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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十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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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深時見鹿(十一)

陶鹿騰空瞬間驚叫一聲, 而後咯咯笑起來,摟著葉深脖子, 雙腳在半空中歡快地踢著。

“葉哥哥, 你是要身體力行證明我說錯了麽?”

葉深被她這一鬧,反倒洩氣,站定在樓梯上,低頭盯著懷中扮乖巧的女孩,手臂收緊又松開,索性讓女孩站到地板上,問道:“知道錯了?”

陶鹿人站起來了, 卻沒離開葉深的懷抱, 蹭來蹭去,摟著他脖子撒嬌, 笑道:“來呀來呀。”拖著他的手, 往二層臥室走去。

葉深挑眉,舌頭抵了下腮幫, 任由她拖著手走到臥室門前, 黑眸定定看著她——不知道又要鬧什麽。

陶鹿推開臥室房門, 故意飛了個媚眼,自己走進去,然後回身關門。

“哢噠”一聲,裏面落了門鎖。

葉深盯著關緊的房門,默默黑了臉。他舌頭抵著腮幫,目光灼灼, 仿佛能燒穿眼前這扇門,三秒後卻還是認命地轉身下樓,去廚房把快要燒焦的晚餐拯救出來。

過了半個小時,忽然樓上傳來女孩的呼喚聲,“葉哥哥。”

葉深長吸氣,擺好飯菜,重又上樓,站在仍關緊的臥室門前,頓了頓,指節敲在門板上,兩聲輕響。

門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

門從裏面開了小小一條縫,女孩身子藏在門後,只露出一張芙蓉面,還微微滴水的發絲垂在□□的肩膀上——她放下了頭發,而且剛剛沐浴過。

葉深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葉哥哥,”女孩的聲音微顫,面含羞色,像是鼓足勇氣往縫隙裏挪了一步,露出霞色輕紗裹著的曼妙身軀,似初綻的紅蓮,青澀與妖嬈集於一身。

葉深喉頭滾了滾,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將女孩從頭到腳一寸一寸看去。

陶鹿有點不自在地攏了攏衣袖,在葉深忽然炙熱的目光下低了頭。她是不是不該做這個嘗試?身上的輕紗半遮半露,實在很沒有……安全感。

她小聲問道:“漂亮麽?”

葉深一步跨入房中,背抵著關上的房門,一手托起女孩下巴頦,垂眸註視著她,柔聲道:“漂亮。”不等女孩臉上的笑容完全綻開,他就抱起女孩,勾頭吻了下去。

熱力十足的吻,空氣裏如有火花劈裏啪啦燃燒起來。

陶鹿唇也暈暈,頭也暈暈,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自己已經仰面躺在床上,被葉深壓在身下了……心跳得慌亂又激烈,像是要躍出喉嚨,呼吸都是灼熱的。

她已經失了神志,暈暈然中,細聲細氣說了什麽。

葉深強自壓抑的動作一頓,火熱的唇停在她精致的鎖骨上,啞聲道:“什麽?”

身下的女孩扭了扭,蹭出他更多的燥熱,卻細聲細氣又說了一遍,“我、我要下車……”

“下車?”

“……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葉深眉棱骨一跳,用吻堵住了她嫣紅的唇,在滾滾熱潮中,還分心想著——這丫頭整天都看些什麽。

陶鹿半睜著眼睛,面色酡紅,身上男人的動作越來越過分,越來越肆意,叫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伴著女孩曼妙的呻、吟聲,葉深渾身一僵,火熱越發火熱。

滿室春情。

直到一聲高叫打破這暧昧激烈的氛圍。

“鹿丫頭!”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臥室裏意亂情迷的兩人都是悚然一驚。

葉深從女孩衣服下抽出手來,頭壓在女孩脖頸間,粗濁的呼吸聲透露了他此刻的壓抑。陶鹿則是慢了半拍,才回過神來,不知道身上和臉上哪出更燙,耳聽得底下那人一面喚著“鹿丫頭”一面踩得樓梯咯吱響走上來,她終於認出那聲音,“……是明燁哥哥!”

神志一旦恢覆,陶鹿立刻覺得羞不可耐,推開葉深幾乎滾下床去。

她手忙腳亂撿了一件風衣把自己裹起來,不敢再看葉深一眼,更不敢跟他共處一室。明明是她挑起的這場去幼兒園的車,最後卻是她幾乎逃出了臥室。

葉深橫臂遮住眼睛,咬牙,唇間還縈繞著女孩的馨香,卻只能苦笑。

正走到樓梯半腰的陸明燁一見從臥室跑出來的陶鹿,激動地舉起手中的兩瓶紅酒,“鹿丫頭!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家燈亮著,就知道是你回來住了!快來,我珍藏的紅酒,就等你回來一起喝,一般人明燁哥哥還不舍得……”他瞠目結舌地瞪著女孩身後,一樣從臥室裏走出來的葉深,上看看,下看看,終於從兩人衣冠不整的狀態裏,看出了真相,然後,陸明燁怒了,“神葉大人!你想幹嘛呢?下來下來!今晚我看我是不能走了!”

陶鹿臉上紅色還未褪去,低頭走過陸明燁身邊,急著去倒杯冰水降溫。

偏陸明燁還摸過來邀功,“是不是幸虧明燁哥哥來了?差點被葉深……?男人啊,都這樣……”說話間,儼然把自己自絕於男士陣營了。

陶鹿咕咚咕咚灌著冰水,沒接話。

陸明燁卻是熟門熟路摸到廚房,端出葉深烹制的佳肴,一面往餐桌上擺放,一面誇讚,“別說,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鹿丫頭你菜做的這麽好!”一面又有點吃醋,“果然女生外向,都不記著給明燁哥哥點……要不是我剛巧自己過來了……”

葉深和陶鹿都在從剛才的激情狀態平覆中,兩人偶爾目光一觸,陶鹿是有幾分羞澀難為情避開,葉深卻是目光越發灼熱。

他倆之間的情潮暗湧,陸明燁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到?

可是他這會兒就是立意要當個瞎子。

陸明燁一直對待陶鹿,比親妹妹也差不了多少。這就好比你珍愛的白菜,要被豬給拱了——不管那豬長得有多俊,你都不爽。不爽就要阻攔!

陸明燁一個人炒熱整個房間的氣氛,酒杯分好,紅酒斟滿,開了電視,聲響也有了。剛才小情侶獨居情潮難耐的氛圍,瞬間轉換為老少鹹宜的大聯歡。

陸明燁居中坐在沙發上,儼然主人模樣,一手掌控著電視遙控器,一面問陶鹿道:“你那傷怎麽樣啦?我上次還跟洪莊說起來,他也很擔心你,還從隊裏寄了傷藥來,回頭我拿給你。”

陶鹿含著一口冰水,點頭道:“挺好的,沒事兒了。”

葉深坐在對面,看著女孩喝水的動作,又無意識地撫了撫自己嘴唇。今晚如果不是陸明燁突然造訪,只怕真的要擦槍走火……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定情耳環上,沈了沈,心道,該盡快把結婚一事跟女孩提起了。

電視上正在播放娛樂新聞,女主播報道著最近大火的戶外綜藝《旅行家族》,這一季加入了新的固定成員,新晉小花旦姜暖……

陶鹿聽到姜暖的名字,起了興趣,扭頭看著笑道:“是姜暖!”她跟陸明燁解釋道:“這是我大學舍友,我們還一起在校外租了房子。這姑娘人挺好的,父母家跟葉深父母是鄰居。她這個綜藝是跟蔣湛一起參加的,簡直人生贏家啊……”

蔣湛是跟陸明燁同一茬的清荷園小哥哥裏,長得最好看的一位。

陸明燁一面吃著葉深精心準備的飯菜,一面給人心裏插刀,笑道:“是啊,那小子真是長得好看……”

陶鹿還在隨口感嘆姜暖人生贏家,“我們舍友群裏都在羨慕她呢……”

葉深坐在對面,一言不發,給自己白水裏加了一勺冰。

電視節目還在繼續,忽然畫面一跳,出來機場粉絲歡送偶像的一幕,那男偶像銀發紅衣,還帶著一串骷髏頭的項鏈,笑容桀驁不遜,率性地打著招呼大搖大擺往前走。

陶鹿大笑出來,指著那人叫道:“沈越這小子跟以前一模一樣啊!”

曾經跟在她身後的銀發少年,如今成了娛樂圈星途坦蕩的新晉小生。

這都是曾經清荷園裏的小夥伴。

陶鹿和陸明燁討論著從前的小夥伴,還有現在娛樂圈裏發光發熱的蔣湛、沈越等人,不知不覺時間就晚了。

葉深秉性安靜,這會兒也是沈默聽著的時候多,只是時不時掠過女孩面上的目光,越來越深沈。

陶鹿幾乎喝醉了,自然沒有察覺。

陸明燁一直熬到葉深面色越來越壞,不敢再堅持下去,才起身告辭,走出門外卻還拉著葉深,低聲叮囑道:“神葉大人,你是個好人,受委屈了。不過——不過——”他壯著膽子,拿出“大舅哥”的氣勢,伸手想點在葉深胸口,手指伸到一半卻又莫名膽怯,繞了個圈戳在自己胸口,“我妹妹,我疼著呢。交給你啊——要好好的。”

這是好話。

葉深應了一聲。

誰知道陸明燁下一句卻是,“別急著辦不正經的事兒……”說完,也不敢看葉深臉色,轉身歪歪扭扭消失在夜色中。

葉深眉棱骨一跳,吐出一口濁氣,這真是個叫人強忍火氣的夜晚。

各種意義上的火氣。

回到臥室裏,醉倒的女孩已經半軟在床上,面色緋紅,可愛誘人。

葉深嘆了口氣,為女孩脫了裹在外面的風衣,盡量不讓視線下移,給她蓋好被子,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女孩拉住了手。

陶鹿醉夢中,仰臉望著葉深,柔聲問道:“葉哥哥,你不開心麽?”

葉深一楞,不知不覺在床邊坐下來,頓了頓,隔著被子抱住女孩,輕聲問道:“跟我在一起,你會後悔麽?”

陶鹿傻乎乎望著他,搖頭。

葉深微微一笑,又道:“永遠都不後悔麽?”

陶鹿點頭。

“如果遇到更喜歡的人呢?”

陶鹿呆了一呆。

葉深屏息,明知她醉了,卻仍是緊張。

女孩伸出手臂,溫柔地環住他,囈語般道:“最喜歡葉哥哥啦。”腦袋依賴地埋在他胸前,發香縈繞在他鼻端,是一種虔誠的信賴。

葉深望向窗外,只覺月色皎潔,再也沒有這樣滿足過。

陶鹿第二天醒來,除了發痛的腦袋告訴她還未過去的宿醉,早忘了葉深問過的話。倒是早起撞見葉深,猛地記起昨晚的激情片段,忍不住又紅了臉,還有幾分扭捏。

葉深倒是面色如常。

早餐時間,葉深試探道:“你有想過想要什麽樣的婚禮麽?”

陶鹿一楞,端起牛奶杯,垂著眼睛道:“沒想過誒。”

沈默的吃飯,偶爾刀叉的聲音。

過了片刻,陶鹿又道:“其實……不覺得只要在一起就好麽?”

“嗯?”

“我的意識是,婚姻只是個形式啦——不結婚也沒什麽的。”

“你不想結婚?”

陶鹿縮了縮,沒想直白挑明,委婉道:“我們現在不是也很開心麽?”

葉深盯著她,目光研判,放下刀叉,正色道:“你不想結婚?”

陶鹿顯然還沒準備好這場談話,沈默地咬著一片面包,一時沒有說話。

葉深握著茶杯的手指發緊。

陶鹿目光落在他青白的手指上,心中一痛,輕聲道:“我只是……真的沒有想過……太突然啦……”

葉深松了口氣,微笑道:“不著急。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想。”

陶鹿攪著杯中的牛奶,低頭小聲道:“最近我其實比較忙的。你知道的,還有不到半年就是冬奧會了。訓練任務還是挺重的……”

葉深一楞,輕聲道:“我知道。”

“所以……”陶鹿頓了頓,仍是道:“至少這半年,我的重心會放在花滑上面。其他的事情,我們等冬奧會過後再討論好不好?”

以葉深的犀利,怎麽會看不穿女孩在拖延搪塞,可是她說的的確有道理。

葉深目光沈了沈,沒有說話。

他了解女孩目前重心要放在花滑上。

可是他也有他的擔心與……恐懼……

將近四年前,那場全國錦標賽,兩個人做了賽後在一起的約定。後來女孩贏了賭約,卻一別三年,再無只言片語。

現在,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一場冬奧會。他相信女孩一定會取得很好的成績。可是之後呢?

陶鹿許久不聞葉深說話,疑惑擡頭,“可以麽?”

葉深垂下睫毛,掩去眸中神色,低聲道:“好。”

這場早餐結束後,氣氛忽然降到了冰點。

當然兩個人的日常互動還是如常,只是有個話題兩個人留意著不再去碰觸。

陶鹿翻出壓在箱底的相片框,上面是陶振華與盧碧華當初結婚時的老照片。盧碧華穿著在那個年代還算稀罕的白色西式婚紗,笑得幸福滿足。而陶振華風華正茂,筆挺的身板彰顯著花滑運動員的氣質。那時候盧碧華還沒有成為後來滿心抱怨滿嘴刻薄的中年婦人,而陶振華也沒有成為大腹便便的生意人。

愛情最開始的模樣,最是迷人。

可是陷入婚姻,茶米油鹽醬醋車,生兒育女,侍奉老人,再閃耀的明珠也被風化成為沙土。即使成為沙土是不可避免的,最悲慘的卻是婚姻的存在,讓這捧沙土連散去自己想去的方向都不成。

如果相愛,何須一紙婚約?如果不愛,一紙婚約又能如何?

陶鹿翻手,把相框又扣回箱底。她想,是葉深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等冬奧會結束後,她再仔細跟他說就是了。

陶鹿在與喬薇妮的對峙中,重返直播界後,好像又撿回了最初開直播的樂趣。現在,她偶爾也會開一下直播,多半都是她的花滑訓練,給有志於此的小孩們一點指導。偶爾也會應陸明燁的請求,做一點商業性質的推廣。這種廣告,她都是直接開了直播鏡頭,然後兩分鐘念完廣告詞。

粉絲紛紛表示,不愧是鹿女王,做個廣告都這麽高冷!

有時候出於炫耀的私心,她會直播一點葉深相關的內容。不過考慮到葉深不喜歡出境,而她也不喜歡別人覬覦葉深,這種直播多半只是葉深的電腦屏幕界面出現,偶爾葉深會在直播過程中跟她說幾句話。

這已經足夠讓兩人的CP粉絲瘋狂了。

而無數廣告邀約,潮水般湧向葉深和陶鹿。

經過仔細的挑選,除了公益廣告之外,陶鹿和葉深只接了兩三個出價最高,也足夠大牌的品牌代言。其中就有某著名跑車品牌。

該款跑車以其名貴、狂野著稱。

廣告拍攝日,陶鹿和葉深結伴來到拍攝現場。

賽道上,竟然已經有賽車手在繞場熱身了。

陶鹿一開始還站在觀眾臺饒有興致地觀看,直到賽車停下來,裏面的人走出來直直向她身邊的人走去。

那人戴著賽車頭盔,底下卻穿著籃球褲,一面摘著頭盔,一面沖葉深叫道:“來一局!”

是邱全勝。

他從公眾視線中消失了幾個月,整個人氣場完全變了。

原本臉頰上那點酒色浸染出來的松弛沒了,眼窩深陷下去。從前他雖然年紀不小了,但行事輕狂,說話更是隨心所欲,總有種中二少年的感覺。可是大約是喬薇妮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了。這個人,這個二十多年來都沒長大的人,一夕之間竟然白了兩鬢頭發。

葉深收回原本為陶鹿遮陽的手,黑眸盯著邱全勝,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邱全勝一哂,把摘下來的頭盔丟給他,“你戴上!老子就這麽跟你拼——敢不敢?”

葉深接住他丟過來的頭盔,沒動。

“一句話,敢不敢?”邱全勝叫道。

陶鹿插話道:“憑什麽你說比就要跟你比?”她拉住葉深胳膊,“葉哥哥,別……”

邱全勝叫道:“我輸了,碎了我這條左胳膊賠給你!”頓了頓,又道:“你輸了,當著全場的人對我大喊三聲對不起。敢不敢?”

陶鹿蹙眉道:“為什麽要對你說對不起?誰對不起你啦?”

葉深安撫地按住女孩手背,舉步向邱全勝走去,把頭盔拋還給他,自己另取了一頂頭盔,一邊戴著一邊道:“一局定輸贏。”他當先進了賽車。

陶鹿站在場外,緊張地攥緊了雙拳。

兩輛紅色的賽車疾馳而出,幾乎分不清誰在前誰在後,環形的跑道上,巨大的引擎轟鳴聲中,兩道紅影幾乎疊在一起。

陶鹿看得手腳冰涼,幾乎站不穩。

兩分鐘,像過了兩輩子那麽久。

最後一圈,葉深已經甩開邱全勝兩個車身的距離。兩輛車都發了瘋。

葉深先過線,而邱全勝緊追壓過,與減速的前車撞在一起。

巨大的碰撞聲中,兩輛賽車翻滾入內場草坪。

陶鹿尖叫一聲,飛快跑過去。

葉深和邱全勝幾乎同時鉆出了賽車,向場外跑去。

葉深半路抄起迎來的女孩。

好在兩輛車只是冒了火花,並沒有爆炸。

陶鹿直到回到觀眾席,還驚魂未定,心跳的好像要躍出喉嚨,都顧不上奚落邱全勝。

邱全勝和葉深兩個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滿頭汗水,彼此喘著氣盯著對方。

忽然,邱全勝拎起一旁放著的扳手,高高舉起往左臂砸去。

葉深猛地擎住了他的手臂。

邱全勝吼道:“是我輸了!我把這條胳膊賠給你!”

葉深低聲道:“對不起。”

邱全勝一楞。

陶鹿也楞住。

“當啷”一聲,邱全勝手中的扳手掉落在地上。

玩世不恭的闊少竟然紅了眼圈。

“艹你大爺的!”邱全勝對葉深罵道,胡亂抹了兩下臉上的淚與汗,轉身離開,走路的背影還像他從前那樣大搖大擺,像是什麽都無法拘束他。

葉深目送他離開。

陶鹿緩過神來,踮腳摸著葉深的額頭,擔心道:“葉哥哥,你不是刺激傻了吧?”

葉深勾了勾嘴角,收了眸中的悵然之色,抱住女孩,低聲道:“我沒事。”

陶鹿被他抱住,頓了頓,才恢覆了理智,捶著他胸口怒道:“我都想學邱全勝罵你——剛剛多危險!萬一你有什麽事兒……”

葉深柔聲道:“結婚吧。”

陶鹿一楞,“什麽?”

“結婚吧。”葉深又道,半開玩笑道:“萬一我有什麽事兒,你可以給我的手術單簽字。”

陶鹿咬緊牙齦,忍了半天,忍出一句,“艹你大爺的,葉深。”

於是那天賽車廣告拍攝的工作人員,都見識了神葉大人是怎麽哄鹿女王的。一天跟下來,黑粉都變成了迷妹。

回家路上,陶鹿氣早消了,就是擔心,叮囑道:“以後不可以再做這樣的事情了。當初喬薇妮的事情,你給我講道理要以自身安全為先,怎麽輪到你自己就不講道理啦?”她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和邱全勝是特殊情況,可是以後不管多麽特殊的情況,都不許……”

葉深開著車,似聽非聽,等女孩停下來,開口又是一句,“結婚吧。”

陶鹿一噎。

紅燈。

葉深側頭望著女孩,“結婚?”

陶鹿避開他的視線,問道:“這跟結婚有什麽關系?”

葉深抿唇,淡聲道:“翻車的瞬間,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還沒有看到你為我穿上婚紗。”

“那我就更不能答應啦。”陶鹿口齒伶俐,“不結婚,你還有個念想死不了呢。”

葉深翹了翹嘴角,不再說話,笑容有幾分落寞。

陶鹿看在眼裏,解釋道:“我不是……”她頓了頓,“我不想結婚。”

終於說出來了。

葉深抿唇,頓了頓,淡聲道:“我知道了。”

陶鹿一陣心慌,叫道:“葉哥哥……”

車到清荷園,兩個人沈默著先後下車。

葉深走在前面,開了門,看著低頭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女孩,一咬牙,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如果是為了我呢?”

陶鹿不敢擡頭。

可是葉深要把他的話說完。

“我知道你抗拒婚姻。”葉深認真道:“可是就當為了我,你願意至少嘗試一下麽?”

陶鹿口中幹澀,“我們說好的……等冬奧會結束之後,再談這個話題……”

“等冬奧會結束之後?”葉深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等冬奧會結束之後,我還能再見到你麽?”他語氣平靜,不帶火氣或者怨懟,只是一句簡單的問話,想要一個答案。

可是這份平靜卻忽然叫人陶鹿覺得心酸不已。

她反握住葉深的手,柔聲道:“我哪裏都不會去的。”她無奈一笑,“我知道在感情這件事情上,我的信譽度大約是負的。可是相信我,好不好?”

葉深研判地盯著她,沒有說話,只是松開了手。

陶鹿心中一慌,“葉哥哥……”

“是我太著急了。”葉深吐出一口氣來,自失一笑,在女孩忐忑的目光中抱住了她,“翻車嚇了我一跳,想要跟你在一起,牢不可破地在一起。”

陶鹿松了口氣,笑道:“原來你也會怕。看你大義凜然迎戰的模樣,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怕字怎麽寫呢?”

“我也是人啊,怎麽會不怕呢?”葉深垂眸看著懷中笑得了無心事的女孩,他怎麽會不怕呢?偶爾會夢到又回到那三年,在夢中白霧迷茫的原野上狂奔追尋,想要找回失落的女孩。

這樣的心情,從未對她提及。

想要和她的婚姻,渴盼從未如此強烈。

著急婚事的,不只是當事人,葉深的父母也是很上心的。

月末,葉深和陶鹿從父母家吃完晚飯回來,順路捎著葉父葉母去附近的高新工業園區。葉父葉母在那邊做一點指導工作。路過商業區的,紅綠燈口的一家婚慶店,漂亮的玻璃櫥窗裏,展示著種類繁多的婚紗。

葉母看在眼中,隨口跟陶鹿討論,“鹿鹿,你看。那邊一列婚紗,你喜歡哪種樣式的?那件古典中國式的,還是左邊這件人魚公主裙的?我看人魚公主裙這件挺漂亮的,跟你之前在悉尼那場比賽穿的考斯滕還有幾分相似。你喜歡哪一件呢?”

陶鹿回眸看去,莫名有些緊張。

好在葉深及時開口道:“媽,我喜歡她穿考斯滕。”

陶鹿松了口氣。

葉母的註意力被兒子轉移,笑道:“你真是的。鹿鹿每天比賽穿考斯滕,結婚就這麽一回,那還能穿考斯滕麽?”念叨著,紅燈時間過了,車子駛過路口,遠離了那家婚慶店。

陶鹿在後視鏡中與葉深的目光相觸,一楞,看到他眸中落寞,心猛地揪作一團。

葉父葉母下車後,葉深握住陶鹿的手,柔聲道:“我媽隨口提的,不用放在心上。”

陶鹿竟有些不敢看他。

葉深拖著她的下巴頦,溫柔而堅定地要她望入自己眼睛。

他認真道:“我會等你。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如果你一輩子都不想結婚,那我們就一輩子都不結婚。你聽明白了麽?不要有壓力。”

他的眸色溫柔如水,將她完全包裹。

陶鹿忽然淚盈於睫,哽咽著點頭,“嗯。”

葉深把她擁入懷中,笑道:“怎麽又哭了?乖……”

當晚,陶鹿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好。如果葉深可以為她讓步到這種地步,她為什麽不可以嘗試一下?

一周之後,陶鹿戴著墨鏡,獨自出現在那家紅綠燈口的婚慶店。

婚慶店裏漂亮的婚紗琳瑯滿目,有俏皮可愛的人魚公主短裙樣式的,有雍容華貴的花仙子長裙樣式的……她那天試了好多婚紗。畢竟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她希望不要有任何遺憾,留下在愛情中最美的樣子。婚紗店的導購推著她到鏡子面前。她盯著鏡子裏的自己,青絲及腰,嫁紗美好,只是一雙眼睛那麽冷,像暖不開的冰。

她從鏡子裏看著導購小姐。

導購小姐看起來是卻是真的很開心,“這身真的很配您!想必神葉大人看了,也會很喜歡的。”

葉深。

陶鹿猛地一驚。她竟然沒有想到葉深。一件又一件的婚紗試過去,她腦海裏浮現的只有箱子裏那張倒扣的老照片,陶振華和盧碧華攜手沖著她笑,而過往那些父母婚姻生活裏不堪的畫面過電影般循環往覆。

所以她鏡子裏的眼睛那麽冷。

此刻聽導購小姐提到葉深,陶鹿看到自己鏡子裏的眼睛笑了。

她決定給自己一次機會。

導購小姐幫她拍下了試穿婚紗的照片。

陶鹿比對著,選出自己最喜歡的三張,預備回家當面給葉深看,給他一個驚喜。

如果不是後來那婚紗脫不下來……一切簡直就像童話故事裏終於幸福大結局一樣。

那婚紗是緊身束腰的,要脫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得,背後的鉤掛與頭發纏繞在了一起。店員手忙腳亂,陶鹿急的滿頭大汗。

她感到整個人都喘不上起氣來,渾身發抖,幾乎要死過去一樣。身上束縛住她的那件婚紗,就像是今後會束縛住她的婚姻生活,叫她喘不上氣來,叫她害怕恐懼,叫她把眼淚流成了河。

陶鹿發瘋般的扯著身上的婚紗,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撕,彎下腰去咬;她把尖叫聲吞回肚中,拽著自己的長發,幾乎要把頭皮扯掉。

店員被她嚇壞了。

導購小姐按著她,想要讓她安靜下來。

可是她掙開了來人。

她被裹在一團白色裏,窒息感令她失去了理性。她撲到一旁的工作臺上,撈起巨大的裁布料用的剪刀,對著自己蓄了多年的長發狠狠絞了下去。婚紗從她身上脫落下來,她立在原地,只穿著內衣。那一縷長長的黑發落在婚紗上,像一片黑色的淚凝成的海。

“對不起。”陶鹿扔下了剪刀,她雙臂環抱住自己蹲身下去,仿佛看到葉深就站在自己面前,“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冰涼的液體從她臉上滑落,她終於徹底崩潰。

她在渾渾噩噩中,看導購小姐聯系了她手機裏的緊急聯系人。葉深匆匆而來,抱著她回到車上,送她回到清荷園的小家。

陶鹿縮在他懷裏,掛著淚痕,仰臉笑道:“我給自己剪了個頭發。”

葉深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然而他抱著陶鹿的手臂卻也穩到了極點。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陶鹿含著眼淚,“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再去嘗試……”

“不要再去嘗試了。”葉深終於開口,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俯身望著她,手撐在她腦袋兩側,認真道:“感覺怎麽樣?還難受麽?要請醫生麽?”

陶鹿乖乖看著他,輕輕搖頭。

葉深面色仍舊很難看,手心貼在女孩額頭試了一下溫度,稍微松了口氣,嘆氣道:“怎麽自己跑去試婚紗?”

“……想給你個驚喜。”

葉深盯著可憐兮兮的女孩,心抽痛了一下,“傻不傻?”

陶鹿咬著嘴唇,不敢反駁,小聲應道:“傻。”

葉深氣得捏了下她的臉頰,疼惜地撫著那一縷剪掉的長發斷口,恨道:“試個婚紗,就弄成這樣了?”

陶鹿瑟縮了一下,不敢說話。

“你怕我們像你父母那樣?”葉深一針見血,又道:“也許會想我父母那樣呢。”

陶鹿又瑟縮了一下,小聲道:“恕我直言……那也不太美妙……”又補道:“你想呀,我一個青春美少女變成了端莊女士,是有點……不太美妙吧?”

這是在回避問題,胡說八道。

葉深也不惱,平心靜氣道:“你怕結婚了會發生什麽?”

陶鹿垂著眼睛,抿唇,半響小聲道:“萬一你以後不喜歡我了呢?”

葉深瞳孔一縮,壓著火氣,“還有呢?”

陶鹿瑟縮了一下,猶豫了一瞬,還是道:“萬一……我以後不喜歡你了呢?”

這話就紮心了。

可是愛情這樣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海誓山盟的時候說好一輩子,可是不愛了也就不愛了。

葉深舌頭抵了下腮幫,死死盯著女孩,半響,沈聲道:“還有呢?”

最難的關鍵問題都拋出來了,後面的話就容易了。

“萬一……我不想要孩子呢?”

“萬一……有了孩子,你更愛孩子了呢?”

“萬一……我不喜歡自己生出來的孩子呢?”

“萬一……我們的孩子不喜歡我們呢?”

“萬一……你以後脾氣變壞了呢?”

“萬一……我想養狗,你想養貓呢?”

簡而言之,陶鹿的擔心就是一部《十萬個萬一》。

每一個萬一都像是無稽之談,可是當十萬個萬一存在於一個人對一段關心的擔憂裏時,足以讓一個女孩不敢踏入婚姻這個世界。

葉深聽懂了。

陶鹿安靜下來。

“沒有了?”葉深問道。

陶鹿閉眼等結果,“沒有了。”她被子底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睜開眼睛。”

陶鹿立馬睜眼,杏眼清澈靈動。

葉深認真道:“那我們就像現在這樣在一起。等過完一輩子,如果你覺得還不壞——等我們入葬的時候,你穿婚紗,我穿禮服。好不好?”

陶鹿靜靜望著他。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的提議,她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眼淚又流了出來。

葉深給她擦著眼淚,“這是同意了?”

陶鹿大哭起來,坐起身來抱住葉深,哽咽道:“我好害怕你會不要我了……”

葉深又心疼又好笑,拍著她發顫的背,“傻不傻?”

陶鹿哭著叫道:“傻。”尾音拖得長長的,又哭起來。

陶鹿不婚一事就這麽解決了。

冬奧會前兩個月,陶鹿作為國家代表,前往美國參加交流賽。與此同時,葉深也受颶風世界的邀請,帶領TK戰隊前往美國參加聯賽。

兩邊賽事結束,陶鹿和葉深選擇了中間城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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