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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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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層門簾,屋子裏頭傳來那個江湖人喊痛的聲音,殷佑微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沈樊成問:“待會要我進去陪你嗎?”

殷佑微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了。旁邊有食肆,你先去吃點東西吧。”她摸出錢袋子,數了銅板給他。

沈樊成掂了掂:“有點少,都啃了多久的燒餅了。”

殷佑微咬了咬唇:“我身上餘錢也不多了,這裏就算有典當行也太破落了些,開不出好價錢的。”

“沒事,還是要多謝小姐。”沈樊成痞裏痞氣地做了個揖,道,“其實我很好養的,你摸著良心說,我花的錢不多吧。”

“嗯嗯嗯,快去吧。”殷佑微揮了揮手。

沈樊成走出去幾步,扭頭道:“有事情叫我啊。”

“知道。”

終於輪到了殷佑微,她掀起門簾走進去,一股子藥味撲面而來。

她付了診金,坐到看病的老大夫對面,伸出了手腕。

老大夫摸了一會兒,道:“普通的風寒,就是有點重,我給你寫個方子,回頭按這個煎藥。”

“大夫,我急著趕路,路上也沒機會煎藥,請問有沒有配好的藥丸?”

“藥丸麽有倒是有,不過因為不是針對性的,所以效果沒有開方子的好。”

“痊愈慢一點沒關系,能治就好。”

老大夫道:“行吧,這位姑娘,藥丸每天早晚各吃一顆就好,也不要太過勞累,少想事情少操心,大概再有三四天就能痊愈了。阿寶,去取藥來。”

老大夫身邊打下手的一個年輕女孩兒脆生生應了,就要轉身去櫃子裏拿。

殷佑微看了看老大夫,又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兒,拉住那個女孩兒道:“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那個……嗯……”

阿寶歪著頭:“什麽?”

“嗯……”她飛快地瞟了一眼老大夫,輕聲道,“女子每個月……都要用的那個……”

“啊,月事帶麽,也有的。你要多少?”

殷佑微:“……”

好吧,是她狹隘了,做大夫的什麽不知道呢,哪會在意這個。

“就,一個月的就好。”這種東西本有下人給她備著,可這會兒她的下人一個不剩,東西自然也就沒有。她也一直沒想起來這件事,今天無聊算了算日子才突然想起的。

“行,你等等哦。”

阿寶很快拿了藥丸和月事帶出來,給她包好了。

她道謝付錢,拎著兩個小包出了門。

一轉頭,就看見隔壁沈樊成翹著二郎腿坐著,一碗面吃得正歡。

她走過去,將小包袱擱在一邊,在他對面坐下。

“你吃的什麽?”

“油潑辣子面,要來一碗不?”

“不了。”那味道太重,而且她也不太喜歡吃辣。

“嗯,你還要養病,吃點清淡的好。”他低頭繼續吃。

殷佑微看了他一會兒:“你……吃得飽嗎?”

“還行啊。”

“不夠的話,那就再加菜好了。”

沈樊成停了筷子:“小姐怎麽突然大方了起來?奴好受寵若驚呀。”

“覺得你畢竟是個幹體力活的,要多吃點。”她挪開目光,心道實在是他吃得太香,讓她好有負罪感。

“那我不客氣了啊。”沈樊成舉手,“老板,再來一盤炒土豆絲!”他看向殷佑微,“你吃什麽?”

“一碗紅湯面就好。”

“再上一碗紅湯面,記得給打個雞蛋!”他朝殷佑微眨了眨眼,“你太嬌弱,也要補補身子。”

殷佑微嘟噥道:“反正都是花我的錢咯。”嘴角卻帶了一點笑意。

面和菜很快上來了,殷佑微吃了一口面覺得有點鹹,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而且這幾天下來她也不那麽嬌氣了,便埋頭吃了起來。

沈樊成已經吃完了他那碗油潑辣子面,又開始夾土豆絲吃。吃了兩口道:“這裏再加點醋口感會更好,不過現在也還行,你也吃點唄。”

殷佑微擡頭看了他一眼。他嘻嘻一笑,唇紅齒白。

那唇真好看。他本來唇形就好,只是唇色偏暗,這會兒剛吃了點辣,唇色也鮮亮起來,倒像是戲臺上的小生。

殷佑微低頭,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吃完這頓,殷佑微愈發感覺到手頭的拮據。

想念她的金山銀山小富貴鄉……想到打滾嚶嚶嚶。

殷佑微吸了吸鼻子,嘆道:“沒錢真可怕啊。”

沈樊成定定地看著她。

“……幹嗎?”

沈樊成拿起一只筷子,微微探了點身子,用幹凈的那頭在殷佑微嘴角一刮。

她下意識去摸了摸。

“嗯哼?”沈樊成將筷子頭伸到她眼前晃了晃,上面赫然沾著一片蔥花,笑得很欠揍。

殷佑微:“……”

她飛快往兩邊一瞟,都沒有人。

“你這下人好大膽,敢嘲笑小姐。”她鼓了鼓嘴。

他慢條斯理放下筷子:“小姐教訓的是,奴再也不敢了,小姐就算沾了蔥花也一樣好看,多給路人看看也好。”

殷佑微:“走吧走吧!”

兩人買了新的幹糧,再次上路。

殷佑微按時服藥,過了三四天便痊愈了,只是她的癸水仍舊未至,她疑心是不是前些日子落水又熬夜,亂了周期,不過這事她也不好和沈樊成說,路上也沒有遇到正經的醫館,只好一個人揣著。

這一天,他們終於抵達了臨近江州的一個小鎮。

煙火之地的繁盛氣息撲面而來,殷佑微感動得要落淚。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典當行。

她已經窮得叮當響了。

殷佑微很爽氣地當掉了一對耳珠、一只手鐲和一支玉簪,然後拉著沈樊成去成衣店給每人買了一套新衣服。

沈樊成嘖嘖稱奇:“你怎麽突然出手如此闊綽?”

“馬上就要到了,不能再虧待自己了。”殷佑微瞇眼一笑,“你,跟著雞犬升天。”

“哦那還真是多謝小姐。”

殷佑微帶著他往鎮上最好的酒樓裏一坐:“想吃什麽隨便點,現在本小姐有錢。等到了江州更有錢後請你吃更好的。”

“那我不客氣啦。”沈樊成蹺起二郎腿,笑得開心。殷佑微沒讓他再作小廝打扮,這會兒他一身簇新衣服,黑色短打上衣,袖口綁著粗紅繩,外罩一件半臂,交領處和肩部都繡著暗紅色的流雲花紋,看著倒是非常賞心悅目。

等菜期間,殷佑微一邊喝茶一邊道:“那位女俠應該不會再追來了吧。”

“不會啦。當初你看見的那個另一輛馬車上的男人啊,是個大人物,他八成是猜出我在車廂裏,可是他沒拆穿。雖然我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交情,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攪這趟渾水,不過他既然攪了,那女的就肯定不會再追過來啦。哎,總之這和你沒關系,你不用管。”沈樊成說道,“我能喝酒不?”

“喝吧,別喝太烈的,也別喝多。”勞苦功高,理當慰問。

“我有數呢,還沒把你送到你兄長身邊,肯定不會喝酒誤事的啦。”他叫了一壺千日春,自斟自飲起來。

菜一一上上來,殷佑微終於吃上了她朝思暮想耿耿於懷的八寶豆腐。

小小一碗,湯羹淡金且微稠,豆腐潔白而細嫩,又有雞屑、火腿屑、蘑菇屑等散落其間,香味溫醇,品相誘人,教人食指大動。

沈樊成看她吃那一小碗吃得那麽開心,狐疑道:“有這麽好吃?”

“好吃啊。你要不要嘗嘗?”殷佑微很自然地重新拿了把勺子,舀了一勺遞給他。

沈樊成:“……”

殷佑微:“……”

等等,她在幹什麽?從自己碗裏舀了一勺八寶豆腐給一個男人?

嗯,天太熱了,熏得她腦子也熱了,做事竟然不經思考。

沈樊成只沈默了一瞬,隨即道:“好啊。”

一偏頭,叼住了勺子。

殷佑微:“……!!!”

她一驚,像被燙了一樣松了手。

沈樊成品了品,咽下去,把勺子取出來,點評道:“還不錯吧,不過你沒吃過更好吃的。”

殷佑微道:“誰讓你……直接吃了?”

“嗯?”他把勺子放到盤子上。

“我是讓你把勺子接過去自己吃,你這樣……搞得好像……”我餵你一樣。

沈樊成陡然明白過來,嘻嘻笑道:“啊呀,小姐菩薩心腸賞飯吃,奴自然不敢不從。”

殷佑微哼了一聲,繼續埋頭吃她的八寶豆腐,臉色微紅。

沈樊成覺得她這小模樣可愛得緊,像一塊揉了碎花瓣的馬蹄糕。

吃完飯,沈樊成癱在椅子上道:“啊,真是很久沒吃這麽飽了。”

殷佑微拿絹子擦了擦嘴說:“你到底為什麽會缺錢啊?你這麽有名,應該可以接到很多生意吧?”

沈樊成翻了個白眼:“小魏姑娘,你別被傳言迷惑行嗎?而且不要說得這麽暧昧好嗎?”

殷佑微:“……”

“確實常有人想找我合作,但是也要看本少俠高不高興。”他直起身子,雙手交疊置於下巴下,“比較討厭的一點就是,有些人被拒絕之後,就想斷了我的財路,以此作威脅。啊,人生是多麽艱難。”

殷佑微想了想,這種套路仿佛她們家也幹過呢……不由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出了酒樓,殷佑微在鎮上最好的客棧裏包了兩間上房,舒舒服服住了進去。

她囑咐沈樊成道:“我們休息一天,明早出發去江州,下午就可以到啦。這幾天辛苦你了,晚上早點睡。”

沈樊成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進了自己的屋子。

他在自己屋裏睡了一下午的覺,醒來時已近傍晚。

他揉著頭發去敲隔壁的門:“小魏姑娘,吃晚飯不?”敲了一會兒沒有回答,他下了樓去問小二:“住六號房那姑娘你見著沒啊?”

小二道:“是不是綠衣服啊,好像沒見著,也可能是我沒在意。”他扭頭喊道,“掌櫃,您看見六號房那姑娘沒呀?”

掌櫃慢悠悠擡頭道:“沒有。我在這裏坐一下午了,六號房沒出過人。”他對那小姑娘印象很深刻,因為明明身邊跟了個大男人,卻是她付的錢。

沈樊成又折回了樓上。

“小魏姑娘,你是在睡覺嗎?”他站門口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小姑娘嬌氣得很,這會兒可能還真的在睡覺,就是睡得太死了點。

他沒事幹,遂跑到樓下找小二聊天。

“哎你們這附近有什麽酒館嗎,路子比較野的那種。”避了這麽久的風頭,他骨頭真的有點癢了,等明天送走了小魏,或許可以找人拼一拼酒。

小二甩著毛巾想了想,說:“有一個館子,不大,但是比較亂,什麽人都有,混江湖的尤其多,你懂的。”

沈樊成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叫什麽名字?”

“叫……叫清白堂。”小兒翻了個白眼,嘀咕一句,“清白個鬼。”

沈樊成:“清白堂?!”

這裏也有清白堂?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麽,猛地跑上樓,用力拍門:“小魏,小魏你在不在?”

仍然沒有人回答。

他一咬牙踹開門。

屋子裏什麽人也沒有。

地上有一只潑翻了的茶杯,留下快要幹涸的一斑水漬。

沈樊成擰著眉頭看向窗臺,那裏正安安靜靜地擺著一只雕刻精致的蘿蔔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藍莓土豪的地雷(* ̄3 ̄)╭?

今天過生日去了嘿嘿嘿,祝大家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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