才仍心有餘悸,但說怪他吧,還真沒有。

她是知道他的,身心遭遇重創,人變得偏執敏感,極易受傷害,所以才一直沒有將這問題挑明來說。

他這反應,她其實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沒想他的反應比自己估計的還要激烈太多。

唉,接下來也不知該怎麽辦?

邵箐正這麽想著,卻聽魏景說:“阿箐,我明日就吩咐下去,盡快布置妥當,把拜天地給補辦回來。”

她猛地睜開眼,見魏景微微蹙眉,低低道:“只是要委屈了你了,阿箐。”

他極歉疚,邊陲縣城,條件有限,哪怕盡力操辦,恐也不能合心意。

邵箐怔了怔,忙道:“如今還在孝期,只怕不好辦吧。”

傅皇後薨逝至今未滿半年,操辦喜事不妥當吧。她千頭萬緒尚還未理清,偏偏魏景還在這當口提此事。

“無妨的,我們早已是夫妻,如今不過補上一禮罷了。此事母後特地寫信囑咐過我,她在天之靈想必也很樂意看見。”

逝者已不可追,然眼前人卻是他僅有能抓住的唯一,魏景很堅持,無任何商量餘地。

邵箐心亂如麻,頭大如鬥,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剛平緩些的頭疼又一抽一抽的,她有氣無力哼哼兩聲,就當回應了。

“頭又疼了?”

一雙骨節分明大手按在她頭兩側的穴道上,力道均勻地揉按著,暖熱溫度隨著有節奏揉按緩緩滲透。

“睡會吧。”

……

邵箐身心疲憊,闔目躺著,迷迷糊糊地就真睡了過去,睡得很沈,她不知道魏景就在床沿坐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他就令莊延和寇玄開始籌辦拜堂之事,並道,日子越近越好。

隱隱透露出一種急切,或者尚帶一絲不安,他急欲通過這種方式確認邵箐所言非虛。

蔔算吉日,修繕小花園,粉刷墻壁,裁新衣打首飾,魏景事無巨細親自過問。他十分用心,盡最大努力不委屈她,但不得不說,這些密鑼緊鼓的安排,很有一種步步緊逼的壓迫感。

邵箐很煩惱,繼續下去,她很快就真要和他做夫妻了。

名副其實的。

問題是,她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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