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南拉著凡凡走出了馬槽，夏悠然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遍擔憂的說：“凡凡生病了剛好，你就要騎它啊，它可以嗎？”

見她這樣擔心凡凡，沈亦南黑著臉，一字一字的像是從牙齒縫裏吐出來：“它沒事，它很好，沒見它現在活力四射的嗎？”

夏悠然見他有些不高興，便不再說下去了，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一邊密切的註視著凡凡的狀況，生怕它有什麽閃失。

這次沈亦南連衣服也懶得換了，出到了馬場，一躍就輕松的坐在了凡凡的背上。

見到夏悠然仰視著他，眼睛閃閃發光，他向她伸出了手。

夏悠然一驚，楞住了，遲疑了許久，沈亦南就有些不耐煩了，說道：“上來。”

“這……”夏悠然猶豫著，此時的她真的不想靠他太近，自從跟簡氏合作的那件事之後，夏悠然知道了，沈亦南是那麽危險的一個男人，靠近他，只怕有一天她連自己的屍骨都找不到。

忍住沒有伸出手，夏悠然露出一臉擔憂的表情說：“凡凡生病剛好，哪裏能承受得了我們兩個人的重量，我還是，去裏面拉另外一匹馬吧？”

很少有人會拒絕這樣能夠跟沈亦南親密接觸的機會，她越是這樣抵抗，沈亦南就越是不爽。

“上來！”他黑著臉重覆了一句，用的是命令式的語氣，伸出的手已經許久許久，真的，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這樣固執的女人。

夏悠然聽見他沈聲低喝，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想起了那天也這樣生氣的他，哦不，是比這個生氣百倍的他。

至今，依舊可以感覺到脖子傳來的隱隱的痛。

沈亦南看著她呆楞的神情和緊繃的身體動作，知道她想起了什麽，他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一手緊緊的抓住韁繩，然後彎下腰，另一只手伸下去，摟住了夏悠然的腰，不顧她“啊啊啊”的叫喚，將她抱起，置於凡凡的背上，自己的懷中。

“你這個流氓！”夏悠然忍不住嗤聲道。

沈亦南聽見了，聞著她傳來的若有似無的發香，自昨天起一直空蕩蕩的心，似乎被填滿了那般充實，他笑：“是的，我就是流氓。”

他的雙腿一用力，凡凡就大叫了一聲，便帶著他們倆，朝著前面狂奔了過去。

凡凡跑得那樣快，夏悠然緊張的閉上了眼睛，聽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還有他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

他的雙手環繞著她，從後邊傳來了他那熟悉的淡淡的煙草氣息，如同擁抱一樣緊緊的擁住了她，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她顫抖著眼睫毛，輕輕的張開了眼睛，看見了馬場上，綠綠蔥蔥的草地，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了耀光的，充滿了生命力的光芒。遠離市區的喧囂，這裏安靜得能聽見風的聲音，凡凡的聲音，還有緊緊的貼著她的後背的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一切都那麽美好，美好到，她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美好到，她已經忘了昨天他對著她板起的臉，兇狠的話語和毫不留情的眼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他們繞著馬場這樣跑了幾圈，夏悠然已經沒有了時間概念，在她向來，一切只不過是一瞬間。

沈亦南開始減慢速度，凡凡緩緩的在馬場走著，如同是在散步。

整個馬場他們，夏悠然感覺，就像偌大的世界裏只有他們一樣，這種感覺，是極其舒服而且美好的，她的心中，像被什麽填滿了一樣，充盈而滿足，忍不住，笑容爬上了她的臉。

沈亦南緊緊的摟住她，頭低了下來，低到她的頭旁，夏悠然可以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氣體，輕輕緩緩的拂過她的耳瓣，而後她的耳朵便火辣辣的疼。

她聽見他低聲說：“昨天，對不起。”

再簡單不過的話語，夏悠然從未想過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對不起”這三個字，會讓她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眼睛火辣辣的。

昨天他那樣對她，今天又這樣對她，僅僅是因為他意識到不該這樣待她嗎？

他說過對不起，但卻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那麽他倆現在，算什麽呢？

對外，他有個迷人得體優雅大方美麗動人的女朋友，而她，只不過是他公司的一個小小的翻譯而已。

夏悠然忍住正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終於問：“沈亦南，你……喜歡我嗎？”

沈亦南楞住了，夏悠然感覺到了他身體明顯的一僵，他沒有說話，任凡凡在馬場上帶著他們隨意的溜達。

良久，夏悠然只聽得見風輕輕吹過的聲音，凡凡不時發出來的“嘶嘶”的叫聲，和它踏在草地上的馬蹄聲。而他，許久不發一語。

好久好久，久到夏悠然的眼淚就要忍不住了，久到她的心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從期待變為失望，從如針刺般絲絲的痛變成如刀割那般的劇痛。

“對不起……”沈亦南輕輕的說。

沒想到她最終等到的還是這三個字，夏悠然眼睛一閉，眼淚簌簌而下，怎麽也停不下來。

她伸出手用力的拉了一下韁繩，凡凡便“嘶嘶”的叫喚了下，然後便乖乖的停了下來。

夏悠然往下一跳，跳了下來，便低著頭往邊上跑了過去。

“夏悠然！”沈亦南沈沈的大喝一聲。

夏悠然聽到他的叫喚，奔跑著的身子不自覺的倏地停了幾秒，她沒回頭，只是站在那裏定住了，然後便又往前跑開去了。

沈亦南臉色陰沈，駕著凡凡往前追，沒一會便追上了她，他拉緊韁繩勒停凡凡，便跳了下來，直接擋在了夏悠然的前面。

夏悠然沒止住步伐，直接裝進了他的懷中，他一把將她摟住，任她怎樣發狂的掙紮，都無法掙脫他的懷抱。

這算什麽？她算什麽？既然不喜歡為何不放過她？

她抿嘴蹙眉，怒目圓瞪的看著他，眼淚依舊不停的往下淌著。

她的哭，總是這樣無聲，卻比那些哇哇大哭更讓沈亦南覺得心疼。

他一直覺得她有些像他記憶中的簡淡凡，可是這一點，確實跟簡淡凡是極其不像的。

簡淡凡，那個小小的精致得跟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很怕疼，也很愛哭，而哭也是她制勝的法寶，總能夠讓沈亦南對她言聽計從無可奈何。

“你放開我！”夏悠然吼道。

“你答應聽我說完，我就放開你。”沈亦南沈聲說。

夏悠然擡頭看著他，他幾乎毫無表情的俊臉上閃過了一絲哀愁和寂寥，沈亦南，這個什麽都擁有的男人，為什麽總讓她捕捉到這樣的表情。

“好。我聽你說。”夏悠然擡手擦拭了下眼淚，低著頭說道。

沈亦南聽罷，便松開了摟住她的手，眼睛緊緊的盯著她，良久不動。

終於問出口：“悠然，你……喜歡我？”

夏悠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身子明顯一僵，擡起頭看著他，眼睛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緊張，臉上浮上了一臉紅暈，手指交纏在一起，許久才說：“是的，沈亦南，我喜歡你。”

這話若是被別人聽見，該說她有多攀龍附鳳，多不自量力吧，可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不是因為他的錢，不是因為他的地位，不是因為他有多帥氣，而是因為他是沈亦南。

沈亦南聽了這話，心中竟然湧起了一股喜悅，是的，他在開心。

但是隨後喜悅又被心酸取代了，此時的他，有何資格談愛情，從十五年前的那一場事故後，他就已經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資格了。

沈亦南盯著夏悠然看著他期待的眼神，以及剛剛哭過的紅彤彤的小臉蛋，他真的實在不想再看見她哭了。

他輕輕的拂去了她臉上還殘留的淚珠，問：“小丫頭，你知道，我比你大了多少歲嗎？”

她正值青春年華，而他已經步入中年。

夏悠然楞了一下，自信如沈亦南者，也會因為年紀而拒絕她嗎？

她擡起頭，目光閃閃：“我喜歡你，不管你大我多少歲，就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又如何，喜歡就是喜歡，年齡又有什麽問題，再說，你也不老，頂多不過幾歲的差距。”

沈亦南說：“你真的能接受，一個打你將近十歲的男人？”

夏悠然抿嘴擡頭，連一秒的思考都不願意，便堅定的沖口而出：“當然，只要是你。”

沈亦南笑了，那笑中，有悲哀，有落寞，有喜悅，有苦澀，有一切夏悠然根本就看不懂的東西。

他說：“可是，我再不能接受一個小我那樣多的女孩了，哦不，我再不能接受任何一個女人了，愛情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最奢侈而不可得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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