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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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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出人意料了,暗室裏面的女人是陸夫人,那麽剛才死掉的是誰?

曾雲讓兩個軍士進去將她小心的攙扶出來,又遣人去找大夫。他自己則來到死去的陸夫人面前,蹲下來仔細觀看。

突然,他快速且準確的伸手揭開“陸夫人”臉上的那一道人皮。

人皮下面,是一張男人的臉。

“陸伊森!” 就連曾雲都嚇了一跳,誰能想到死去的那個,才是真正陸伊森?恐怕就連陸伊森自己,都沒有想到吧!

陸伊森天生又瘦又小,而克裏斯麗則又高又壯,倆人並排站在一起,個頭都是差不多的。

尤其是克裏斯麗這些年發胖之後,在體型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她的腰變得粗了很多,肩背變得雄壯。

所有這些都給了陸伊森冒充她的條件。

但是陸伊森為什麽要冒名頂替呢?

大夫很快就來到了陸府。

克裏斯麗被人割掉了舌頭,有口卻不能言。她的下肢被人敲斷了膝蓋骨,有腿卻不能站立行走。

除此之外,她還嚴重脫水。看起來,陸伊森每天只給她最少的食物和水,使得她雖然能活著,卻嚴重缺乏營養。

而在這個終日不見日光的狹小地方,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她心理上也遭受了嚴重的損害。

克裏斯麗現在就好像是一只從地下洞穴裏面抓出來的兔子,戰戰兢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嚇得昏過去了。

艾力木不顧陸府上下或是詫異,或是憤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陸夫人看。

慢慢的,陸夫人的眼睛恢覆了。當她看到這屋子裏的情況時,頓時淚流不止。

而此時的艾力木看到陸夫人開始流淚,則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野獸一般的低吼。

同時,他還試圖掙脫開身上束縛著的繩索,往她身邊奔去。

此刻的艾力木就好像是被獵人的陷阱捕獲到的野獸,先是憤怒,再是絕望。他能做的就只是深情的看著虛弱的陸夫人。

他不是陸少爺,也不是佩刀的軍士,除了這個女人的愛,他出現在這裏毫無意義。

然而這個女人是有家室子女的。

“娘!”陸伊森的大兒子看到這個女人,驚訝的睜大了雙眼,直到他確認這個瘦脫了型的人就是自己的娘,而自己的娘並沒有死的時候,他又驚又息,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這個孩子之前被血腥的場面嚇壞了,一時就只是楞在大廳裏面,所以也沒有軍士去把他綁起來。

現在,這個孩子快走了兩步,然後幹脆跑了起來,一下撲到陸夫人懷裏,難以置信的睜著眼睛看著她。

這份失而覆得的驚喜足以讓孩子暫時忘記剛才的悲痛,還有躺在地上,他那個身首異處的爹。

陸夫人的眼淚流的更多了,她喉嚨中發出嗚咽嗚咽的聲音,神色覆雜。

曾雲命令軍士進到暗室裏面搜查。很快他們就從暗室裏面,搜出來了成箱成箱的金子,成打的銀票和地契。

曾雲讓人去請來早就找好的賬房,然後將外室中搜出的一摞摞賬本擡到書房去,命賬房移步過去對賬。

這些賬目的數量可不小,看樣子這筆錢不知道要對到什麽時候。

於是曾雲又讓人找來陸府中原來的賬房,戴罪立功,賬房幹的非常起勁。最好能得到軍爺的青睞,讓自己少受幾年牢獄之苦。

曾雲又四處轉了轉,確認沒有什麽意外了,就準備走。

這個時候他看到陸伊森的大兒子正在瞪著他。此刻恢覆平靜的孩子,虎目圓睜,滿是仇恨之意。

曾雲想了想,向他走了過去,略微低下頭說道,“孩子你記得,今日血洗你全家的人叫做曾雲,是隴右軍的將軍。若你長大之後想要報仇,和旁人無關,記得來找曾雲。”

所謂放虎歸山便是如此,曾雲自然知道放走這個小男孩可能會帶來後患,但是他也實在不忍心對這樣一個懵懂孩童下手。

他也不想這個孩子以後報仇無門,亂結因果。就找自己來算了,他這兩世結的仇家數不勝數,正所謂債多不愁,虱多不癢。你看起來驚天動地的大事,在他眼裏不過爾爾。

藏著的錢找到了,未來一段時間的軍餉也有了著落。曾雲沒時間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種婆婆媽媽的事情,交給誰呢?他出門的時候,迎面就看見在茶攤上帶孩子的林如何。

這可算是剛要瞌睡就有人給了枕頭。

他笑嘻嘻的走過去,擺出一張公事公辦的臉,對林如何說道,“裏面的事情差不多辦完了,我還要帶人去下一家。”

“下一家什麽?”林如何問道。

“下一家抄家啊。這種邊城最不缺的,就是做細。隨隨便便就能抄出來好幾年的軍餉。” 曾雲不以為意的說道。

“行吧,那這個孩子怎麽辦?” 林如何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看著辦吧。陸府裏面還有點沒處理完的事情,你幫我盯著點。金子之類的錢財,會有軍士押解回營。這要是平時,半路上也不會有什麽事情。但現在還真不好說,點完帳我要是還沒回來,你就幫我壓著車隊回軍營去。”

曾雲擔心的也有道理。多事之秋,凡事盡量小心,關鍵的事情只能交給牢靠之人。

“那陸府裏面的人呢?”林如何用眼睛指了指她懷裏的小男孩。

她並不介意出力幫忙,但是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賬房管家不能放,其他下人關到府衙裏面先慢慢審,無關人等過了這陣就放了,有罪的就依法判。至於孩子,就算了,你看看該給誰帶就給誰。” 曾雲這就算是放過這孩子了。

林如何聽到之後松了一口氣。

曾雲看到她那個如釋重負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怎麽?你以為我連這麽大點的孩童,都要趕盡殺絕嗎?”

“這誰知道呢?我又沒處理過這種事情,拿捏不準輕重。” 況且你不是還叫戰神呢嘛?林如何在心裏念叨著。

可是戰神只是打仗厲害,又不是殺人不眨眼哎喲餵。

事實上,林如何有點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她覺得就這麽直接的說別人冷血,是不是不太好。

其實背地裏還能客觀評價一個人,甚至可以刻薄的評價一個人,但是真面對面的時候,也沒幾個人能直抒胸臆吧?

能怎麽想就怎麽說的,除了楞頭青,就是真性情的人了。

這兩種人和林如何都不一樣,她就是一個不帶什麽個人色彩的人,泯滅於眾人的那種路人甲。

她甚至不太樂意被別人註意到。

這種行為,你說是社交恐懼癥也行,說不合群也行,說沒領導力也行。好了壞了,怎麽說都行。

曾雲也懶得理她心裏的那點誤會,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林如何領著小男孩回到了陸府。

現在這裏已經看不到滿地的屍體了,除了還有一些血跡沒來的及處理,這裏已經看不出來之前那種命懸一線的情形了。

林如何看見大廳裏面坐著的女人,還有站在她身後的男孩子。那孩子似乎是在一瞬間就長大了很多,無憂無慮的童年,就在這一天,和他的世界永別了。

林如何手裏的小男孩先是看到了這個大男孩,立馬掙脫了林如何的手,向他飛奔過去,“哥哥!”

而大一些的男孩見弟弟跑過來,一把摟住他,緊緊地相擁著。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林如何看到小男孩臉上溢滿了笑容,而大孩子眼睛裏,卻淚光閃閃。

而作為母親,陸夫人見到這個小兒子,卻沒有表現出一點該有的開心。她似乎無視了這個小兒子。

林如何轉身去找管事的軍士詢問現在的情況,他們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現在需要陸夫人交代他們這些覆雜的關系了。

幸虧陸夫人是識字的。她被割了舌頭不能說,卻還能寫。

這點在邊塞小城十分罕見,別說是女性,男性當中也沒有幾個能識文斷字。

林如何叫人給她準備紙筆。這位夫人的字真是不敢恭維,不僅寫的好似狗爬,還白字連篇。

不過林如何勉強還是可以明白她的意思的。

克裏斯麗原本是當地部落首領的女兒。幼時部落被滅,被當地的秀才一家收養。所以她的親生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幸的是秀才一家對她很好,不僅給她吃穿,還教她識字。

她十四歲的時候認識了來此地販馬的艾力木,二人一見傾心。他們骨子裏帶的是和中原人不同的直爽性格,一來二去也就私訂下了終身。

有一日二人約在郊外廝混,被秀才家人發現,秀才一家覺得頗為蒙羞。

秀才和夫人覺得女大不中留,但是這個販馬的小販絕對不是好人選。所以執意棒打鴛鴦,強行拆開了兩個人。

秀才夫人認識不少當地人。讀書人的身份自然是高一些的,他們覺得克裏斯麗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再找讀書人自然是坑了人家。所以就想找一商戶。

本來秀才家是不用找卑微的商戶的,但是事出無奈,陸家條件又不錯,雖然沒有官職,但勝在生活富足。

秀才家本以為自己打的,是一手好算盤,卻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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