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千頌看著李天瀾拔劍。

隕落星辰的劍鋒耀起了足以驅散黑夜的鋒芒。

山河永寂起手。

這一劍並不快，也不慢。

但偏偏給人一種無法躲閃的感覺。

世界是靜的。

極靜便是虛無。

虛無就是真實。

隕落星辰劍鋒上的劍光也很真實。

真實的一片蒼茫。

一片蒼茫的虛幻劍意中，萬物不曾相對。

不相對於快，也不相對於慢。

那一劍就在那，快與慢都沒有了意義。

只有那最真實也最虛幻的一劍，仿若永恒長存。

山河永寂·萬裏長虹。

夜幕裏的長虹，千裏萬裏，都是光芒。

銀色的劍光籠罩了隕落星辰劍，吞噬了李天瀾，覆蓋了古堡，極度耀眼的劍光越來越亮。

蔣千頌的瞳孔中失去了李天瀾的影子。

黑夜在絕對刺眼的光明之後重新降臨。

光芒依舊存在，但卻在霎時間極度凝聚。

無窮的光芒收縮到了一起，越來越亮，卻越來越小。

光越亮，影越暗。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光與暗的戰場。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已經完全消失。

一片蒼茫仿佛要覆蓋世界的光芒最終完全凝聚在隕落星辰的劍鋒上。

蔣千頌的瞳孔陡然收縮到了極致。

在黑暗裏耀眼的近乎輝煌的劍光開始延伸，光芒無比細小，但亮度卻絕對熾盛。

李天瀾，蔣千頌，黑鬼。

隕落星辰，九丈紅塵，黑暗刀光。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這道極重極亮的劍光串聯到了一起。

快慢，距離，甚至時間，都完全失去了意義。

蔣千頌靜靜的盯著黑暗中那道劍光。

他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

劍意亮起的瞬間，時間不在相對流動，快慢不在相對作用。

萬物相對，萬物不相對。

這是李天瀾巔峰狀態下的全力一劍，劍意彌漫之處，這一切與其說是領域，倒不如說是一片世界。

讓蔣千頌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適應不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還是更喜歡所有人認知中的世界。

所有人生活的世界裏，時間在相對的流動，快相對於慢而快，慢相對於快而慢，光芒相對於下降而上升，黑暗相對於上升而下降，前進相對於後退而前進，後退相對於前進而後退，就算是靜止，也是相對於進退而靜止。

那是萬物相對的世界。

而此時絕對寂靜的虛無裏，瞬間像是永恒，快就是慢，慢就是快，一片虛無中，沒有萬物，亦不會有相對。

真實與虛幻。

所以這一劍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蔣千頌適應不了這樣的世界，所以當劍光亮起，當劍光收斂，當劍光蔓延。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萬物不相對，那任何反應，都不會再有意義。

蔣千頌眼神恍惚，這一劍在絕對的寂靜和虛無裏，帶給他的出了驚恐，就只剩下震撼，以及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明悟。

何為天驕？

在一個時代中具有絕對統治力的人才能稱為天驕。

能夠引領一個時代的武道進步的人，才是天驕。

數百年前，北海王氏的那位天驕先祖和林族先祖最輝煌的時期，都是一人震世。

黑暗世界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了武道四境，有了無敵境。

數百年後的今天，在這一劍之中，隱隱約約，蔣千頌似乎看到了一絲超越無敵境的可能。

黑暗繼續彌漫。

隕落星辰劍鋒上的劍光開始向前蔓延，不曾綻放，光芒凝聚到極致，筆直的蔓延。

就像是破碎了夜幕的一道光線。

一道長虹。

很細小，但卻無比的輝煌絢爛。

不是全面覆蓋橫掃一切的一劍。

這一劍就是極度凝聚的一點。

細小的光線橫貫長空，撕裂夜幕，幾乎是無視了空間。

劍光匯聚成線，刺在了彌漫著黑暗刀光的九丈紅塵領域上。

沒有薄弱或者堅固的分別。

這是絕對凝聚卻又非常隨意的一劍。

隨便刺在任何一個點上都無所謂。

因為李天瀾堅信自己這一劍的淩厲。

無堅不摧。

無物不破！

這是李天瀾確定了自己的道路，並且武道小成以來第一次如此全力的出劍。

前所未有的專註和凝重。

不惜一切。

巨大的力量帶著純粹的劍意向前眼神。

永恒像是一瞬。

李天瀾的身體一瞬間繃緊到了極限。

骨骼牽扯著肌肉，肌肉撕裂了血管。

渾身上下的鮮血從他身上冒出來。

若有若無的斷裂聲似乎在體內響起。

李天瀾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口腔，體內一條很難把握的靜脈似乎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力道而寸寸繃斷。

下一瞬間，凝聚到極致的燦爛劍光陡然飛了出去，落在了蔣千頌的領域上。

黑暗中的領域寂靜了一瞬。

蔣千頌和黑鬼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

下一秒，一片驚天動地的巨響聲驟然間響徹山野。

領域和劍光完全破碎。

整片空間徹底崩碎炸裂。

空虛安靜的虛空在混亂的力量裏蔓延。

九丈紅塵和黑暗刀光完全消失。

只有光芒依舊存在，如此真實，如此淩厲。

向前。

一往無前！

光芒如柱。

從光線變成光柱。

劍意已經開始分散，但這一劍的餘威依舊帶著足以撕裂萬物的殺伐氣焰。

這是中洲甚至整個黑暗世界數百年來都不曾出現過的年輕鋒芒。

一劍傲世！

劍光的餘威浩浩蕩蕩。

黑鬼本能的來到了蔣千頌的身邊。

但卻不是擋在他面前。

而是躲在了蔣千頌的身後。

蔣千頌擡起了手臂。

這一瞬間，他所有的防禦手段幾乎都失去了作用。

雷克維亞古堡燃燒著所有能源讓激光武器一次性徹底爆發。

無數的高手同一時間出手，所有的力量都在磨滅他的領域。

在他的領域最虛弱的瞬間，李天瀾直接出劍。

萬裏長虹。

剎那之間向著前方延伸的劍光即便是他都很難反應過來。

他不可能指望黑鬼。

黑鬼雖然也是無敵境，但他卻是放棄了所有防禦力的無敵境，面對這一劍，即便只是餘威，也足以讓他隕落。

蔣千頌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強擡起手臂。

他的手掌中抓著一塊金屬板。

金屬板在劍光穿刺過來的瞬間猛然一張，變成了一塊能夠護住他上身要害部位的盾牌。

盾牌面對著凝聚的劍光瞬間閃耀起來。

蔣千頌舉著盾牌迎上去。

劍光與盾牌接觸。

響起的卻不是碰撞的聲音，而是清晰的破碎聲。

能夠讓蔣千頌隨身攜帶的盾牌幾乎是頃刻之間就被劍光徹底撕碎。

已經細微到了難以察覺的劍光穿過了蔣千頌的手臂。

蔣千頌身體猛地一震，整條手臂猛然間爆出了大片的鮮血。

蔣千頌臉色有些蒼白了一下，滿是鮮血的手臂微微顫抖著。

他擡起頭，看著李天瀾。

沒有了劍光的照耀，李天瀾在黑暗裏顯得無比的虛幻。

他的臉色同樣慘白，嘴角還掛著一絲鮮血。

但恍恍惚惚，蔣千頌卻突然覺得這種狀態下的李天瀾竟然比起剛才還要從容。

李天瀾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眼眸純凈而專註。

只有最瘋狂的殺意。

蔣千頌深呼吸一口，突然下定了決心。

眼下的局面，他有很多的選擇。

比如他壓制李天瀾，讓黑鬼去殺了清風流雲和雷克維亞的一眾高手，最後在解決李天瀾，重新跟雷克維亞合作。

又或者讓黑鬼跟李天瀾碰撞，他自己出手毀滅整座古堡。

又或者...

很多種可能，都不容易，但確實有成功的幾率。

不過這一刻，蔣千頌突然放棄了一切的計劃。

他的眼神有些惱怒，但最終歸於平靜，變得很是堅定。

因為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突然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李天瀾跟南美蔣氏已經有了很深的因果。

而李天瀾...

不說今後，就是現在，都恐怖的有些匪夷所思。

蔣千頌有一定的把握贏下這一局的勝利，但他和黑鬼分開，卻沒有一點把握可以留下李天瀾。

李天瀾活著，即便是南美蔣氏重新拿到了跟雷克維亞的合作權，甚至最後贏下了東歐的亂局，又有什麽意義？

當然，那個時候的李天瀾或許會很慘。

但蔣千頌不敢確定那種狀態下的李天瀾百分之百必死無疑。

他的身後畢竟還有輪回宮。

甚至還有中洲一大批支持他的勢力。

李天瀾不死。

南美蔣氏的今後，就是末日。

這是最簡單的邏輯。

蔣千頌腦海中所有的彎彎繞繞一瞬間變得清晰，變得筆直。

他看著李天瀾，緩緩開口。

“阿鬼。”

黑鬼應了一聲，走到了蔣千頌身邊。

“和我一起！”

蔣千頌聲音低沈道：“殺了他！”

這就是蔣千頌的決定。

吞並雷克維亞家族之後的利益。

贏下東歐亂局之後的前景。

所有的一切，這一刻全部都在蔣千頌腦海中消失。

不是無所謂。

而是眼下，他有了更重要的目標。

這次東歐之行，就算南美蔣氏會失敗，甚至最後一無所獲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他殺了李天瀾，這就是南美蔣氏東歐之行最大的收獲，甚至還要勝過跟雷克維亞的合作。

所以這一刻的蔣千頌，想要的已經不止是勝利。

他最想要的，就是李天瀾的命！

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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