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涼的風穿堂而過，仿佛將顧嘉科帶入那年的大山。

天好熱，他和顧冰攀山涉水，一步一個腳印走出大山，來到縣城。

那時候的縣城對那時候的他來說就是一個魔幻的花花世界，他走在寬闊的水泥路上，看著從他身邊經過的同齡人，大多穿著雪白雪白的運動鞋，而他蓬頭精腿，腳上黃泥，不由自慚形愧。

他難抑羨慕，央求顧冰為他買一雙鞋，路邊攤就有，二十塊錢一雙隨便挑。

可她沒有答應，而是帶他去縣城最繁華的街道，在一家燈很亮招牌很大的店裏，挑了一雙兩百多塊的鞋。

他又羞又急，一直說鞋不好看，可她還是買下來。

牽著他的手，走出店門，她跟他說：“鞋主要是看鞋板，那種二十塊錢的鞋不經穿，穿一次可能就開裂了。這兩百塊錢的做工好些，能多穿幾次，款也好看，真的算起來，還是這兩百塊的鞋更劃算。”

然後，她又對他說了很多話，每一句、每一句他都記得。

……

咖啡廳，顧嘉科似是憶起往事，視線有些失焦，聲音也幽遠清泠，“你曾對我說，世上千種人有千種活法，不必羨慕別人，也不必嫉妒，待以後，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很多曾經心心念念的東西都會變得不屑一顧。”

曾經，他連進門都懼怕的那家“品牌”鞋店，現在可能都不屑進。

真的就像她所說的一樣。

可有一樣，他永遠沒辦法不羨慕，不嫉妒，那就是莫戰霆。

他不嫉妒莫戰霆的出身，也不嫉妒莫戰霆的才能，只嫉妒，她喜歡莫戰霆。

她的喜歡，那麽純粹，就如他對山神的敬仰，不因金錢，不因名利，無法驗證，也無法改變。

顧冰仔細回憶了一下，她曾說過這類話嗎，或許有吧。

“是啊，你做到了，我去你們系辦公室的時候，你老師和同學都在誇你，你的優秀遠遠超過同齡人。”顧冰輕柔的嗓音像那日山澗的清泉，叮當作響。

“可再優秀也比不過莫戰霆。”在她心裏，他永遠比不過。

“你沒必要和他比，你們完全不同。”

“哪裏不同？”他很倔強，似是回到以前，身上一股牛勁。

“他是我前男友，你是我弟弟。”

顧嘉科沈默良久，末了呵呵笑兩聲，用手重重揩了一下兩只發紅的眼睛。

“這陣子我反覆無常，嚇著你了。你放心，以後不會了，姐。”

在最後一個字時，他咬重了音。

顧冰輕嗯一聲，不多言語。

先行一步離開咖啡吧的顧冰不知道，顧嘉科最終還是將地上的那包衣服撿起來。

他蹲在地上，輪廓異常深邃、帶著高原人特征的英俊臉龐埋在衣服裏，有壓抑的涕泣從臉與衣服的間隙傳出來，悲痛難忍。

有女生沒註意那道啜泣，以為小包廂裏沒人，揭簾而進，發現有人蹲在地上，嚇得驚呼一聲。

顧嘉科擡起滿是淚痕的臉，憤怒望向包廂門口。

女生驚傻了，大張的嘴塞得下一顆鴨蛋。

天，這不是他們那個系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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