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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冰場真公主(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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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鹿風卷殘雲般掃光一碗湯面, 渾身暖融融的,饑餓感褪去, 才顧得上不好意思, 擡眼看了看葉深,又看看已經空了的碗,小聲道:“……是這家太好吃了。”

其實就是普通的湯面,比國內的還油膩些,實在算不上美味。

葉深“嗯”了一聲,沒有戳穿,從桌角紙袋裏抽了兩張, 遞給陶鹿, 問道:“再點一份?”

陶鹿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撫著鼓起來的小肚子, 實在吃不下了。

葉深垂眸看她動作, 翹了翹嘴角,結賬離開。

陶鹿指著不遠處的雪山上, 正有一列纜車載著游人落下來, “我也要做!每次來都是練花滑, 我都沒滑過雪。”

誰都沒有留意,隔著擁擠人潮,有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亞洲男子鬼鬼祟祟跟在後面。他的手縮在袖子裏,像是攥著什麽東西。

兩個月前,蔣懷仁意圖對陶鹿和蘇果不軌,結果事跡敗露。其實蔣懷仁一開始的目標只是蘇果一個人。蘇果, 無父無母,貧窮單薄,急需用錢,被學校老師送到他這個學生會副會長面前來,簡直就像是一頭小羊被送到了餓狼跟前兒。不吃下去,蔣懷仁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他的算盤打得很好,用試戲賺錢做餌,都不用怎麽誘惑,蘇果就乖乖上鉤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即便對蘇果怎麽樣了,她恐怕也不敢聲張,說不定可以留她一命,以作長久的樂趣。只是唯一的變數在於,他開著二手市場買來的轎車等著蘇果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陶鹿竟然也跟著一起上了車。

陶鹿與蘇果不同,據說是拿過世界冠軍的存在,家世也好。如果理智地考慮下去,他是不該招惹的。怪只怪,陶鹿徑直上車時,帶起的那陣馨香,叫他迷了神志。欺負蘇果算什麽,一個勢單力薄的孤女欺負起來也沒什麽成就感。但是如果能把總是驕傲得像個小公主一樣的陶鹿攥在掌心……

當初蔣懷仁開著車子繞著學校轉了兩圈,沒能下定決心,直到蘇果認出了熟悉的路,問他怎麽回事兒。他一邊拿堵車搪塞,一邊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陶鹿。女孩歪頭睡著,眉心微蹙似乎不太舒服,然而那一截滑膩白皙的脖頸毫無保護地暴露在空氣中,荏弱誘人。

就是那一眼,他下了瘋狂的賭註。

然而誰能想到睡著時看起來荏弱天真的陶鹿,醒來後卻異常機警,察覺了情勢的不對勁,與蘇果聯手,不僅從他手心逃脫了,還把他打暈在麥地裏。後來面對警察的第一次問詢,蔣懷仁雖然裝出一副好學長的樣子,但是他自己曾經做過什麽事兒,自己心裏清楚。他的第一個受害人,當初就被他拋在距離麥地很近的廢棄小院裏。於是警察一走,他就迅速定了機票,飛到了有親戚在的溫哥華。

很快,國內案發。家裏父母不敢聯系他,親戚竟然也被當地警察問詢了。他自己惶惶不可終日,不敢再住在親戚家裏,也不敢用銀行卡,最後流落到惠斯勒的中國餐館裏,為了不餓肚子不得不打起黑工。

曾經戲劇大學裏風華正茂的好學長,本該有繁花似錦的前程,如今卻淪落到異國他鄉偏遠之地的服務員,每天做著笑臉迎人、掩鼻倒泔水的苦工,蔣懷仁整個人都麻木了。

然而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麽奇妙,他萬萬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這樣遇到陶鹿。陶鹿,他人生走向滑鐵盧的始作俑者!

蔣懷仁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從那雙眼睛裏看出瘋狂的恨意來。

他一定要讓陶鹿付出代價!

掌勺的大師傅就是店老板,探頭看了一眼後廚洗手間,怒斥道:“不幹活躲裏面偷什麽懶?滾出來把這桶蟹黃剝出來!”

蔣懷仁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低頭走出來,蹲在桶旁,忍著海鮮的腥氣,咬牙幹起苦工來。耳聽得店老板還在罵他,他一聲不吭,只是垂著的眼睛裏眸色越發瘋狂。

直到聽到外面陶鹿等人結賬的聲音,蔣懷仁猛地站起來,才要走又折回來,把剔螃蟹殼的一把尖銳銼刀攥在掌心,倒比在手臂上,藏入袖中。他跟在陶鹿身後,不遠不近跟著。如果不是因為她,他又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他這一生是毀了,而她必須付出代價!

陶鹿對這些自然是毫無察覺,跟在葉深後面進了雪山下面租售滑雪器材的店。她雖然是專業的花樣滑冰運動員,卻從來沒有滑過雪,所以好奇地打量著裏面,墻上掛滿了滑雪板、雪杖、頭盔、風鏡,還有顏色鮮艷的各色滑雪服。

金發碧眼的店員妹子領她測了身高體重。

陶鹿探頭看了看自己的體重。

葉深在一旁,隨意瞥了一眼,漂亮的眉毛微蹙,太瘦了。

陶鹿卻是撇嘴,暗想距離她從前的體重還是多了,要控制啊。一點體重變化,都會影響花滑最需要的平衡。她自己挑了一件火紅色的滑雪服,一邊往身上比劃著,一邊對葉深笑道:“這個顏色搶眼啊。我穿這一身,才能讓葉哥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我啊!”

葉深失笑。

兩人各自去換好滑雪裝備。衣服換好後,陶鹿出來,坐在店中央的長凳上,自己彎腰換靴鞋。靴鞋上的扣要用力才能扳動。她手指纖細,拉著靴鞋上的扣,扯了兩下,只把手指勒出兩道紅痕來。她吸了口氣,還要加大力氣,就聽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清淺而撩人。

葉深正單手拎著的滑雪板,眉心微蹙,半是含笑半是無奈地看著她。

陶鹿索性站起來,“就這麽走啦。”

葉深輕輕按住她肩膀,把滑雪板擱在地上,在女孩面前半跪下去,一手托住靴鞋一側,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啪嗒”一聲,靴鞋的鐵扣穩穩嵌合。

陶鹿有點懵地坐在那裏,垂眸癡癡望著半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臉色微紅。又是“啪嗒”一聲,另一只靴鞋也扣好了。

葉深站起身來,神色自然,拎起自己的滑雪板,又順手把陶鹿的滑雪板也夾在腋下,淡聲道:“走了。”

陶鹿紅著臉跟上去,拖著笨重的靴鞋,悄悄擡眼看葉深的背影。

滑雪服別人穿起來都鼓鼓囊囊的,他穿著卻仍是玉樹臨風,走在人群裏就像是吸光石,聚焦著無數人的視線。

上山的纜車上,陶鹿不安分地晃著雙腿,故意逗葉深,作勢要把攔在身前的橫桿推開,笑道:“葉哥哥,我們一起跳下去吧。”

底下,是深深的雪山。

葉深嚴肅道:“別鬧。”

陶鹿笑嘻嘻道:“那葉哥哥給我唱首歌,我就不跳了。”

葉深嘆了口氣,垂眸看著女孩。她的神色似真似假,山風把她露出的臉頰吹得紅通通的,在她背後是皚皚雪山、湛湛蒼穹,而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清晰映出他的倒影。若人生真有想要剎那白頭的瞬間,他想,便該是這樣的時刻吧。

“葉哥哥?”女孩催促,笑靨如花。

葉深眸中透出妥協的神色來,他睫毛輕擡,望著巍巍山色,低聲哼唱。

他的聲音本來偏於清冷,然而此刻只是低哼,音色竟然純如佳釀,低徊纏綿,聽得陶鹿心頭一熱。她低下頭去,竟然不敢看他。

葉深只哼了兩句,纜車便入站漸漸停了。

陶鹿跳下來,追著他問,“這首歌叫什麽名字啊?葉哥哥你應該出道做歌手的!”

葉深輕笑一聲,見她追問不休,淡聲道:“隨口哼的。”

“哇!”陶鹿誇張地瞪起眼睛,比出大拇指,“那你應該去做作曲家!”

葉深只是笑。

很久很久以後,陶鹿在澳洲悉尼參加比賽的時候,於異國的街頭再次聽到了這令她魂牽夢縈的曲子。直到那時,她才明白雪山之巔葉深對她唱的是一支怎樣的曲子。

有人歡喜有人憂。

山楂不爽地立起滑雪板來,瞅著不遠處跟葉深親密說話的陶鹿,哼道:“就為了那家夥不會滑雪要學,我們都得在低坡度玩,多沒勁啊。”

“安啦,老大也是為了我們安全嘛。”檸檬安撫他。

山楂隔開同伴的手臂,負氣道:“騙鬼,我看連這次來惠斯勒交流賽,說不定都是老大為了見她。”

“見誰見誰?”橘子探頭過來。

山楂冷靜分析,“你想想,我們從前的交流賽哪次不是個把月前就定了的,就這次特別倉促,只給了我們兩周時間準備——特別像是老大臨時接的。”

“但是這次交流賽我們的確學到很多啊,”檸檬微笑道,“不是麽?”

山楂咬牙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認檸檬說的有道理,洩氣地坐在雪地上把靴鞋扣在滑雪板上,一扭頭,就看到老大正在從最基本的怎麽把靴鞋扣到滑雪板上教陶鹿。他幸災樂禍得咧了咧嘴,忽然又疑惑,他不得不來新手區滑雪都很不情願了,老大一個幾乎是專業水準的滑雪健將,怎麽能忍住去雪坡馳騁的念頭,留在平地上教一個新手的。

果然,老大之所以是老大,就在於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滑雪單板最開始並不好掌握,陶鹿連跪兩次。為了準備這次的交流賽,她的體力連日超負荷消耗著,剛經歷了上午的比賽,這會兒腰腹酸軟,而滑雪單板起身的動作是需要腰腹力量支撐跳起來的。陶鹿坐在雪地上,伸著手臂掙紮了兩下,仰臉望著葉深,求救道:“葉哥哥!”

葉深握住她兩手,把人帶起來。

陶鹿腳下不穩,撲在他懷裏,還沒來得感受一番小鹿亂撞的心情,就被葉深橫臂攔開,緊接著又是一頓嚴肅正經的教學內容。

如是再三,陶鹿最開始那點小心動小浪漫的念頭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原本交流賽上失誤的表現,就讓她心情壓抑,要不是因為教的人是葉深,她其實更想就在雪地上躺下來,什麽都不想,幹脆放空。

可是正因為教的人是葉深,哪怕只是他語氣稍微嚴肅一點,陶鹿都覺得要委屈死了。明明在國家隊訓練的時候,她什麽苦痛都能忍下來的。可是這會兒,就因為葉深教導之前沒有先安慰一句,陶鹿就覺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在她戴著風鏡,真的哭了也不會被看到。

又一次重重摔在雪地上,陶鹿趴在那兒不想動了。

葉深立刻搶到她身邊,扶住她肩膀,問道:“摔傷了麽?”

陶鹿悶悶道:“沒。”她順著葉深的力道站起來,還沒站穩,就聽葉深又道:“再來!”

委屈的情緒就像潮水拍著堤岸,一層高過一層。

陶鹿忍淚,笑道:“葉哥哥,你能給個進度條嗎?”

“什麽進度條?”

“追你的進度條啊。”陶鹿故作輕松道,透過風鏡望向葉深。

雪山之巔的日光,映得他膚白唇紅,風鏡推高戴在帽子上,越發顯得鼻梁精致高挺,整個人像是在這朗朗乾坤之中發著光,耀得她睜不開眼睛。

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叫她發狂地想摘在手中,卻不知道距離有多少萬光年。

葉深一楞,斂容道:“沒有進度條。”

“沒有進度條?”陶鹿看著他嚴肅的面色,故作輕松的笑容僵住了,大雪仿佛沁入了她的五臟六腑,“所以……是不可以的意思麽?”

葉深抿唇,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才能讓她好過一些。

陶鹿輕聲道:“果然是呢。所以明明也要來加拿大,卻不告訴我,是有意要避開我吧?如果不是我剛好回來遇到,你也根本不想帶我來滑雪的,是不是?還有我給你寫的情書……”她積壓的委屈終於爆發,聲音裏帶了哭腔,眼淚已經哭花了風鏡,根本看不到葉深的表情了。

葉深一開始聽到女孩的胡亂揣測,還在苦笑,等聽出她哭了,心中一顫,伸手要摘她的風鏡,手才伸到她臉前,就被女孩橫臂攔開了。

“我辛辛苦苦給你寫的情書,足足寫了一萬字啊!一萬字!”陶鹿哭的稀裏嘩啦,“你看完了就會說我字還不錯!我又不是練書法,鬼要你評價字寫得怎麽樣啦!”

葉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抿了抿唇,柔聲道:“構思也不錯。”

陶鹿:……

陶鹿“哇”的一聲徹底大哭起來,用力踢了兩下滑雪板,把它踢到被雪埋起來大半,“最討厭最討厭滑雪了!”說著轉身就走,邊走邊哭。

葉深還是第一次見女孩哭著對自己發脾氣,手足無措地跟在後面,見女孩上了下山的纜車,忙跟上去。

陶鹿哭著對纜車工作人員用英文道:“這個人跟蹤我,請隔開他。”

工作人員立刻警惕,不像國內看著像小情侶吵架就和稀泥,而是馬上攔住了葉深,轉而問陶鹿,“小姐,需要報警麽?”

葉深:……

陶鹿哭著道:“不用,請看著他,保證我下山之後再讓他離開。”

葉深被工作人員攔下來,眼睜睜看著纜車載著女孩漸行漸遠。眼看女孩的身影已經化為了一個紅色的小點,葉深忍著工作人員的盤問,過了兩三分鐘才被放行。他索性也不等纜車了,撿起雪地上女孩負氣丟下的滑雪板,徑直往山下滑去。

擔心女孩一個人哭著出事兒,葉深下山滑得飛快。新手區人本來就多,他踩在滑雪單板上,為了從人群中快速穿行,閃躲避讓之際,身姿不凡,引得周圍人陣陣叫好喝彩。然而葉深心思都在陶鹿身上,無暇顧及,只留給圍觀群眾一個黑色神秘的背影,便風一般掠走下山去了。

他這一番急追,到山下竟然比陶鹿坐著纜車還快。眼看著女孩從纜車上跳下來,葉深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走到她跟前——她一向是這樣的,哭了的時候尤其討厭被人看到。

葉深就不遠不近跟在陶鹿身後,隔著三三兩兩的游人。

陶鹿則是抽著鼻子,漫無目的走了半天,被一家紀念品店門口掛的貝殼風鈴清脆的撞擊聲吸引,好奇駐足。

頭發花白的本地老奶奶給她解釋,說惠斯勒原本是是一片海,而這種巨大的貝殼就是滄海變山峰之後,人們在山上撿到的。

陶鹿知道多半是騙游客掏錢的鬼話,卻還是被那貝殼滑膩的內裏吸引,掏了掏滑雪服口袋,記起自己沒帶錢來——她跟著葉深出門,有時候連證件都不帶的。一念及此,悲從中來,陶鹿就在紀念品店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來,聽到手機提示音,摸出來一看,卻是提醒她《颶風世界》手機版下載好了。

陶鹿癟著嘴點進去,她為了葉深專門下載了這款游戲,誰知道葉深卻……

最討厭葉深了!

她點進游戲,去山楂他們在的中國一區建了個ID:TAOLU。

設置密碼的時候,陶鹿毫不猶豫,憤然輸入了一行熟悉的字母:yeshendalaji(葉深大垃圾)。

這波操作猛如虎,陶鹿心氣平了些,收起手機,看看四周,堅定地選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準備往回走。

葉深在她身後,把那串貝殼風鈴買下來,眼看著女孩往背離酒店的方向越來越遠,而暮色四合,這條小路上人也稀少起來,正準備上前,忽然目光一凝,察覺了危機。

剛剛走在游人絡繹不絕的滑雪場旁邊還不覺得,這會兒到了人煙稀少的小路上,僅有的幾個人都很紮眼,而那個一直隨著陶鹿的轉向而轉向的亞洲男子就越發引起葉深註意。那人鬼鬼祟祟,跟著陶鹿拐入了小巷。

葉深心知不妥,大步追上去。

陶鹿抽著鼻子走了半天,一擡頭,小巷前面沒路了。走錯了?她鎮定自若地摸出手機來,用GPS查詢定位了一番——哦,偏離航線有點多。不過按照她的經驗,惠斯勒是很安全的旅游地,她不慌不忙照著手機指示掉頭,才走了兩步,去路就被人擋住了。

她下意識擡頭,就見夜色中一張可怕的臉正沖她獰笑,心裏咯噔一聲。

蔣懷仁攥緊了袖中的銼刀,嘶聲恨道:“後悔麽?”他逼上前來,身上帶著叫人作惡的海鮮腥氣,“若是當初在麥地裏乖乖的,你死後至少還能化作肥料。現在……”他高高揚起銼刀,刀尖映著月色,冰冷駭人,“什麽都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仙女:

Alphality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9-01 22:15:17

21166524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9-01 09:28:34

21166524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7-09-01 09:28:49

好久沒跟大家說早安了。

早安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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