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如砸何秀婉用了十成力，何秀婉回她的卻只有五成, 但從小被寵到大, 家務活都幹的少的周小如, 哪裏受過這個罪, 更何況她長這麽大, 就沒見過誰家嫂子這麽惡敢打小姑的。

她又疼又委屈又氣憤, 看見王氏進來，猶如受盡委屈的小奶娃終於見到娘似的，尋求依靠般撲到王氏身上，嗚嗚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娘，三嫂打我……”

“娘，三嫂這是容不下我啊！這是我自己的家，她都看不慣我，她想趕我走啊！”

“娘, 三哥向著她, 不護著我……他娶了媳婦，親妹妹都不管了！”

王氏多疼周小如啊, 看著她哭成這模樣，眼淚都要跟著下來了。擡起頭看了眼面色沈著的周山海, 又看了眼似乎露了絲不安的何秀婉，她低頭看懷裏的女兒：“小如，你對你三嫂做什麽了？”

周小如正聲淚俱下，哭得快肝腸寸斷，猛地聽見這問題, 哭聲一頓，楞楞看著王氏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王氏幫她抹了一把淚，到底是心疼，擡起頭看著何秀婉，勸道：“秀婉啊，小如年紀小不懂事，她要是哪裏做得不對，你該說就說，但……但她到底是姑娘家，還是別動手的好吧？”

王氏了解周小如，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也了解何秀婉，所以雖然沒問是怎麽回事，但她猜肯定是周小如幹什麽混賬事了。

能怎麽辦呢，親生的。

只能跟兒媳婦商量了：“或者告訴我，我來說她。你看她這年紀馬上就要出嫁了，你打她傳出去也不好聽，就別跟她一般計較了，好嗎？”

周小如簡直要瘋了，這是她親娘嗎？不問青紅皂白的就說是她的錯？雖然的確是她先動的手，可她是親閨女啊，難道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無條件向著她，就算不打也狠狠罵何秀婉嗎？

結果竟然是好聲好氣跟何秀婉商量，叫何秀婉別再打她？

“娘——！”周小如猛地一把推開王氏，喊聲響天動地。

王氏沒防備，趔趄著後退兩步撞在門上，疼得她臉當時就皺在一起了。

周小如卻沒發現，她仍在氣惱的大叫：“我還是不是你親生的？我是撿來的嗎？三哥這樣你也這樣，娘你還是我親娘嗎？”

她眼淚嘩啦啦的流，她是真的傷心了，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寵著的，大嫂二嫂進門後也沒有改變，甚至因為有兩個嫂子在，她幹的活還更少了。

可現在呢？

自從何秀婉進門，她的苦日子就來了，三哥不把她當親妹妹，娘也不把她當親閨女了！

周小如心底湧出深深的絕望，同時也有濃濃的恨意，她擡頭看向何秀婉，一雙眼裏好似能噴出火來。

周山海已經沖到王氏身邊，自是沒看見，但扶著王氏站好，見她只是撞得疼沒有別的問題，松了口氣的同時，轉身一巴掌就打在了周小如肩背上。

“你說話就說話，差點傷到娘你知不知道？”他怒道。

男人力氣大，就算沒用全力也疼得厲害，周小如正是委屈到極致的時候，只覺得這一巴掌打的她幾乎快吐血了。

她再也受不了了，可這一屋裏沒一個向著她的人，而她就算豁出去想打一架只怕最後也是挨打，實在沒辦法，她捂著嘴跑出了上房。

周山海皺了下眉，喝道：“站住！”

周小如嚇得立刻站住了，反應過來後更氣，擡腳就要走。

周山海已經道：“自己出去自己回來，要是不回來，這家裏沒人去找你！還有，馬上開始做晚飯，你要是晚飯時間還不回來，那就給我餓著肚子到明天早上！”

周小如頓了下，哭道：“不用你管！！”

她就這麽跑出去了。

王氏顧不得後背的疼，看著門口急道：“這孩子，這是跑去哪啊！不行，我得去看看！”

“娘，你剛剛撞到後背了，先回屋，等下叫秀婉給你看看有沒有傷著。”周山海說著看向門口，“沒事的，在胡家村，她不會有危險。”

至於自尋短見什麽的，周山海敢打包票，這種事不會在周小如身上發生。

扶了王氏坐下，他便去把何秀婉的袖子捋了上去，周小如砸到的是她大臂，這會兒那雪白的大臂上已經紅了一片。周山海輕輕碰了碰，何秀婉疼得立刻皺緊了眉。

周山海剛剛壓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出來，這周小如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以後他們最好不要回來？可若是不回來，王氏肯定傷心。

這孩子感覺已經徹底長歪了，也不知道怎麽掰回來，總不能給她找個熱愛打媳婦的丈夫管著她。可要是嫁給好人家，害了人家先不說，要是她在婆家幹出不可挽回的事，他這個做哥哥的肯定會被牽連。

也許她不會幹出不可挽回的事？

周山海安慰自己，真想盡快把周小如嫁出去算了。

王氏也看見何秀婉大臂上的紅腫了，這肯定是小如幹的，她又氣又歉疚，忙起身道：“我去打一點井水回來，給秀婉冰冰。”

這一起身，後背被撞到的地方就一陣的疼，她臉色不可避免的變了變。

“娘你坐著，我去。”周山海看見了，攔住她。

何秀婉忙道：“沒事的，不疼，一會就好了。”

周山海拍了下她肩頭，轉身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婆媳倆，王氏少不得要問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何秀婉沒瞞著，老老實實說了，甚至砸了周小如的事也說了。

緩了半天後背終於不那麽疼了，王氏這才發現地上可憐的糕點，撿起來放到桌上打開，裏面包的原來是結實的油果子，只不過現在已經有不少碎的了，可以想見這兩次砸的力度。

知道了來龍去脈，王氏就更覺得周小如不對了，她道：“等她回來我說她，以後她要還敢跟你動手，我打她！”又道：“你們做的是對的，鎮上花錢地方多，你們的生意暫時又還沒做起來，有點錢也不能亂花。再說了，以後你和山海有孩子，要給孩子們讀書娶媳婦或者嫁閨女，賺到錢了都自己收著，不能亂花。小如這邊，我已經給她攢嫁妝了，以後不會虧了她的，你們過好自己日子最好，其他不管誰都不要給錢。”

王氏自認對周小如不差了，因為疼她，決定聘金都給她帶走不說，還要另給備一份嫁妝，這在十裏八村的，也就出了個何秀婉，她家絕對是第二家。

周山海去挑了兩桶水，順便找了胡偉胡默，剛剛他已經得了胡大牛要娶桃花的信了，所以就沒找他，叫這兩個小弟沒事幫他看看周小如在哪，別出事了。這也是求個心安，怕周小如真有個什麽，王氏會受不了。

然後回了家，媳婦成了獨臂俠，老娘後背疼只能坐著燒火，於是周家今年的中秋團圓飯就是周山海主廚，何秀婉和王氏指點著做出來的，因為調味什麽的有何秀婉在，燒火是王氏，所以最後味道倒也不差。

只不過晚飯都做好了，周小如也沒回來。

到底是親閨女，還疼了那麽多年的，雖然心裏氣，但王氏還是有些著急。

只周山海快速把飯菜端去了上房，連給周小如留點都沒有，王氏湧到嘴邊的話到底是沒說出口。

周家今年的中秋晚飯註定了熱鬧不起來，即便陳氏把小偉送來了。倒是奇怪，小曼並沒來。不過看著小偉來了，想著周河源，王氏倒是撿了幾塊肉送去給隔壁小曼吃了。

之後平靜的吃了晚飯，小偉也走了，周小如還沒回來，周山海就說了：“娘，小如這性子真的不行，她如果以後嫁人了還是這樣，我敢保證，她嫁去哪家都不會過得好。咱們必須從根子上把她掰回來，要不然就得找個能治得住她的，但我想你也不願意她嫁人後被人管手管腳，什麽事自己都不能做主吧？”

王氏當然不願，她自己就不是個會狠苛待兒媳婦的，死去的丈夫以及三個兒子，也就只有老大對媳婦會硬點，其他兩個待媳婦都是很好的，她還盼著以後周小如也能嫁這樣的呢。

可想到周小如的性子，又懶又饞不說，還無理取鬧甚至跟嫂子動手……王氏不由後悔，這都怪她，是她沒教好閨女啊。

她鄭重道：“我會好好教她的，你放心，今兒的事情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周山海自己是沒資格也沒經驗管孩子，所以這事只能王氏來，他略點頭，道：“她年紀也不小了，你又一直疼她，回來把事兒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的跟她分析，她應該會懂的。”

王氏現在也不想對周小如發火，都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人去哪裏了？沒有危險吧？

她擔心的很，簡直想立刻出去找。

實際上周小如並沒走遠，之前跑出去是到了村東頭的小河邊，倒不是想跳河，主要是這裏清凈，她坐那裏狠狠罵了回何秀婉周山海，最後甚至還有重男輕女偏心眼到極點的王氏。罵的久了，肚子餓了，口也渴了，天更是也黑了。

一個人待著害怕，偏又沒人來找她，最後沒辦法，只能忍著氣回家。

結果悄悄走進院子，卻聽見上房周山海又在說她壞話，更可恨的是何秀婉不出聲幫她，娘竟然還附和認為周山海說得對！

要不是太渴太餓，要不是她還沒嫁人一個人不知道能去哪裏，她立刻就想走，一輩子都不回來這個家！

可是沒辦法，她只能冷著臉進屋，誰也沒理，沖進了西側間，猛地一下摜上門。

王氏擔憂的看著西側間的門，拒絕了周山海要洗碗的要求，快速的把剩飯剩菜端去了廚房。

周山海知道，她這是心疼閨女，想給周小如送飯呢。

他也沒管，先拉著何秀婉回了房，晚上天涼了些，他又打了些水進屋幫何秀婉冷敷紅腫處了。

他卻不知，當正廳裏沒人後，周小如跑出來，沖著東側間的門口惡狠狠吐了口吐沫。而她一雙眼裏不僅僅是氣惱了，還有了深深的怨毒。

可千萬別叫她抓到機會，不然她一定會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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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王氏是怎麽勸周小如的，第二天她竟難得的早起跟著王氏做早飯了，王氏是欣喜若狂，周山海卻只是冷眼看著。經過一晚上何秀婉手臂好了些，少不得也要去幫忙，不過周小如雖然突然勤快了起來，但到底還是沒理她。

何秀婉倒也無所謂，反擊的事兒都幹了，且她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所以周小如不理她，那她就也不理周小如好了。反正山海哥說了，不用慣著她。

如此在家裏也只過了三天，跟木匠師傅確定好了櫃臺和陳列櫃的種種要求，夫妻倆就準備回鎮上了，廖家的宴會就定在兩天後。

一直到他們離開，周小如都還是那副遠著不肯搭理的模樣，王氏說了多次沒用，這邊又不肯先低頭，於是只能就這麽著。

倒是東西兩院的，陳氏一路把他們送到村口，魏氏也送到了門口，就是神情淡淡的，和之前他們第一次去鎮上時的態度完全不一樣，可以看得出，要麽是這段時間她發生了什麽事，要麽就是信了梅花的話。

說起來這次他們在鄉下待了三天，別說旁人會懷疑了，就是胡默胡偉他們，也都來問過是不是鎮上生意不好，他們扛不住回來了。

周山海簡單說明了情況，他們倒是信了。但村上這幾天的確不少風言風語，只能說農忙時間過去了，大家都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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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辦宴會總得有名目，可這會兒不管是廖有為還是廖家二老，別說過生辰了，就是生辰月都不是。於是廖有為辦的就是賞菊宴，菊花還沒開的賞菊宴，賞綠葉嘛！

廖家是運來鎮的首富，所以廖家的賞菊宴鎮上有錢人都得了請帖，另外還有跟廖家有往來的鄰鎮富戶，甚至還有縣裏的富戶。這樣多的有錢人來，這一日不僅廖家熱鬧，就是運來鎮都熱鬧了。

一大早，周山海和何秀婉穿上了到鎮上後新做的衣裳，兩人是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站在邊上顯得纖細嬌小，再加上何秀婉是真的美貌，如今不老低著頭了，這麽一副打扮出來，雖不像大富大貴人家的少爺少奶奶，但起碼也算家境殷實，且郎才女貌，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了。

更讓人高興的是，一個中秋節過了，廖有為不僅沒覆胖，他還又瘦了些。周山海琢磨著，這只怕是他提起文氏打擊到他了，所以這幾天他很可能在控制飲食的基礎上，還加大運動力度了。

不過不管過程如何，總歸是好事嘛！

反正今兒會有廖有為做介紹，鋪子離廖家又不算遠，夫妻倆就沒浪費錢去雇馬車充牌面，兩人是直接走過去的。

卻沒想到，這樣走著的兩人到了廖家大門口，周山海正要跟廖家的下人打招呼，一道趾高氣揚的男聲插進來了。

“我們是縣裏沈家的人，快些把不相幹的人都趕到一邊去，別擋著我們的道！”說話的是個小廝模樣的人，而他身後跟了位穿著白色長袍玉簪束發的年輕男人，男人生得英俊，但下巴卻微微揚起，很顯然他家小廝的話他很讚同，並以此為傲。

廖家的守門人正想說這是自家少爺的好兄弟呢，那白衣男人身後的馬車上就跳下了個綠衣小丫鬟，然後裏頭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很快的一個同樣穿了白色的女孩兒也跟著下來了。

女孩兒還在車裏就說話了：“金忠，不許胡言，快讓開。”她聲音輕柔好聽，還帶著點兒徐徐道來的舒緩，即便斥責，也聽不出半點兒怒意。

站定後，她上前一步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袖搖了搖，然後才沖周山海和何秀婉輕輕笑了笑：“抱歉，家仆無禮，還請二位別介意。你們先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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