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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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無敵和莊華陽來的很快，一杯茶還沒有喝完的時候，兩人的身影就已經穿過了外面的大雨，敲開了別墅的大門。
“秦總，恭喜啊。”
看著親自給他們開門的秦微白，東城無敵笑著開口道，語氣溫和隨意，隱約間似乎有些親近的味道。
輪回宮一舉覆滅夜靈組織，兇兵碧落黃泉易主，這可以說是黑暗世界近幾年來發生的最大的事情，短短幾天的時間裏，風波不斷，目前來開，輪回宮的崛起成為黑暗世界中新的超級勢力已經是勢不可擋了。
何止是中洲，這幾天的時間裏，全世界多個國家都召開了高層會議，想方設法的想要輪回取得聯系，試探他們的態度。
中洲如今可以說是近水樓臺，在臨時召開的決策局全體會議上，中洲高層可謂當機立斷，拿下何平，調離譚清華，提拔東城秋池，這都可以說是中洲釋放出來的善意。
東城無敵作為中洲決策局議員之一，親自參加了幽州的會議，在會議上，一位出身於學院派的議員甚至提議邀請輪回宮來中洲發展，但卻遭到了東南集團，特戰集團以及太子集團的強烈反對，最終此事不了了之。
但這也可以看成是學院派試探性的動作，如今遭到反對，只能說明時機還不夠成熟，等到下一次再提起這個話頭的時候，估計就是學院派的理事巨頭出面了，到時那也許就會成為六大集團的一次較量，站在東城家族的立場上，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置身事外。
所以如今再看秦微白，東城無敵根本沒法將對方純粹當成是跟自己女兒搶未婚夫的人，戰友？自己人？同盟？
這種奇異的感覺夾雜在一起，彼此之間的距離感似乎都模糊了許多。
“同喜。”
秦微白嘴角輕輕揚起，笑容絕美，沈靜而大氣，她看了一眼東城無敵，認真道：“大帥，謝謝。”
輪回宮主與十二天王直入帝兵山的時候，東城無敵恰好出現在了邊禁軍團的黑龍軍團，黑龍軍團是邊禁軍團下屬的五大軍團之一，內部共有十萬精銳，負責中洲東北部邊境的布防，其中三萬精銳走海陸的話，進入北海行省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東城無敵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微白，笑著招呼莊華陽一起進入別墅。
“秦總，襲擊者的屍體還在天空學院放著，我帶了幾張照片過來，你看一看，不認識的話我就叫人把屍體丟長江裏去了。”
莊華陽走進來遞給秦微白一個信封，笑看著走過來的李天瀾和一身睡衣的王月瞳，眼神奇異，卻不動聲色的笑道：“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什麽時候回天空學院？”
“今天就回去。”
李天瀾笑了笑，他原本是打算做些什麽，可如今整套的永生藥劑都已經出現，如果他的傷勢徹底痊愈的話，重新膨脹在他體內的生命力就會徹底將他現在的力量壓制下去，變成潛力，他的境界也會重新穩固在禦氣境。
沒了匪夷所思的戰鬥力，無敵境的大門也會朝著他開啟，如此一來，重新進入天空學院蟄伏又成了他的當務之急了。
李天瀾眼神平靜，得失之間，似乎沒有給他的心境帶來半點影響。
莊華陽拍了拍李天瀾的肩膀，眼神欣慰。
而在他身邊，東城無敵的眼神明顯就有些不太對勁了，他的眼神看了看李天瀾，又看了看穿著睡衣的王月瞳，語氣有些陰沈道：“天瀾，你們...”
好小子，在中原行省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堅決不娶如是，老子還以為你小子是正人君子，結果這他媽才幾天，王月瞳都能當著秦微白的面住進雍華別墅了，既然如此，你憑什麽不娶老子的閨女？如是冰清玉潔的丫頭，半點都不比眼前這位小公主差，你一在推脫，真當老子不敢強行綁了你去跟如是拜堂成親不成？
東城無敵幾乎要氣炸了肺，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沈，看起來當真是動了怒氣了。
“燃火。”
站在一旁打開了信封的秦微白突然開口，他看著信封中黑袍屍體的照片，語氣有些冷冽。
她將手裏的照片遞給騎士，冷笑道：“我當是誰打算在中洲渾水摸魚，原來是他，你告訴騎士，讓她一會去一趟天空學院，把這人的屍體帶出來，丟到寒月宮去。”
燃火默默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秦微白：“不用說什麽嗎？”
“不用。”
秦微白語氣淡漠道：“我等著他來給我一個說法。”
燃火點了點頭，開始撥打電話。
莊華陽有些詫異的轉過頭來，看著秦微白道：“秦總，襲擊者跟寒月宮有關系？”
剛才兩人距離不近，他只是隱約聽到了寒月宮，但具體的卻沒有聽清楚。
事實上，對於黑袍的身份，學院派也暗中調查過，但卻一無所獲，如果對方真的跟寒月宮有關系的話，那就要慎重對待了。
在華亭，寒月宮只是一個會所，可這個所謂會所背後的勢力，卻是數百年來中洲一直都極為警惕的。
秦微白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多說，反而看著臉色有些陰沈的東城無敵，好奇道：“大帥，怎麽回事？”
李天瀾表情尷尬，完全不知道怎麽解釋，堂堂北海王氏的絕色小公主，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要讓他跟東城無敵說對方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做不到，可要承認有關系，又始終覺得別扭，正不知道該說什麽，秦微白又走了過來，李天瀾頓時更加蛋疼。
東城無敵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狠狠瞪了一眼李天瀾，遲疑道：“秦總，月瞳小公主...”
“嗯，是我妹妹。”
秦微白的語氣雲淡風輕，有種說不出的雍容大氣。
王月瞳臉色一紅，眼見秦微白眼神掃過來，那眼神並不如何嚴厲，可卻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她咬了咬嘴唇，低聲喊了句姐姐，臉色更加紅潤，可奇怪的是，這稱呼一喊出口，她卻並不覺得有多麽的忍氣吞聲，竟然有種很自然的感覺。
秦微白嗯了一聲，又看了看東城無敵。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同時苦笑。
姐妹？
這他媽算是怎麽回事？
輪回宮主和輪回十二天王才直入帝兵山，十三人上山，十三人下山，雖然不曾大打出手，和王天縱的劍皇殿卻在劍意之下被撕扯的粉碎，整個山頂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雙方最後雖然沒有撕破臉皮，可在很多人看來，這梁子卻是結下了，可如今北海王氏的小公主卻又突然成了輪回宮對外代言人的妹妹...
東城無敵思緒混亂，男女之間，尤其是不同於常人的男女之間的形勢，幾乎要比中洲大勢的分分合合還要混亂，他掏出煙點燃一根，深吸了一口，也不走腦子，本能的問道：“那如是？”
“如果她願意，也是妹妹。”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開口道。
李天瀾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看著愈發雍容大度的秦微白，心緒覆雜，恨不得將她按在床上狠狠打一頓屁股。”
東城無敵更是郁悶，這句話一出口，怎麽想怎麽都覺得自己是在跟人家的正室夫人商量著納妾似的，這事甚至不需要李天瀾本人同意，後院的事情，正房夫人就做主了。
東城無敵悶頭抽煙，也不回應，寶貝女兒去給李天瀾做小？他堂堂中洲殺神一時半會可真擰不過這個彎來。
“時間快到了嗎？咱們出發？”
秦微白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看著李天瀾，璀璨的眼眸中笑意嬌柔。
她突然想起幾天前讓人定制的一對江詩丹頓的手表，情侶款式，每塊表的指針上似乎都可以用微雕的手法雕刻上她和李天瀾的名字，表盤上也刻著用古希臘文寫出來的祝福語，江詩丹頓的制造商歷峰集團某位董事親自催促設計師設計出了效果圖，秦微白還算滿意，但唯一的遺憾就是要等上一年才能跟李天瀾一起帶上那對情侶手表。
這種屬於小女人甚至小女孩的小心思或許有些天真幼稚，可秦微白卻已經越來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夜深人靜偶爾夢醒的時候，感受著將自己緊緊摟在懷裏的李天瀾，秦微白總歸有種宿命般的感覺。
自己這一生就是屬於他的，她甚至恨不得向整個世界宣布，這就是他的男人，從今以後一直都是他的男人。
秦微白靜靜的看著李天瀾，她的眼神璀璨而嬌柔，帶著一種足以震動人靈魂的深情，執著的仿似永恒。
李天瀾走到她面前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掌，點點頭道：“走吧。”
......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跟鐘永明約定的地點在同和醫院。
醫院規模不大，大概五十畝左右的面積，內部規劃合理，假山和花壇錯落有致，一條大概六七米寬的小河圍繞著醫院流淌，水質清澈，都是活水，踩著腳下的白色石橋，靜聽水聲，看著面前的花叢，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幽深靜謐，令人心曠神怡。
這個從外面看絲毫不起眼但內部卻堪稱別有洞天的醫院可以說是華亭最好，甚至是南方最好的私人醫院，醫療水平，儀器先進程度都是首屈一指，內部更是防衛森嚴，以院落中的九層主體建築為中心，醫院內的一切可以說是處處玄機，安全性和觀賞性都達到了不能再好的程度。
醫院不掛牌，平日裏也不對外營業，而是實行類似於會員制的制度，平日裏大都是一些在華亭位高權重的老人在此療養，又或者一些身份敏感的人來這裏暫避外界風波，所以大多數的時間裏，這裏都是一片清冷而安靜的閑散氛圍。
同和醫院的老板是韓家，作為華亭最頂級的中立豪門，中洲最大的金融大鱷，韓家當代的族長韓東樓對於六大集團的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六大集團的人物如果身體不舒服了，幾乎都會選擇來同和醫院。
幾個月前被王逍遙打成植物人的鐘有為。
幾天前被李天瀾廢掉的鐘少楓。
如今都在同和醫院接受治療。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邀請鐘永明是為什麽，鐘永明不會不清楚，如今輪回覆滅夜靈，風頭正勁，李天瀾又跟輪回對外的代言人秦微白關系極為密切，這一層身份，使得鐘永明無論多麽恨他都不得不暫時隱忍，可對方約的在這個地方見面，很顯然對方就算是妥協，那也是有保留的。
鐘永明以決策局議員的身份兼任華亭的一把手，這可以說是整個中洲最有力量的強權人物之一，就算是暫時的退讓，那也是有禮有節的進退有據，而不是毫無底線的卑躬屈膝。
“天瀾，我和校長現在的身份是被秦總邀請來的說客，你懂什麽意思吧？”
走進醫院，東城無敵突然開口道，眼神關切。
李天瀾默默點頭，出於保護他身份的考慮，無論是莊華陽還是東城無敵，都不適合對他表現出太過關切的模樣。
莊華陽看了他一眼，輕輕嘆息著搖搖頭，沒有多說。
學院派近年來跟輪回一直有合作，而且合作愉快，如今通過東城無敵的妻子白清淺的調動，學院派等於是極為高調的宣布跟東城家族結盟，如此一來，秦微白想替李天瀾擋下這件事，邀請莊華陽和東城無敵來做說客就顯得很是順理成章，也不會讓人聯想到李天瀾身上。
至於在雍華別墅，東城無敵霸氣出場威懾東部戰區的精銳，寧千城也算是個擋箭牌。
目前最值得讓人懷疑的就是東城無敵帶著李天瀾回中原行省，這是無法掩飾的漏洞，想必很多人都在猜測李天瀾跟東城家族的關系。
不過李氏當年跟東城家族表面看起來交集就不是太多，僅憑這一點，也不至於讓李天瀾暴露身份，而且東城無敵只是帶他回了一次中原行省，因為李天瀾身具風雷雙脈，這件事情勉強也能夠解釋為是東城家族的拉攏，又或者是東城家族跟輪回宮的合作，這一系列的事情勉強能夠把李天瀾摘出來，雖然細節經不起推敲，但最妙的卻是除了當事人之外，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只要他們查不到李天瀾的身份，那他們再多的猜測也只能得出無數莫名其妙的結論。
而且黑暗世界風暴將起，中洲內部同樣是暗流湧動，東城家族和學院派的結盟已經被確定，這種時候，誰也不會將太多的目光放在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自嘲一笑，秦微白不懂武道，可她現在的地位卻相當的受關註，在所有人眼裏，自己現在應該就是吃秦微白軟飯的小白臉吧？
“一會姿態一定低一些，我和大帥不是不能強硬，可一旦這樣做，反而會引起鐘永明的懷疑，所以我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今天能談妥了，鐘少楓的事情就等於是過去了，最起碼也會給你一個充分的成長時間。”
莊華陽鄭重其事的開口道。
放低姿態跟鐘永明和解，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李天瀾跟鐘家的恩怨能從官方角度扛下來，但鐘家也是華亭的頂級豪門，實力強勁，他們私下裏的報覆只會更加的殘酷。
如今秦微白請來了兩個重量級的說客，今日只要鐘永明能當著莊華陽和東城無敵的面點頭，那他短期內就不可能反覆。
如今黑暗世界的風波，華亭的暗流，中洲中期換屆在即的敏感局勢夾雜在一起，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鐘永明如果私下裏有反覆，那就等於是跟東城無敵和莊華陽交惡，這個後果，對於有野心更近一步的他來說是必須要慎重考慮的。
換句話說，鐘永明如果今日肯點頭，日後就算有反覆，那也是兩年後的換屆之後了，到時一切差不多都已經塵埃落定，他在出手，也少了許多顧忌。
而有兩年的時間成長，李天瀾到時候就未必會怕了鐘家私下裏的一些小動作，這是目前所有人可以為李天瀾爭取到的最好的局面。
靜等李天瀾成長，這已經成了他們的共識了。
“嗯。”
李天瀾點點頭，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莊華陽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秦微白，略微苦笑。
他相信李天瀾足夠隱忍。
一個背負著戰神家族數百年輝煌和榮耀的家夥。
一個背負著整個家族，甚至是軒轅一脈所有冤屈不甘的家夥。
一個在邊境那種惡劣的成長環境中成長起來而且還沒有被壓力壓垮的家夥。
如此人物，只要有必要，絕對可以坦然的承受任何的羞辱。
可李天瀾能忍受，他身邊的秦微白能忍受嗎？
不提秦微白，非要跟著他們過來的北海王氏小公主王月瞳能忍受嗎？
莊華陽和東城無敵對視一眼，都是心事重重。
鐘永明本就是被強壓著妥協，為難李天瀾，這是肯定的，而秦微白和王月瞳是不是會發作，這卻誰都說不準。
這次的談判會談成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當真有些不好說。
五個人依次走進醫院大廳，大廳裏，一個看上去很斯文安靜，大概三十多歲的青年走過來跟東城無敵握手，笑容不冷不熱：“大帥，您好，我是鐘書記的秘書小何，鐘書記說讓我帶您上去。”
東城無敵微微挑了挑眉毛，整個人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盡管知道這次談判艱難，可看對方這模樣，鐘永明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半點誠意了。
鐘永明是決策局議員，他同樣也是決策局議員，兩人級別相同，加上莊華陽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校長和身份敏感的秦微白，對方卻只是將秘書派出來迎接，而且還不是行政秘書。
這小何東城無敵根本就沒見過，想來也就是個類似於生活秘書的角色。
如此怠慢，可謂失禮至極了。
東城無敵看了一眼莊華陽，莊華陽的臉色同樣也有些難看。
“走吧。”
秦微白看了一眼小何，平靜開口道。
小何原本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秦微白，一臉驚艷，結果秦微白眼神一掃，那不算冷漠的目光卻壓力如山，讓他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額頭都出了冷汗。
能跟他的主子鐘書記談判的女人，就算再怎麽年輕，那也不是他可以染指的，他謙卑的笑著，在前面帶路，進入電梯，直奔六樓的VI病房。
病房內的裝飾豪華而舒適，淡藍色的墻壁看上去極為溫馨，小何帶著身後的五個人走過客廳，進入病房後，恭敬道：“鐘書記，客人來了。”
李天瀾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他昨天還在華亭新聞中見到的華亭一把手。
鐘永明今年接近六十歲的年紀，但看上去卻仿佛還不到五十，染得烏黑的頭發梳理的幾位整齊，國字臉， 西裝革履，看上去給人一種嚴肅到一絲不茍的味道，威嚴厚重，氣勢沈穩。
鐘少楓已經蘇醒過來，可全身上下骨骼粉碎的他卻如同一灘爛泥一樣癱瘓在床上，除了眼球之外，根本就沒有可以活動的器官。
李天瀾幾人走進來的時候，鐘永明正默默的坐在病床上吸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聽到小何的話，鐘永明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神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知道鐘永明不懂武道，可這一刻他還是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壓力瞬息間撲面而來，沈重而冰冷，那是絕對的權力帶給鐘永明的氣勢，讓他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能帶給人窒息般的壓力。
李天瀾瞇起眼睛，靜靜的跟鐘永明對視著。
透過他的眼神，李天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眼神中的陰冷和暴怒，那是不加掩飾的殺意和怨恨。
李天瀾表情平靜，甚至嗓音都透著一種一成不變的溫和，他點了點頭，主動招呼道：“鐘書記好。”
“大帥，校長，啊，還有秦總，來這裏坐吧。”
病房的沙發上，一個穿著軍裝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站起來笑道。
東城無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莊華陽卻笑了起來：“是長江啊，你怎麽也在這裏？”
華亭特別行動局局長古長江中將。
他今日出現在這裏，足以說明鐘永明對於自己的安全也產生了某種顧慮，所以才拉著他來做保鏢？
昆侖城對於太子集團任何尋求幫助的事情如今都是極為歡迎的，如果今日談判談崩了，恐怕古長江是最樂於見到的吧？
莊華陽默默的想著，若有所思。
“趕巧而已。”
古長江笑了笑，表現的無懈可擊。
東城無敵卻沒這麽好的耐心，感受著鐘永明陰冷的眼神，他平淡開口道：“永明同志，這就是天瀾，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談一談？”
“我一點都不好。”
鐘永明終於開口，卻沒理會東城無敵，只是看著李天瀾語氣陰冷道：“我不需要你的問好，你廢了我兒子，無論如何，你至少欠我兒子一個道歉。”
他站起來走到李天瀾面前，一字一頓道：“一個最誠懇的道歉，你說對不對？”
“您說得對。”
李天瀾語氣平靜的開口道，臉色毫無變化。
鐘永明瞇起眼睛，認真的看了看這個能俘獲秦微白的年輕人，良久，他嘴角才輕輕扯了扯，平淡道：“其他事情可以一會再談。”
他伸手指了指病床的方向，命令道：“現在，你去給我兒子跪下，說十遍對不起，我可以考慮暫時放你一馬。”
跪下，說十遍對不起，暫時放你一馬。
除了李天瀾之外，所有人臉色都同時一變。
誰也沒想到，剛剛見面，鐘有為就直接提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接受的要求。
“鐘書記...”
莊華陽皺了皺眉。
鐘有為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莊華陽的話，平靜道：“你可以不跪，東城元帥和莊校長都在這裏，秦總也在這裏，我不能將你如何，你不跪的話，那便回去等著吧。”
我可以妥協，就看你肯不肯屈膝了。
這就是鐘永明的態度，堅定且不可更改。
或許李天瀾不跪，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古長江坐在另一邊，看了看李天瀾，又看了看鐘永明，眼神玩味，但卻沒有說話。
鐘永明怒極攻心，但古長江卻還有理智尚在，如今來這裏的五個人，四個都是預定好的，可卻多了一個北海王氏的小公主，這就有意思了。
局勢不明，古長江也不便開口。
“鐘書記，你的要求讓我看不到絲毫談判的誠意。”
秦微白握著李天瀾的手，語氣冷冽的開口道。
“秦總的意思是，我兒子的一條命，還不值你男人一跪？”
“但是他還活著。”
“可是跟死了有什麽兩樣？”
一問一答，鐘永明和秦微白針鋒相對，氣勢驟然變得壓抑起來。
“好了。”
李天瀾突然開口，同時松開了手掌，他的笑容溫和而沈靜，看著鐘永明愈發冷厲的眼神，他笑了笑道：“鐘書記，您說得對，值，很值得。”
“那便跪吧。”
鐘永明語氣冷漠道。
李天瀾向前一步。
“天瀾。”
“師兄！”
秦微白和王月瞳同時開口。
李天瀾轉過身看了她們一眼，笑著瞇起了眼睛：“真的很值，不是嗎？”
他轉過身，直接走到病床前。
病床上，鐘少楓眼神轉動，他似乎聽到了病房裏的對話，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李天瀾眼神平靜。
鐘永明的要求是不是過分，站在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解釋。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就算不跪，東城無敵和莊華陽也願意為他擋住後續的一些事情。
可有些東西，他欠不起，李氏欠不起，他更不想讓秦微白欠著。
有些事情，既然能自己扛下來，那就必須要自己來抗。
哪怕壓垮了脊梁，哪怕壓彎了膝蓋。
最起碼只是一些羞辱的話，他能忍，他能跪！
秦微白默默的看著李天瀾的背影，死死咬著嘴唇，猛然向前一步。
東城無敵直接攔在秦微白身邊。
“讓開！”
秦微白表情冰冷。
“你冷靜一點。”
東城無敵眼神覆雜：“你是天瀾的女人，就應該尊重他的決定，有時候屈膝跪下，其實比站直身體還要需要勇氣。就像是現在。”
“嘭！”
沈悶的嗓音響起。
秦微白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病床前，李天瀾的雙膝已經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他一跪換鐘少楓一條命。
值了。
但前提那是一整條命！
李天瀾跪在鐘少楓面前，臉色平靜，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很輕很柔，可聽在鐘永明耳朵裏，卻冷颼颼的，甚至讓他的頭皮都有些發麻。
“鐘少，對不起，祝你早日康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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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總，恭喜啊。”
看著親自給他們開門的秦微白，東城無敵笑著開口道，語氣溫和隨意，隱約間似乎有些親近的味道。
輪回宮一舉覆滅夜靈組織，兇兵碧落黃泉易主，這可以說是黑暗世界近幾年來發生的最大的事情，短短幾天的時間裏，風波不斷，目前來開，輪回宮的崛起成為黑暗世界中新的超級勢力已經是勢不可擋了。
何止是中洲，這幾天的時間裏，全世界多個國家都召開了高層會議，想方設法的想要輪回取得聯系，試探他們的態度。
中洲如今可以說是近水樓臺，在臨時召開的決策局全體會議上，中洲高層可謂當機立斷，拿下何平，調離譚清華，提拔東城秋池，這都可以說是中洲釋放出來的善意。
東城無敵作為中洲決策局議員之一，親自參加了幽州的會議，在會議上，一位出身於學院派的議員甚至提議邀請輪回宮來中洲發展，但卻遭到了東南集團，特戰集團以及太子集團的強烈反對，最終此事不了了之。
但這也可以看成是學院派試探性的動作，如今遭到反對，只能說明時機還不夠成熟，等到下一次再提起這個話頭的時候，估計就是學院派的理事巨頭出面了，到時那也許就會成為六大集團的一次較量，站在東城家族的立場上，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置身事外。
所以如今再看秦微白，東城無敵根本沒法將對方純粹當成是跟自己女兒搶未婚夫的人，戰友？自己人？同盟？
這種奇異的感覺夾雜在一起，彼此之間的距離感似乎都模糊了許多。
“同喜。”
秦微白嘴角輕輕揚起，笑容絕美，沈靜而大氣，她看了一眼東城無敵，認真道：“大帥，謝謝。”
輪回宮主與十二天王直入帝兵山的時候，東城無敵恰好出現在了邊禁軍團的黑龍軍團，黑龍軍團是邊禁軍團下屬的五大軍團之一，內部共有十萬精銳，負責中洲東北部邊境的布防，其中三萬精銳走海陸的話，進入北海行省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東城無敵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微白，笑著招呼莊華陽一起進入別墅。
“秦總，襲擊者的屍體還在天空學院放著，我帶了幾張照片過來，你看一看，不認識的話我就叫人把屍體丟長江裏去了。”
莊華陽走進來遞給秦微白一個信封，笑看著走過來的李天瀾和一身睡衣的王月瞳，眼神奇異，卻不動聲色的笑道：“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什麽時候回天空學院？”
“今天就回去。”
李天瀾笑了笑，他原本是打算做些什麽，可如今整套的永生藥劑都已經出現，如果他的傷勢徹底痊愈的話，重新膨脹在他體內的生命力就會徹底將他現在的力量壓制下去，變成潛力，他的境界也會重新穩固在禦氣境。
沒了匪夷所思的戰鬥力，無敵境的大門也會朝著他開啟，如此一來，重新進入天空學院蟄伏又成了他的當務之急了。
李天瀾眼神平靜，得失之間，似乎沒有給他的心境帶來半點影響。
莊華陽拍了拍李天瀾的肩膀，眼神欣慰。
而在他身邊，東城無敵的眼神明顯就有些不太對勁了，他的眼神看了看李天瀾，又看了看穿著睡衣的王月瞳，語氣有些陰沈道：“天瀾，你們...”
好小子，在中原行省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堅決不娶如是，老子還以為你小子是正人君子，結果這他媽才幾天，王月瞳都能當著秦微白的面住進雍華別墅了，既然如此，你憑什麽不娶老子的閨女？如是冰清玉潔的丫頭，半點都不比眼前這位小公主差，你一在推脫，真當老子不敢強行綁了你去跟如是拜堂成親不成？
東城無敵幾乎要氣炸了肺，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沈，看起來當真是動了怒氣了。
“燃火。”
站在一旁打開了信封的秦微白突然開口，他看著信封中黑袍屍體的照片，語氣有些冷冽。
她將手裏的照片遞給騎士，冷笑道：“我當是誰打算在中洲渾水摸魚，原來是他，你告訴騎士，讓她一會去一趟天空學院，把這人的屍體帶出來，丟到寒月宮去。”
燃火默默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秦微白：“不用說什麽嗎？”
“不用。”
秦微白語氣淡漠道：“我等著他來給我一個說法。”
燃火點了點頭，開始撥打電話。
莊華陽有些詫異的轉過頭來，看著秦微白道：“秦總，襲擊者跟寒月宮有關系？”
剛才兩人距離不近，他只是隱約聽到了寒月宮，但具體的卻沒有聽清楚。
事實上，對於黑袍的身份，學院派也暗中調查過，但卻一無所獲，如果對方真的跟寒月宮有關系的話，那就要慎重對待了。
在華亭，寒月宮只是一個會所，可這個所謂會所背後的勢力，卻是數百年來中洲一直都極為警惕的。
秦微白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多說，反而看著臉色有些陰沈的東城無敵，好奇道：“大帥，怎麽回事？”
李天瀾表情尷尬，完全不知道怎麽解釋，堂堂北海王氏的絕色小公主，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要讓他跟東城無敵說對方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做不到，可要承認有關系，又始終覺得別扭，正不知道該說什麽，秦微白又走了過來，李天瀾頓時更加蛋疼。
東城無敵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狠狠瞪了一眼李天瀾，遲疑道：“秦總，月瞳小公主...”
“嗯，是我妹妹。”
秦微白的語氣雲淡風輕，有種說不出的雍容大氣。
王月瞳臉色一紅，眼見秦微白眼神掃過來，那眼神並不如何嚴厲，可卻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她咬了咬嘴唇，低聲喊了句姐姐，臉色更加紅潤，可奇怪的是，這稱呼一喊出口，她卻並不覺得有多麽的忍氣吞聲，竟然有種很自然的感覺。
秦微白嗯了一聲，又看了看東城無敵。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同時苦笑。
姐妹？
這他媽算是怎麽回事？
輪回宮主和輪回十二天王才直入帝兵山，十三人上山，十三人下山，雖然不曾大打出手，和王天縱的劍皇殿卻在劍意之下被撕扯的粉碎，整個山頂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雙方最後雖然沒有撕破臉皮，可在很多人看來，這梁子卻是結下了，可如今北海王氏的小公主卻又突然成了輪回宮對外代言人的妹妹...
東城無敵思緒混亂，男女之間，尤其是不同於常人的男女之間的形勢，幾乎要比中洲大勢的分分合合還要混亂，他掏出煙點燃一根，深吸了一口，也不走腦子，本能的問道：“那如是？”
“如果她願意，也是妹妹。”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開口道。
李天瀾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看著愈發雍容大度的秦微白，心緒覆雜，恨不得將她按在床上狠狠打一頓屁股。”
東城無敵更是郁悶，這句話一出口，怎麽想怎麽都覺得自己是在跟人家的正室夫人商量著納妾似的，這事甚至不需要李天瀾本人同意，後院的事情，正房夫人就做主了。
東城無敵悶頭抽煙，也不回應，寶貝女兒去給李天瀾做小？他堂堂中洲殺神一時半會可真擰不過這個彎來。
“時間快到了嗎？咱們出發？”
秦微白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看著李天瀾，璀璨的眼眸中笑意嬌柔。
她突然想起幾天前讓人定制的一對江詩丹頓的手表，情侶款式，每塊表的指針上似乎都可以用微雕的手法雕刻上她和李天瀾的名字，表盤上也刻著用古希臘文寫出來的祝福語，江詩丹頓的制造商歷峰集團某位董事親自催促設計師設計出了效果圖，秦微白還算滿意，但唯一的遺憾就是要等上一年才能跟李天瀾一起帶上那對情侶手表。
這種屬於小女人甚至小女孩的小心思或許有些天真幼稚，可秦微白卻已經越來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夜深人靜偶爾夢醒的時候，感受著將自己緊緊摟在懷裏的李天瀾，秦微白總歸有種宿命般的感覺。
自己這一生就是屬於他的，她甚至恨不得向整個世界宣布，這就是他的男人，從今以後一直都是他的男人。
秦微白靜靜的看著李天瀾，她的眼神璀璨而嬌柔，帶著一種足以震動人靈魂的深情，執著的仿似永恒。
李天瀾走到她面前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掌，點點頭道：“走吧。”
......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跟鐘永明約定的地點在同和醫院。
醫院規模不大，大概五十畝左右的面積，內部規劃合理，假山和花壇錯落有致，一條大概六七米寬的小河圍繞著醫院流淌，水質清澈，都是活水，踩著腳下的白色石橋，靜聽水聲，看著面前的花叢，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幽深靜謐，令人心曠神怡。
這個從外面看絲毫不起眼但內部卻堪稱別有洞天的醫院可以說是華亭最好，甚至是南方最好的私人醫院，醫療水平，儀器先進程度都是首屈一指，內部更是防衛森嚴，以院落中的九層主體建築為中心，醫院內的一切可以說是處處玄機，安全性和觀賞性都達到了不能再好的程度。
醫院不掛牌，平日裏也不對外營業，而是實行類似於會員制的制度，平日裏大都是一些在華亭位高權重的老人在此療養，又或者一些身份敏感的人來這裏暫避外界風波，所以大多數的時間裏，這裏都是一片清冷而安靜的閑散氛圍。
同和醫院的老板是韓家，作為華亭最頂級的中立豪門，中洲最大的金融大鱷，韓家當代的族長韓東樓對於六大集團的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六大集團的人物如果身體不舒服了，幾乎都會選擇來同和醫院。
幾個月前被王逍遙打成植物人的鐘有為。
幾天前被李天瀾廢掉的鐘少楓。
如今都在同和醫院接受治療。
東城無敵和莊華陽邀請鐘永明是為什麽，鐘永明不會不清楚，如今輪回覆滅夜靈，風頭正勁，李天瀾又跟輪回對外的代言人秦微白關系極為密切，這一層身份，使得鐘永明無論多麽恨他都不得不暫時隱忍，可對方約的在這個地方見面，很顯然對方就算是妥協，那也是有保留的。
鐘永明以決策局議員的身份兼任華亭的一把手，這可以說是整個中洲最有力量的強權人物之一，就算是暫時的退讓，那也是有禮有節的進退有據，而不是毫無底線的卑躬屈膝。
“天瀾，我和校長現在的身份是被秦總邀請來的說客，你懂什麽意思吧？”
走進醫院，東城無敵突然開口道，眼神關切。
李天瀾默默點頭，出於保護他身份的考慮，無論是莊華陽還是東城無敵，都不適合對他表現出太過關切的模樣。
莊華陽看了他一眼，輕輕嘆息著搖搖頭，沒有多說。
學院派近年來跟輪回一直有合作，而且合作愉快，如今通過東城無敵的妻子白清淺的調動，學院派等於是極為高調的宣布跟東城家族結盟，如此一來，秦微白想替李天瀾擋下這件事，邀請莊華陽和東城無敵來做說客就顯得很是順理成章，也不會讓人聯想到李天瀾身上。
至於在雍華別墅，東城無敵霸氣出場威懾東部戰區的精銳，寧千城也算是個擋箭牌。
目前最值得讓人懷疑的就是東城無敵帶著李天瀾回中原行省，這是無法掩飾的漏洞，想必很多人都在猜測李天瀾跟東城家族的關系。
不過李氏當年跟東城家族表面看起來交集就不是太多，僅憑這一點，也不至於讓李天瀾暴露身份，而且東城無敵只是帶他回了一次中原行省，因為李天瀾身具風雷雙脈，這件事情勉強也能夠解釋為是東城家族的拉攏，又或者是東城家族跟輪回宮的合作，這一系列的事情勉強能夠把李天瀾摘出來，雖然細節經不起推敲，但最妙的卻是除了當事人之外，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只要他們查不到李天瀾的身份，那他們再多的猜測也只能得出無數莫名其妙的結論。
而且黑暗世界風暴將起，中洲內部同樣是暗流湧動，東城家族和學院派的結盟已經被確定，這種時候，誰也不會將太多的目光放在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自嘲一笑，秦微白不懂武道，可她現在的地位卻相當的受關註，在所有人眼裏，自己現在應該就是吃秦微白軟飯的小白臉吧？
“一會姿態一定低一些，我和大帥不是不能強硬，可一旦這樣做，反而會引起鐘永明的懷疑，所以我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今天能談妥了，鐘少楓的事情就等於是過去了，最起碼也會給你一個充分的成長時間。”
莊華陽鄭重其事的開口道。
放低姿態跟鐘永明和解，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李天瀾跟鐘家的恩怨能從官方角度扛下來，但鐘家也是華亭的頂級豪門，實力強勁，他們私下裏的報覆只會更加的殘酷。
如今秦微白請來了兩個重量級的說客，今日只要鐘永明能當著莊華陽和東城無敵的面點頭，那他短期內就不可能反覆。
如今黑暗世界的風波，華亭的暗流，中洲中期換屆在即的敏感局勢夾雜在一起，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鐘永明如果私下裏有反覆，那就等於是跟東城無敵和莊華陽交惡，這個後果，對於有野心更近一步的他來說是必須要慎重考慮的。
換句話說，鐘永明如果今日肯點頭，日後就算有反覆，那也是兩年後的換屆之後了，到時一切差不多都已經塵埃落定，他在出手，也少了許多顧忌。
而有兩年的時間成長，李天瀾到時候就未必會怕了鐘家私下裏的一些小動作，這是目前所有人可以為李天瀾爭取到的最好的局面。
靜等李天瀾成長，這已經成了他們的共識了。
“嗯。”
李天瀾點點頭，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莊華陽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秦微白，略微苦笑。
他相信李天瀾足夠隱忍。
一個背負著戰神家族數百年輝煌和榮耀的家夥。
一個背負著整個家族，甚至是軒轅一脈所有冤屈不甘的家夥。
一個在邊境那種惡劣的成長環境中成長起來而且還沒有被壓力壓垮的家夥。
如此人物，只要有必要，絕對可以坦然的承受任何的羞辱。
可李天瀾能忍受，他身邊的秦微白能忍受嗎？
不提秦微白，非要跟著他們過來的北海王氏小公主王月瞳能忍受嗎？
莊華陽和東城無敵對視一眼，都是心事重重。
鐘永明本就是被強壓著妥協，為難李天瀾，這是肯定的，而秦微白和王月瞳是不是會發作，這卻誰都說不準。
這次的談判會談成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當真有些不好說。
五個人依次走進醫院大廳，大廳裏，一個看上去很斯文安靜，大概三十多歲的青年走過來跟東城無敵握手，笑容不冷不熱：“大帥，您好，我是鐘書記的秘書小何，鐘書記說讓我帶您上去。”
東城無敵微微挑了挑眉毛，整個人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盡管知道這次談判艱難，可看對方這模樣，鐘永明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半點誠意了。
鐘永明是決策局議員，他同樣也是決策局議員，兩人級別相同，加上莊華陽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校長和身份敏感的秦微白，對方卻只是將秘書派出來迎接，而且還不是行政秘書。
這小何東城無敵根本就沒見過，想來也就是個類似於生活秘書的角色。
如此怠慢，可謂失禮至極了。
東城無敵看了一眼莊華陽，莊華陽的臉色同樣也有些難看。
“走吧。”
秦微白看了一眼小何，平靜開口道。
小何原本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秦微白，一臉驚艷，結果秦微白眼神一掃，那不算冷漠的目光卻壓力如山，讓他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額頭都出了冷汗。
能跟他的主子鐘書記談判的女人，就算再怎麽年輕，那也不是他可以染指的，他謙卑的笑著，在前面帶路，進入電梯，直奔六樓的VI病房。
病房內的裝飾豪華而舒適，淡藍色的墻壁看上去極為溫馨，小何帶著身後的五個人走過客廳，進入病房後，恭敬道：“鐘書記，客人來了。”
李天瀾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他昨天還在華亭新聞中見到的華亭一把手。
鐘永明今年接近六十歲的年紀，但看上去卻仿佛還不到五十，染得烏黑的頭發梳理的幾位整齊，國字臉， 西裝革履，看上去給人一種嚴肅到一絲不茍的味道，威嚴厚重，氣勢沈穩。
鐘少楓已經蘇醒過來，可全身上下骨骼粉碎的他卻如同一灘爛泥一樣癱瘓在床上，除了眼球之外，根本就沒有可以活動的器官。
李天瀾幾人走進來的時候，鐘永明正默默的坐在病床上吸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聽到小何的話，鐘永明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神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知道鐘永明不懂武道，可這一刻他還是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壓力瞬息間撲面而來，沈重而冰冷，那是絕對的權力帶給鐘永明的氣勢，讓他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能帶給人窒息般的壓力。
李天瀾瞇起眼睛，靜靜的跟鐘永明對視著。
透過他的眼神，李天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眼神中的陰冷和暴怒，那是不加掩飾的殺意和怨恨。
李天瀾表情平靜，甚至嗓音都透著一種一成不變的溫和，他點了點頭，主動招呼道：“鐘書記好。”
“大帥，校長，啊，還有秦總，來這裏坐吧。”
病房的沙發上，一個穿著軍裝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站起來笑道。
東城無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莊華陽卻笑了起來：“是長江啊，你怎麽也在這裏？”
華亭特別行動局局長古長江中將。
他今日出現在這裏，足以說明鐘永明對於自己的安全也產生了某種顧慮，所以才拉著他來做保鏢？
昆侖城對於太子集團任何尋求幫助的事情如今都是極為歡迎的，如果今日談判談崩了，恐怕古長江是最樂於見到的吧？
莊華陽默默的想著，若有所思。
“趕巧而已。”
古長江笑了笑，表現的無懈可擊。
東城無敵卻沒這麽好的耐心，感受著鐘永明陰冷的眼神，他平淡開口道：“永明同志，這就是天瀾，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談一談？”
“我一點都不好。”
鐘永明終於開口，卻沒理會東城無敵，只是看著李天瀾語氣陰冷道：“我不需要你的問好，你廢了我兒子，無論如何，你至少欠我兒子一個道歉。”
他站起來走到李天瀾面前，一字一頓道：“一個最誠懇的道歉，你說對不對？”
“您說得對。”
李天瀾語氣平靜的開口道，臉色毫無變化。
鐘永明瞇起眼睛，認真的看了看這個能俘獲秦微白的年輕人，良久，他嘴角才輕輕扯了扯，平淡道：“其他事情可以一會再談。”
他伸手指了指病床的方向，命令道：“現在，你去給我兒子跪下，說十遍對不起，我可以考慮暫時放你一馬。”
跪下，說十遍對不起，暫時放你一馬。
除了李天瀾之外，所有人臉色都同時一變。
誰也沒想到，剛剛見面，鐘有為就直接提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接受的要求。
“鐘書記...”
莊華陽皺了皺眉。
鐘有為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莊華陽的話，平靜道：“你可以不跪，東城元帥和莊校長都在這裏，秦總也在這裏，我不能將你如何，你不跪的話，那便回去等著吧。”
我可以妥協，就看你肯不肯屈膝了。
這就是鐘永明的態度，堅定且不可更改。
或許李天瀾不跪，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古長江坐在另一邊，看了看李天瀾，又看了看鐘永明，眼神玩味，但卻沒有說話。
鐘永明怒極攻心，但古長江卻還有理智尚在，如今來這裏的五個人，四個都是預定好的，可卻多了一個北海王氏的小公主，這就有意思了。
局勢不明，古長江也不便開口。
“鐘書記，你的要求讓我看不到絲毫談判的誠意。”
秦微白握著李天瀾的手，語氣冷冽的開口道。
“秦總的意思是，我兒子的一條命，還不值你男人一跪？”
“但是他還活著。”
“可是跟死了有什麽兩樣？”
一問一答，鐘永明和秦微白針鋒相對，氣勢驟然變得壓抑起來。
“好了。”
李天瀾突然開口，同時松開了手掌，他的笑容溫和而沈靜，看著鐘永明愈發冷厲的眼神，他笑了笑道：“鐘書記，您說得對，值，很值得。”
“那便跪吧。”
鐘永明語氣冷漠道。
李天瀾向前一步。
“天瀾。”
“師兄！”
秦微白和王月瞳同時開口。
李天瀾轉過身看了她們一眼，笑著瞇起了眼睛：“真的很值，不是嗎？”
他轉過身，直接走到病床前。
病床上，鐘少楓眼神轉動，他似乎聽到了病房裏的對話，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李天瀾眼神平靜。
鐘永明的要求是不是過分，站在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解釋。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就算不跪，東城無敵和莊華陽也願意為他擋住後續的一些事情。
可有些東西，他欠不起，李氏欠不起，他更不想讓秦微白欠著。
有些事情，既然能自己扛下來，那就必須要自己來抗。
哪怕壓垮了脊梁，哪怕壓彎了膝蓋。
最起碼只是一些羞辱的話，他能忍，他能跪！
秦微白默默的看著李天瀾的背影，死死咬著嘴唇，猛然向前一步。
東城無敵直接攔在秦微白身邊。
“讓開！”
秦微白表情冰冷。
“你冷靜一點。”
東城無敵眼神覆雜：“你是天瀾的女人，就應該尊重他的決定，有時候屈膝跪下，其實比站直身體還要需要勇氣。就像是現在。”
“嘭！”
沈悶的嗓音響起。
秦微白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病床前，李天瀾的雙膝已經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他一跪換鐘少楓一條命。
值了。
但前提那是一整條命！
李天瀾跪在鐘少楓面前，臉色平靜，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很輕很柔，可聽在鐘永明耳朵裏，卻冷颼颼的，甚至讓他的頭皮都有些發麻。
“鐘少，對不起，祝你早日康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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