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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第七日·世間最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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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的一劍。

最後的一劍。

熾白的劍光劃過海面,帶起驚人澎湃的巨浪,長達百丈的煌煌劍光以不可阻擋的態勢在擴散。

天與海仿佛被生生壓縮,洶湧的劍光在天與海之間瘋狂遞進。

沒有任何詞匯能夠形容這一劍的風華。

劍意一路所過,茫茫滄海卷起上百米的巨浪,閃爍著繁星的天空在劍光明處戰栗臣服,大海在升高,天幕在低垂。

恍惚之中,天與海似乎本就是一體,那道如同彗星的劍光帶著刺眼的鋒芒,一劍生生劈開了天海,沖進虛空。

無從抗拒,極盡升華的一劍。

劍光在不應該有光存在的虛空中爆發出來,天地在飄雪,大片的夜空生生被照耀成了白晝,一直隱藏在暗中的邪的身影在劍光之下徹底無所遁形。

李天瀾看到了邪。

看到了他眼睛中的憤怒,驚愕,以及恐慌。

如同秦時明月的開火一般。

這一劍的時機同樣微妙。

兇兵轟出去的都是屬於兇兵自身的力量,但對持有者的體力同樣也是巨大的消耗,秦時明月的光影尚未落下,邪的體力沒有完全補充,恰好又是李天瀾一劍殺掉阿爾達克這位神榜第九人,邪稍稍松一口氣的時候。

李天瀾一劍掠過海面,直接到了他面前。

天地,虛空,在劍光鋒芒之下完全破碎成了泡影,李天瀾的身影變得前所未有的真實。

這一瞬間,邪感受到了巨大的兇險。

沒有絲毫的猶豫,邪竭盡全力的狂吼一聲,屬於無敵境高手的領域不顧一切的在空中徹底鋪展。

領域在竭盡全力的收縮。

邪的嘴角開始溢血,擴張的領域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近乎完全透明的光罩。

光罩將邪的身體完全籠罩在一起。

漫天飛雪在劍光之後落下。

王天縱與神留下的殘餘劍意被李天瀾承受大半,天海無極和柳生滄泉終於擺脫了剩餘劍意的糾纏。

兩人看到了那仿若劈開天海的一劍。

也看到了邪的動作。

天海無極輕輕嘆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最關鍵的時刻,邪竟然是在防禦!

他可是一個殺手,而且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無敵境殺手。

在生死關頭,殺手卻在防禦。

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情?

......

王天縱也在看著空中那道劍光, 邪的結果已經不用去想,所以他一直在看著李天瀾。

閃耀著完全驅散黑暗的劍光劈開天海,橫貫天宇,整個世界,包括劍光在內,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顯得有些虛假。

虛假的是整個世界。

而李天瀾站在世界之外。

“他又突破了。”

王天縱輕聲自語了一句,他的語氣沒有凝重,反而有種很舒心的感覺。

“確實是天才,可惜了。”

他收回了視線,語氣平緩。

“師父,他...”

帝江站在王天縱身邊,欲言又止。

“不談他。將死之人,再強又能如何?”

王天縱看向遠方。

視線中,北海王氏的誅天部隊開始遠去,他們會在最近的碼頭登船,回到北海行省。

鮮血順著王天縱的嘴角流下來。

王天縱默默擦拭了一下,面無表情。

“師父!”

看著王天縱手中的鮮血,帝江神色巨變。

“無妨。”

王天縱搖了搖頭,最後看了一眼。

海面上光影依舊,在夜空中燦爛如朝陽。

可對於他而言,一切都已經結束。

“我們回去。”

王天縱轉過身,語氣平靜道。

“可是...”

帝江一臉的不甘心。

“沒關系的。”

王天縱緩緩道:“東島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僅僅是開始而已。沒必要在這裏浪費太多的精力,暫時將東島給他們又如何?”

夜幕之下,他又看了一眼空中猶若烈日的劍光,隨即轉身,再不回頭。

......

神也在看著那道劍光。

劍光幾乎是貼著海平面逆空而上,飛雪,巨浪,星空,明月,他與王天縱的戰鬥結束後,所有的風華都盡在這一劍之中。

劍勢在黑暗的低處升騰,所過之處,盡是光明,仿似永恒。

點點滴滴的鮮血從神的黑色鬥篷裏滲出來,沿著衣服流下去,最終在他面前凝聚成一片水窪。

神一動不動,看著空中的李天瀾。

他的眼神有些不甘,有些驚嘆,但所有的情緒最終變成冷漠,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意。

......

虛空中,自始至終不曾出現,仿佛就是一名旁觀者的白衣女子也在看著這道劍光。

劍光在深沈的夜幕下亮如白晝,無量的劍意完全沸騰,可這一切落在她的眸子裏,卻是如此的暗淡。

通體紅的晶瑩剔透的相忘在她腰間輕輕搖晃著,寂靜無聲中,她似乎向前邁了一步。

......

這一劍萬眾矚目。

東島,中洲,五大勢力,所有的精銳都在默默的仰望。

那道劍意太過驕傲,太過刺眼,強勢的充斥在他們的視線和感知中,根本就無法忽略。

長島之戰已經結束。

這是最後一劍。

或許已經無關最終的結果,但卻關乎現在的大勢。

嘆息城陣營中,劫睜開了雙眼,氣息微弱。

東城如是雙眼中光彩閃爍,迷茫與清明不斷交替,整個人愈發清麗。

虞青煙嫩白的手掌死死抓住身邊的寧千城,她的眼神看看空中的劍光,偶爾也會看看一身紅衣的長生殿主鳳凰。

蜀山陰陽劍主韓重陽與太虛劍主李拜天眉頭已經緊緊的皺起來,他們能夠感受到空中那種鋒銳的似要粉碎蒼穹的劍意,但同樣也能感受到那道劍意背後的空虛與虛弱。

“二師兄...”

韓重陽苦笑著,喃喃自語了一句。

北海王氏在沈默。

昆侖城在沈默。

東島,五大勢力,天海無極,柳生滄泉,所有人都在沈默。

一片詭異的寧靜中,秦微白的雙眸依舊空靈而夢幻。

她看著空中的李天瀾,邁步向前。

獨自一人。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聖徒已經消失。

但沒有任何人敢打她的主意。

秦微白一路所過,無論是中洲還是東島,人群自動給她讓開了一條道路。

因為空中那道劍光依舊亮著。

她仍然處於當代天驕的光輝之下。

......

邪身前,完全變成了虛空的無敵領域徹底收縮起來,光罩在他周圍膨脹,輕盈而厚重。

這是沒有任何殺伐意味的一式。

這一刻,邪所有的絕學都變成了最徹底的防禦。

只要扛過這一劍!

他默默的想著,眼神重新變得猙獰。

天罰帶著通天的劍光刺在了邪身前的光罩之上。

光罩的某一點頓時瘋狂的凹陷下去,但卻不曾破裂。

天罰微微一滯。

邪卻在霎時間毛骨悚然。

視線中,李天瀾的眼神很平靜。

邪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堅決,不惜粉身碎骨,不惜萬劫不覆的堅決。

邪突兀的想起了李天瀾剛才那個可笑的誓言。

對山海起誓。

這個時候他才徹底明白,李天瀾出自中洲,他一個人救了中洲殘餘的團隊,挽狂瀾於既倒,但他最想殺的,還是他,還是南美蔣氏。

劍光驟然亮起。

李天瀾長劍筆直的刺進來。

光罩上所有反彈的力量瘋狂的傾瀉,李天瀾不管不顧,似乎哪怕世界破碎,他這一劍都必須要刺下去。

“轟!”

海面上驟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沖天的巨浪在淩厲而堅決的劍意下徹底粉碎,如山的巨浪變成了大片的水光,仿佛整片海水都在空中徹底爆炸。

劍光和月光同時落下。

虛空中水花湧動,粼粼波在消散,最終變成了雪花。

大雪飛揚,雪花落在山區,落在大海,落進了劍光之中。

劍光和飛雪同時飛揚著飄散。

邪周身的光罩完全崩碎。

猩紅色的天罰劍鋒直接從他嘴巴裏刺進去,刺破了他的後腦,從頭顱另一側穿出來。

劍光,虛空,巨浪完全消失。

只有飛雪仍在落下。

李天瀾一劍將邪的屍體生生劈碎,無數碎肉碎骨灑落大海的同時,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名鎮黑暗世界的秦時明月!

秦時明月的槍身在他手中劇烈顫抖,卻沒有絲毫反抗。

一面青色的銅鏡掛在槍柄末端,在空中不斷的晃動。

手持兇兵,手持名劍。

李天瀾整個人的氣息依舊強盛,但做完了一切的他,一瞬間似乎又徹底變得虛弱下來。

天海無極與柳生滄泉站在遠方,一動不動。

雪花落下,盛夏的夜晚變得冰冷,大片的戰場已經是一片茫茫的白。

李天瀾沈默下來。

所有人也都沈默下來。

唯有寒風呼嘯天地。

唯有冰雪漫山遍野。

雪越下越大,籠罩著整片山區。

黑夜變得不再純粹。

漫天星光下,李天瀾一步跨越了海域,身影出現在了戰場中心。

生命最後的餘暉中,他有些疲憊,但卻並沒有絕望。

他站在高空中,拔劍四顧。

視線內,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流淌成河。

一片沈默中,李天瀾的聲音在戰場上響起,清越如雷,回蕩天地,群山都在他的聲音下開始轟鳴。

“誰敢與我一戰?”

沈默。

沒有人開口。

包括天海無極與柳生滄泉兩位無敵境高手。

李天瀾笑了起來,笑的放肆而燦爛。

“誰配與我一戰?”

他站在虛空,雪花在他身邊穿梭垂落,慘烈的殺伐劍意席卷天上地下,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瘋狂,整個人似乎已經跟天地相連,可怕到了極點。

我動,則山河傾倒。

我亡,則天崩地裂。

至高無上!

柳生滄泉和天海無極面無表情。

大雪仍然在下。

冷漠的雪,冷漠的人。

秦微白靜靜的仰著頭,近乎虔誠的看著空中的李天瀾,她一動不動,看上去有些乖巧。

一切似乎都在倒退。

鋒銳的劍意穿過幽靜的歲月,一片茫茫仿若大雪的白在與此地重合,天地在褪色,恍惚之中,秦微白似乎看到了一樣的人,一樣的劍。

只不過這一幕終究少了太多的人和物。

沒有了記憶中的華武天皇,沒有了名鎮黑暗世界的兇兵,同樣沒了那決絕持劍的一襲傾城黑衣。

她看到了李天瀾揚起了手中的劍鋒,笑容燦爛。

“我有一劍,願與諸位一起上路。”

李天瀾看著東島的人群,看著兩位無敵境高手,平靜開口。

劍鋒在空中伸展。

雪花消散。

劍光綻放。

天地之間,唯有一劍!

空間在所有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微微波動了一下。

大片的星光瞬時間完全崩碎。

李天瀾手裏的劍鋒揚起來,可瘋狂而決然的劍意卻在他身後驟然出現!

在所有人都不曾註意到的虛空中,劍意盛放。

空中似乎突兀的多了一掛完全由劍意凝結的瀑布!

劍意飛流而下,一往無前!

狂亂而又淩厲到極點的劍意瞬間凝聚成了一點!

李天瀾轉過身。

一襲白色的衣裙突兀的出現在李天瀾的視線中。

人劍合一!

凜冽的風吹過白色的衣裙,她的裙角,她的面紗,她腰間懸掛著的紅色匕首在夜風中不斷的舞動,可她的眼神卻依舊凝定如冰雪。

李天瀾認出了這一劍。

這一劍,是劍十一。

劍十一·傾城。

似乎有些疑惑的,李天瀾微微轉頭。

天罰的劍鋒揚起來。

同一時間。

距離這一劍極遠的山區內,一身黑衣的神死死的盯著空中的那道劍光,盯著那道白影。

白影在凜冽的狂風中翩然前行,猶若流星,帶著驚艷了一個時代的光輝。

神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死死握住了手中巨大的死神鐮刀。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有些自嘲,有些悲涼,有些怨恨。

“哈...”

劍光亮起的一瞬,敢於跟王天縱分生死的神似乎在笑,又像是無力的嘆了口氣。

他身上所有的殺意與冷漠徹底消失,身體也開始踉蹌。

可他一雙手卻死死握著手裏的兵器。

神搖搖晃晃的踏出一步,整個人直接沖上了高空。

劍光在空中穿行而至。

極致收縮的劍光明亮而耀眼,有著無法描述的淒涼與美麗。

李天瀾手中的劍鋒止住。

一切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

像是瞬間,像是永恒。

突兀的,劍氣散盡,劍意散盡。

白衣出現在李天瀾身前。

長劍也出現在李天瀾身前。

冷冽如雪的劍鋒直接刺透了李天瀾的心臟,洶湧的劍意在他體內爆發,繼而透體而出。

無數的血霧在他渾身上下爆了出來。

李天瀾一動不動的站著,看著眼前那雙寒光凜然的星眸,微微笑了起來。

從他看到秦微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必死。

可當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冰冷,絕望,如同劍鋒一樣的感覺。

李天瀾笑容逐漸擴大,輕聲道:“真疼。”

“為什麽不還手?”

一身白衣的她語氣冷漠。

她的劍在顫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會死的。”

李天瀾輕輕笑著,眼神卻掠過了眼前的白衣,看向了她的後方。

後方,秦微白正站在那,眼神晦暗的看著發生的一切。

劍光亮起在李天瀾背後。

秦微白等於是站在李天瀾和白衣女子的中間,這個位置,李天瀾若是反擊,極致的劍意足以生生抹掉一切。

包括中洲的精銳團隊。

包括秦微白。

李天瀾生生止住那一劍,用自己的身體承載了對方全部的劍意。

白衣女子沒有回頭去看,她知道李天瀾看的是誰。

她的手臂不斷顫抖著,語氣卻依舊平靜。

“對不起。”

這一生,她終究還是對著第二個人說了第二次對不起。

李天瀾繼續微笑,他沒去看眼前的人,沒去看眼前的劍,只是看著視線中逐漸模糊的秦微白。

人之將死,視線逐漸開始變得黑暗。

“對不起。”

白衣女子繼續開口。

李天瀾努力的看著。

兩人距離很近,卻似是相隔遠方。

“我想回家了。”

李天瀾看著秦微白,輕聲自語。

兩人之間的遠方變成了天涯,視線徹底消失,李天瀾眼前只剩黑暗,就像是死寂的虛空。

“對不起。”

白衣女子的聲音繼續響起。

李天瀾的視線已經失去了焦距,他努力的笑著,僵硬的保持著嘴角的上揚,看著秦微白的方向。

“真想...在看她一眼啊。”

“對不起。”

纖纖素手握著的長劍松開。

李天瀾的身體無力的墜下。

地面一片潔白,全是風雪。

聖徒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空中。

他接住了李天瀾,送到了秦微白身邊。

秦微白接過來,她看起來很平靜,可雙手卻有些無力,接過李天瀾的瞬間,兩人的身體直接倒在了雪地中。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出現在秦微白周圍。

輪回宮十二天王全部出現在戰場。

以聖徒為首,十二個人站成了一個古怪的陣型,但他們各自散發的氣息卻瞬間結成了一個整體,不分彼此,就像是一座恢弘的劍陣。

秦微白死死摟著一身是血的李天瀾,一時間似乎根本說不出話來。

幽香鉆入李天瀾的鼻孔。

李天瀾臉色已經變得青灰。

他靠在秦微白懷裏,僵硬的嘴角努力的動了動,顫聲道:“疼...”

其實並不是疼。

而是因為不舍。

人之將死,最殘酷的情緒,便是不舍。

秦微白死死咬著嘴唇,低下頭,將臉貼在李天瀾的頭上,似乎想給他一些溫暖。

她的嘴唇咬出了鮮血,只是不停的重覆著。

“沒事的,沒事的。”

李天瀾無力的笑著,他似乎想要伸手觸摸秦微白,但擡到一半的手徹底僵硬,最終沒有絲毫力氣的垂落下來,砸在了地上。

他躺在秦微白的懷裏,再無聲息。

中洲所有人下意識的想要圍攏過來。

包括北海王氏,包括昆侖城。

“讓他們滾!”

秦微白死死的摟著李天瀾,猛然尖叫起來。

所有人的腳步頓時一滯。

......

幾乎就是在李天瀾倒下的同一秒鐘。

中洲,臨安,西子湖畔,青雲山。

近期被中洲百姓在網上瘋狂議論的仙境在深夜間轟然暴動。

無為大師坐在青雲寺面前幾乎要將寺門淹沒的花草間。

他的懷裏抱著一個命運輪盤。

輪盤上,代表著天命的指針早已不再顫抖,穩穩的停留在那個死字上面。

某一刻,輪盤上的指針輕輕一顫。

籠罩了整個青雲寺的白霧剎那之間開始瘋狂旋轉起來。

白霧起伏動蕩,在整個青雲山上空不停的旋轉。

大風吹過山間。

花草樹木嘩啦作響。

冰冷的風一路而過,霎時間,整個青雲寺的花草樹木一瞬間全部枯萎下去。

整個青雲寺徹底安靜下來,仿佛世界將死。

盤坐在寺門前如同佛像的無為大師緩緩睜開眼睛。

他看著視線中大片枯萎倒下的樹木花草,輕輕出了口氣。

手中的輪盤指針不再顫抖,平靜的停在死字上面。

無為大師輕輕嘆息,他伸出手。

空中陡然吹過一陣狂風。

狂風吹拂著他身上的僧衣。

他的光頭上已經重新長出了白發,白發及腰, 在狂風中驟然炸開,狂亂飛舞。

無為大師的手掌停留在指針上。

一點一點,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的手掌推動著指針,重新回到了輪盤上的生字中央。

漫天白色霧氣不顧一切的垂落下來。

無為大師擡起頭看著高空,大風吹過去,他的臉上已經全部都是皺紋,就連睜開眼睛似乎都很勉強。

鮮血從他的眉心流淌下來。

滴落在地上。

無為大師緩緩開口,聲音微弱,像是自誇,又像是在說著一個事實一般。

他輕聲道:“貧僧此生,功德無量。”

漫天白霧同時一顫,彌漫在青雲山周圍多日的白霧剎那間徹底的消失無蹤。

夜空一片晴朗,星空璀璨。

無為大師的鮮血落在了地上的泥土裏面。

泥土裏開出了花,色彩柔和,只有一朵。

......

長島。

一切似乎徹底落幕。

半空中,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的白衣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秦微白和李天瀾。

她默默的轉身,似乎想要離開。

“你想去哪?”

一道柔和的讓人如沐春風的聲音幾乎是在她耳畔響起。

神的身影出現在白衣女子身前,眼神柔和。

但白衣女子卻從這柔和的眼神中看到了極致的殘忍與嘲諷。

這是她熟悉的眼神。

她剛剛也看到了神和王天縱的交手,但卻沒有看到對方的眼睛。

“你...”

白衣女子的身體猛然巨震,她在空中劇烈的顫抖著,一雙眼眸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神,眼神劇烈波動,帶著驚喜和倉惶的情緒。

“你認識我?”

神輕笑著開口:“怎麽會認識我?”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

白色的面紗下,白衣女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就連眼神裏也滿是絕望。

她自然知道這個動作的意思。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如同今天一般,在漫天大雪中,她同樣也是一劍,生生刺穿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心臟。

一模一樣的一劍。

白衣女子的嘴唇不斷的顫抖著,她看著面前的神,眼神中帶著愧疚和慌亂。

“你...”

“你配跟我說話嗎?”

神突然開口,語氣柔和而冰冷:“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對我開口?我說話,你聽著就是了。”

“不...”

白衣女子的身體搖晃了下,似乎要從空中跌落。

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眸中落下來,落在了地上的白雪中。

她的聲音沙啞,絕望而空洞:“求你,別這樣。”

“怎樣?”

神依舊在笑:“怎麽樣的不是我啊,是你。”

“不要這樣對我。”

白衣女子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她開始後退,仿佛一朵嬌柔無力的花。

“這是你應得的,不是嗎?你這種人,怎麽對你都不過分吧?”

神笑呵呵道“虛偽,陰毒,放蕩,我該說你是毒婦?還是該罵你是婊子?”

“不,不是。”

白衣女子終於哭出聲,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有絲毫的連貫:“我曾經想過,真的想過啊,要和你廝守一生...”

“廝守?!”

神放聲大笑起來:“對你我而言,世間最殘酷的事情,便是廝守。你配不上這個詞。”

他的聲音低沈下來:“你曾經對我很好,我感動過,但我越是感動,越是寵愛你,當我得知真相的時候,就越是恨你。”

他看著白衣女子的眼睛:“你彌補不了什麽,你對我再好,也彌補不了什麽。只有你死,所以...”

神手中的死神鐮刀揚起來:“去死吧,賤人!”

高空之中,白衣女子的身影猛然巨震。

地面上,抱著李天瀾的秦微白身體也是巨震。

天上地下,兩個白衣女子,眼神俱是絕望。

死神鐮刀揚起來。

凜冽的刀鋒一瞬間出現在白衣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沒有躲避,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男子,淚流滿面。

死亡鐮刀停在女子面前。

神歪了歪頭,有些玩味的笑了起來:“你似乎很痛苦?”

他的手掌穩穩的握住死神鐮刀:“也好,多讓你痛苦一段時間似乎也不錯。”

巨大冰冷的刀鋒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臉,卻沒有撤掉她的面紗。

他看膩了這張臉,哪怕是傾國傾城,但一樣惡毒。

“滾吧。”

他說道:“多活一段時間,等我玩膩了,在去收了你這條賤命。滾!”

白衣女子自嘲的笑了笑,輕聲道:“殺了我吧。”

“臟手。”

神的語氣中全是厭惡。

白衣女子似乎恢覆了平靜,她看著面前的神,輕聲道:“很久前我就對你說過,我全部都是你的。我殺了你一次,等你需要我死的時候,來找我,我會自己解決。”

她轉過身,柔聲道:“你開心就好。”

神沒有出聲。

白衣女子轉身離開,她的身影穿過了神留下的劍意,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剛才兩人的對話雖然很長,但可以聽到,可以看到的人,卻是少數。

極少數。

神的身影落在地上。

白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遠空。

一切徹底落幕。

這位突然出現卻能硬接王天縱一式六道輪回的猛人緩緩走到李天瀾和秦微白面前。

十二天王一動不動。

“真是個傻子。”

神看著倒在李天瀾懷裏再無聲息的李天瀾,聲音中透著明顯的情緒波動,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看著李天瀾,就像是在看很久之前的自己。

眼神絕望而麻木的秦微白僵硬的擡起頭。

她看著神,空靈夢幻的璀璨眼眸中終於有了神采。

他看著她,死死的看著。

“你能救他!”

秦微白一字一頓的說道。

神沒有說話。

秦微白顫抖著拿起了李天瀾手中的天罰。

猩紅色的劍鋒在她手中揚起來,她指著神,拿著劍的姿勢有些生澀,但姿態卻極為堅決:“救他!”

“你願意為他付出什麽?”

神語氣平和。

“一切!”

秦微白毫不猶豫。

一切。

這兩個字太過沈重,尤其是對秦微白這種位高權重的人來說,怎可輕言?

神的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我會出手。”

他說道:“就憑你的一切。”

“你要什麽?”

秦微白語氣清冷,盡管她之前就給了很多,但主動權卻在對方手裏,就像是她之前預料到這一切,可如今李天瀾擋在他懷中,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一樣讓她無法承受。

“我什麽都不要。只需要繼續合作。”

神招了招手。

李天瀾手裏的秦時明月猛然顫動了下。

掛在槍柄上的那一枚青色銅鏡直接離開槍身,飛到了神的手裏。

“八咫鏡。”

神看著眼前的鏡子,眼神平靜:“東島的鎮國神器之一,能出現在邪的手裏...呵...”

他轉頭看了看東島的精銳團隊:“看來南美蔣氏和東島之間有交易啊。”

神隨手敲了敲青色的銅鏡,淡然道:“這東西有大用。”

“一切拜托了。”

秦微白看著神,語氣有些懇求。

“我沒有絕對的把握。”

神開口道:“最多七成把握,把他交給我吧。”

“是八分。”

秦微白下意識的摟住了李天瀾:“聖徒會跟你一起去。”

神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聖徒。

聖徒也在看著他,平平淡淡。

“值嗎?”

神有些玩味的問了一句。

聖徒的回答簡單而霸氣:“老子願意。”

有些人的身份一旦清楚,那便是舊識。

神哈哈大笑起來,他招了招手:“黎明。”

不死殿主黎明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他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一身黑色,跟他身後的不死殿成員衣著完全一致。

“破曉如何?”

神輕聲問道。

“還好,只是暫時昏迷,問題不大。”

黎明語氣恭敬的說道。

神點了點頭,看著李天瀾,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隨即搖了搖頭:“將他帶回去吧。這個人要救。”

黎明應了一聲,就要上前。

秦微白緊緊摟著李天瀾,低頭靜靜的看著他。

李天瀾閉著眼,聽不到,看不到。

秦微白深深的看著他的臉龐,似乎想要將他雕刻進靈魂之中。

她的手掌在顫抖,摟著李天瀾,越來越近。

“秦總。”

黎明站在秦微白面前,聳了聳肩,有些無奈。

秦微白默默的將李天瀾交給黎明。

這個過程很短,但每一秒卻漫長的像是千年萬年。

她閉上了眼睛,雙手變得空蕩。

直到黎明帶著李天瀾離去很久,秦微白才顫抖的睜開眼,顫抖的呼吸。

戰場依舊。

所有人都涇渭分明的站在不同的地方。

唯一的區別就是戰場中已經沒有了李天瀾。

但這唯一的區別,對秦微白來說,就是最大的區別。

她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離開戰場。

“你不去看看?”

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秦微白沒有停步,繼續向前。

這一刻的秦微白依舊傾國傾城,但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全部的靈魂。

她的身影變得麻木而無力。

一切到此為止。

中洲。

李天瀾。

那個地方,那個男人,承載了她太多的悲歡。

她早已不堪負重。

所以她沒有回頭,餘生也不會在踏足中洲。

秦微白眼神空洞而死寂,那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

她的靈魂,她的感情,她的歸宿。

葬於今夜的星光之下。

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點點滴滴,染紅白衣。

秦微白努力的笑了笑,仰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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