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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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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下車跑一圈——明月的辛苦,她真的知道嗎?

他呢,他又知道多少呢?

一對父女中途在一家花店停下。

雲煥將朵朵抱出來,帶著她推開玻璃門。風鈴在門後叮鈴響起,朵朵興奮地用手扯了下,隨即又被店裏萬紫千紅的鮮花迷住了眼睛。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一串英文,報菜名似的報著鮮花的名字。

朵朵畢竟自小生活在國外,盡管明月堅持讓她在家使用中文,但大的語言環境還是使得她英文更加熟練。

雲煥近來就發現小女並不是真的不愛說話,而是有很多東西無法用中文正確表達。相反嘗試用英文對話的時候,她就一反常態,顯得活躍很多。

對於這一點,雲煥不甚滿意,朵朵畢竟是他們中國人的後代,既然身體裏留著華夏民族的血,就理所應當把中文融會貫通。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額,朵朵說英文的時候,他總有些跟不上。

口語荒廢n年的雲醫生,自認是無論如何補不上這一堂缺失的課程了,如果你不能改變自己,那就改變身邊的人!

於是花名報得口水亂飛的朵朵被勒令停止,雲煥跟她說這是在中國,一定要說中文:“朵朵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嗎?”

朵朵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搖搖頭,不過明月說過是因為好念來著。

雲煥從水桶裏抽出一支潔白的玫瑰,遞到女兒手裏,說:“這在中文裏,叫花朵。明月是希望你能夠像這支花一樣,亭亭玉立,高雅聖潔。”

雲煥有時候也挺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能力,怪不得人們說男人的嘴比蜜甜,話說得和花兒一樣。大概這種東西就根植在基因裏,跟劣根性一起支配大腦。

朵朵盡管聽得一知半解,但卻從雲煥臉上得知那是一串好詞,於是小臉一亮,高興地跟著他念:“花朵,朵朵,朵朵朵朵朵朵……”

“……”雲煥將她嘴捂上,朝著已經盯著他們看了半天的店員道:“給我一束白玫瑰——等一下,還是紅玫瑰吧,要最好的那一種。”

於是這天夜裏回家的時候,董小姐收獲了人生的第一束花,盡管問起付錢大爺的時候,他抓抓頭道:“朵朵吵著要買的,說慶祝你即將到來的五周年受難日。”

說謊話的人總是小動作頻頻,明月翻個白眼,何況朵朵是個陰陽歷都分不清的小鬼,上哪裏知道母親受難日這樣高端的詞匯。

不過雖說送的人口是心非,收的人仍舊心情不錯。家裏沒有花瓶,她就倒空了自己的半瓶爽膚水,硬是將一大捧鮮艷的紅玫瑰塞了進去。

作為回報,明月掌勺重做了上回的雲吞面,在三個人此起彼伏的吸溜聲裏,她推一推雲煥胳膊:“怎麽想到要送花的,以前你可不這樣。”

雖然愚蠢的事情做過很多,像李葵說得一樣,為了給她一個青團,給一個團的人都買了一個,為了給她送個蘋果,整棟樓都享受了他的雨露。

後來真的因為蕾絲事件走到一起,又因為她喜好勤懇務實而錯過這樣的浪漫。別人的情人節有鮮花有煙火,他給她送了一包無花果,說能吃還帶個花字。

雲煥放下手裏的筷子,端起碗來喝過一大口,亮晶晶的眼睛這才看向她,輕描淡寫地說:“你們女人不就是喜好這種東西嗎?”

花啊,裙子,一切華而不實的玩意兒。

明月卻不禁腹誹起這是哪些女人喜好的東西,又是哪些女人對他進行重塑,將他變成一個和曾經迥異的男人。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想,就有些不是滋味,明月方才的好心情消失殆盡,一邊埋頭吃面,一邊反覆回憶李葵的話,29歲的女人了,半只腳都進了黃土。

學什麽純情少女?但,總有那麽點意難平。

雲煥其實修煉不到家,還沒能由表及裏,從一到二再想到萬物,只是肉眼可見地發現明月換了副面孔,跟他說話也沒一開始那麽溫柔了。

明月幹巴巴道:“十號那天你排班了?”

跟女兒過的第一次生日,就是天皇老子來醫院,也不能阻止他回家的路程。雲煥說:“當然沒有,我在這邊的xx訂了位置,你上次不是說想吃日料了嗎。”

米其林三星的餐廳,算他還有點良心。明月說:“多謝,不過你別去了。”

雲煥眉梢一挑:“嗯?”

明月說:“是麗麗姐,明天非說要跟我和朵朵一起過。過年也沒見她這麽積極,估計是上回的事情覺得內疚,想跟朵朵道歉來了。”

早不道歉,晚不道歉,這種關鍵時候來打攪。雲煥心情郁悶,偏偏朵朵這時忽然放下手裏的筷子,瞪大眼睛很認真地說:“我想麗麗姐。”

明月摸摸朵朵頭:“嗯,還是我女兒懂事。”

雲煥只覺得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都在崩潰,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朵朵,循循善誘地問:“朵朵,你難道不喜歡我嗎?”

朵朵當然喜歡了,可憐巴巴地抓著雲煥手,表白:“喜歡。”

雲煥心中的大石已然落下一半,露出最慈祥的笑臉道:“那你的生日希不希望有我陪在旁邊呢,你是喜歡跟麗麗姐一起,還是跟我一起?”

要命,又是愚蠢的選擇題!

朵朵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一邊的明月,再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雲煥。雲煥還鼓勵她說:“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你只要大聲說出心裏想的就好。”

朵朵扁扁嘴,只好忍痛道:“麗麗姐,我想跟麗麗姐一起。”

“……”雲煥心死成灰,三口兩口扒了碗裏的面和雲吞,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面面相覷的母女倆,都是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明月滿是憐惜地摸了摸朵朵腦門,心想這認爹之路到底還有多遠哦。

十號當天,麗麗姐卻忘了陪朵朵過生日這茬,正在麻將桌上戰起風雲的時候,被女兒一通電話折騰得回過神來。

當時牌面正是麗麗姐占優,眼看著即將要胡,本想找個借口推掉這一日的約會,聽完女兒提到的吃飯地點後又改了主意。

“來來來接我,你媽還沒去過那麽高檔的地方呢!”

明月被氣得腦袋冒煙,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答應雲煥,跟他一起過了:“你是太後老佛爺吧,能靠點譜嗎,朵朵餓了,我們先進去吃了,你愛來不來!”

半小時後,麗麗姐自個兒灰溜溜跑了過來。明月正給朵朵餵茶碗蒸,要不是看她手裏還拎著個小蛋糕,真是一點好臉都不想給她。

麗麗姐一坐下來就抱著刺身壽司大吃特吃,等掃蕩了小半個桌子這才想起對面倆人,說:“你們也吃啊,這一頓不便宜吧,我聽同事講,人均消費兩三千呢。”

明月本想玩個俏皮說等你來付,一想到可能會把老太太嚇暈過去,又忍住了,將雲煥特地囑咐大廚給朵朵準備的甜品挪到自己身前,說:“吃你的,少廢話。”

麗麗姐自知理虧,不跟女兒一般見識,轉而攻略外孫女。她拆了從隔壁甜品店帶的小蛋糕,插上纖細的五根蠟燭,說:“朵寶寶,咱們來吃蛋糕咯。”

一邊侍應生被喊來點蠟燭,多嘴地問了一句需不需要放生日歌,麗麗姐很是興奮地說:“放,當然放了,我們過來吃飯花這麽多錢,怎麽可以連歌都不放。”

她聲音本就尖銳,又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這邊消費,話說得又快又響亮,一時間吸引過大半個餐廳的註視。

生日歌響起的時候,麗麗姐更加撒歡,邊拍手邊歌聲嘹亮,偏偏朵朵也是個人來瘋,一老一小兩個人高音喇叭似的對著響。

明月全程訕訕地撐著頭,避開所有人厭惡的視線,一時間真的有種逃走的沖動……蒼天啊,大地啊,我真不想認識這倆啊行不行。

等入耳魔音宣告終結,麗麗姐又攛掇著朵朵瞎許願,說:“這個很靈的,朵朵你跟著婆婆念哈,一個字一個標點都不許錯喲。”

朵朵若有所思地點頭:“哦!”

麗麗姐說:“我許願,明月可以盡早找到一個好女婿,好老公,好爸爸。”

朵朵說:“好爸爸!”

麗麗姐:“第一要有錢的,沒有錢的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朵朵:“有錢!”

麗麗姐:“第二要體貼的,不要三天兩頭吵架打架,我受不了的。”

朵朵:“體貼!”

“第三,咳咳,”麗麗姐掃了一眼小朵朵,低聲道:“要不嫌棄拖油瓶的,不然婚結到一半又離了,說出去很丟臉的。”

朵朵對人類心底的惡一無所知,仍舊乖巧道:“瓶!”

明月這時黑著臉敲桌子,說:“媽,你夠了,再這樣亂教孩子,以後不帶她出來跟你玩了。你別覺得她還小,她什麽都懂,你這個人真是……”

話音剛落,方才還興高采烈的朵朵忽然抽了一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染上粉色,薄削的鼻翼一開一合,眼看著就要晴轉雨。

麗麗姐有些心虛地將朵朵摟進懷裏,用手一遍遍揉著她小臉,說:“不是拖油瓶,不是拖油瓶,哪有這麽好看的拖油瓶。麗麗姐跟你開個玩笑,怎麽還哭啦?”

朵朵被搓得五官移位,肌肉不整,想什麽油啊什麽瓶的,她才聽不懂,她真正傷心的是方才的許願好像背叛了一個人:“我不要爸爸,我要雲煥。”

她要是有爸爸了,雲煥怎麽辦呀?

麗麗姐一怔,說:“雲煥是誰?這名字好熟悉哎,好像在哪裏聽過哎。”她看著正欲逃走的明月,問:“你這麽心虛幹嘛,先把話說清楚!”

恰好一通電話救了明月,她搖搖手機,說:“有人找我!”

來電的是個陌生座機號,然而號碼工整,排列吉利,不像是普普通通的詐騙電話或推銷號。

明月接起來一聽,果然如此,對方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很禮貌地問:“是董明月,董小姐嗎?”

明月往餐廳僻靜處走,扭頭看了看身後還亂成一團的家人,說:“是我,請問你有什麽事?”

大中午,剛下了會診的雲醫生忙裏偷閑地啃了半個面包,兜裏手機響,一看來電人就不由擰眉:“吃得正香還有空打電話給我?”

明月聲音又興奮又遲疑,說:“雲醫生!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女兒要火了!”

雲煥連忙三兩下吞下了嘴裏的面包,說:“怎麽了,你說清楚點,是不是《貓小姐》在微博被誰推薦了?”

他點開手機微博,可沒有啊,還是只有小貓三兩只的點讚,那是怎麽回事?

☆、28.Chapter 29

下午的時候, 明月帶著朵朵到雲煥家裏討論。盡管兩人住上下樓好幾月了,一向只有雲煥到明月這邊蹭吃蹭喝, 明月進雲煥家門還是頭一次。

相比而言,朵朵就熟多了,一進家門,立馬熟稔地換上她的小貓咪拖鞋,隨即啪嗒啪嗒地往屋裏跑。雲煥在後面提醒:“玩一會兒要怎麽樣?”

朵朵小短腿一頓,扭過身來, 雙馬尾隨之一擺。她用手比劃了一下, 雲煥搖頭要她用嘴說,她只好扁扁嘴道:“起來走一走。”

明月正接過雲煥給她拿的大貓咪拖鞋,看成色和痕跡,應該是全新的一雙:“喲,不錯嘛, 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她還挺聽你話。”

雲煥睨她一眼, 自信滿滿道:“我說的都是好話。”

“是嗎,我怎麽覺得偶爾也有不怎麽好的?”她趕在雲煥答話前走開,先在客廳轉一圈:“不帶我認識認識你家嗎?”

跟明月的小蝸居相比, 雲煥這一間就大得有些奢侈了。客廳, 廚衛, 書房, 主客臥, 一應俱全, 甚至還被他新隔出一小間做朵朵的兒童房。

兒童房裏都是嫩嫩的粉色,床品裝飾全是濃濃的公主風。

朵朵是一個頭腦很簡單樸素的孩子,從不向往故事裏王子公主的生活,明月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現實女性,所以這個家裏唯一有公主病的大概就是雲醫生。

雲醫生問她怎麽樣,明月反詰:“什麽怎麽樣?這個房間是雲醫生設計出來的嗎,如果是的話,你以後去迪士尼工作我也不會驚訝的。”

朵朵坐在一邊的電腦前,正投入地玩數獨,對旁邊兩人很是不滿地投去一眼。

雲煥收到訊號,拉著明月往外走,說:“走,跟我到客廳說說朵朵怎麽了,中午被你那麽一鬧,我上班都沒心思。”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

明月接到一個電話,自稱是《強者強音》的導演之一,他們收到了朵朵的幾段視頻,覺得非常感興趣,就打電話過來問問她有沒有意向讓孩子上這檔節目。

雲煥是個忙得看不了電視的人,聽到這節目名稱還有一陣納悶:“《強者強音》?什麽節目,唱歌的?朵朵會唱歌,我怎麽沒聽過?”

明月往桌上一趴,無奈道:“什麽唱歌節目啊,這可是全國有名的益智競技類節目。專門找那些對某一方面擅長的人去參與比拼,每期得勝者都有十萬大獎可以拿呢。”

明月雖然多年不在國內,但對這些綜藝還是如數家珍,什麽好歌聲好歌曲好歌名,因為周邊常有華人跨國參與,在社區裏的熱度一直很高。《強者強音》她也看過幾期,但自感智商存在差距,一度拒絕受虐。

正兒八經的邀請到了雲煥耳裏被琢磨出幾分貓膩,特別是在聽到還有金錢誘惑之後:“你是什麽時候給朵朵報名參加的,還說有十萬塊的獎勵……這事兒靠譜嗎,國內這方面的詐騙可不少。”

方才還雀躍的董小姐,這時候頗有些洩氣:“起先我聽她說得那麽正規,是挺心動的,可是你說的也對,我沒給他們報過名,更沒拍過什麽視頻。”

雲煥說:“小事情,沒別騙就好。”

“可是他們答應給我把邀請函和視頻發進我郵箱,或許我們可以等等看。”明月看表:“他們下午三點上班,快了。”

雲煥還是覺得這事兒不靠譜,看明月興致這樣高,也不願意打破。丟給明月一臺自己的筆記本,他拿著錢包下樓去買菜。

董小姐和貓小姐中午剛剛大吃過一頓,日料那種東西,不是生的就是炸的,晚上需要來點清淡解膩的養養腸胃。

加上此前蹭過董小姐不少頓,今天難得大家都有空,他準備下廚準備一頓清粥小菜。於是在進口超市裏買了點有機蔬菜和肉類,結賬的時候卻恍然回神:

憑什麽他付錢請她們吃大餐,他窩辦公室裏啃窩頭,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了,還要他這個冤大頭給她們做晚飯?

收銀小妹已經認識他,笑著說:“先生又來買菜啊?”

雲煥胸悶道:“是啊。”

小妹:“先生好辛苦啊,晚飯也是先生做啊?”

雲煥心梗道:“是啊。”

雲煥計劃著一回家就跟明月念叨此事,剛一開門進去,就見她一臉興奮地朝自己招手,說:“快來,快來,真有視頻,是許梓嘉那個王八羔子錄的!”

雲煥立馬把一路想過的抱怨全拋之腦後,菜往廚房水槽裏一扔,趿著鞋子就趕過來,幽幽道:“這小子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屏幕上,視頻剛剛開始播放,許梓嘉一頭綠毛擋在鏡頭前,蓬松又淩亂,話說得倒是很有感染力:“下面,讓我們一起見證一個天才的誕生。”

天才在他身後,正舔著嘴巴,眼巴巴盯著玻璃罐裏的糖。

許梓嘉將朵朵拉到懷裏,繼續說:“我這裏有一百張打印著標準數獨的紙,是我剛剛從電腦上當下來的,現在請我們的天才朵隨機抽取一張。”

天才朵仍舊眼巴巴看著桌上的糖罐。

許梓嘉往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這才不情不願地隨手拿了份墊桌上,再用胖嘟嘟的手握起筆,隨即刷刷刷地做完了。

許梓嘉從糖罐裏掏了一顆出來,餵進朵朵嘴裏,說:“乖,你再抽一張。”

如此反覆抽了十來張,朵朵都一一飛速做完,而許梓嘉和正確答案的比對也有了結果,正確率:百分百!

下一個視頻是朵朵做速算。

還是一樣的套路,從題海裏隨即抽取一個,朵朵每次都可以又快又對的迅速完成,然後順利得到糖果一枚。

再下一個視頻是朵朵盲做數獨。

……

明月和雲煥一個不漏的看完後,於面面相覷裏交流感想。

明月:“許梓嘉哄孩子那一招,我以前對我家小狗也做過。”

雲煥:“原來朵朵不是不喜歡糖,是不喜歡小店裏賣的那一種。”

……

明月:“咱們還是談點有建設性的吧。”

那麽問題來了,節目導演的身份被證實是真的,節目的邀約也有白紙黑字帶公章的掃描件,而投稿的雖然是綠毛,但留的信息都是明月本尊。

雲煥問:“你先說。”他跟明月平時見慣了朵朵的神奇,早已經是寵辱不驚,但若是這一視頻公布於眾,想也知道會引發多大的轟動。

明月掰著手指道:“第一是朵朵要紅了,第二是她媽我也跟著走俏,第三是朵朵可能會成小童星,第四是《貓小姐》會大賣……一句話,我們要有錢了。”

雲煥聽得直笑,說:“正經點,咱們在談正事呢。”明月一把掐上他手臂,說:“談錢還不正經,我現在正經得連不正經三個字都要不認識了!”

她像個一夜暴富的俗氣女人,興奮得幾乎飄起來,力氣大到將雲煥搖到東倒西歪。他腳勾住桌腿方才定住,摟過她肩一拉,說:“我看你認識得很!”

男女力量的較量上,女人到底是弱勢一方,雲煥還沒怎麽用力,明月就身子一歪,整個跌到他懷裏。都是一怔,她回神要坐好的時候,他卻將她按了回去。

雲煥說:“別動!”

就是想抱你一抱。

人跟動物的區別是,人在處理一段感情的時候,縱有一萬種放肆的吸引,也會有一萬零一種克制的堅守。

可當一段感情最初萌芽,人卻又退化成與動物無異,先是互進領地嗅聞試探,緊接著耳鬢廝磨渴望身體接觸。

雲煥跟明月顯然已經度過最初切磋的那一段,他縱然無法得知她心內所思,卻清楚知道自己有多想與她更近一步。

見到她的時候,會想什麽樣的契機可以靠近她的身邊。

挨上她的時候,會想什麽樣的狀況可以親昵她的皮膚。

等真的兩者一一做到,像現在,又在迅速思考還能有點什麽更深入的接觸。

可以吻下去嗎,或者僅僅是,交頸擁抱,也可以。

明月在他懷裏,被他熱烘烘的體溫裹得緊緊,背脊緊貼他前胸,因為他有力的心跳被震顫的渾身發抖。

汗從他們交握的胳膊一點點的滲出來,姿勢別扭而難受,她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他以為她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開來。

身後卻忽然有短小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朵朵糯軟裏帶著一點氣惱的聲音很快響在耳邊,她用英文道:“你們在幹嘛?”

這下子,果真是,放手也不是,不放更不是。

雲煥感受到一個小手捅了捅他腰,朵朵的小臉隨即放大在臉邊,有些可憐有些不滿地看著他,重覆:“你們在幹嘛?”

明月臉發紅,先從雲煥身前擠出來,朵朵隨即手腳並用爬上雲煥膝蓋,再被他托著小屁股往上一帶,她得以八爪魚似的攀附在雲煥身上。

雲煥拍著朵朵的背笑容深濃:“怎麽了?”

朵朵仍舊氣呼呼地說:“雲煥是朵朵的。”

這回說得是中文,口齒清楚,邏輯縝密,只是一邊的明月聽得有些不滿。

她早就聽過孩子會對父母的親近吃醋,但這孩子是她從小一手帶大,吃得不應該是她偏向雲煥的醋嗎,怎麽如今聽起來反倒是雲煥對她過分殷勤的醋?

朵朵這時候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我以後長大,是要嫁給雲煥的。”

雲煥:“……”

明月:“……”

朵朵自己說完也很是害羞,兩只小爪子捂上臉,將頭越埋越深,最後用頭頂著雲煥前胸,話也換成了英語:“朵朵要嫁給雲煥的。”

“……”雲煥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明月:“那你媽媽怎麽辦?”

是啊,媽媽怎麽辦,明月火冒三丈,分明今天中午許願的時候,小丫頭還祝福她早日嫁人來著!卻沒想到朵朵接下來的一句話,殺傷力更大。

朵朵露出一雙眼睛,朝雲煥眨了眨:“那時候……明月已經死了呀。”

雲煥:“……”

明月:“……”

雲煥隨後再問明月關於參不參加節目的時候,她斬釘截鐵地說:“參加,當然要參加,我現在沒女兒了,抓住這只小貓去給我掙錢,我心裏才會好受一點。”

雲煥知道她是開玩笑,兀自跟朵朵解釋:“現在有一個節目,想讓朵朵上去玩數獨和速算,我跟媽媽覺得這是個見世面的好機會,可是朵朵呢,朵朵想去嗎?”

朵朵還小,不知道什麽是節目,什麽是見世面,但如果是要玩數獨和速算,她覺得無論是在這裏還是那裏,其實都是一樣:“雲煥去,朵朵就去!”

果然還是個孩子,回答都回答得隨心所欲,雲煥笑:“明月去,我就去。”

果然還是個大孩子,我要比你回答得更隨心所欲,明月道:“朵朵去,我就去!”

於是,一個致密不破的死循環,形成了。

一同準備晚飯的時候,明月帶著些許責怪的語氣道:“小孩子是不能騙的,如果我們真的決定參加節目,你卻不去,朵朵一定會很失望的。”

雲煥正往水下沖幾根青翠欲滴的有機黃瓜,挑了個最圓潤短胖地塞進她嘴裏,說:“我沒騙人,如果你們決定要去,我一定會跟著。”

明月驚得直瞪眼,索性將黃瓜咬下一口,嚼得咯嘣脆:“那你醫院的事怎麽辦,能抽出空來嗎,過年都沒見你休息。”

雲煥忽然將水關了,往一邊幹凈抹布上邊擦手,邊往明月面前走。他清晰的側臉篤定,眼神鋒利如鷹隼,嘴角卻又噙著登徒浪子般微痞的笑意。

明月被逼得站去墻角,背後磕緊涼意逼人的流理臺,他整個人再次熱烘烘地擠過來。布被他一扔,他兩手撐在她左右。

雲煥聲音淡而清澈的:“你說得對,醫院不止我一個醫生,我忙了那麽久,休息幾天陪女兒,應該沒什麽錯吧?”

大哥,你說話就說話,能別學年輕人的壁咚嗎?

明月只覺得呼吸困難,大腦刺麻如有萬針齊下,他也並沒好到哪裏,呼吸灼熱地能把她額頭點著。

他手幹燥而灼熱,順著她手臂往下,慢慢地與她十指相扣,眼前仿佛是多年前那晚的玉蘭燈下,他也是一樣放肆而堅決。

一陣燥風般沖進她心裏,在她記憶裏留下那永遠清晰的一聲“餵”。

“餵!”朵朵沖進廚房,一臉煞白地揪著明月褲腿,她的手裏,抓著明月方才落在外面的手機:“餵。”

她又是無助而微弱的喊了一聲。

兩個大人又只得分開,明月接過朵朵手裏還在響動的手機,見到屏幕上號碼的一刻,一張紅臉立馬像褪了色的紙。

雲煥看到明月快步走出去,還在納悶有什麽事,朵朵已經開始低頭揉眼睛,要重啟雨天模式。

“怎麽啦?”雲煥摸摸她頭,蹲下來:“剛剛是誰來的電話?”

朵朵看著他,動了動嘴,正從外面進來的明月打斷道:“沒有誰。”她抱起朵朵,拍了拍她胸,在她耳邊囑咐了什麽。

朵朵點一點頭,已經收進淚水,將小臉枕去了明月的肩上。

☆、29.Chapter 30

方才一個電話, 像是喜劇裏忽然穿插進的一個楔子,將所有輕松跟歡笑都定在了硬邦邦的墻壁上。

一餐飯吃得了無樂趣, 盡管跟明月相比,雲煥的手藝也十分了得,不過面對兩個無精打采的母女,他沒有得到應有的讚譽。

送禮物的環節更加索然無味,他花時間學捏的貓小姐、圍裙小姐和濃眉怪蜀黍,被不明就裏的朵朵塞進了嘴裏。

雲煥一驚, 趕緊將那個醜乎乎的怪蜀黍從朵朵嘴裏搶救出來, 說:“傻孩子,這是泥做的,不能吃的。”

朵朵扁了扁嘴,又像是要哭的樣子,雲煥一時納悶她今晚的感情為何如此充沛, 慌亂地解釋:“以後我一定給你做糖的好嗎?”

明月向他說了聲抱歉,將朵朵後腦按進自己懷裏, 說:“真不好意思,她肯定是累了,今天玩了一整天, 開始鬧覺了。”

小孩子是這樣的, 睡前和初醒都要很不老實地哼哼上一會兒。雲煥盡管心中有幾分不安, 仍舊理解地摸了摸朵朵的後腦:“那就早點回去吧。”

明月點著頭, 視線還落在一邊泥塑的“貓小姐”上, 平日裏平面的影像一下充實起來, 變成三維的實體,有著不同於紙面的吸引力。

它通體雪白,唯獨臉頰跟衣服粉粉嫩嫩,蓬松的大尾巴看起來更加柔軟,飽滿的小臉靠在其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眼睛裏嵌著黑色寶石,亮晶晶的。

明月摸了一模,說:“真好,我真喜歡這個‘貓小姐’,朵朵也會喜歡的。不止,如果以後能出繪本,我們可以隨書附贈一個。”

她笑容溫柔,一雙眼睛裏盛著瑩瑩的光:“到時候可要多麻煩雲醫生了。”

雲醫生心顫,想那可不是小麻煩,知道單單為了捏這麽一個小玩意兒,他花費了多長的時間,做壞了多少試驗品嗎?

可看她這樣期待,他又不說不出半個不字:“好啊,到時候一起捏唄。”

明月眉梢一挑:“所以,你同意跟我一起出繪本了?”

雲煥說:“我還有第二種選擇?”

她的得意裏還透著一分鮮見的羞澀:“你很好。”

她說:“……真的很好。”

朵朵這時在明月懷裏動了動,輕聲喊了她一下。

明月親親她額角,只好道:“我還是先回去了。”

雲煥跟著起身:“我送你們。”

明月攔住他:“幾層樓而已,我自己上去。”

雲煥還是送她走出大門,彼此告別前,他很快速地摸了摸她臉,將她鬢角的短發掖去耳後,露出白生生的耳廓。

“是不是有什麽事?”雲煥抿了抿唇:“剛剛那個電話……如果你有什麽麻煩的話,如果我可以幫上忙的話……”

明月截住他的話,很用力地笑了一笑:“沒有什麽,只是一點點歷史遺留下來的小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雲煥站在門下,一直看明月走進電梯,轎門謔的關起,一陣運行的聲音過後,他方才走回玄關,將門帶好。

明月有事瞞著他,這是毋庸置疑的。而就她那樣大大咧咧,一點小事也要顛來覆去說三遍的性格看,這件事絕對不是那樣簡單。

甚至,是讓她難以啟齒,需要一個人偷偷完成的。

雲煥走回客廳,茶幾上還放著他精心捏好的“貓小姐”一家,怪蜀黍的頭上濕噠噠的口水未幹……它們被忘在這裏,孤孤零零。

大概時間尚早,雲煥躺在床上的時候,怎麽都難以入睡。

這種時候,人的思維就越發活躍,他想起那個曾在短信裏逗她的蕾絲小姐——那時候的明月,簡單,清澈,單純得只要一轉眼睛,他就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人總要長大,經歷一些事情,心上留下一點疤痕,連明月都有自己一個接一個的小秘密了,他這個徹頭徹尾的俗人又何嘗不是。

他們之間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對彼此交心的呢?

是明月即將不告而別,乘風去海外的時候嗎?可能要再早一點。是那個蕭索的寒假,他們不約而同選擇靜默的時候嗎?可能還要再早一點。

一段感情起承轉合,開始的時候轟轟隆隆,中途寧靜平緩,到了結尾的地方往往就開始寡淡無味。他們的無味,是在在一起後的第三個年頭吧?

一個暑假,帶走暑意,但從沒有人想過也能帶走愛情。

明月大四開始的時候,他正式進入省醫院實習,整個人分成兩半,一半還在象牙塔苦讀,一半則在社會中沈浮。

聚少離多是常有的事,忙起來的時候,他們甚至一個月只見匆匆一次。他盡可能地滿足她,開`房,做`愛,他在汗水裏消耗對她的依戀。

起初他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他仍舊愛她,他的感情沒有變化。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成了漸漸不滿的那個人,在電話裏無盡抱怨,在見面時喋喋不休。

於是爭吵無休無止。

他當然是厭煩的,也是理直氣壯的。他在兒科輪值,被一群孩子吵得頭昏腦漲;他開始準備論文,還要小心翼翼應付導師的課題。

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忙到眼前發花,走路打飄,好不容易熬到寶貴的休息日,他想向她訴一訴苦,卻每每撞上一個失控的人。

他做錯了什麽,她又為什麽變了副面孔?一次又一次地忍讓裏,他最終失控,向著電話吼道:“你到底有完沒完,不想過就散了!”

平時無理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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