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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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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是事實,我有什麽資格生氣?”

阮安汐的目光從時衍身上移開,落到窗外的虛空上,語氣滿滿都是自嘲:“本來就是,沒有小貝我就什麽都沒有了,可笑遲小姐還說什麽……呵,我真的是一敗塗地。”

時衍越聽越覺得她話中意思不對,不由皺了眉:“你們剛才談了什麽?”

“還能說什麽,”阮安汐垂了眼,看起來像是不在意的道:“無非就是遲小姐對你勢在必得,勸我識趣點早些退出,這些你該都是知道吧?”

她一貫不是那種暗地裏給人上眼藥的,可遲蔓方才實在是惹急了她,再加上現在小貝還不知在何處,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說起話來難免也沒了分寸。

時衍自然是一直都知道遲蔓的心思的,可這會兒被阮安汐放到明面上說,莫名有種被“捉奸”的羞恥感——時總是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一時間竟楞在了原處不知該如何回話。

“反正我現在孑然一身,實在也不想再跟遲大小姐競賽,麻煩時總放我離開這兒,以後我會帶著小貝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你們眼前,這樣可滿意了麽?”

阮安汐一番話說的輕巧,時衍的火氣卻又被她輕易出口的“離開”挑了起來,不過還不等他將怒氣宣之於口,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

方才在門外,保鏢說聽到遲蔓說什麽“公平競爭”,難不成就是這意思?

有些真相與你之間就只隔著一層輕紗,沒想到點上的時候一頭霧水,可只要找到了一個線頭,剩下的就好猜多了。

遲蔓那種人是從來不相信有單純的愛情存在的——或者不相信愛情這種東西能在時衍身上出現,但凡他對什麽東西過多註意,定是因為外力作用。

比如阮安汐。

在她眼中,阮安汐不過是阮家推出來的棋子而已,且是已經被舍棄過一次的棋子,與她遲家大小姐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而這樣的阮安汐之所以能得到時衍的青睞,肯定是因為那個玉雪可愛的孩子。

小貝就是阮安汐贏過她的砝碼,現在小貝失蹤就相當於阮安汐失去了砝碼,孤身一人的阮安汐更沒有與她相比的可能性了。

所以她才會說什麽“公平競爭”的瞎話,而這之前定還說了關於小貝的其他事。

怪不得她今天突然來了醫院,怪不得阮安汐生了那麽大的氣。

怪不得這人現在對自己也是慢慢的敵意,說不定還陷在遲蔓那套歪理邪說中沒回過神來呢。

但時衍也知道,阮安汐現在精神狀態不慎穩定,如果非要與她爭執的話結果可能也並不好,並且……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他在阮安汐這兒的信用值好像也並不是很高,如果現在他剖明心意說自己並不是因為小貝,而是一直以來都愛她的話,對方還真不一定信。

許是性格因素,加上他從小是老太太帶大的,時總算是個相對保守的人,在他看來,所有真誠的心意,包括“喜歡”與“愛”,如果頻繁說出口的話那便像是玷汙了這種感情一般,所以但凡他說出口的話,都是萬分確定過的。

而商場上的磨煉讓他下意識的估算每件事情的風險概率,如果一件事的成功概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下,他便下意識的想完善計劃之後再做處理。

多重因素之下,時衍雖然明白了阮安汐現在的想法,最終卻只是低頭削水果,卻並未開口。

而這種沈默落在如今偏激的阮安汐眼中卻成了默認,過往種種在腦中翻騰不休,拱著她的火氣也越來越大:“時總如果同意的話就請離開這兒吧,以後我們再也不會……”

“別瞎想了。”

時衍終於削完了一個蘋果,一邊將蘋果切塊一邊淡聲道:“我說過小貝我一定會找到,你也安心在這兒養傷,其他的先不要想。”

“安心養傷?”阮安汐嗤笑一聲,“時總說的倒是輕快,小貝現在下落不明,你覺得我能安得下心來麽?”

最後一句話她音調有些高,說完才反應過來,卻並不想為之道歉,只盯著時衍,目光中不知隱著多少情緒:“也是,在時總看來不過是丟了一個孩子而已,反正這個孩子已經不是時家的了不是麽?”

反正他們已經離婚了,就算小貝的親生父親是時衍,他們也沒有法律上的父女關系。

更別說時家並不缺想攀上去的女人,如果時衍真喜歡孩子的話,他自然還可以有其他的兒女。

或許還比小貝漂亮可愛,還不會有像她一樣時不時帶著孩子離開的媽。

這個念頭像是在阮安汐心頭插了一把尖刀,那刀子還毫不留情的反覆攪動,以至於她好一會兒才攢足了力氣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小了許多:“可能不能請你設身處地的替我想一下?小貝是我唯一的孩子,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指望了,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麽事,我……”

剩下的話被哽在了喉嚨中,時衍卻被其中蘊含的死志震的手上一抖,水果刀毫不留情的劃開了他的皮膚,殷紅的血滴進了瓷白的果盤中。

只是房中兩人都像是沒看到一樣,阮安汐終於還是沒忍住逼到眼眶中的淚水,時衍卻是粗聲打斷了她的話:“小貝我一定會找到。”

話音落下他頓了頓,像是要讓人聽出這話中的堅定之意一般,隨後才接著道:“她不會出事,你也不會出事,以後我們還會像一個月前一樣。”

一個月前三人還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可現在明明已經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人與心卻又散落各處,像是老天跟他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像以前一樣……”

阮安汐喃喃道,好一會兒才笑著搖了搖頭,眼淚卻不自覺的滑了下來:“怎麽可能一樣……”

“為什麽不能一樣?”

時衍像是被踩了痛處一般,聲音霎時有些激動:“只要小貝回來,只要你還待在我身邊,我們當然還能……”

“可我為什麽還要待在你身邊?”

阮安汐終於擡起了眼瞼,目光真真切切落在了他身上,卻讓後者莫名覺得心中一涼:“時衍,你不會真的覺得,我這輩子非你不可了吧?”

不給時衍再開口的機會,她竟率先承認了:“也是,以前的我是真的覺得,這輩子遇到你是上天給我的恩賜,被你拋棄時也覺得活不下去過。”

阮安汐個性內斂,或許還有“怕他”這個因素在,起碼在此之前,時衍從來沒聽她剖析過自己的心意。

他是第一次聽阮安汐親口、清清楚楚的說,她離不開自己。

可是還沒等他心底那一絲後知後覺的喜悅泛上來,阮安汐便再次開了口:“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錯的離譜,而這個錯處,讓我付出了無法承受的代價。”

“認識你之前的人生雖然無趣了些,但起碼還算平穩,可我安靜的生活在你與阮家簽下約定的時候便碎了。”

阮安汐語氣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初見時你雖然有些冷淡,外表——我當初畢竟年齡也小,看人時總會先在意外表的,正巧你有一副可以讓所有人原諒的長相,當時我的心便偏給了你一半。”

“後來你雖然時常像是厭煩我,可卻從來沒有做出背棄我的事,甚至婚後第一年我生日時你還提前下班買了蛋糕回來。”

說到這兒阮安汐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笑意,或許是回憶給過去的事情上了濾鏡,再看當時總會有些寬容的。阮安汐的笑意終於到了眼底:“我很開心,真的。”

時衍卻無法對此感同身受,因為……因為他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但他知道當初的自己有多麽厭惡這樁婚事,他對阮安汐所有的“示好”都是摻雜了目的的,或許這個蛋糕也是。

雖然記不清當時的想法,但是他早期的心態一直未變。

可惜這些年來他做過的摻雜目的的“示好”太多了,已經絲毫記不起對方津津樂道的這件事。

幸而阮安汐並沒有問他,笑意在眼中停了幾秒很快便掩了下去:“或許就是因為這些,王嬸才一直覺得你是真的愛我。”

最後四個字她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像是自己都在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時衍想說自己對她的感情起碼有七分是真的,可不等他開口話頭便再次被對方搶了去:“更何況重逢之後你還將老人家請到了別墅去,冰冷的時總偏偏時不時對我溫柔,再加上王嬸一個勁兒的勸說,饒是經歷了四年的苦楚,我竟然再次相信了心底那股子……所謂直覺。”

“我一度覺得受過的所有苦處都是為了遇見你,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是你造成了我所有這些苦處。”

阮安汐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目光也再次穿過虛空落到了時衍身上:“時衍,我一生所有的災難苦楚,都是你給的。”

時衍終於知道了自己一開始感覺到的不對勁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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